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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人之迷,其日固久

王守仁的前半生,其实是蛮有传奇色彩的。

史载王母郑氏妊娠十四个月方始分娩,出生的当天其祖母梦见“神人衣绯玉云中鼓吹”,所以祖父为这个娃娃取名“云”,甚至将王守仁出生的那座房子取名“瑞云楼”。然后云娃娃到了五岁还不会说话,有个路过的和尚曰:“好个孩儿,可惜道破。”祖父恍然大悟,连忙将王云改为王守仁。

然后、然后出现惊人的一幕:五岁的王守仁不但立刻会说话了,而且出口成章各种经典脱口而出!

据说,王守仁十岁时王父即王华状元及第,授翰林院编修,次年王守仁随祖父北上京师。路过金山寺时赋诗两首,其中一首赋蔽月山房诗“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有人眼大如天,还见山小月更阔”。

才思敏捷也罢了,诗境中的潇洒意态和高远宏阔的气象更令其祖父惊讶。想想看,十一岁的小儿啊!

十二岁王守仁接触道教,立誓读书做圣贤;十五岁出游居庸三关;十六岁格竹子而劳思至疾;二十一岁中举;二十八岁进士及第;之后工部、刑部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却因病归乡山阴。

就是在那时候,王守仁筑室于阳明洞,学习道家导引术以治虚咳呕血之疾,自号“阳明子”。三十三岁病愈起复回朝,在京师与陈白沙的弟子湛若水等人结为好友,开学堂诗社,在年轻人面前渐渐被称为“阳明先生”。后来上奏疏、下诏狱、遭廷杖,死里逃生,“阳明先生”的名头倒越来越响。

只是自己始终没有想明白,不得不舍弃她这个“人欲”,以牺牲一生幸福为代价存下的“天理”,究竟是什么?

格了一次又一次,为何始终格不出什么?

她站在雪地里,还是,运渎码头边?素衣飘飘,望自己一眼。“王世兄,就此别过。”

聚散由不得自己,天地究竟由什么主宰?道,到底在何处?

朝天宫的这个观主,甚至还没有看见自己,不知道来者是谁,又为何张口就是“余姚王阳明”?

王守仁昏昏沉沉,一直睡,睡了不知多久。

仿佛是幼时挥枪弄棒、是少时骑马射箭,又仿佛年轻时诗词歌赋、八股骈文,更似乎易经黄老、问禅打坐……几十年的心路,曲曲折折。

恍恍惚惚,湛若水的大脑袋伸过来,指指点点:“初溺于任侠之习,再溺于骑射之习,三溺于辞章之习,四溺于神仙之习,五溺于佛氏之习。正德丙寅,始归正于圣贤之学……”他说谁?说自己吗?我归于圣贤之学了吗?

“是,”他伸指过来唤道:“阳明先生!”

可是我明明糊里糊涂,如何当得起这四个字!

王守仁一个激灵,自睡梦中惊醒。

五彩绣榻,锦衾软枕,榻侧单脚独立的青绿古铜鹤嘴中烟雾袅袅。王守仁侧头望望左肩,伤处裹得密密严实,一阵阵清凉之意代替了原来锥心的疼痛;深吸一口气,原本盘桓在胸口的刺痛憋闷也似轻松了许多。

榻前坐着一人,半旧的灰色圆领黑色乌纱,正望着窗外出神。王守仁如在梦中,揉了揉眼睛,轻声唤道:“父亲!”

人影惊喜地转过来:“你醒了!”果然是王华王德辉,当年的成化十七年辛丑科状元,如今的南京吏部尚书。因曾在龙泉山中读书,世人尊称龙山先生或龙山公。

王守仁望着父亲,两鬓已经灰白,双目深陷黑眼圈中,额头嘴角的皱纹又深了许多,短短大半年竟似老了好几岁。王守仁心中内疚,又叫了声:“父亲!”喉头似哽住,说不出话来。

自小顽劣,没少让父亲操心或者动怒,这次一意孤行,上疏欲救言官,结果人没救出自己却搭进去,而父亲更是受到牵累,好好的一个中央吏部左侍郎兼侍讲学士,被发到南京任个闲职养老。

王华轻叹一声,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儿子又缩了回去,父子之间总没有过这些亲昵的动作,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许久,王华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你做得对。”顿了顿又道:“为父支持你。”

王守仁惊讶地睁大眼睛,支持!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听父亲这么说!就是那一年中进士,状元父亲也只是摇摇头,似乎不满意儿子只中了个二甲第七名。如今进诏狱挨廷杖、贬谪龙场,他倒支持?王守仁本就伤后无力,想到这里更加觉得虚弱。

王华别过脸,嗡声嗡气地道:“权奸一手遮天,总要有人出来说话,总不能都认阉党做那个老子。”

王守仁听了忍不住笑,翰林出身的父亲向来斯文儒雅,这大概是他说过的最粗的粗话了。然而言语中的赞同支持,让王守仁心中一阵阵温暖,良久轻声问道:“父亲这一向都好吧?”

“都好。南京这里事情少,每日都很轻松。家里,”王华说着,打量了下王守仁的神色,“诸氏,也都好。”

王守仁点了点头,默然不答。王华口中的诸氏,就是王守仁的发妻,是父亲好友诸养和之女,一直在余姚老家。夫妻间向来淡漠,一直无子。

当年自己欣喜地奔回家,正要开口请父母去提亲,却被父亲告知已经三媒六聘订下诸家之女,不久就要去南昌成婚。那一刻不啻晴天霹雳,然而,任自己百般诉说甚至苦告央求,却终于没能遂了自己的愿。

实际上就连喜欢一个人,也是不该说的。王守仁至今仍记得父亲当时惊怒的面容。王家是世家大族,书香门第、诗礼传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了亲,岂能推翻?

陈年往事滴滴涌上心头。

王守仁心中轻叹,时至今日何必再想这些?她过得很好,比自己的祝愿还要好,该知足了。

许久,王华又道:“本以为你在钱塘江边已然无幸,不想还能见到。那日门房递进来你的剑,实在是、实在是不胜之喜。”

王守仁又是一阵感动,父亲,这就是父亲!只要儿子活着,就当作天大的喜事。王守仁见父亲目中含泪,便笑问道:“那个送剑的仇英呢?”

王华侧身拭了拭眼角,道:“为父想赠银相谢,他却不要。只说府里以后如果有漆工活儿别忘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

王守仁脑中浮现出仇英那灿烂诚恳的笑容,不由嘴角也带上了一丝微笑:“他应该是认真的,家里有什么要刷要漆的,就找他好了。工钱也别刻意多算,那孩子看起来是个有傲骨的,该多少是多少。”

王华颔首应着。父子俩几时谈过这些琐碎家常?絮絮闲话与青烟一起缓缓散开去,二人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适意自在。尤其王守仁奔逃多日,直到此时才真的安心踏实下来。

门帘轻轻一响,一个紫衣道人缓步踱了进来。手展麈尾、道骨仙姿,云履踏在石板地上悄然无声,飘然若乘风跨鹤。

王华连忙站了起来恭敬行礼:“真人。”又对道人之后的蓝色身影拱手为礼道:“弘天道长、飞天道长。”

王守仁顺着父亲目光望去,紫衣道人自然就是朝天宫的观主,自太祖时即代代被封真人,仅次于正一教教主大真人。“生莫死,莫虚莫盈,是称真人。”是极高的职位。这一代观主道号双梧,俗家的姓名却不知晓。

弘天老成持重,倒也罢了;飞天这么个年轻人,恐怕还没有二十岁,虽然道术确实有两下子,然而父亲这么个老气横秋的三品大员恭敬地称之为“飞天道长”,总觉得古怪滑稽……

王守仁回想自己十几岁时也就是个人见人嫌的顽劣少年,望向文飞天的目光中便忍不住带着好笑。文飞天察觉到,冷冷回瞪了王守仁一眼。

双梧真人含笑道:“阳明伤处的疼痛好些了吧?这一刀砍得不轻,尚需好好将养。另外你的咯血之疾怕是时日已久,贫道用了些药在熏香里,缓解咳嗽。”淡淡道来,尽是慈悲体谅,温润的双眸中尽是悲悯的智慧。

王守仁连连点头,望着双梧真人。不知怎么,忽然觉得他淡然笑容下是掩不住的郁郁之色。已经断缘修道,还有何不能释怀的吗?王守仁望望其他人,都无异样,是自己想多了吧?

王华关心地道:“真人高明!守仁咯血已近二十年,看了多少大夫、试了多少方法,还是无法根除、时好时坏。真人有何高见?”

双梧真人沉吟道:“阳明这咳疾本是忧思劳心、脏腑失调所致,总是思虑太过之故,以致外邪侵袭肺气、不清失于宣肃、上逆失声。”

王华叹服:“真人高明!这孩子自小稀奇古怪的花样多,十几岁那年说是格竹子,不吃不喝盯着家里院中的竹子好几天,霜寒露重,终于病倒。小命好容易保住,却留下了咳嗽的毛病。”

王守仁听父亲口口声声“这孩子”,不禁嘴角微微抽搐无语望天。在父母的眼里心中,子女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吧?

双梧真人点头:“恐怕自那之后,仍然是心不归舍。格竹没有格出道,更拿不定主意信圣贤还是信神佛。好容易倾向了圣贤,信朱还是信陆,又颇多踌躇。”脸上还是微微笑着,目光中怜悯之色更浓。

王守仁愣了愣,双梧真人怎么知道自己这些心事?朱熹朱圣人的理学被奉为金科玉律,反派陆九渊却亦有道理,可是,两个都不能让自己完全信服。

王华叹道:“这孩子,尽胡思乱想。朱子,那是你能质疑的嘛!”

王守仁不语。自己这些心路历程,即使与父亲也是无法、未曾沟通;双梧真人为何能一语道破?

双梧真人微笑道:“阳明不必多疑。朝天宫如今属正一道,以符箓斋醮和朝廷祈祀大典为正职,然千年传承,本观自然有些门道。阳明这些想法并非秘密,恕贫道多言了。”

王守仁叹了口气,不错,说出来就说出来,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何时才能解开这些疑惑?何处才是自己的“道”?

望着青烟袅袅,王守仁又是一阵迷惘,胸口烦闷,忍不住咳嗽起来。

王华不禁着急:“现在什么都不许想!就好好地在此安心养伤!你就是要做‘圣贤’,也得有命才成咯!”

王守仁回过神来,冲父亲示意没事,有些迟疑地道:“我在这里,不会连累朝天宫吧?”

王华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和真人商量过了,你别操心这些。”

文飞天冷冷道:“谅那几个锦衣卫也不敢把朝天宫怎么样。”

弘天闻言瞧了飞天一眼,文飞天怔了怔一副“实话实说有错吗”的傲然,弘天叹口气道:“留先生在这里,是因为师父的医术在金陵算是第一,我也能帮着看看。而且观里的药材器具都齐全。等伤好了,先生自然要去哪儿都可以。”

双梧真人解释道:“贫道三个徒弟,除了必习的符箓斋醮功课,弘天主要学医学丹,飞天习的是五雷正法,”顿了顿道,“还有位朝天,还小,练的是奇门遁甲。”

明朝以来,道教唯存正一和全真两大派别。正一道是在原天师道基础上以龙虎宗为中心、集合各符箓道派而成,元大德八年(1304)元成宗敕封张道陵第三十八代孙张与材为“正一教主”。全真道是“活死人”王重阳在金代创立,也是在天师道基础上发展而来,“全真”二字本是王重阳和其大弟子马钰共同修炼时的房舍之名。托金庸先生之福,全真道、王重阳和他的七大弟子在当代大大有名,特别是丘处机,恐怕比他的龙门派还要有名。

明太祖朱元璋扬正一而抑全真。一来正一道的特点是以斋醮为职务,擅长符箓法术祈福禳灾,比起全真道的修真养性内丹修炼更合用;二来正一道在江南传播甚广,朱元璋从小就比较熟悉。

朝天宫作为京师的皇家道观,便承担了大明朝廷的祭祀斋醮重任,甚至在迁都北京之后,朝廷重要的祭祀祈禳活动也仍然常在朝天宫举行。例如明世宗时发生了著名的众宫女谋杀皇帝之案,绳子都套在皇帝脖子上了,却没勒死;嘉靖皇帝死里逃生,认为是天帝护佑得脱大难,便在朝天宫大做了七天斋醮。

王守仁见几人都已经商量好,自然没有异议,含笑拜谢:“如此有劳真人和各位道长了。”

朝天宫能被太祖这样看重,当然是有些门道。恐怕厉害的不只医术,双梧真人简直未卜先知,文飞天年纪轻轻,吓走几个锦衣卫都似平常。父亲让自己在此养伤,真是用心良苦。

王守仁望着父亲疲惫憔悴的神情,想到他一直守在这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内疚,想说话却又咳嗽起来,直咳得全身颤抖。

弘天皱了皱眉,揭开鹤顶,放了一撮粉末进去,不一会儿缕缕青烟变成白色,一股药香飘飘荡荡。瞥眼见到王守仁这一阵咳嗽挣得伤口似乎又有些渗血,顺手解开包扎,涂了些药膏。手势纯熟流利,是个标准大夫的模样,药膏冰冰凉凉,带着薄荷的清香。王守仁逃难日久,难得有人如此关怀,心中不由一酸。

弘天没在意王守仁的目光,凝神裹伤,随口问道:“师父,听飞天说那四个杀手身手不一般,是什么来头?”

未等双梧真人说话,王华叹道:“什么来头?定然是阉党派出的,不是锦衣卫就是东西厂内厂的。守仁不过一介书生,真难为刘瑾如此看重!”

王守仁止住了咳嗽,道:“是锦衣卫。都姓钱,分别叫钱宁、钱静、钱致和钱远。自北京城外一路跟过来的。”

弘天有些惊讶:“你从北京便一直被他们追杀?”

王守仁无奈地点点头:“我当然也不想,是他们一直跟着啊!”

“那你挺厉害的呐,一对四,逃了那么远!”弘天赞道。文飞天没有吭声,望向王守仁的目光似乎也多了些内容,大约本来看王守仁在运渎中狼狈,倒小觑他了。

王守仁苦笑不答。这四十几天日日命悬一线,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若不是正好碰到宁王府的座船,也就死在河里了。

若不是她相救……王守仁回想着,心中又是一阵刀割的刺痛。

王华也道:“这次亏了飞天道长,救命之恩王家永不敢忘。”

文飞天剑眉微扬:“王大人客气!其实昨天我即使不在,看宁王府的那个阵势,也不会让锦衣卫加害阳明先生的。”

王华愣了愣:“宁王府?”看向王守仁。王守仁迅速移开了目光,望着窗外。这几个字在父子二人间向来忌讳,十几年来没人敢提起。王华张了张口,终于又咽了回去。

双梧真人见两人都有些表情僵硬,岔开话题道:“龙山公之所以到南京,也是刘瑾所赐吧?”

王华松了口气点点头:“守仁当日一进诏狱,刘瑾便派了谷大用来探视老夫,名为宽慰,实为试探。言下之意只要老夫同流合污,不但守仁没事,而且也升官发财。”

长叹一声道:“老夫虽然不才,然自幼熟读圣贤,岂能为虎作伥,行此不忠不义之事?自然是一口回绝。结果不独老夫到了南京,守仁也接着遭廷杖、被贬谪。”

弘天安慰道:“好在龙山先生德高望重,刘瑾倒没敢下毒手。南京虽然清闲一些,在此韬光养晦,未尝不是幸事。”

王华喟然长叹:“论德高望重,老夫难道能与刘、谢两位阁老相比?此次下狱的大臣,五品以上的有三百多名!韩尚书、李侍郎,多少功臣名勋!八虎权倾朝野,老夫一人是生是死早不放在心上,只是这大明的江山、天下的百姓,可又待如何!”

王华说的刘、谢两位阁老,指的是刘健和谢迁,本是内阁大臣,更是当年明孝宗即弘治皇帝朱佑樘托孤的顾命重臣。弘治皇帝是明宣宗朱瞻基的重孙、明英宗朱祈镇的孙子,也是历史上有名的明君,有“弘治中兴”一词形容他在位的十八年。

这位老实皇帝更有名的是一生仅娶皇后一名,无妃无嫔,在中国历史上几百位皇帝中绝无仅有。三十六岁驾崩,临终时诏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位大学士至榻前,将太子朱厚照托付。

可怜的弘治皇帝本来是二子一女,次子幼女俱皆早夭,只剩了朱厚照一个,自然是宠得无法无天。后代的史学家分析朱厚照的种种匪夷所思之举时,结论也往往归结于独生子女的任性。

朱厚照登基时才十五岁,好动贪玩,太监刘瑾趁机当权,与其亲信谷大用、丘聚、罗祥、刘永等号称“八虎”。以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为首的朝中众臣联名上书要求严惩八虎,结果被八虎反咬一口,刘健和谢迁先是辞职回家,后来更被列为“奸党”,充军发配。“奸党”前几名除了大学士刘健谢迁,还有尚书韩文、杨守随、林翰,都御史张敷华,郎中李梦阳,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双梧真人含笑劝慰道:“龙山公不必灰心。刘瑾此时虽然势大,贫道料得必不能长久。”

王华精神一阵:“哦?真人料到什么?守仁此次已经以死相拼,可惜未撼动阉党丝毫,薄彦徽一众言官依旧被囚被杀,戴铣、蒋钦竟然被活活打死!还能有何转机?”

众人都变了脸色,弘天转过头去眼望窗外,飞天看着师兄,欲言又止。

双梧真人轻叹一声,含笑道:“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八虎?”

侧头望一眼王守仁又道:“龙山公与阳明一并静待时机,前路,”迟疑了一下似是对两个弟子说道:“前路自然光明。”

听到父亲说“守仁以死相拼,未撼动阉党丝毫”,王守仁满心愤懑中亦不乏困惑。回想当日,看到一众言官下狱,慨然决定上书,是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似的豪情;而一篇奏疏绞尽脑汁,一句重话都没说,甚至大拍皇帝马屁,什么“陛下聪明超绝,苟念及此宁不寒心”,什么“扩大公无我之仁、明改过不吝之勇。圣德昭布远迩、人民胥悦”,只想哄得皇帝能放了薄彦徽戴铣蒋钦,结果呢?结果呢?

(王守仁的这篇奏疏,《乞宥言官去权奸以章圣德疏》的名字是其弟子后加,并没有当面直呼“权奸”。)

结果呢?

刘瑾一伙毫发无损,戴铣、蒋钦被杖责死于狱中,更又整出个六百六十五人的“奸党”,五品以上的就三百多人啊,下狱、发配、廷杖,打死的就有二十几人!

原来自己如此微不足道、如此渺小到可笑!自诩博学广识,读书何止破了万卷?可是丰富的知识并没有带来行动的成功!到底该怎样做怎样行动?如何才能用所学治国平天下?

王守仁思绪纷乱,望着双梧真人,一片茫然。

还有光明的前路?这个无所不知的真人,是安慰,还是预言呢?而弘天飞天神情有异,又是为什么呢? Ol4gju4MB0qNzSmWRjaPmjkC/GzvsGbxcJrDWamsOjd6vmcIZo2eCb/KcU5KOE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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