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荒野,大雪纷飞。
朝天瑟缩着走在冰天雪地中,环抱在胸前的双臂紧了又紧,只是觉得冷。
这是哪里啊?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很久很久,永远都只见白雪无垠。朝天浑身早已湿透,鞋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走在雪地里的光脚冻得青紫,扎破了小指,孤单单一行的脚印里带着斑斑血迹。
天就要黑了,朔风裹着鹅毛大雪,如尖刀一样不停戳在脸上身上。朝天低头又缩了缩身子,继续艰难地一步一挪。
就让我,这么一直走吧!
“哎!小姑娘!去哪儿的?”侧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朝天下意识地望过去,仍然是一片茫茫雪原,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坐着两个中年人。一个胖得像肉球,满脸凶相;一个长得和善,瘦到干瘪的身形穿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戴顶破破烂烂的帽子,正对自己招手。
朝天不想和人说话,可是那两人围拥着一个小小的火堆,昏黄跳跃的火光在渐渐黑下来的旷野中份外诱人。朝天迟疑着,缓缓走了过去。
“哎呀,你又招呼别人!”肉球埋怨着,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这小丫头一身上好的莎萝衣,非富即贵,惹她做甚?”
朝天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是那一天的绯红衣衫,原来这叫莎萝衣,还是上好的?飞天师兄知道吗?
“坐下、坐下吧!”破烂衣帽的见朝天迟疑,笑着招呼,随手放了块石头在火堆旁,示意朝天坐在石头上。
哔哔啵啵燃烧着的火堆,蹿着小小蓝色的火苗,朝天不由自主地就坐了下去,双手伸过烤了烤火。不一会儿,身上的衣衫开始冒出丝丝白汽。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雪地里?”破烂衣帽的手中也有个酒葫芦,黄黄地带着黑斑,和他整个人一样陈旧破烂满是穷酸味儿,他却仿佛不觉,津津有味地呷了一口酒,笑眯眯地问道。
朝天低头不语,往火边缩了缩身子,迟疑地又收了收双脚。
“哎,你真是多管闲事!”
肉球又抱怨起来:“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和家里人吵架闹翻了呗!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你一个穷神,又怎么管得了!”
朝天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使劲把裙裾往下拉了拉,想遮住双脚。无奈不知道是绯红衣衫遇上雪水缩短了,还是朝天这些天又长高了,无论如何盖不住两只脚丫。
“算啦算啦!”
肉球望着朝天这模样大概也终于不忍心,摆摆手道:“丫头尽管烤火,我们不看你的脚就是!”说着又大口大口喝酒,神态已经有些醺然。
穷神却甚是热心,在自己的破烂衣衫中翻来找去,自言自语道:“哎,我记得我还有双袜子,小姑娘等等,我找出来给你。”
肉球“嘁”地鼻孔里嘲笑了一声:“你怎会有多的袜子?别惹人笑了!”
“怎么没有?”穷神不服气,“正月初六大家送我的时候,给的礼物可多了,岂止袜子?”
“知道知道。什么‘结柳坐车,缚草为船,载糗舆粻,牛系轭下,引帆上墙’,那都是巴不得你早点走!”肉球语带嘲弄,“你还当人是真对你好?”
穷神不以为忤,一边继续翻找一边笑道:“我管他真好假好,反正送我的我就老实不客气拿着!过了正月该找谁我还是找谁!所谓‘驱去复还’!”
朝天一直默不作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咭”地笑了出来。两人说的是著名的《送穷文》,唐朝韩愈写的,那么这个破烂衣帽的真就是穷神了。
“好啦!小姑娘终于笑啦!”
穷神还真的翻出了一双棉袜,递给朝天,笑眯眯地道:“给你,先穿上!小小年纪,有什么好愁烦的?什么事也用不着这样自暴自弃的!看看我们哥俩,一个穷一个凶,被人嫌弃了一辈子,不都照样活得好好的?”
“啥好好的?”肉球叹气道,“你别自己骗自己了,咱俩三清六界去不了,热闹人间被赶出来,只好待在这四合八荒之地!酒葫芦里有酒倒也罢了,明儿酒喝完了,可怎么弄?”
“怎么弄?再去讨呗!谁不给,我就赖着不走!”穷神昂首挺胸,“我可不是被‘赶’出来的,是欢送的!”
朝天一直不吭声,慢慢又低了头,缓缓穿上穷神给的袜子。居然还不错,是双厚厚的棉袜,虽然大出很多,可双脚靠在火边,不一会儿就暖洋洋的。朝天满足地叹口气,简直想再打个呵欠。
“这就对啦!”
肉球有些喝多了,叽咕道:“丫头总要先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仇人,心里头记牢了,慢慢报仇不迟。”
朝天望了望肉球,迟疑着问道:“你是,太岁神君?”
“哈哈!这丫头我喜欢!”
肉球一下子高兴起来:“穷鬼听到没?‘太岁神君’!叫得这么好听!”
“是啊!只听过‘太岁’‘臭太岁’‘死太岁’‘太岁爷’,最好的难得有过一次‘太岁灵君’,”
穷神也赞道:“这小姑娘果然不错,第一次听说‘太岁神君’!老哥,你这个名号大可使得。”
“说吧!”太岁美美地跷起了二郎腿,更像个肉球,“丫头有什么仇人?神君去帮你收拾了!”
朝天望着火堆一动不动。一阵朔风吹过,火光蹿起,舔舐着大朵大朵飞舞在半空的雪花。朝天咬了咬嘴唇,“有人,杀了我父亲,还害死了我母亲。”
“哟!这仇可深!杀父杀母之仇,可不能不报!”太岁啧啧叹道,“看不出小丫头有点儿名堂!”
“我的祖父,也是被那人的父亲杀害的。”
朝天说着说着又低了头:“家里的大臣、卫队,都被他们杀光了。”
“别哭别哭!”
穷神劝道:“这么惨呐!放心,‘太岁神君’会帮你做主!”侧身推了推太岁,“怎么了老哥?不说话了?”
太岁叹了口气:“你没听丫头说‘大臣,卫队’吗?这杀人的、被杀的,估计都至少是个王爷,命格极高极硬,搞不好还是哪个星宿下凡,我动不了啊!”
“嘁,”穷神讥讽道,“原来你老哥是欺软怕硬啊!”
“谁不是欺软怕硬?”太岁瞪了蹬眼睛,“你赖着不走的,不也都是软柿子家里?”
二人争论着、声音极响,朝天恍如不闻,凝望着火光,似自语般低低继续说道:“父亲死得好惨,浑身都是血洞;母亲好容易逃出来,生下我,就心力交瘁呕血而亡!”泪水终于滴下来,落在火焰中,“噗”地化成一缕青烟。
穷神和太岁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朝天,她只是望着火堆,默默流泪。火中的树枝不时爆开,哔啵一声。
“好啦好啦!”太岁仰头喝了口酒,豪气干云,“我去收拾那人就是!”
“好样的!”穷神鼓掌道,“小姑娘的‘神君’不是白叫的,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逛逛。我也跟着凑个热闹,去这有钱人家捞一回。”
见太岁瞪眼,连忙改口道:“去闹一回。为小姑娘出出气。”
二人正唠叨拌嘴,忽然“当——”一声震天磬响,地动山摇,四处的积雪簌簌而落。还没来得及起身探视,两道黄色符箓从天盘旋而降,一人头上落了一张。
“不过年不过节的,召我做什么?”穷神好奇地扯下头上的符文,扫了一眼。
太岁更是满脸惊异:“第一次有人召我!唤我去打架吗?”
“朝天宫急召一千三百六十六位神祇仙官!”
穷神看着符文奇道:“出什么事了?大明天子要死了?哪里百姓造反了?”
朝天听到“朝天宫”三个字,面色陡变,张了张口又闭上,终于什么也没说。
大雪还在下,鹅毛般的雪花弥漫在火堆之旁。将要黑了的天上一团团云彩急速飞来飞去,穷神仰头望了望:“大家都应召去了,咱们也赶紧走吧!”
太岁懒洋洋地不肯动:“肯定是搞错了!朝天宫那儿能有咱俩什么事?就是真要死人了,你去把死人掳个干净,我去把死人再整死一次?”
“当——”又是一声磬响,穷神急道:“二声磬了!三声不到要罚的!快走快走!你看云彩都下去了,就咱俩了!”说着拖起太岁便急急奔出,雪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
火堆边展眼只剩了朝天一个,呆呆地望着跳动的火焰。
“当——”第三声磬响,无比熟悉的声音。朝天自幼便听惯了,师父讲经、做法、开坛的时候,都会敲响玉磬。余音袅袅,犹在耳边回响,仿佛师父就在那里,再忙再累,偶尔望见自己的目光,都是怜爱慈祥。朝天忽然觉出了困倦,打了个哈欠,倚在膝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是一阵阵寒气逼人,朝天冻得睁开眼睛。面前的火堆只剩下微弱的火苗,柴火就要烧光了。朝天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仰头张望,这棵老树,怎么再折些枝丫下来呢?
经过这些天,朝天已经明白四处游荡的是自己的元神,软弱无力、通透无形,最擅长的奇门遁甲、顺便学的一点儿五雷正法固然都用不出来,连普通人类的基本动作也只能自娱自乐。
当年紫阳真人张伯端元神游扬州,摘琼花而返人间,一是因为张伯端修的是金丹大道,元神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是所谓的有形阳神;二是摘琼花的时候,张伯端已经八十多岁了。而朝天虽然自幼便在朝天宫,今年不过盈盈十六而已。
朝天思索着,望着高高的树枝叹了口气,颓然放弃。无意间一侧身,吓了一跳,有人!
不,不是人,没有一丝人气。
天色已经黑魆魆一片,大雪还在下,积雪泛着白光,两个黑色的身影一左一右立在前方。
雪色中不难看出,左边的一个身如四足野兽,面如人脸、两只眼睛通红通红冒着凶光,贪婪地盯着朝天;右边一个身体直通通地像棵枯树,也是人脸,两只眼睛全白、如漫山遍野的积雪一样茫茫没有焦点,朝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按道藏里说的,这是魑,魅?
比书上的图形更丑、更凶、更难看。朝天细细打量了一回,下了结论。
两个怪物牢牢盯着自己,嘴巴大张,流着哈喇子。朝天瞥了眼火堆,越来越是微弱,这两个怪物显然在等火熄灭,好扑上来吃了自己。修道之人的元神集天地灵气,服食了有大补功效,虽然比不上金蝉子转世的唐僧肉那样吃了长生不老,也是一等一地裨益补品。
这个,道藏里也有记载。
为什么要写这么害人的内容?朝天腹诽着,发愁地又看了看火堆。
火苗已经极为微弱,几乎成了火星,朝天瞥了眼蠢蠢欲动的魑和魅,无奈脱下左脚的棉袜,俯身丢进了火堆。
本就是烤得燥热的袜子,遇火便着,火苗“呼啦”一下蹿起,魑魅吓得后退了一步。朝天得意地冲两只怪物睒了睒眼。
然而一只袜子能烧多久?火焰很快就小了下来,魑的火红眼睛牢牢盯着朝天,口水流到了地上;魅的白茫茫眼睛不知望在哪里,直通通的身体往前跳了一跳。
朝天无奈,又丢了右脚的袜子。
接着是绯红衣衫的外层裙摆、中层裙摆、左边长袖、右边长袖……直到丢无可丢,朝天瑟缩着,往微弱的火苗边靠了又靠。一边冲魑魅胡乱嚷着:“我是朝天宫的朝天!你们两个怪物,得罪了我,就得罪了朝天宫!我师父会收了你们!”
魑和魅不知是听不懂人语还是不在乎朝天宫,一步步逼近过来,朝天不敢看魅的脸,侧过头,对上魑的红眼又是一阵恶心,急忙叫道:“怪物!我师父是双梧真人!今天召了一千三百六十六位神祇仙官的!你们当心这么多神仙找你们麻烦!”
魑有些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望了望魅,魅却大吼一声,又往前跳了两跳。朝天避不开它白茫茫的眼睛,终于吓得大叫:“师父!救命!师父!”
“朝天莫怕!”一柄拂尘直直地冲魅兜头砸下,正是双梧真人!
“魑!魅!胆敢欺负我朝天宫弟子!”麈尾千丝万缕绵绵不断,如钢刀如利剑,魑魅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师父!”朝天欢喜得几乎哭出来。
“看师父揍这两个丑八怪!”双梧真人找到了朝天,心情极好,劈缠拉抖扫,一柄拂尘使得出神入化,一边安慰朝天。
“丫头!你是朝天宫的,怎么不早说!”
雪地里气喘吁吁地又跑来两人,自然是太岁和穷神。太岁抱怨着:“我们把你早些送下去,不就没这些事?”
“是啊小姑娘!可闹大了!一千三百六十六位神祇仙官被急召到金陵,南天门的云路都被堵上啦!你当神仙都似我们哥俩孤家寡人啊?连灶神出门都四驾车马呢!再大的神仙就别说了!”
穷神也怨道:“大家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找你这个小姑娘!你师父一说,我就知道是你!”
朝天愣了愣、望向双梧真人,见两个怪物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欢喜地拍手笑道:“师父打它们!谁让它们不信朝天宫的!”
“好!”双梧真人听到朝天清脆的笑声,精神更是振奋,白色拂尘融入雪中几乎看不出模样,只听到呼呼的风声、魑魅的喘息声。
穷神兴致勃勃地张望着,一边随意笑道:“不过今儿乱哄哄的,看到了麻姑、嫦娥这些平常不苟言笑的大美女们急匆匆的狼狈相,值了!”
太岁也笑了:“不错。嫦娥不上粉的样子原来那么丑啊!还有麻姑,真是满脸麻子呐!”
说着不耐烦地看了看正在打斗的一道二怪:“真人!和这种妖怪有什么好打?收了好了!”
朝天拉了拉太岁:“神君!”
太岁挠了挠头:“丫头又来了!好,看‘神君’的!”
胖胖的身体忽然伏低,肉球变成了肉块,平平地自地面移向正在踉跄后退的魑魅,一个闷闷的声音隐约传来:“真人!让开了!”
双梧真人见太岁出手,急忙一跃退出。肉块迅速到了魑魅脚下,瞬时白茫茫的雪地变了颜色!
魑和魅慌得想逃,可是魑的四脚固然一个也拔不出来,魅的圆桶桶的身子也陷在肉块之中,渐渐矮了下去。红色的眼、白色的眼,惊惧地陷下去,像泥潭、像沙坑,不一会儿就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两个妖怪。
朝天看得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攥着师父的大手,一如幼时;双梧真人满面笑容,只侧头凝望着朝天。
穷神嘲笑道:“嘁!这有什么好看?凶神靠这招混了几千年!来来去去就这一招!”
太岁闷声闷气地答道:“一招总比没招强!穷鬼,你来试试!”
“嘁!你当我真没招啊!舍不得用!”
朝天听着二人斗嘴不由得笑,握着师父温暖的大手,只觉得无比安心畅怀。良久忽然想起来,惊疑地问道:“师父!我怎么能握住你的手?”
这么多天,都是通透而过,朝天的元神本来无形,所以去到前十几年遇见父母也看不见听不见。双梧真人含笑不语,只是攥紧了这个最钟爱弟子的温软小手,仿佛她仍在踉跄学着走路,仿佛她仍在咿咿呀呀儿语。
朝天望着师父的笑容,渐渐明白:“师父你也是元神?”
双梧真人微微点头,含笑道:“走吧!跟师父回家!”说得自然而然,似乎不知道元神出窍风险极大,又极耗费体力功力。
朝天红了眼圈,乖乖地应道:“嗯。”
师徒两人相视一笑。自双梧真人禁止朝天与琉球人来往的那个正月初二起,几年来二人第一次如此毫无芥蒂亲密如昔。
“哎!等等!”太岁早已恢复了肉球人身,正咀嚼着嘴巴,不耐烦地叫道,“小丫头叫了我半天神君,不能让你白叫喽!神君这一招太岁大发,就传了你吧!”
穷神不甘示弱:“穷神虽然穷,好歹也是个神仙!来,小姑娘,我也传你一招!”
一凶一穷两个神仙不由分说,分别拉住朝天的左右手,以掌相抵。朝天睁大眼睛,只觉得掌心一阵阵热流涌入,迅速流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双梧真人含笑而视,并不阻拦。
“小丫头原来功力也不错嘛!练的水底功夫?”
“倒是蛮纯的!小姑娘自幼修的道?”
两个神仙极热心地讨论着:“你把咱哥俩的招式混在一起,水底下试试!管保威力倍增!”
“对啊,就叫,叫太岁穷水!”
“为什么你在前面?穷太岁不行吗?”穷神不服气,“还真不行!太岁穷水就太岁穷水吧!谁让你是‘神君’呢!”
朝天听着两人唠哩唠叨,不禁笑起来。太岁穷水!使出来会怎么样?像太岁这样吞噬,像穷神这样洗劫一空?
突然,远远的空中一阵仙乐响起,丝竹笙箫、鹤鸣凤唳,悠扬悦耳、缥缈虚幻。五彩的祥云缓缓飘来,照亮了本已黑暗的天地,瑞霭氤氲中隐隐的香气似兰似馨。
穷神第一个跳起来,仰头张望;太岁费力地抬起粗厚的脖子,望望没有吭声;双梧真人变了脸色,顺手将朝天拖在身后,高高昂起的面上惊疑不定。
麝蓝扑面、环佩铿锵,一对对仙鹤青鸟依次落在雪地上。仙乐渐渐听得清晰,整齐划一的歌声犹如在耳边回响;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汤,正琙彼四方!”
“是九天玄女!”穷神颤抖的声音叫着,已经深深跪拜了下去。太岁惊得“噗”地吐出口中余食,滚圆滚圆地也跪在一旁。
双梧真人松了朝天的小手,牢牢将她护在身后,低低嘱咐道:“朝天!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说话!不要冲动!记得,好好地回朝天宫!”
朝天不解地望着师父,双眸在祥云的五彩光中依旧闪亮。
师父为什么这么紧张?九天玄女是西王母最得力的弟子,当年黄帝败于蚩尤,敬告九天玄女,未几有二童子持金函,六仙女同于云中,自称奉九天玄女圣命,送来六丁诀,包括供养祭醮之法、长生不死之道和强兵战胜之术,黄帝因此大胜并长生成仙。这还仅仅是九天玄女诸多神迹中不起眼的一项。
朝天宫对这位女神一向恭谨供奉,不曾缺过半点儿礼数。此时在荒地见到,应该高兴啊!
“双梧!你可知罪!”
半空中响起一声炸雷似的怒声。仙袂飘飘、华服闪烁,云髻高耸,额上贴着鹅黄的一位仙女脚踏祥云,缓缓落在前方,正大仙容的面上满是怒气。
朝天惊得一哆嗦,急忙去拉师父的大手:“师父!师父!咱们朝天宫有什么错?”
不想双梧真人一摆手避开了朝天,低低喝道:“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
仰望着九天玄女,双梧真人缓缓跪倒,口中说道:“弟子,知罪!”朝天惊呆了,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双梧真人之后。
师父,有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