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正德十一年的初春,朝天宫外的银杏树依旧沙沙作响。五年的时间,树干并没有长大多少,同样,亦没有在朝天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脚步轻快地出了山门,朝天带着小鹙直奔仓巷,又自仓巷径自进了糟坊巷。一进巷中,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
大都是气派俨然的管家,拥在木门前,正对着青衣小帽的周四或嚷嚷或央求。周四显然习惯了这种场面,淡定从容地一一发落。
“詹管家您放心!老夫人那幅贺寿图今儿准好,您明儿一早派人来取!若是没有?没有的话您打我脸!”
“哎呀!赖大管家!小的耽误谁的也不敢耽误您的!您瞧,这不已经好了?”
“啧啧,大当家的!您看看、您看看!这个个人物发翠豪金、绵密萧散,各尽意态,这幅行乐图不就是当日盛景!您这二百两银子可太值了!老太太定然赞不绝口!”
“不行,真的不行!您老打听打听!实甫先生的画作现在什么行情!我能说动先生帮您画就不错啦!您要是还想讲价,就干脆找别人画吧!”
“不瞒您说,这都已经排过端午啦!再早不能啊!总有个先来后到啊!加银子?您能加多少啊?多少?哟,真是等用哈!我帮您和先生商量商量看!”
拿到画的,笑眯眯地走了;等着拿画的,还在恩威并施地商量;最难的还没排上画的,缠着周四软磨硬泡。
朝天远远望着,不禁笑了出来。
据仇英说,这个周四是周臣的远房侄子,为人八面玲珑,自小不学无术,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做生意;曾跟着唐寅上京师混了两年,回到江南后满口顺天府的京片子口音,年纪虽幼,却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在长洲颇觉得憋屈。直到仇英师满艺成来应天府,周四闹着要跟仇英,还不错,真成了独当一面的长随。
“朝天道长!您来啦!快请快请!”
周四眼尖,老远地望见朝天连忙高声招呼。隐约又听到他在说:“瞧见没?朝天宫的朝天道长!我家实甫先生的好朋友!什么叫往来无白丁!”
小鹙打了个盘旋:“无白丁!”
身前一人低低说了句什么,周四笑道:“想请朝天道长给您这画儿祈福?我帮您商量商量哈。别,别先塞银子,不是银子多少的事!”
朝天含笑摇了摇头,闪身进了小院。院中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青石板亮得几乎照得见人影。墙角一大丛茉莉花正开得蓬蓬勃勃,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院中主人的来来去去。
仇英端坐在葡萄架下,正在挥毫作画。刚长出的葡萄叶子在他的头上身上落下斑斑驳驳的树影,仍是一身藏蓝布衣,只是从短打变成了长衫,眉目间原有的笑嘻嘻稚气亦消散不见,然而诚恳灿烂依旧。
朝天脚步本来轻巧无声,径自走到仇英身后,探头望了望。是一幅雅集图,粉图黄纸、丝丹缕素,场景精丽艳逸,十几位仕女或秀美、或丰腴、或飘逸、或飞动,都是一等一的佳人。
朝天不由笑道:“你去看了的?”
“朝天!”
仇英惊喜地站起身:“今儿怎么早?我想着这幅画完了去找你正好差不多呢。”随手伸臂接过小鹙,轻轻逗弄。不知是周四带的,还是金陵的达官贵人结交多了,仇英原来的长洲口音不知何时也变成了南京官话。
“明天就是几个御史习仪而已,师姐说她安排,我就早早跑出来了。”朝天笑道,“多点儿时间练功总是好的。要不你接着画,我先去吧?回头你再来找我。”
双梧真人羽化,朝廷并未多问,直接诏令弘天为朝天宫观主,虽然尚未封真人,猜想只是早晚的事。观中依旧迎来送往,演习礼仪的王公大臣源源不断,打斋作醮的各种道场比以前还要繁忙。好在云笈云章分担了相当多的看病发药之事,御天里外操劳又带了两个徒弟帮手,整个朝天宫忙碌得有条不紊,只是连朝天也不能再游手好闲。
仇英不假思索地便道:“那不行。我收拾了和你一起。这个回来再画就是。”
说着放下手中的笔,收拾起案上的颜料:“这是太仆寺卿文大人府上老太太要的。府里有个诗社,好像是十天半月便开一社,小姐们作诗雅集,老太太看着喜欢,便让我画下来。”
“太仆寺卿文大人?”朝天思索着,“叫文森的?”
“是啊!是衡山居士的叔父。”仇英望了望朝天,“也是飞天道长的叔父。老太太就是他们的祖母。”
“这个老太太知道飞天师兄吗?”
仇英想了想:“怕是不知道。老太太一直跟着文森大人过活的,飞天道长只小时候在长洲文府待过短短十来天,衡山居士他们又都避讳提起,太仆寺卿府中知道的估计就没几个。”
“那个衡山居士,呃,文征明,还好吗?”
“还好吧?”仇英挠了挠头,“虽然六试不中,今年还是要来南京贡院继续考。我的画多亏了他和师父。文家世代书香,在江南颇有影响力,如今要画最多的南京礼部尚书乔府、刑部尚书林府等等,都是文家介绍的。”
迟疑着又说道:“飞天道长始终不理衡山居士,总不大妥当。朝天你还是要劝劝他,认祖归宗吧。”
朝天轻叹一声:“我说过。可师兄一听这话就变脸色,睬都不睬。再后他去了宁王府,这也有快一年没见到了。”
二人说着,出了小院。周四身前仍然好些人,见仇英出门都急了:“哎!实甫先生!我明儿一早要来取画的!”
“实甫先生!实甫先生!我们这幅您看着收下吧!”
“各位和周四说就好。放心,误不了事!”仇英团团作揖,早与朝天走得远了。
春日白天尚短,说是今天早一些,也渐渐暗了下来。小鹙怕黑,蜷在仇英臂上缩着脑袋。两人照例出糟坊巷走到运渎边,沿河畔而行,不久便过了码头,到了朝天日日的练功之处。
折两个弯下了石阶,朝天回头一笑:“我下去了?”
仇英点点头,望见朝天倏忽没入水中,取出袖中的铃铛,自坐在了石阶上。
春水悠悠,在暮色中依旧清澈见底,朝天玄色的身影在水中盘旋来去,宽袍阔袖随碧波荡漾,犹如仙子腾云。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仇英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石地上画起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小鹙蹦蹦跳跳地看着地上的画,叫道:“朝天!朝天!”
“嘘!”仇英连忙止住小鹙,“别吵着朝天!”摸出一颗鱼干塞在了鹦鹉口中,小鹙乖乖地吃着鱼干,不再说话。
仇英叹一口气,看着地上的画出神。
都说仇实甫的仕女尤其是仙女画得最好,古貌仙姿、活灵活现;怎么只有小鹙看出来?其实无论是麻姑王母还是女娲天妃,甚至何仙姑谢自然,都是按朝天画的。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仇英望望水底的朝天,树枝又加了几笔。这一幅,恰好做乔府要的弄玉吹箫图,如此仙人之姿,既要飘逸出尘,又要含蓄蕴藉,世人只当自己做梦看来,其实,都只是朝天。
已经成了习惯,每日傍晚陪她在运渎中练功。拣这个时间,是因为进仓巷的粮船都是一早来,中午陆续离开,晚上几乎没什么过往的船只。朝天水底的功夫越来越厉害,水面上常常动静极大,有船的时候,仇英就要赶紧摇铃铛,怕伤着人。
然而仇英不明白,为什么朝天要苦练水中的功夫?
为向周臣学艺,离开南京五年。走的时候,朝天还是稚气的女童,回来时,她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然而比起相貌的差距,更大的是她内心的变化。什么时候,朝天变得常常眺望天际,默默出神,又轻轻叹气?她眉宇间的郁郁不乐,是几时刻上?她甚至变得谦让、客气,会敷衍那些达官贵人!
这一切,都让仇英心酸。
不错,双梧真人羽化了,再没有了恣肆任性的保护伞;可是以仇英对弘天飞天的了解,这两位师兄对朝天的宠爱不亚于双梧真人,朝天宫依旧是朝天挡风遮雨的家。是什么,让朝天一夕长大?五年中,还发生了什么事?
仇英问过很多人,每个人都摇头说不知;只有御天凄然一笑:“仇英,你还是自己问朝天吧!朝天宫里,我是最说不得话的。”
那个倔强、勇猛到强悍的蒋御天,又为什么像个受气的媳妇?
而朝天呢?当仇英问她怎么了,她似受惊似醒悟,像幼时一样嘻嘻一笑:“仇英!你想多了吧?我没怎么啊。长大了嘛,总有点儿变化。”
这一个笑容和从前一样灿烂,然而熟悉这个笑容的仇英,当然看得出其中的勉强和叹息。
有几次,快马送来远方的信件,送信的人一口福州口音极为难懂,朝天颤抖着双手接过,便会急急逃回寻真苑。之后很多天,她都会更加郁郁不乐经常走神。仇英问她,又是什么都不说。福州过来的,是什么信?
朝天的水下功夫,一直就是朝天宫最好的;多年前无论是双梧真人还是弘天飞天,都早已公认不讳。按双梧真人的说法,这些年海疆太平,若是有倭寇来的话,朝天去准能将贼船掀翻喽!应天府内除了长江,并没有什么大的水域,如此太平盛世,朝天做什么要苦练水中的法术?
仇英装做随意问起,朝天有一刻失神,摇了摇头却终于没有回答。
水面渐渐泛起涟漪,波浪开始翻卷。仇英仔细凝望着水底,又不时瞟一眼远处的河道。
暮色四合,运渎边稀稀落落的人家已陆续点上了烛火,昏黄的灯光一点一点闪烁着,照得两岸亦如幽深的星空,深黑的幕布上点点星光。
朝天的身形已经看不见,只有越来越激荡的河水,提醒着仇英她在水下。不时有惊慌的鱼虾蹦出水面,又急急忙忙地逃走;水花四溅,仇英往后退了退,地上树枝画的画儿早已被打湿不见。
仇英曾问过朝天,这还是奇门水遁吗?朝天又是摇摇头,短短说道:“不,不是遁法。当年他们逃没有逃掉,我再也不会逃。”那一刻面上闪过的伤痛、坚毅,令仇英几乎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朝天,那个朝天宫的公主,自幼被师父师兄宠爱保护,不知人间疾苦的朝天呢?再问下去,朝天不肯再说。仇英满腹疑问,“他们”是谁?又如何没有逃掉?
河中渐渐漆黑一片,两岸的灯光微弱地落在半空中,映着翻腾的波浪。仇英不觉有些担心,往日的浪可没这么大,站起身小心地看看水底,玄色的身形不见踪迹,汹涌的暗流一阵阵喷薄而出。
这究竟是什么道术?
忽然有数道灯光远远射过来,这么晚了,有船!
仇英连忙摇了摇手上的铃铛,踮脚张望。夜幕中看不清楚,依稀是艘颇大的楼船,上下有好几层,每层都挂了不少灯,是船上专用的防水明瓦灯。越行越近,灯光益加明亮,照得水面上波光粼粼,跳跃摇晃着。
仇英有些着急,使劲又摇了摇铃,铃声急促,迅速穿透河水,朝天似乎听见了,波浪渐渐停下来。仇英松了口气,轻声叫道:“朝天!有船,上来吧!”
没有回答。仇英盯着水底,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玄色身形闪了一下,似乎跃出了水面,仇英压低嗓门叫了几声:“朝天!朝天!”
突然,运渎河水翻滚起来,照在水上的灯光不安地摇晃震荡,又裂成碎片,再看不出原来光源,小小的运渎似翻江,似倒海!
仇英惊得后退几步,臂上的小鹙腾地飞走,一人一鸟同时叫道:“朝天!”
“什么人?”
急剧颠簸的楼船上,传来冷森森的呼喝声。仇英尚未答话,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船上奔来跑去,巨大的楼船在波涛中上下颠簸。
“不要慌!各就各位,匀速前进!”
冷森森的声音高声指挥着,船上杂乱的脚步渐渐停下,楼船仍在颠簸晃动,却艰难但顽强地前行。呼啸的风浪中,仇英看到船头的旗帜,数面红地白字左右两条金鱼的“琉球”旗帜,还有两面“蔡”字帅旗,齐齐在风中猎猎作响。
仇英怔了怔,俯身唤道:“朝天!是琉球的船!你上来吧!”
仍旧没有回答。水面更加剧烈地波浪翻腾,运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本来不深的河水在并不宽阔的河面上硬是掀起阵阵波涛!
仇英透过水波层叠交换的瞬间,隐约见到玄色的身影,正踏步鼓袖、兴风作浪。
朝天,她在做什么?
“呜——”一声巨响,仇英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只见一排红衣僧人整齐地站到了船头,领头的一位手持巨大的白色法螺,正昂首吹响,呜呜不绝,声彻运渎。
两岸的百姓被惊得不时有人开窗探视,又都急急关上了窗,避开未知的是非凶险。另外几个红衣僧人持宝伞、宝瓶、白盖等佛家八宝,手结契印,双目凝望着河水,开口诵经。
一阵阵梵音低沉地响起。“嗡!嘛呢叭、咪,吽!”
“嗡!嘛呢叭、咪,吽!”盘旋于运渎之上。风浪不知不觉地停止,楼船渐渐平稳。仇英担心地望一眼水底,黑魆魆得看不清楚,玄色的身影不知哪里去了。
“何方妖孽!竟敢兴风作浪!”
领头的僧人放下手中的法螺,高声喝道。尖利的声音似刮镬、似打铁,听着极为刺耳;而怪腔怪调的口音,自然不是中原人。
“吾乃琉球金刚明王,妖孽快快受缚!”
僧人举起白色法螺,“呜——”“呜——”又响彻碧水。一群僧人“嗡!嘛呢叭、咪,吽!”的真言梵音重新低沉盘旋。
小鹙惊慌地扑棱棱后退,远远逃到了岸上。水中突然一声闷哼,仇英一直仔细聆听,心知不好,扑通一声急跃入水。
仇英长洲水乡人,水性自然不差,何况运渎本来是条不大的运河?仇英在水中急速游动,不远就看到了朝天,面孔埋在水中,伏在河底一动不动!
仇英大急,连忙扶起朝天负在背上,双脚急急踩水到了石阶边,急忙上了岸。放下朝天,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嘴角一缕鲜血,显然受伤不轻。仇英探了探朝天鼻息,微弱地有些微呼吸,不禁稍稍放了心,双臂捧起,就要往朝天宫奔去。
“站住!”
冷森森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楼船驶近,法螺和梵音不知何时停止了,风平浪静的运渎上一片寂静。
仇英无奈站住,唿哨一声示意小鹙:“快!去叫知观!”才缓缓转过身来。
楼船的船头立着一位朝服大臣,高冠博带,身旁护卫簇拥,都背着弓箭,金色的弓箭,在明瓦灯的灯光下耀眼得简直灼目。红衣僧人们立在另一侧,亦冷冷地凝望。
“尔等何人?为何故意兴风作浪,意欲害吾等性命?”冷森森的汉语很标准,谈吐文雅,大约书本上学的多。
“没有的事!”仇英辩解,“我们是本地人,夜晚在此游玩,又不认识你们,何来害你之说?”
“哼!你叫什么?”僧人就没那么客气,怪腔怪调地直截了当。
“仇英仇实甫,我是个画匠。”仇英仰首答到,瞥眼臂上的朝天,心中焦急。
“哦?尔就是实甫先生?”
冷森森的声音有些和缓:“吾乃琉球国紫金右大夫蔡峻是也。适才不知何故风急浪大?”
仇英感觉到朝天呼吸益加微弱,急忙答道:“江南的春天一向是这样的天气,运渎上也常见风浪,有什么奇怪?”
“你手上的是何人?刚才不是他在水底吗?”金刚明王尖利地说道,“若不是本王克制了他的邪法,船就翻了!”
“明王的意思是这河中的风浪是人故意弄出的?”
仇英拿不准是不是朝天故意对付这艘楼船,还是运功无法停下的意外,决定不提朝天的身份,哈哈讥笑道:“怎么可能啊?太高看南京人了!”
蔡大夫将信将疑。金刚明王一向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仗着国王宠信,在琉球从来是说一不二。刚才这一翻扰嚷焉知不是他故意做作邀功?
金刚明王看见蔡大夫的神色明白他是不信,哼了一声道:“仇英!你我心知肚明,识相的放下你手中的人,本王自有办法让他说实话!”
“是谁要留我们朝天宫的人?”浑厚的声音、平淡的语调。仇英大喜:“知观!你可来了!这个琉球和尚伤了朝天呢!”
“小师妹受伤了?”经衣云履一尘不染,正是弘天到了,低头看了一眼急忙塞了颗红色的丸药在朝天口中,捏着下颌看她吞了下去。
御天跟在后面,闻言也是脸色大变,急忙奔上,伸手接过朝天:“怎么伤得这么重?”
“吾乃琉球国紫金右大夫蔡峻,这位是吾琉球国师金刚明王卢遮那。尔等二位何人?”蔡大夫见对方来了人,文绉绉地问道。
弘天和御天听到“琉球”两个字,对望了一眼,弘天缓缓说道:“我是朝天宫观主弘天,这是我两个师妹御天和朝天。不知道国师因何伤我小师妹?”
“哦?尔等是朝天宫的?”蔡大夫不禁皱起了眉头。刚进南京就惹了这不好惹的!
“朝天宫观主双梧真人,我听说是个有道行的;他的徒弟就没听说过!籍籍无名的小辈,也敢在本王面前兴风作浪!”
金刚明王尖利的声音在夜晚的运渎上份外刺耳:“本王替你师父教训教训她,让她懂点儿规矩!”
“你!”
御天是个暴脾气,踏上一步就要翻脸;弘天连忙伸臂拦住:“回观救小师妹要紧!”
扬声对金刚明王道:“国师大言炎炎,无端出手伤我朝天宫弟子,朝天宫虽然清静无争,也不能就此罢休。翌日定当上门领教。”
“翌日?哪有此等好事?你们今天惹了本王行船,就这么想走?”金刚明王晃了晃手中的白色右旋法螺,“除非本王的法螺答应!”
弘天尚未答话,“你这蛮夷和尚,太狂了!”御天将朝天搁回仇英臂上,双手一翻,五雷令牌银光闪动,“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还真小觑了天朝!”
运渎的河水,不知何时又翻滚起来,一场大战眼见难以避免。小鹙胆小地逃开去,躲得远远的。
“蔡大夫!金刚明王!”千方的仓城码头上忽然传来高呼声,“下官南京鸿胪寺卿王守仁,恭迎二位使臣!”
“是阳明先生!”仇英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