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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善者不辩

寻真苑中,朝天依旧静静躺在榻上,双目紧闭。榻后的蒲团上,盘腿坐着双梧真人,同样也是紧闭双眼。

弘天和飞天一前一后立在榻边,紧张地望着朝天和双梧真人。屋外云笈云章率领着百多名道士围了三四层,一个个也是神色凝重。

虽然知观没和大家说怎么了,可是堂堂朝天宫已经谢绝所有一切活动多日,朝天道长许久没有露面,真人做了场大斋醮就不见踪影,弟子们都猜得出,定是凶多吉少。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御天端着食盒进了屋中,放在案上轻声说道:“二位师兄,吃点儿东西吧?”

飞天一动不动,看都不看一眼。弘天含笑冲御天摆了摆手,低声道:“这会儿不饿,等他们醒了再说。”

御天轻手轻脚地走至榻前,伸颈张望,关心地道:“小师妹眼珠在动哎!不知道看到什么了?”

弘天摇了摇头。

谁能猜得到呢?已经半个多月了,无形元神去到哪里都有可能。三人默默地凝望着朝天,寻真苑中一片寂静。连小鹙都一声不响地蜷缩在鹦鹉架上,耷拉着脑袋。

“小师妹笑了!笑了!”御天忽然惊喜地叫道。果然朝天的嘴角弯弯,笑得开兴畅怀。

“师父也在笑!”弘天喜道,“定是师父找到小师妹了!”

“找到了!找到了!”小鹙高兴地飞下鹦鹉架,盘旋了两圈,落在飞天肩上。飞天还是一动不动,双目中却不自禁有了欣喜之色。

千里奔波取经书,大张旗鼓召神灵,师父不惜亲身犯险元神出窍……终于不枉一番苦心多日辛劳,找到朝天了!

云函轻轻敲门进来,是想收拾食盒的,见原封不动地动也没动,愣了愣。御天道:“待会儿我拿出去好了。你先带着大家轮流吃点儿。”

云函答应着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神,迟疑地望了望飞天和弘天,问道:“大门那里的琉球人怎么办?”弘天皱了皱眉:“还在吗?”

“是。一直背着手站在门边,动都不动。每次见了人只有一句话:‘朝天怎样了?’这已经六天六夜了。”云函说着,脸上不知是佩服还是同情。

弘天望了望飞天,飞天恍如不闻,仍旧看着朝天。御天叹一口气道:“知观师兄,我去劝过尚清,一有动静会通知他。可他就是不听,固执得很,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那儿。大冷天的。”

弘天沉吟道:“这事还得等师父和小师妹决定。何况我们这会儿也顾不上。”吩咐云函道:“留神看着点儿,要是晕倒了,就先抬进来。”

云函答应着去了。御天又叹了口气:“唉,两个傻孩子。”

飞天突然冷冷哼了一声:“在某些人眼里,当然是傻。”

御天怔了怔,强笑道:“飞天师兄别不高兴。我是心疼他们两个,没有贬低的意思。”

“哦?”飞天声音冷得像要结冰,“你心疼他们?”

御天愣住了。飞天一向和自己不说话,这么一句大有问责之意,怎么了?

弘天含笑劝道:“飞天!御天一片好意,这些天前前后后全是她一人张罗,你别再挑刺了。”

“好意!”飞天的剑眉星目上全是寒霜,“她告密害小师妹,也是好意!”

朝天晚上溜出去玩,自己明明打了掩护,师父以为朝天已经睡下了的。为什么会发现,会等在仓巷里?南昌来回两千多里路,飞天跨着步影前思后想,不用多久便明白,定是御天告诉双梧真人的。

弘天怔住了:“此话从何说起?飞天你别冤枉好人。”

飞天不再理睬师兄,转身对着御天一字一句地说道:“蒋御天!你听着!小师妹好好地活转便罢,若是有一点儿差错,我文飞天定要你抵命!”

“飞天!”弘天皱眉道,“同门之间,怎可如此猜忌?怎么说话呢?”回身想安慰御天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

御天呆呆地愣在当地,神色凄苦,半晌低低说道:“你放心!小师妹若是不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了断就是!”

弘天的眉毛皱到了一处:“御天!真的是你告诉师父的?却又为何?”

“我在隔壁看到了小师妹出门,知道她是去见尚清。”御天垂着头,声音低沉,“朝天宫门规不得欺瞒师门,我就去报告了师父。”

“门规?”

飞天的怒火腾地上来,一向冰冷的面容此时横眉怒对:“好冠冕堂皇!你一直嫉妒小师妹,不是吗?告诉你,小师妹就是朝天宫的公主,就是朝天宫独一无二的特权人物,你嫉妒也没用!”

“飞天!”

弘天夹在二人中间,徒劳地想和解圆场:“大家都是同门,御天这么做,”摇了摇头,“她进朝天宫时日尚浅,有了事向师父报告也是对的。”

飞天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俯身拉着朝天的小手,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刚才的笑容不见了,眼珠一直在不停转动,小嘴微微翕张,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飞天师兄说得不错,”御天凄然一笑,“我是一直嫉妒小师妹。我辛苦学十天半个月的招式,她看看就会了;又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只笑嘻嘻的,自然而然就有这么多人宠她爱她。师父是这样,两位师兄是这样,就连刚认识的师伯也是这样。”

飞天睬也不睬,弘天迟疑着,终于轻叹一声,也没有说话。

“不过我去报告师父,却不是因为嫉妒。皇天在上,我发誓。”

御天仰着头,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回观里大半年,我看到飞天师兄一直纵容小师妹违抗师命与尚清来往,陪她出门,为她打掩护,甚至不惜为她去买衣衫!我,我不忍心,”

御天声音渐渐高起来:“飞天师兄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小师妹与两个琉球人嬉笑打闹,他郁郁不乐地陪在一旁,为什么?那天晚上,他握着小师妹的道袍出神,我看着心酸!”

御天回过头,直直凝视着飞天:“飞天师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报告师父小师妹的行踪,只是想帮你。我蒋御天平生不做暗事,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飞天没有回头看御天,抿紧了薄唇不说话,目光中愤怒的火焰越来越是炽热,简直要喷薄而出。

孤傲的飞天,当然不会因御天同情自己,想帮自己而心生感激,气恼恐怕转为了愤恨。弘天望着二人,良久说道:“事已至此,你们两个不要再争,也不要为此事伤了同门和气。朝天宫立观千年,从没有同门内斗,我作为知观,禁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飞天还是不吭声,御天轻声道:“谢谢知观。你放心,我不会与飞天师兄不合,他要怎样就怎样好了。”

弘天叹一口气,温言道:“如此最好。”望着飞天的目光中却满是担忧。

“小师妹!”飞天突然惊喜叫到。

掌中的小手动了动,飞天紧张地握紧了手掌,轻声道:“小师妹!没事,师兄在。”仍是这一句,哄劝了十七年的这一句。

朝天双目还是紧闭着,牙关紧咬,似乎在拼命挣扎;飞天握着她的小手,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口中机械地只是道:“师兄在、师兄在啊!”

弘天担心地立在一侧,御天却别过了脸。

朝天的眼角,缓缓滑下晶莹的泪水,她,在哭!飞天心疼地摩挲着她的小手,道:“小师妹!你怎么了?师兄在啊!”

“师父!师父也在流泪!”御天一声惊呼。飞天抬起头,果然双梧真人的面上也落下两行清泪,仙风道骨的面容显得凄清惨然。

“不行,我得去救他们!他们两个定是出事了!”飞天霍然站起。

“飞天!你找不到的!”弘天急道,“若是能一起去,早就一起去了!”

飞天闻言怔住,半晌颓然坐倒。握着朝天的小手、再不说一个字。

朝天的泪水越流越多,双目急速转来转去,嘴唇颤抖着,手也渐渐握紧。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大叫了一声:“师父!”陡然坐起!

飞天大喜,一把拥住朝天:“小师妹!你回来了!”

朝天望望飞天,却没有反应,双目逡巡,看见了榻边盘腿而座的双梧真人,又是一声大叫“师父!”扑上去紧紧抱住,号啕痛哭。

哭声惊得小鹙扑棱棱飞起,躲在了高高的横梁之上;室外守候的云笈云章推门进来,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弘天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弟子出去,走到了朝天身旁,蹲下身,轻声问道:“小师妹!怎么了?”

朝天痛哭不已,抱着双梧真人只是不放。弘天飞天对望一眼,凝视着双梧真人的肉身,渐渐心拎得紧了。只见真人越来越小,道袍越来越宽松,面色虽然不变,可是泪水已干,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师父!”

“师父!”

两人惊叫着扑上,双梧真人倏忽不见,蒲团上只剩了一堆空空的道袍,落在白色云履之上,依稀可见九宫八卦下山川云霭。

“师父!”朝天一声凄厉的呼喊,穿透了寻真苑的屋顶,直刺云霄。案上的食盒被震得当当抖动着,险些掉了下来,御天眼疾手快地扶住,双眸中也是泪水弥漫。

师父,堂堂朝天宫的观主,修道几十年的半个神仙,居然羽化了!

“小师妹!究竟出了什么事?”弘天双目含泪,哽咽着问道。朝天恍如不知,哭得天昏地暗。

飞天拥紧了朝天,道:“小师妹,告诉师兄是什么事?”声音不知何时也带了呜咽之声。

“师父找到了我,我们正要回家,”朝天依在飞天怀中,渐渐不再歇斯底里地痛哭,流着眼泪道,“突然九天玄女来了,向师父兴师问罪。”

“九天玄女?”弘天皱眉道,“怎么知道是九天玄女?”

“她自己说的啊!”朝天有些愕然,“她从天而降,场面老大,穷神和太岁都叩拜讨好,师父也拜了的。”

“后来呢?”

“九天玄女说师父擅用《三皇经》,而且一次急急忙忙地召一千三百六十六位神祇仙官,造成天庭混乱不堪,好多神仙被耽误了正事,什么哪个龙王来不及降雨、哪里的花神忘了开花,总之天上地下被朝天宫的这次斋醮搅得乱七八糟。”

“师父怎么说?”

“师父冲我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朝天大约是想起了师父当时的样子忍不住地笑了,亮晶晶的泪珠闪在晶亮的双眸旁。“可是,可后来我才知道师父是故意逗我。”

朝天说着泪水又哗哗地涌了出来。弘天皱了皱眉,日日念“人神好清”“人能常清静”,现在一个哭、两个哭!连自己也要忍不住了。

“九天玄女说《三皇经》上本有禁令,不到山崩地裂的紧急事情,不得急召神祇;师父,师父,”朝天哽咽着艰难说道,“师父说我丢了,就是比山崩地裂还要紧急……”

弘天瞥了眼飞天,《三皇经》上写的有,那么看过这本经书的飞天自然也知道这条禁令,但显然这个师弟与师父想的一样。

“然后九天玄女就发好大的火,说师父几十年修道修的什么,置天下苍生于何处等等大帽子都扣上了。我帮师父分辩,她听也不听。”

朝天又哭得天昏地暗:“原来王母娘娘遣九天玄女来,就是来抓师父的,还要、还要惩罚朝天宫!”

飞天一言不发,轻轻拍着朝天安慰,目光中露出了深深的自责。当日在经文上看到禁令,并没当回事,只觉得找回小师妹是第一要紧事,没想到却将师父置于了险地。起坛作醮时,师父以《三皇经》博大精深、徒弟们功力不够为由,坚持亲自出马,那么也是预想到了可能的后果。

“师父说是这次的斋醮是他一人的主意,甘愿一人受罚,不能连累朝天宫。”朝天攥紧了飞天的衣袖,哭着说道,“师父说,师父说他本还有一甲子的阳寿,愿意全部抵消自己这次的罪过!”

“师父!”御天也惨叫一声,抱起了蒲团上的经衣云履,泣不成声。

师父,是真的羽化了!为了他最心爱的弟子,为了朝天宫。

“小师妹,那九天玄女是如何处置的?”弘天双目含泪,静静问道。

朝天想了想:“九天玄女好像也有些动容,就答应了,要带师父回昆仑山见王母娘娘。我抱着师父不松手,她一抬手轻轻点了两下,我就像是被人大力推开一样,就掉了下来。”

飞天松开双臂,凝视着朝天道:“师父去了昆仑山,阆风园?”

朝天点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滴滴落在飞天的衣襟上。

弘天沉吟着:“修道之人,最高境界就是脱凡成仙,师父能因此到西王母座下,也是常人难有的机缘。”

“但是我们再也看不到师父了!”

朝天抽噎着叫道:“师父阳寿已尽,在王母娘娘那里还不知被怎么发落呢!我被赶下来的时候,九天玄女唱那首歌谣:‘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出尘,便能前来!’可我怎么什么时候才能成仙上昆仑山?那时候,师父不知道在不在阆风园?”

弘天道:“小师妹,九天玄女唱这歌谣,回护之意甚为明显,师父应该没事的。我们虽然看不见师父,师父在天上一定看得见我们。见你这么哭,一定不高兴的。”

朝天怔了怔,停止了哭泣,可一转头望见御天手中的衣物,不禁又抽噎起来。

弘天与飞天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先奏知朝廷吧!朝天宫出了这么大事,不知道朝廷会怎么说?”

“师伯已经回京做了户部尚书,定会一力回护。”御天插口道,“不过师伯那里怎么说,倒要好好斟酌。”

“实话实说罢!”弘天叹道,“师伯应当能明白,而且,我猜师伯当年也是认识小师妹的母亲,知道那段往事的。”

朝天诧异地望了望弘天,没有作声。回思杨一清的所作所为,恐怕甚至不只知道那么简单,对亲弟弟当年的痴心大概也是规劝过的。而母亲当年,不惜抛下一切远赴万里之外的荒蛮岛国,却只是为了父亲。

“知观!”云函探了探头,小心问道,“是小师姑醒了吗?大门外听到师姑的哭声,那个琉球的尚清请我来问问。”

“琉球!尚清!”弘天还没答话,朝天一下挣脱了飞天,大步便往外走,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小师妹!”飞天一个箭步赶上,“冷静些!”

朝天不答,一探手取下飞天腰间的锦囊:“借令牌一用!”双脚连踏,竟是倏忽穿墙而过!

飞天怔了怔,一跺脚便大步飞奔追了上去。

“不好!”弘天跳了起来,也追了出去,“小师妹是要杀那个琉球人!”

御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云函:“看好屋中,什么都不许动!”急忙也往山门奔去。

朝天满腔怒火,仇恨自胸臆溢出,纤细瘦弱的身躯一直在颤抖。不惜在朝天宫内使出奇门遁甲,瞬时到了山门之外。锦囊中的一对五雷令牌紧紧握在手中,攥得几乎要扎破了手掌。

暮色苍茫,四月的凉风拂着银杏刚露出不久的绿芽,沙沙作响。尚清立在树下,魁梧的身形依稀可辨,腰间的丝绦松松垮垮。朝天不觉停下了脚步,遥遥远望。

“朝天!”

尚清一抬头见到朝天奔出来,又惊又喜,两步跨上相迎。朝天双手一翻,两枚五雷令牌已经架在了尚清脖子上,在昏暗的暮色中,令牌金色的光芒益加夺目。

这一招“双耳连璧”自己练了一个多月,才能左右合击,基本准确地架在敌人身上;小师妹,大概只在旁边看了两次吧?御天远远看见,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小师妹!”

飞天第一个赶到,见朝天雪白的小脸上泪水未干,双臂颤抖,胸膛起伏,连忙叫道:“别冲动!”

“是啊小师妹!”弘天急急忙忙奔到,也叫道,“朝天宫山门之下,不能见血!何况他是琉球中山王世子,杀了他,朝天宫都脱不了干系!”

“你醒了?”尚清只说了三个字,便静静看着朝天。

多日不吃不睡,双目中都是血丝,嘴唇干裂,自鬓角到下颌冒着短短的胡髭。五雷令牌金色的锋刃陷入了肉中,隐隐有血丝渗出,尚清却满面喜悦。等到了她,等到了她醒过来,真的是比什么都要欢喜。

时光似乎停止了流淌,沙沙的晚风拂动绯红的衣衫,朝天一病多日,益加纤细,仿佛随时被风吹走。尚清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朝天,目光中爱怜横溢。

“我看到了!”

终于,朝天颤抖着叫出来:“我父亲死得好惨!四千人追杀!浑身血洞!鲜血一直在淌!最后一箭,正中眉心!”

尚清不语,仍旧凝视着,温柔的目光似他的大手,轻轻抚慰着朝天。

泪水又哗哗地流下来,朝天哭道:“还有我母亲!心力交瘁,呕血而亡!”

风渐渐大起来,树枝也被吹得哗哗作响。“血债血偿,你杀了我就是。”尚清微微颔首,“对你师父也好交代。”

“我师父!”朝天哽咽着,“我师父为了救我,不惜逆天作醮召神,触怒天庭,九天玄女亲自来拘,已经羽化了!”

“双梧真人羽化了?”尚清惊得晃了一晃,脖上的利刃顿时刺得流出血来。朝天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又急忙架回了原来位置。看着鲜血一丝丝染在令牌上,泪水一颗颗滑落面颊。

弘天飞天对望一眼,缓缓走近朝天。朝天宫的山门旁光天化日杀一个琉球王子,不明智,看朝天的样子,也很难下得了手。

“朝天!朝天!朝天道长!”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奔来,领头的是气急败坏的向国泰。一边跑一边大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不,牌下留人!”

向国泰气喘吁吁地奔到尚清朝天二人之前,将手上的一张纸条塞到尚清手中:“飞鸽来书,刚到的!王妃病危!速归。”

“什么!”尚清脸色大变,扫了一眼纸条,“母亲病危?知道什么情况吗?”

向国泰摇了摇头:“就这张纸条,只有这六个字。‘速归’吧!成祭酒和礼部我都说好了。”

说着转向朝天,深深一揖道:“朝天!朝天道长!求你今日放过尚清吧!王妃病危,总要让他见一面吧?我们这么紧赶慢赶,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你要报仇,总还有时间!”

小鹙不知何时飞来,落在了尚清的肩头,咕哝着:“有时间!有时间!”

朝天看着尚清,刚才流血也毫不动容的脸上此时难掩焦急,不由得侧头望了望两位师兄,弘天飞天都冲她微微颔首。

“好!”朝天颓然收手,“哒”一声,装着令牌的锦囊落在了飞天手中。

尚清不动,凝视着朝天说道:“朝天,我回去看母亲,不知道时日多久。你要报仇,来琉球就是,我等着你!福州的琉球馆里有船,我会交代好,你到了就送你过海。”

“对啊!朝天!朝天道长!其实你是我们琉球人!”

向国泰大声道:“怎能不来琉球?你师父到底只是听说的,这事应该到琉球弄个明白!”

小鹙跟着附和:“明白!明白!”

朝天怒道:“我亲眼所见,怎么不明白!”

转身对着尚清高声道:“你回去告诉尚真王,就说我尚雪,尚德王的孙女、尚容的女儿,要去找他报这血海深仇!”

朝天昂首挺胸,这一刻,纤细的身形凛然生威:“当年他砍在我祖父身上的钢刀,射在我父亲身上的利箭,我一定加倍奉还!我是朝天宫的弟子,说到做到!”

“你放心,你的话我会告诉父王,我也会先查清楚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尚清缓缓说道,“若真是双梧真人说的那样篡权夺位,我还你王位,还你性命就是。”

两人的目光交错相缠,朝天眼中的怒火和仇恨渐渐柔和下来,良久良久,竟似不能分开。

尚清凝视着朝天,一字一句地道:“我,等着你。”侧头冲肩上的鹦鹉又含笑道:“小鹙,你也一起到琉球来!”

朝天望着尚清,忽然哼道:“新图出未央……”尚清展颜接着唱道:“南国重农桑。黄犊勤田亩,”

向国泰和几个琉球随从一起跟着和道:“仓庚执懿筐。家家蚕做茧,处处稻登场。”

尚清高亢粗犷的声音领着这一群琉球人豪迈欢动,盖过了沙沙的风声、哗哗的树摇。“男耕女织勤,春风遍八荒!”

尚清冲众人团团一揖,深深看了朝天一眼,转身大步而去。一群琉球人更不再回头,只有高亢的歌声依旧回响。“新图出未央,南国重农桑。黄犊勤田亩……”

歌声随人群渐行渐远,朝天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何时,泪水盈眶。

琉球的血啊,在我的血脉中;琉球的歌声,让我热血澎湃。琉球的这些人,本是我的同胞、我的手足!

可是,他们又是我的仇人,我终究要杀了他们,为祖父、为父母报仇。朝天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我只有十六岁,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SOvh3rrN1lzGt4LcQVpK/jlEm2T79PWPkuCsWu55sVnLuwu/FXpVujP/HLa8tB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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