小王爷朱佑枫迈着短短的小腿飞奔,已经不再叫“飞天道长”,而是咯咯咯咯笑着,还不时回头望望。
大概是出其不意跑出来的,侍卫内侍都措手不及,紧追在后,朱一跑在最前面:“小王爷!慢点儿!别摔着!”
朱佑枫笑得更是开心,清脆稚嫩的咯咯笑声响在半空,惊得树上的栖鸟扑棱棱飞起,池中的金鱼哧溜摇摆着没入了水底。弈棋品茶弹琴读书的道士们都抬起头,远远望着,又都不觉浮上了笑容。仙境中,还是第一次有如此热闹的欢乐。
文飞天不言不语地瞧着落霞池对面,一向冷峻的面容也唇角弯弯,幽深的双眸波光流转混着神往和回忆。是这恣肆的欢笑,让他想起了童年吗?王守仁心中轻叹。
眼见着朱一就要追上小王爷,朱佑枫却聪明地一个折弯,绕过一棵柳树,朱一扑了个空,又好气又好笑:“小王爷!”
朱佑枫更是开心,咯咯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短腿继续飞奔。
“小王爷!当心!”朱一突然一声惊呼。
池边的一丛迎春花开得蓬蓬勃勃,如黄绿的围墙挡在水前,朱一到近前才看出花下面是空的。朱佑枫跑得甚急,想也不想已经奔上,一脚踏空顿时趔趄着往前倒去。朱一口中喊着飞扑上前,可是也还差了一人的距离,眼看着朱佑枫就要摔进池塘,塘中碧油油的池水不知深浅,嶙峋的假山更是面目狰狞!
追赶的侍卫们齐声惊呼,远观的道士们也都惊得站了起来,王守仁扔下棘杖就冲了过去,可是隔着池塘,如何赶得上?
“枫儿!”温柔一如往昔的声音中满是惶急,带着哭腔。
只听到“噼啪噼啪”两声巨响,两道金光迅捷而至!就在朱佑枫身体将要进水、头要栽到假山上的一刹那,两块金色的铁牌飞旋而至,恰恰撑在了他的胸口和假山之间!小顽童似被定了身一样,双脚跘着迎春花枝,上身悬空。
朱一飞跨上一步,自后抱起朱佑枫,众人才反应过来,齐声欢呼。宁王妃奔上前,蹲下身一把搂过儿子:“枫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守仁也到了近前,望了宁王妃一眼,疾奔后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也是开不了口。侧头望向假山,假山上嵌着两块细细长长的铁牌,上面刻着符号和文字,枉王守仁自诩博学,却是不认得。
正要凝目细观,金光倏忽一闪,两块铁牌飞旋而起,原来文飞天也到了池边,铁牌无声无息地收入了袖中。
朱佑枫惊魂甫定,却瞥见了文飞天收铁牌,连忙高叫:“飞天道长!那是什么?给我看看好不好?”在母亲怀中踮着小脚,努力仰着头,满脸又是兴奋又是好奇。
朱一俯下身,在宁王妃耳边低低说了两句。宁王妃深吸一口气平缓了情绪,放开儿子起身走到文飞天身前不远,裣衽为礼:“多谢飞天道长相救。”
一众侍卫内侍更是连忙拜倒在地:“谢飞天道长!”
堂堂宁王妃这样郑重相谢,文飞天一向冷峻淡漠,也不由得神色微变,谦逊道:“王妃客气了。”
朱佑枫奔到文飞天面前,仰头只问:“飞天道长,刚才那是你的兵器吗?”稚嫩的声音又活泼如前,浑忘了刚才的大难。
文飞天微微一笑:“修道之人哪里有什么‘兵器’?那是五雷令牌。”
“给我看看成不?”朱佑枫枫满脸的讨好,胖胖的小手拉住了飞天的衣袖,“我就看看,看一眼,不,两眼。好不好?”
宁王妃轻声道:“枫儿,别闹道长。”温柔的声音恢复了平常,带着书卷气息和墨香,比起十七年前,更多了对儿子的纵容宠溺。
阳光透过银杏树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她素白的身上,仿佛绣上大朵大朵金色的花团,温雅柔弱中平添了富贵高华。王守仁负手远远望着,只觉得一阵阵恍惚。
飞天唇角微扬:“无妨。”双手一抬,掌中多了两块铁牌。
朱佑枫连忙踮脚欲取,小手却不由得一沉:“好重啊!”换了两只手想捧起一块,小脸涨得通红,“哎呦!一块也拿不起!”
飞天静静看着,手掌平摊着不动。
众人都有些吃惊,呆呆望着。朱佑枫虽然年纪小,可是自幼随宁王习武,家中武教头一堆,不然若是普通的幼童,众人也不至于刚才追不上。力气呢,怕是比宁王妃还大些。
朱佑枫努力良久,终于明白自己拿不起,改为抚摸,胖胖的小手在铁牌上不舍地流连:“道长,那我怎样才能拿得动五雷令牌?”
飞天大约没对付过孩子,一时迟疑不答。宁王妃赶上前来,哄道:“枫儿还小,等你长大了就好啦!”
朱一也道:“是啊小王爷,平时多练练功,力气大了就可以!”
朱佑枫被母亲自文飞天面前拉开,恋恋不舍地望着飞天收了令牌,嘟着嘴道:“我不要练那些功!那都是花架子!花拳绣腿!”
宁王妃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冰冷的文飞天也笑了:“你知道什么是花拳绣腿?”
朱佑枫煞有介事:“我当然知道。”随手比画,摆了个架势,倒有模有样,“喏,王府里教习让我练的这些,根本不管用!”
“为何觉得不管用?”文飞天幽深的双眸中有隐隐的笑意。
“你看啊!喏,”朱佑枫絮絮叨叨说着,几岁的小小顽童,竟仿佛乍遇知音的兴奋惊喜。一大一小居然聊得投机,忘了身边的宁王妃,忘了后面簇拥的王府侍卫,忘了对岸成群观望的朝天宫道士。
很多年后在鄱阳湖边,王守仁总忆起今日。春光炫目,小王爷大红色的朝衣在春风中花团锦簇,文飞天海青经衣的宽袍阔袖超逸飞驰,身畔鸟语花香,不时有春燕剪着尾巴飞掠而过,激起池塘中道道涟漪。
为何那时身在其中不觉得珍贵,为何一转眼就刀兵相见、对阵军前了呢?
“阳明先生!”朱一不知何时走到了王守仁身前,“先生的伤好些了吧?”
王守仁定了定神:“有劳挂怀。已经好多了。”偏偏不争气地胸口一阵烦闷,禁不住地咳嗽起来。
朱一同情地看着他好容易气息平定:“先生多多歇息。若是有朝天宫和王尚书一时不及措手置办的,不妨告诉我们宁王府。”
王守仁连忙致谢:“暂不缺什么,多谢好意。”感觉到那温柔的目光此时落在自己身上,王守仁不禁又是一阵僵硬,强忍住侧头看一眼她的欲望,淡淡问道:“小王爷在南京停留多久?”
朱一看得出王守仁是岔开话题,这个清瘦病弱的阳明先生,任凭形象困顿,却掩不住自内而外的光芒,大概这就是知识,又或者是品格的力量?朱一困惑着,随口答道:“今天习练了大半天,知观说照这个进度总得一个多月。久未来南京,还要拜会亲朋好友,差不多等过了夏天回南昌吧。先生是什么时候去贵州赴任?”
王守仁答道:“等这伤好了就走。”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叮嘱了朱佑枫几句,又向文飞天致意,领着群内侍离开了。
朱一倒没在意,热情地道:“自水路到南昌,再转贵州反而好走。先生若不嫌弃,到时可以乘宁王府的船先到南昌。”
王守仁有些意外,旋即笑了笑:“多谢好意,应该是不用。”
朱一也正懊悔自己多言了,听王守仁推辞松了口气,连忙道:“那也是,时间怕是不一定凑得上。”
“朱一,朱一!”随着唤声,发福的朱真走了过来,大约走得急了,还有些气喘。旁边跟着一个同样服饰的王府内侍,个头极高,朱一朱真固然不能比,王守仁也立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朱一!知观正在和朱守核对礼单上的田产,有几处搞不清,你快去看看!”朱真指了指东方,“在前面东云阁。”
“好,我这就过去。你们看护好小王爷!”朱一答应着,侧身匆匆介绍,“阳明先生,这是朱存。我们四个都是跟王妃和小王爷的。”说着匆匆行礼,便自去了。
四个内侍,名字是“守一存真”,王守仁思忖着,含笑拱手:“各位这次千里迢迢跑南京,可辛苦了。”
“没什么。我们经常来南京的。”朱真笑眯眯的正如所有的胖子一样脾气甚好,“这里的宁王府要看守维护,大家轮流过来的。”
不易察觉的,朱存锐利的目光似乎瞥了一眼朱真,瞬间又恢复了笑容,快得让王守仁以为自己眼花。
朱存笑道:“我们别顾着闲话了,去看看小王爷吧!”
朱佑枫正跟着文飞天站在一小片竹林前,正是春日雨后竹子生长时节,碧绿的竹子枝繁叶茂,满地是新发出的竹笋,高高低低大小不一。
朱佑枫拉着文飞天的衣袖正在央求:“道长,道长,飞天道长!”朱真朱存对望一眼,摇摇头笑了。这个小王爷模样乖巧又会磨人,自幼便是王府中第一魔头,从没有人能架得住他的软磨硬泡。宁王妃是不必说了,刚强如宁王爷,碰到这个宝贝儿子也是有求必应。如今缠上了文飞天,可有他受的了。
果然,文飞天无奈地笑笑:“你看好了!”脚踏禹步,左手掐诀,右手胼指一挥,似乎金光一闪,身前的竹子顿时燃烧起来!
朱佑枫愣了愣,随即拍手欢呼,又跳又笑:“真烧起来了!了不起!飞天道长,了不起!”
朱真朱存吓了一跳,见火势顺着春风扩散开去,竟是越来越大,急忙上前扑打,文飞天收了禹步手诀,火才渐渐熄了。朱真嚷道:“小王爷!小祖宗!能不能玩点儿安全的东西!”
朱存也道:“小王爷!王妃看到该不高兴了!”
朱佑枫呆了呆,有几分不乐意,但显然朱存的话还能听进几分,小嘴撅着,静默不动。朱存接着激将:“王妃才教的白居易《养竹》,我猜小王爷定是记不住的!”
小顽童头一昂:“你才记不住呢!‘竹似贤,何哉?竹固本,因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健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性以立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则……’”
说到这里顿住了,“则,则”声中胖胖的小脸上渗出汗来。
“则思砥砺名行。”王守仁在一旁轻声提示。
这当然是她教儿子的。那一年在广信的竹林前,二人边笑边念,几乎将自古至今所有的竹子文章都背了一遍。她,真是世间最博学的女子。
自然,她是的。王守仁嘴角微微扬起,忍住了笑容。
“对了!‘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夫是,故君子人多树之为庭实焉。’”朱佑枫得意扬扬,“娘亲说竹有节高傲骨之美,种竹子的都是君子,父王就种了一大片竹林!飞天道长,你以后去我家玩儿好不好?”
王守仁心中一痛。宁王给她一切,竹林、笼络朝天宫的地产……
她过得好,不是自己一直的祝愿吗?
飞天摇了摇头:“南昌那么远,我怕是去不了。”
朱佑枫顿时便急了:“不远啊!我让船来接你好不好?睡几觉就到啦!”
“到时再说。”文飞天终于被缠得受不了,望向王守仁,“阳明先生,听说你原来格过竹子?”
王守仁看着文飞天无奈的目光,棱角分明的轮廓现出一弯弧线,不由暗笑,温和地答道:“是。圣人说‘格物致知’,十六岁那年,我就对着后院的竹子格了七天七夜。”
文飞天见朱佑枫侧向王守仁,显然被这个话题吸引过去,如释重负地接着问道:“那结果如何?”
王守仁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什么也没格出来。大病一场。”
“师兄说先生咳嗽的宿疾,怕就是那时落下的?”
“可能吧。”王守仁随口答到,心中却浮现出那一个烟雨中的道观,“铁柱宫”,是的,是这个名字。其实那之后才真的成了宿疾,挥之不去,如她的影子,如书卷墨香。
“阳明先生,不对啊!”朱佑枫仰着胖胖的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别说先生没格出来,就算格出来了,普天下何止万物,难道一个一个格?格到老也格不完呐!”
王守仁愣住了。
“格到老也格不完?”
“格到老也格不完!”
“格到老也格不完……”
日影西斜,不知何时已渐渐变得橙黄。眼前碧绿的竹林在夕阳中瑰丽堂皇,灿然生辉。王守仁呆呆看着,厚厚的帷幕却仍阻在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当——当——当——”一阵暮钟响起,到了晚课的酉时。文飞天有些担心地望望王守仁:“阳明先生,我们去做晚课了。”
宁王府的侍卫们也护着小王爷走了,朱佑枫挥着小手:“阳明先生,明儿见!”
王守仁似乎看到自己笑了笑,似乎也挥了挥手,似乎而已。
耳边传来清远嘹亮的诵经声,王守仁如梦初醒,颓然坐下。是《救苦经》和《生天得道经》。几百人的声音合一,颇有“合口诵经声琐琐,眼中泪滴珠子颗”的气势。
“愿一切含灵,解厄消灾,扶难拔苦,功圆果满,白日上升……”王守仁静静听着,忽然晃了晃,一股腥气涌上来,掩口一阵猛咳,咳得翻江倒海。
“先生勿要紧吧?”仇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挑着担子,一头是巨大的漆桶,一头是各种刷子、瓶罐、布巾等工具。
王守仁抬起头笑了笑,张口想说话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仇英连忙放下担子,一手轻拍王守仁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王守仁止住了咳嗽,喘息着轻声道:“我没事。”
仇英满脸担心:“我去叫弘天道长啘?”
王守仁摇了摇头:“不用。我一会儿回屋里,吃药熏香就好了。”
“是啊!病去如抽丝,先生这病才治了两天,总要将养歇息才好。”
“是。今天不该出来的。”王守仁赞同。本以为午后她已结束回去。如果知道出来会碰到她,怎么也不会出来。
倒不是自卑,她嫁了宁王,自己是六品还是九品,有什么分别?只是她已为人妇,自己也已为人夫,往事已矣,再见何益?
心底奔涌的潮水,一点一点,努力倒流。
仇英好奇地问道:“宁王妃,是不是娄家的,呃,一斋先生的孙女、娄侍郎的女儿?”
王守仁怔了怔,点点头:“不错。”
她姓娄。“我的小名是、是、素素。”她含羞垂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可是那一刻自己心中的狂喜,几乎迸裂了四肢百骸。
素素,人如其名,素雅文静;她的美,带着书卷气息,带着墨香,就像刚印出的书籍,清新、温热、好闻。
“传说娄王妃大才子家出身,才貌双全七步成诗出口成章,当年嫁给宁王时,全南昌的人都争着一睹真容,当日街头巷尾都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不少人争得打起来呢!”仇英颇为八卦:“真是个传奇人物!他们是来习练什么?”
王守仁淡淡答道:“朝观礼仪吧?大约是小王爷要袭封世子了。”
朝天宫作为皇家第一道观,自明太祖时起,主要任务除了斋醮祈福拜神祭祀,就是皇族和百官演习朝拜礼仪,另外藩王从属袭封前学习朝观礼仪。大明的藩王甚多,所有朝天宫单这习练就很忙。按理应该是知观主持,可弘天道长实在是忙,看病的百姓一直排着长队,结果大多便落在了文飞天肩上。
仇英赞叹:“娄王妃真是了不起,能立为世子,定是教养得好吧?”
王守仁笑笑:“这个自然。”
仇英浑没察觉王守仁神色的僵硬,继续叹道:“一斋先生的孙女,果然不凡。”
王守仁皱了皱眉,道:“一斋先生乃一代宗师,他说的‘收心、放心,何思、何虑’,都很有道理,我十七岁那年,曾特意登门拜访过一斋先生。”
仇英不由得拍手:“真嘎?你们哪能样?一斋先生还客气啘?”王守仁十七岁时籍籍无名,中举也直到二十一岁才中举,除了世家子弟、状元之子的身份……
王守仁这次却没注意到仇英的言下之意,望着宫殿的飞檐,似乎陷入了回忆:“我那时不过是个孺生小子,他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已近七十岁。可谁也没想到,一斋先生教我很多很多,我们,可以说深深相契。”王守仁目光蒙胧,“我在娄府住了四个多月,确切地是一百三十二天,每天谈史说文、讲经论道,那实在是我,一生中收益最多的一百三十二天。”
仇英有些不解地望着王守仁。他显然并不是说给自己听,更像是自言自语。
记得这么清楚,一百三十二天!
顺着王守仁的目光望去,一角飞檐映在橙色晚霞中随着云霞瑰丽变幻,仇英亦平生一丝恍惚,脑中一个玄色的身影晃动不停。半晌摇了摇头,笑道:“阳明先生,我回去了。”
王守仁愣了愣,下意识地重复:“回去?”
“是。再晚观门要关哉。”仇英笑着指了指前方,见王守仁恍然大悟地点头,转身挑着担子自去了。
王守仁看着他的背影,两头担子有节奏地一晃一晃,藏蓝布衣不改身形的挺拔,口中还在轻轻念着“何名为无为,自然无安排”,不由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江南少年了。
朝天宫飞翘的重檐后,一群群归鸟掠过,遮住半空中的层层金光。舒卷的朵朵晚霞中,那一个满是书卷气的女孩盈盈浅笑,温柔轻唤:“王世兄!”墨香便仿佛氤氲开,充盈了整个世界。
展眼,过了十七年。
微风拂过,王守仁一阵猛烈地咳嗽,直咳得直不起腰。她就在不远处,太平路、宁王府。顶着同样的夕阳,看着一样的天空,也许,这阵风刚刚拂过她的衣衫、她的面颊。
少私而寡欲也好,大道无情也好,凡夫俗子,如何做得到?即使一时“存天理去人欲”,十七年的时光却也不能磨灭那封存的眷恋念想。
王守仁眯了眯眼睛,迎着江南的夕阳,再一次审视着自己的内心,怦怦跳动,随着晚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