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端详。”弘天不急不躁,淡淡问道。
“我们各自举个信物,让对方去地府交给此物主人。还在那的,就换个信物回转;已经转世的,就将转世文簿取来。”
金刚明王阴沉沉地道:“不过,这次我们不一起去,以免又让我等。”
弘天知道他刚才与弟子一合计,就发现是飞天使了计,抱歉地笑了笑:“明王说如何就如何吧。”
“对方去之时,不许暗做手脚。”
金刚明王刚才吃了亏,特意又叮嘱一次,指了指王守仁面前的沙漏:“王大人计时,时间短的胜。”
“那如果故意说个不存在的人呢?”御天忽然问道。
金刚明王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我琉球人是不这么使坏的。”
虚初法师远远地插口道:“有信物自然有人。”
众目睽睽,弘天止住御天,温言道:“就是这样。这一场我出阵。凭明王吩咐。”
弘天心中盘算,去地府酆都,师兄妹四人中自己是最熟悉最快的,只要这场赢,斗法就结束了。飞天颔首赞成,朝天笑嘻嘻地不反对,只有御天目露隐忧,弘天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王守仁道:“那么谁先谁后呢?”
朱佑枫拍手道:“拈阄吧!”
“那又何用?弘天道长先说,我去找。”金刚明王确实有两下子。
“好。”弘天略一沉吟,“家师双梧真人羽化已经五年,我们同门日夜思念,烦明王代吾等探望家师。”
朝天一听眼圈就红了:“弘天师兄!”
弘天侧头柔声道:“小师妹,借拂尘一用。”双梧真人羽化后,朝天一直背着师父的拂尘,虽然从来没用过。
金刚明王阴沉沉一笑:“好!双梧真人名头大得很,本王也早想会一会。老道士不知道在哪里,待本王找一找。”
朝天含泪取下拂尘,双手呈给弘天,见金刚明王随手自弘天掌中接过,忍不住叫道:“明王!”
“怎么?”金刚明王眯了眯眼睛,有些不耐烦。
“见到师父,”朝天轻声道,“请你告诉师父,朝天想念他。”
朝天坐在西首的最尾端,另一端的正一道耆宿中不知谁哼了一声:“这修的什么道!”
显然对朝天如此忽哭忽笑情绪化不满。飞天脊背一挺就要起身质询,御天连忙按住,见朝天泪珠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又忙轻声安慰。
弘天立在场中,只作没听到,对金刚明王笑道:“敝师妹自幼是师父抚养长大,与师父最是亲厚,明王见笑了。”
金刚明王一摆手:“本王知道了。王大人,计时吧!本王这就去了!”见王守仁翻过了沙漏,喝一声:“走!”双目已经紧闭,盘腿入定。手中的拂尘也瞬时不见了。
众人都无心说话,各自心不在焉地捧起茶盅啜两口。王守仁暗赞弘天这一招高明,至少金刚明王找就要找一会儿,悄悄冲弘天赞赏一笑。弘天却有些诧异,其实真的只是思念师父而已。
沙漏中的细沙眼看着将要漏完,琉球僧人忽然欢呼叫道:“来了!”众人仰头望去,什么也没有;又顺着琉球僧人的目光看去,原来蒲团四周的地面正不停跳动,似乎有个人形在下急速移动。
朝天轻声道:“有些像我们的地遁。”话音未落,两个蒲团间的地上忽然轰隆一声裂开,蹿出团团青烟,众人呛得别过脸去,再凝目看时,蒲团上的金刚明王已经睁开眼,阴沉沉地直视着对面的弘天。
“琉球金刚明王,恰恰一个时辰来回!”王守仁高声道。
弘天顾不上北面人群的喧嚷,急急问道:“明王见到家师了吗?”
金刚明王扬了扬手中拂尘,仍然是白柄朱麈,仔细看时,柄底刻了并排两棵梧桐树的形状,正是双梧真人惯用的记号。
“师父!”
弘天叫了一声,双手颤抖着接过拂尘。其他三个人奔了过来,看着拂尘柄上的印记,飞天一动不动地僵立,御天满眶热泪,朝天紧紧攥住了拂尘。
“真人说,他也想念你们。”金刚明王似乎对双梧真人颇有几分敬佩,“让你们不要挂念,他很好。”
“师父在哪里?”朝天呜咽着问道。
金刚明王阴沉沉一笑,不答。
弘天知道金刚明王不会说,示意三人退下,道:“多谢明王寻得家师。弘天听凭驱策,明王出题吧!”场中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都要看看这琉球国师会出个什么难题给朝天宫?
金刚明王道:“本王不那么麻烦,并不要上天搜寻,不过是个普通人。”
说着自袖中取出个物事递在弘天手中:“姓尚名雪,今年二十一岁,”顿了顿道,“是个女子,生死不明。”
弘天一震,抬头望向金刚明王,明王笑得很是自得,像这夏日的阴霾天一样,沉甸甸的。
弘天不自禁望了眼御天,御天目光中满是愤怒,原来,刚才她便想到琉球人可能让自己找尚雪!所以拿话堵住明王,盼他无凭无据,才好说:查无此人!
弘天看了看手中的信物,是一个草编的小鱼,简简单单,小孩子的玩意,猜想是小师妹与尚清玩耍时随手编的。难为尚清珍藏着,千里迢迢带回琉球,不知怎么又到了金刚明王手上。
“怎么?”
金刚明王得意地望了眼蔡峻:“只要弘天道长找到此人回复本王,本王自然也告知令师之所在。输赢便只看时间。”
一堆琉球人之中,蔡峻满面惊喜,这国师!原来也颇有智谋!遍寻不得,借朝天宫之力!只要这个弘天知观查到了尚雪在哪里,就容易办了!有国师、有国师七十二弟子,还怕制服不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女人?
弘天目光移向飞天,飞天幽深的双眸中混合着愤怒、怜惜和无奈,极轻极轻地微微颔首,弘天心中明白,亦眨了两下眼睛。只好,认输了。
“知观一定赢!”朱佑枫高声道,“普通人嘛,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大人,开始吧!”弘天盘腿掐诀,闭目神游。明知道找不到,亦不能找到,可还是要走一趟,以免琉球人起疑心。
场中又是一片沉寂。
纹丝不动的树梢,正襟危坐的三方人群,都使得这一个沉闷的夏日份外炎热,琉璃塔上的五彩琉璃几乎要冒出火来。
“明王!你刚才给弘天知观看的什么?”朱佑枫使劲摇着折扇仍是满头大汗,开口打破了沉默。
“本王不识得是什么。”金刚明王道,“但确信是尚雪之物无疑。”
“草编的小鱼儿吧?”王守仁身后的仇英忽然插口,“江南的小孩子都会编,小王爷忘了?你小时候也编过的。”
仇英说着随手自墙角捋了几根长草,在手中绕来绕去,不一会儿手中编出个小鸟儿来,翠绿玲珑,朱佑枫喜道:“有趣!给了我吧!”
“等一下,”仇英提起王守仁面前的笔,在鸟头上点了两点,顿时小鸟儿有了眼睛神采灵动,直似活了一样。
“可以遍成花鸟鱼兽,各样都成。”仇英说着呈给朱佑枫。
朱佑枫少年心性,喜欢得只道:“仇英你真是手巧!”
金刚明王与蔡峻对望一眼,眼前的这个仇英难不成是尚雪?这只小鸟与那只鱼儿可太像了!可是听他的话,江南的小孩子都会编?
这时不少人都听到了朱佑枫的话,王守备第一个问道:“王大人,怎么你一个长随也叫仇英?”
王守仁心中叫苦,架不住仇英死缠,带他来看斗法,说好了只许看不许说话,可他不但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还又是笑,又是编小鸟儿!见王守备问,只好含糊应道:“是。”回头瞪了瞪仇英。
金刚明王与蔡峻察觉到王守仁的瞪眼,心中疑惑,蔡峻问道:“这位仇随从,一直在南京吗?正德五年、六年也在的吧?”
王守仁意外地望了眼蔡峻,立刻明白他这是在怀疑仇英,颇有些哭笑不得,琉球人的头脑!真的尚雪难道此时特意编草证明自己?咳嗽一声说道:“有劳蔡大夫相问,我这个小随从一直随我东奔西颠,我敢说他与尚雪并无关联。”
蔡峻见王守仁识破自己心思,不由得红了脸,讪讪道:“那是自然。”
仇英与朱佑枫玩着小鸟,听着蔡峻王守仁的对话,不动声色,远远地望了望朝天。草编自然是很多江南小孩儿都会的,可是编成鱼、鸟又如此活灵活现,仇英知道的只有朝天和自己。那只鱼,十有八九是朝天编的!正德五年、六年正是自己回长洲学画的时间,朝天到底做了什么,让琉球人结下如此深的敌意?
朝天正攥着拂尘,凝视着尘柄上的印记出神,师父是太急了,这个印记是指甲匆匆划上的,是在昆仑山吗?察觉到仇英的目光,朝天抬头笑了笑,目光依旧是一片澄澈。仇英见她对众人有关尚雪的话题毫不动容,不由得心中疑惑更深。
王守仁望着面前的沙漏,也在担忧。大地忽然抖动,琉璃塔上的风铃轻轻作响,云章叫道:“知观回来了!”
果然,弘天倏地睁了眼,先是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旋即恍然醒来,摊开手,掌中的草编小鱼原封未动。
金刚明王与蔡峻一眨不眨地望着,金刚明王道:“如何?”
弘天沉吟道:“我输了。找不到。”
众人哗然。朱佑枫第一个叫道:“知观!怎么会?”
西首的一排道士们瞬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朝天宫的观主!大费周章找不到一个普通人!我们这里随便哪一个去,不敢说一定比琉球国师快吧,找是肯定找到的!东首的藩僧们都有些鼓舞起来,赢了一场!
只有蔡峻益加愁眉不展,蔫蔫地越坐越低。
朝天困惑地拉拉飞天:“师兄?”
飞天避开朝天的目光,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回事。”
御天轻声道:“知观一定挺难过的。小师妹待会儿别问他了。”
朝天“嗯”了一声,引颈望向场中的弘天,目光中满是同情。御天望望飞天,飞天察觉到,瞥了一眼示意赞赏;御天瞬时满心喜悦,又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了他这一个首肯就激动!
奇怪的是,金刚明王似乎也并不特别高兴,站起身,阴沉沉地道:“那就第三场吧!此战一决胜负!”
“好!”弘天不动声色,广袖中的双拳却握得紧紧。无论这一场比什么,自己都必须赢!
“上过天入过地,这一场,我们下水吧!”金刚明王凝视着掌中的草编鱼,口中低低念念有词,鱼儿忽然颠簸起来,众人不解地看着,不知他弄什么玄虚。
金刚明王左臂往后一伸,一位琉球弟子忙忙地递上一件物事,正是金刚明王的白色法螺,明王右手微晃,小鱼儿倏地钻进了海螺。
金刚明王左手轻轻摇动,听了听,道:“好了!鱼儿已经入了水,就在寺外的河中。你我一起下水,先捉到鱼儿的就赢了,如何?”
弘天眉头微蹙,淡淡道:“好,就是这样。”
“弘天师兄!”朝天急了,“这一场让我去吧!”弘天没练过水底功夫,下水要不祭符避水,要不硬碰硬地游泳,哪一个也不大可能抓到鱼儿啊!还是条草编鱼变化的鱼儿!
“师兄!我去!”飞天已经站了起来。
“知观!让我去!”御天也叫着,随朝天飞天走到了场中。
金刚明王愣了愣,语带嘲弄:“弘天道长,你这三个师弟师妹,是关心太过,还是不大相信你的水底道行?”
弘天心中踌躇,望着眼前三人。
“二位师兄刚才都各比了一场,这次该我了。”御天急道。
“为什么该你?”
朝天亮晶晶的眼睛满是不解:“水底下向来都是我去,你们三人都没练过啊!那是条假鱼,一用符肯定就跑了;若是游泳,怎么可能比得过东海来的琉球国师?”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知道朝天说的是实情。可是朝天几个月前刚在运渎被金刚明王伤了,又再来一次?
“若是你们仨去,还不如直接认输呢!”朝天赌气道。
“让小师妹去吧,我们在岸上护法。”飞天终于道,“毕竟,事关朝天宫声誉。”
见飞天同意了,弘天御天对望一眼,弘天道:“好。小师妹注意只要抓鱼,不要和明王斗法。”
“当然啊,不是先抓到鱼的赢吗?”朝天诧异。
“朝天宫的,商量好了吗?”金刚明王不耐烦地高声问道。
弘天转身道:“劳明王久候。是我小师妹出场。琉球这里还是明王吗?”
金刚明王阴沉沉一笑:“弘天道长对令师妹的水底功夫依仗得很呐!我方就还是本王。”
琉球队伍中有一个黑瘦的僧人站出来:“师父,让我去吧!您已经比了两场、歇歇吧!”
金刚明王又是不耐烦地一摆手:“甘地,一边待着!看本王怎么赢这场斗法!”
弘天皱了皱眉叮嘱道:“明王说了此次是抓鱼,请明王言而有信。”
“众目睽睽,弘天道长怕我再伤了她?”金刚明王嘲讽道,“知观放心!本王只是想赢这场比赛,抓鱼还来不及呢!”
朝天怔了怔,轻轻问飞天:“师兄,这番僧为什么说再伤了我?”
飞天语带讥刺低低道:“他的官话能说到这样就不错啦!有点儿错就别挑了。”朝天顿时恍然,点点头不再言语。
王守仁咳嗽一声,扬声道:“好!第三场是金刚明王对战朝天道长!明王要不要歇息一下?”
金刚明王皱了皱眉:“做什么歇息?走吧!”大步便往寺外走去。
王守仁便招呼着众人、行永帮虚初组织着来客,几百观众浩浩荡荡地出了大报恩寺,围拥到了山门前的外秦淮河边。
夏季正是河中水位最高的时候,刚下过几场暴雨,平日清澈的河水此时有些浑浊,一向平静的水面也变得湍急,大团大团的漩涡在眼前旋转着忽近忽远。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又是朱佑枫叫道:“这里抓刚才那条小鱼?不可能吧?”
金刚明王阴沉沉地转向朝天:“朝天道长觉得呢?直接认输也可以。”
朝天嘻嘻一笑:“这有何难?不是在那里?”抬手胼指划去,一股水浪如利剑穿心,直透水底,依稀可见一只小鱼惊慌地连连摇摆避开水浪,急急逃窜。
“它知道小命是借来的,倒挺珍惜呢!”
朝天一边笑一边挥手招呼:“你再玩会儿!回头我来找你!”小鱼像是听懂了,不再惊慌着急,摇头摆尾地在水中怡然自得起来。
朝天收手,水浪瞬时不见,又只是洪水滔滔,奔腾东流。朱佑枫合拢了下巴,拍手叫好:“太神了!朝天道长好样的!”
金刚明王的面色更是阴沉,似满天乌云,亦似脚下河水,缓缓自袖中取出白色海螺,道:“朝天道长果然厉害。本王原不想用法螺,看来不得不用了。道长有什么法器,尽管用上就是。”
朝天摇摇头:“我不用。”
御天担心地低声对弘天道:“明王没想到小师妹的功夫那么厉害,不得不用法螺,恐怕,动了杀心了。”
弘天一震,凝望金刚明王。永远阴沉沉的面容、怪腔怪调的汉语,实在难以判断。也许确实不应该让小师妹冒这个险。可是,朝天宫难道认输?如此轰动大明全境的一场斗法,认输?
弘天迟疑之间,金刚明王已经举起了法螺,呜呜地吹荡起来。螺声激昂,直穿云霄,乌云后藏着的几只雨前飞燕被惊得险些跌下来,振了振翅膀急慌慌地转身逃走。
“善哉善哉,法华经云‘今佛世尊欲说大法,雨大法雨、吹大法螺’。”
虚初方丈叹道:“明王法螺,确然如佛陀宣说大法音,弘大庄严,真能灭诸重罪,消四生之众生恶根。”顿了顿又道,“不过明王何妨减些刚猛霸气,多些慈悲之音?”
金刚明王不理不睬,只昂然举手,继续吹着。河水渐渐随着法螺的呜呜之声激荡起来,波浪开始汹涌。
“小师妹!”飞天轻声唤到,满是担心。
朝天自法螺响起,便皱眉思索,这穿云裂石的声音将抹去的记忆又自心底勾起,朝天疑惑地望向金刚明王,这声音、这姿态,似曾相识。
法螺声激越,秦淮河水翻滚,朝天双目中渐渐露出不安之色,紧张地抓住飞天的手,飞天心中明白,怜惜地反手紧紧握住朝天。然而朝天渐渐颤抖起来,眼中现出恐惧之色。
黑魆魆、乌沉沉的水底,几点昏黄的灯光,河水忽然像脱缰的野马,疯狂乱窜,又在这样刺耳的法螺声中,铺天盖地地压倒下来……那是,什么时候?朝天眉头越皱越紧,呼吸渐渐急促。
飞天伸右臂半拥住朝天,柔声道:“没事,师兄在。”
朝天惊恐地抓着飞天,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如眼前的秦淮河水急速起伏。
“知观,我们认输吧。”御天轻叹一声,低低说道,“小师妹要紧。”
弘天望向飞天,飞天眉头紧锁,满脸痛惜。弘天又望向人群,无论王公大臣、僧人道士,个个都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金刚明王。
不错,如此威猛霸道的法螺,比起朝天刚才的小小水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在地上,自己凭七星桃木剑、飞天靠五雷正法或者能拼上一拼,可是在水底,无论如何不是对手。
朝天宫,是输了。
千年盛誉,百多年大明皇家第一道观,今日蒙羞。
弘天黯然仰天,心中长叹。师父,弟子无能!空中乌云翻滚,似乎不忍见这年轻的朝天宫观主如此伤痛。
弘天正待出声,突然远处一声粗豪的高喝:“国师!住手!住手!”
蹄声笃笃,两匹高头大马一前一后自南急速奔来,前面一匹捷如闪电奔雷,马上松花锦衣白色箭袖的魁梧身形似曾相识,气急败坏地一边猛挥马鞭,一边高喊。
“是尚清!”御天失声叫到。
法螺声突然顿了顿,金刚明王迟疑着仍在吹着白海螺,却没有了刚才的刚猛霸道,变得悦耳悠扬。
朝天渐渐停止了颤抖,茫然地看看飞天又看看明王;飞天望着飞奔而来的骏马抿紧了薄唇,对这突然而至的救兵,不知是喜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