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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将欲取天下而为之,

吾见其不得已。

御天朝天打马疾奔,一路往西,不眠不休。

南京到南昌,本来长江水路是最方便,可两人都恨不得插翅飞到,既然赶时间,在此战乱之时弘天又不让用甲马遁法,便只好骑马走陆路。自南京往西过马鞍山、铜陵、安庆,经九江到南昌。而九江据说也已被宁王占领了。

一个白色锦衣、一个藏蓝布袍,女扮男装又刻意抹了黄粉,可两人醒目的身形气质仍然有些刺眼。而且一路行来,都是反向自西往东的人群,听听很多安庆甚至九江南昌的口音,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全是逃难的百姓。

这一场叛乱,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能逃的赶紧逃吧!

御天问过几次宁王叛军的情况,被拦住的百姓都是惊慌摇头答不上,匆匆忙忙挣脱又继续赶路。大家基本是第一步先逃到南京,也有不少索性直奔苏州松江的。

七月二十日的傍晚,将到安庆城下,远远地望去南、西两面烽火连天,红红地映透了半边天。二人是自东北陆路而来,出人意料,没有逃难的人群,一队队行色匆匆的军士和百姓或推着小车,或抬着圆木,或扛着石头,急急慌慌地来回穿梭,一看就是在忙着守城。

御天跃下马,拉住一个校尉打扮的士兵问道:“情况怎么样?”

校尉有些着急,匆匆答道:“死守着呐!张知抚和杨守备亲自在城楼上。”

“宁王那里呢?”御天不肯放手,校尉挣了挣没能挣脱,诧异地看了看御天道:“宁王亲自率的叛军啊!就差没自己爬云梯了!”

“其他叛党呢?”

“我怎么知道?左不过是些伪官,一个个都金盔细甲的。”校尉乘着御天沉吟,急急忙忙跑了,手上还捧着一捆箭。

“师姐!怎么?”朝天问道,“师兄会在这里吗?”

御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看起来不像,飞天师兄那么骄傲的人,若是真帮了宁王,怎么也做个国师什么的,而且宁王军中也没有特别显眼的道士。”

朝天道:“那我们赶紧继续奔南昌吧!”

“朝天,你知道安庆这个地方?”

御天缓缓说道:“差不多,算是南京的门户,如果安庆丢了,南京就危险了。”

“嗯。我听仇英说过。所以乔尚书派了得意门生杨锐急赴安庆任守备,就是要保住安庆。”朝天倒也不是一无所知。

“不错。”御天点了点头,“安庆知府张文锦是先父的学生,我知道他耿直忠诚,一定会死守。可是宁王来势汹汹,不知道守不守得住。”

“师姐的意思是,”朝天只是未经世事的天真,人却是极聪明的,“你想去帮他守安庆?”

“是。飞天师兄当然重要,可是安庆、南京此时危急,”御天面色凝重,坚毅坚定,“我不能眼见着国家有难置之不理。”

“好!师姐你去吧!”朝天毫不犹豫,“我自己去南昌。一找到飞天师兄,我们就赶来帮着守城!”

御天有些意外朝天如此明理爽快,小师妹,长大了。

两人不再多说,朝天匆匆上马继续西行。御天径自进城,抓着门口的军士道:“带我去找张知府。”

“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安庆城始建于南宋,由同安郡、德庆郡各取一字而成安庆之名。处长江下游咽喉要道、八百里皖江的源头,临江近海,又背靠富庶内陆,向来是金陵西大门,兵家重镇。譬如几百年后曾国藩为平太平天国,不惜派出曾国荃耗时一百八十天团团围困拿下安庆,破城之日仰天哈哈大笑:“贼破矣!”就是这个道理。

御天穿过安庆城,上了南门城楼,吓了一跳。

火光熊熊硝烟弥漫,城楼上对外挂着一排首级,也悬着“乱臣贼子!杀!”杨守备真不愧是乔宇的得意门生。迎面跃入眼帘的是长江上高耸的排排桅杆,巨大的无数“朱”字帅旗在江风中映着火光猎猎作响,宁王叛军密密麻麻如江潮,一波一波地汹涌击来。

护城沟里满是尸体、旗帜、各种兵器。城楼上的守城将士个个灰头土脸,满身血迹、黑烟、尘土,然而放箭的前进后退一丝不乱,弓兵后一排枪兵笔直伫立等着下一波搏斗,堆沙包的提水的也都井然有序。

“谁找我?没空!”

城楼正前方笔直立着高高矮矮几个身披盔甲的将领,虽然都被烟灰汗水模糊了面目,御天还是一眼认出其中一个矮个的就是张文锦,当年蒋御史府的常客。堂堂一个安庆知府本也是文臣,这身盔甲不知哪里找来的,有些大,晃荡着挂在身上。

“张世兄!”御天大步走上前,“我来得冒昧!”

张文锦眯缝了眼打量着面前的白衣青年,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你是,蒋师……”

御天不等他“蒋师妹“出口,笑道:“是啊!我是蒋钰!别无他事,来助世兄守城!”

张文锦松了口气,捋了捋早已汗透了的衣袖:“守了十二天了!这宁王不亏是当年朱权的后人!太猛了!”

“张世兄也不差啊!挡住宁王十万兵马!十二天!”御天真心佩服。

“安庆本来城坚墙固,乔大人送了不少弓箭钢弩滚木碎石过来,军民又很齐心,”张文锦道,“再守半个月也没问题。”

说着顺手介绍了身边的守城将领。守备杨锐是乔宇的门生,在南京见过御天,看了她这身男装打扮也是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笑道:“蒋钰!我当是谁呢!”

御天冲他眨了眨眼:“过来给杨大人做帮手。城楼上这些首级是谁的?”

“别提了!宁王头脑坏了,派了个原来的安庆都指挥叫潘鹏的来劝降!”杨锐气愤愤地道,“我们顺藤摸瓜,把那群人全砍了!”

话音未落,“轰隆”“轰隆”连声巨响,大团的火球纷纷落在城楼上、城墙下,瞬时四处起火,火势凶猛,连主旗杆也被燃着,变成一根火柱!

张文锦一边指挥着避让灭火,一边恨道:“宁王这个火炮忒也厉害!打到哪儿着到哪儿!城墙但凡差一点就真被烧塌了!”两队提水的军士拎着水桶小跑着依次上前泼水,可是火头极大,一时浇不灭。御天这才明白为什么一路都有人提水,城楼上为何到处黑迹斑斑。

浓烟滚滚,城中七零八落地冒起了烟火,“大人!城里也落了火炮!”

张文锦咒骂着挥手:“要死!赶紧领人灭火!”

御天见守军狼狈救火,宁王叛军乘机攻城,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涌上来,急忙问道:“张世兄!若是这会儿下雨对我方守城有用吗?”

张文锦头也不回:“下雨当然好!破了宁王的火炮,他就没法发动大规模进攻了!我们的城墙是石墙,不怕水!”抬头望了望天边橙红的晚霞,火光中益加绚烂,摇了摇头,“可是天这么好!”

御天微微一笑:“张世兄别急,天有不测风云。”说着不等张文锦说话,快步走向主旗杆处的高台,是四四方方石砖围着的一块空地,中间旗杆还在燃烧。张文锦不解其意,也顾不上她,自顾自灭火、守城,喊得声嘶力竭。杨锐有些明白御天的用意,走上两步,一边看着弓兵放箭,一边望着御天。

夕阳横斜、长江如练,宁王的叛军、守城的明军和百姓密密簇簇移动奔跑着,恍如蝼蚁惶急奔忙。御天站在高台上,突然热泪盈眶。仙道贵生,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牺牲这么多人命?

双手一翻,御天掌中五雷令牌银光闪动,踏禹步掐指诀,口中低低念着:“雷神至矣!到于安庆城!人不闻其色,鬼不见其状!水大雨大、灭火消殃!千人万人见雨喜,乱臣贼子遇水亡!急急如律令!”

御天念着念着,蔚蓝的碧空中乌云渐起,凉风阵阵扑面,橙色的晚霞早已躲得无影无踪,远处的长江、船队都似蒙上了迷雾,阴沉沉地再也看不见。

御天心中欢喜,举臂高擎令牌,喝道:“雷神!雨来!”

团团乌云中“哗啦”一道霹雳,豆大的雨点落将下来,顷刻间大雨如注!风雨交加!

“下雨了!下雨了!”双方将士都愣住了,安庆守军率先惊喜欢呼,叛军不一会儿也跟着鼓噪起来。炎热的七月天,连攻了十二日,燥热烦闷可想而知。

这一场雨,浇灭了安庆城楼和城中的各处失火,也浇灭了宁王叛军的攻城士气。

不等御天下高台,张文锦自城楼上飞奔而至,欣喜若狂一把抱住:“蒋师妹!蒋钰!没想到你有这个本事!简直比得上武侯诸葛孔明!”

杨锐在一旁笑道:“张大人,我刚才说你还不信呢!她是朝天宫的四大弟子之一,在南京城赫赫有名!”

“信!谁不信了!”

张文锦松了手:“看!宁王撤军了!蒋钰你这一场大雨功劳太大了!恩师在天有灵,一定为你骄傲!”

御天“嗯”了一声望向城外,密密的雨丝中,果然宁王的大军后队变前队,正缓缓退往江中船上。本来只想弄场雨灭火,没想到搞得宁王军心涣散,倒是意外之喜。御天的嘴角不由扬起,在雨中湿漉漉地笑得喜悦得意。

“好啦!太好啦!”张文锦连连搓手,“这下退回船上,暂时不会强攻了。大伙儿能喘口气了。”

“不错。”杨锐赞同,“安排将士们休息一会儿吧!”两人商量着,大部分守军都去吃饭睡觉,只留下知府亲军四处了望巡逻。

大雨还在下,天色渐渐暗下来。张文锦笑道:“蒋钰!你到我府上歇着吧!”带着松弛下来的疲惫。

“嗯,待会儿!”御天解释道,“我还要收雨。张世兄累了这么多天回去吧,我在这看着。”张文锦并不多客气,招呼御天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城楼上的军士,便与杨锐等匆匆离去。十几天来几乎未合眼,走路都能睡着。

“哗啦”“哗啦”两声巨响,空中忽然打了两个炸雷。御天一惊,仰首望天。大雨渐渐变小,细细蒙蒙地飘洒。

“宁王阵中有道士僧侣吗?”御天问身边的一个校尉。

校尉想了想又问了问军士们,摇摇头道:“这十多天都没看到。不过那天张大人指着宁王军中一个人说那是什么国师南浦驿,细作打探来的。”

“什么打扮?”御天赶紧问道。

校尉又想了想:“和其他打仗的将军一样啊,金盔银甲,看不出什么区别。”

御天皱眉沉吟:“南浦驿……”

宁王会请什么人做“国师”?眺望前方城下,夜色中风雨如晦长江模糊不见,只有宁王的船队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仿佛灯火长龙在细雨中轻漾摇摆,依稀有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叛军,也要吃饭了。

突然一声啸声打破沉寂,穿云裂石高昂连绵,冲击得雨丝也变了方向,直扑城楼上而来。御天惊得举目望去,黑暗中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昂首飞奔而来,映着朦胧灯光,金盔银甲。

南浦驿国师?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此呼啸,就是宣战。御天试探着轻啸一声,南浦驿脚步略微一滞,示意着往西奔去。

御天哼了一声,对校尉短短说道:“我去会会这个宁王国师!”不等军士答话,沿着城墙也往西奔去。

奔出有四五里路,城墙已到极西,不远处的城外是菱湖,湖边有一座九层高塔,安庆著名的“振风塔”。御天凝神望去,金盔银甲的身影靠在振风塔边,口中呼啸不绝,城中不少人被惊得开窗关窗,鸡飞狗跳。

御天冷冷一笑,自城楼翻身上了外城墙,手中令牌插在墙上缝隙中,一步步下降,离地不到一丈时,一跃而下。

细雨蒙蒙夜雾浓重,黑魆魆得两人都只看得见个模糊身影。南浦驿见御天出了城,口中啸声止歇,不声不响双手一翻,金光飘忽,直扑御天面门。

御天见了金光大惊失色,连连闪躲,手中令牌祭出,也飞向南浦驿。两人都不做声,金光银光混在一处交缠错落,白衣银甲的两个身形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也辨不出谁对谁。城墙上忽然有人叫道:“蒋公子!我们帮你!你引他过来!”是刚才那个校尉领着一对弓兵赶了过来。

“不用!”御天匆匆答了一声,手中令牌不停,白衣银甲裹在一处,反而向振风塔后移去。校尉眼见着硬弓也难企及,在势也不可能跃出城去,不由得连连跺脚,担心远眺。然而天色越发暗沉,转眼间已经看不见了。

振风塔后,人影翻滚之中突然“当”的一声,金光银光当头撞上!四枚令牌击在一处,发出耀眼光芒!顿时又是“哗啦”一个霹雳,自空中直劈而下,真对着南浦驿的金盔!

眼见南浦驿躲避不及就要被雷击中,御天飞起一脚狠命踢过,四枚令牌全都落在自己身上,霹雳顿时被引得击往令牌,直直压在御天背上!

御天被击得犹如断线的纸鸢,飘飘荡荡飞了出去。

南浦驿吃了一惊,飞步追到,双臂接住御天。霹雳光下,如玄冰冷硬的幽深双眸闪过一丝惊异和后悔。御天无声无息地瘫倒在他双臂之间,已是气若游丝。南浦驿游目四顾,闪身进了振风塔。

振风塔年久失修,木梯走上去嘎嘎直响,南浦驿抱着御天,径自上了最顶层。塔内幽暗,依稀可见地上几个破旧的蒲团。南浦驿将御天放在蒲团上,咬咬牙,取下了她背上的四枚令牌。御天“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叫都没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南浦驿往御天口中塞了一枚补天丹,然后手执四枚令牌,闪身出门来到塔檐游廊,双臂高举,低低念诵:“雷神去!杳杳冥冥千万里!金牌银令同声喝,风雨齐住月光明!急急如律令!”

菱湖上吹来阵阵凉风,如丝细雨斜打在塔檐下,金盔银甲上点点滴滴的水珠滚落在塔上。南浦驿矗立不动,空中响了两声干雷,渐渐风停雨住,渐渐现出藏蓝深邃的夜空,一弯残月亦渐渐露出脸来。

南浦驿松了口气,回至塔中,扶起御天靠在自己臂上,皱眉思索。

“是在你令牌出手之时。”

御天忽然低低开口,有气没力地断断续续:“那招双耳连璧我练了一个多月,想不认出都难。”

南浦驿,不,文飞天笑了:“我却是你一张口呼啸就听出来了,本来是我教的。”

他知道是她,她也知道是他。

不知何时明月西升,银色月光斜斜照进塔中,飞天这一个淡淡的笑容在月光下温暖柔和。御天呆呆看着,半天才低低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飞天怔了怔,看向御天。

淡淡的银色光辉下,她的面容份外苍白,平日倔强能干的神情因受伤变得娇弱无力,目光有些涣散,却痴痴凝视着自己。御天实在是个很好看的女子,难怪大师兄对她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可是自己确实没给过她好脸色,为什么?

“师兄!”飞天一震,御天一直是叫自己“飞天师兄”,今日伤重省去了两个字,却仿佛是小师妹的呼唤。

“为什么,要帮宁王?”

“不为什么。”飞天良久答道,“宁王与我,一直认为正德皇帝是个昏君,好好的大明帝国,眼睁睁日益衰败!若是宁王做皇帝,我好好辅佐,定能成就千秋大业,复兴辉煌盛世!想想看!洪武朝!永乐朝!那么多慷慨激昂的大师、热血沸腾的盛举!还有,万邦来朝!”

飞天望着塔外的明月,幽深双眸中满是期待神往,完美的轮廓在这一刻熠熠生辉。半晌又道:“然而,举事以来,我才看到宁王的另一面。六月十三日宁王的生日宴,朝廷派了崔驸马来,我猜想不过是警饬之意,然而宁王惊慌失措,当即决定仓促起兵。六月十四当日屠杀孙燧、许逵等一干朝廷命官,我就想,恐怕是错了!南浦驿,是我娘亲的名字,我不想连累朝天宫和文家。”

飞天像是说给御天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一口气说完才问道:“你呢?为什么在安庆?”

“我来,找你回南京。”御天答得有些吃力。

飞天迟疑着问道:“就你一个人?”

御天喘息着,半天才低低答道:“是。知观和师妹,在忙。”

夜色幽深,夜风撩动塔周的树木,枝叶沙沙,草丛中夜虫窃窃私语。飞天抿着薄唇默然不语,幽深的眼底又回复了千载玄冰,黯然冷硬。

“师兄。”御天吃力唤着,声音低不可闻,“你赶紧走吧。我是不成了,别管我。”

千载玄冰中闪过一丝怜惜,飞天静静凝视着御天,月影下朦胧迷离。

这个女子,多少年来不顾自己的冷漠甚至恶语,痴心相待;千里迢迢兵荒马乱中、孤身出来找自己;更不惜在性命攸关时飞身扑上,牺牲生命也要救自己。同是修炼五雷正法,自然知道,金银令牌一旦碰撞,雷神无措,定会惊雷取走一位令主之命。她那一下挡上去,就是以肉身相代。

当日朝天随口说的金牌银牌雷法双修,确实是有的。飞天想到小师妹,心口一阵绞痛。她,在忙!

“师兄。师兄。”

御天神智似已模糊,口中喃喃唤着,攥紧了飞天的大手。飞天玄冰一样的双眸渐渐融化成水雾,双臂一紧将御天搂在怀中,柔声道:“我怎能不管你。别怕,惊雷袭身不是无法可解,别怕。”

金盔银甲白缎锦袍一一散落在蒲团边,月光皎洁,照着飞天完美的身体。雷神惊雷本是因为同时被金银牌两令相拘,无所适从,两个令主必须变为一个令主;杀掉其中一个固然是一种方法,阴阳交汇合二为一,当然是更好的方法。

飞天搂着怀中的女人,温柔款款,是感激、是自伤、是失望,更是茫然。月光如水、柔情似梦,御天渐渐苏醒过来,反手搂紧了飞天,低低只唤:“师兄、师兄。”似痛楚、似呻吟,又似欢欣。

战栗销魂的呼唤,温热柔软的身体,飞天渐渐迷失其中,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夺人心魄,飞天长长一声叹息,不知道是欢喜、是忧愁,还是感伤。

然而就这样吧,就这样相伴纠缠、这样爱恨难辨、这样随月光流淌、这样醉死在缱绻之乡。

叽叽喳喳一阵鸟叫,飞天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晨曦灼灼照在塔身上,菱湖上群群水鸟回翔。

飞天费劲地想了很久,才忆起昨夜的事,依稀恍惚,仿佛一场梦。低下头,身边的人儿已经不在,只有臂上伊人遗落的一根漆黑长发告诉自己,那一番柔情缱绻并不是梦。

金色令牌静静躺在蒲团上,飞天随手取过,立刻觉得分量轻了许多。仔细端详,令牌四周框上似镀了一层银边,再不是原来灼目的耀眼纯金。这难道是双修的第一步结果?

飞天摇摇头,缓缓穿上衣服披挂盔甲,令牌锦囊照旧挂在腰间,走出了塔外。迎面依然是安庆的城墙城楼,牢不可破,攻了十二天依旧巍然矗立的安庆城。各色旌旗招展,巨大的“明”字旗帜在晨风中耀武扬威。飞天遥遥望着,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然而那一个白缎锦衣的纤细身影,无处可寻。

她走了?

她走了。

也好。

飞天若有所失,又如释重负地转过身,往南信步而行。很奇怪,应该快到辰时了吧?宁王大营中还是静悄悄的,今日不攻城了?昨日大雨后宁王哀叹老天也不帮忙,飞天慨然出营,虽然使出雷法风停雨住,但一夜未归,不知宁王知道吗?

宁王的旗舰,是船队正中的一艘楼船。足足三层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楼,雕梁画栋朱漆金粉的豪华之外,更配有两弦战格弩窗甲板上炮车檑石,火力强劲并可行车走马。宁王与朱佑枫住在顶层,飞天和一些谋臣将领在中间,底层是侍卫太监等。而宁王妃带着其他内眷,住在另一艘楼船。

飞天上了船,正想问垂手侍立的太监们王爷起床了没有,忽然就听到宁王气急败坏的吼声:“不行!立刻撤军!回南昌!”

飞天愣在船舷边,好容易打到这里,要回南昌了? 0tipyeXymsaoRUfIK5taO3ef4krKBfa7NfC5MBmIkym1FtaOQgiqVe2IQk1A9fL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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