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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小王爷朱佑枫反应极快,第一个拍手叫好:“飞天道长!了不起!你是朝天宫来的?”

“不错!”

说话间文飞天已经到了近前,众人见了他的面容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剑眉下的面容在细雨中晶莹透亮,一双幽深的星目清泠生辉、映得棱角分明的轮廓与道士身份不相衬的俊逸英挺,像是自画中走出的天将,又像是梦中见过的神仙,突然出现在江南的春雨中,如真似幻。

众人张着口,静默中只有雨丝唰唰的声响。

文飞天唇角微扬,礼貌的笑容冷峻孤傲:“家师道号上双下梧。”声音也如面容,不带一丝烟火气,亦不带一丝热气。

双梧真人!

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传闻九岁便在朝天宫修道,成化十五年被御封“真人”继观主之位,虽然“道不言寿”,但据说那时他才二十三岁!近三十年一直稳居朝天宫观主,统帅江南大小道观。虽然说起来隶属于正一教派,可因为朝天宫是皇家道观,地位恐怕并不在龙虎山之下。

而且自洪武三年,太祖就下诏禁止百姓取名用天、国、君、臣、圣、神、文、武、周、秦、汉等字,朝天宫弟子敢用“天”字作道号,足可见其尊荣特殊。

王守仁死里逃生,看了看身前水面上漂浮的黑色碎片好似燃烧后的灰烬,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道家五雷正法?心中揣测着,冲文飞天微微颔首示意致谢。

朱真在小王爷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大概是介绍双梧真人,朱佑枫望着文飞天,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崇拜:“果然名师出高徒!飞天道长,你刚才那招叫什么?”

“小小道术,小王爷谬赞!”

文飞天并不多言,骈指挥手,一张黄符忽悠悠地飞向王守仁的肩头。王守仁怔了怔,黄符落在肩头,流血神奇地渐渐止住了。众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朱佑枫长大了嘴巴:“哇!”鼓掌叫好都忘了。

文飞天这才转身对着钱宁问道:“阁下何以在这运渎上伤人性命?”

钱宁不答,皱眉思索。钱远大声道:“咱兄弟几个爱干啥干啥,要你这道士多什么事?”

文飞天冷冷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这运渎的仓城码头,本就是我朝天宫的地界,岂容你等胡来!”

钱静钱致正要开口,见文飞天剑眉一轩目光冰冷,嗫嚅着又缩了回去。钱宁暗骂一声“废物”,拱拱手慢条斯理地道:“道长有礼!非是我兄弟敢在朝天宫地盘放肆,实是与这位王守仁有些私人恩怨,一言难尽。”

王守仁明显受伤极重,这么拖一拖不让他治伤,不定就拖死了。钱宁心中盘算着,望着文飞天,神色诚恳:“此事说来话长,请道长容我一一道来。”

王守仁自然知道钱宁的主意,欲开口驳斥,无奈胸口气血翻涌,只怕一张口就要喷血而亡,强撑着挺立水中实在已是极限,面色苍白得已似透明。

文飞天却并不好糊弄,冷冷瞥了一眼钱宁:“你想拖延时间?”取出个朱红色小瓶,冲王守仁叫道:“先生张口!补天丹!”

王守仁一怔,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文飞天手指轻弹,一粒丸药已经到了王守仁口中:“吞下!”转身望着钱宁,一言不发。

朱一也极为精明:“小王爷,飞天道长,不用和这几个小子多说!”说着与侍卫们簇拥着王守仁,缓缓往船边移动。

钱远急得跺脚,望向钱宁:“大哥!”

朱真又俯身在朱佑枫耳边低低说了两句,小王爷点点头大声道:“你们几个,别打坏主意!我早说了放人!难道真要我宁王府出手吗?”稚嫩的声音居然颇有几分威严。

钱宁见朱一和侍卫们已带着王守仁到了画舫边,文飞天负手傲立一旁,冷峻的眉宇间透着煞气,知道今天讨不了好,搞不好杀不了王守仁,还要把自己兄弟四人搭进去。听到小王爷这么叫便就势下坡,拍拍袍角冲钱静钱致钱远使个眼色,侧身抱拳笑道:“今日幸会朝天宫飞天道长!宁王府小王爷!冲着二位的面子,在下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说着一转身,领着三个手下扬长而去。四人的绿色锦衣在细雨中有些扎眼,熬了不知几个日夜,背影看起来也都是疲惫不堪。

座船正厅中,画栋雕檐珠帘绣幕,悬着幅墨龙大画,两排八张黄花梨圈椅上铺着半新不旧的青缎撒花坐褥、搭着同色椅搭。王守仁草草随朱一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是王府侍卫的制服,头发仍是湿漉漉的,一张脸因失血过多苍白得毫无血色,淡淡的笑容却依旧光风霁月、深邃的目光闪亮温暖。文飞天傲然端坐在对面,仪容整洁滴水未沾,竟不像是自雨中过来。

两人一如春日和煦的阳光,一似严冬晶莹的寒冰,映得厅中五彩流光泠然生辉。

寂静中,珠帘后一阵环佩叮当衣裙悉率,幽幽的暗香似有若无地浮动飘过。王守仁双手紧握着花梨木的扶手,面上不动声色,一颗心怦怦乱跳。胸口气血翻涌,极力忍着还是低低咳嗽了几声。

不敢相信,十七年后这样再见。王守仁有些茫然,有些恍惚。

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脊背不由得一阵僵硬,这是她的目光吧?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王守仁松口气,心底竟然亦有隐约的失望。

终于,一群人围拥着朱佑枫自帘后转了出来,小男孩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朱一朱真带着侍卫分立左右。

待朱佑枫坐定,朱一跨前一步冲文飞天道谢:“飞天道长,敝上王妃致意,多谢道长前来迎接。王妃和小王爷旅途疲乏,今日先回府歇息,明日自当前去朝天宫拜会双梧真人。”

“王妃客气了,飞天分所当为。”文飞天淡淡答道,孤傲中不唯道士特有的飘逸出尘,更多千年玄冰的冷硬。

朱一不以为意,又拱手对王守仁道:“敝上王妃致意阳明先生,适才小小误会多有得罪,先生万勿介意。”

王守仁忍着肩头锥心的疼痛、含笑摇头:“王妃客气了,下官谢过王妃和小王爷相救之恩。”

朱佑枫家教极好,居然立刻谦逊:“不用谢啊!阳明先生。”胖胖的小手摆了摆:“我知道‘阳明先生’不是官职,是一个尊称。称呼先生,说明这个人学问品格很好,知识很渊博,很受人尊敬,就好比曾外祖父一斋先生。我当然应该救你。”

这么小的娃娃,懂什么?自然是她刚才这样教的。

王守仁强忍住望一眼帘后的冲动,勉力止住咳嗽,脊背又挺了挺,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小王爷过奖!下官王守仁、官封贵州龙场驿驿臣。”

朱佑枫见王守仁虽然是一身侍卫的制服、面色苍白形象困顿,可是举手投足间正大堂皇,这番自我介绍昂首挺胸说来不无自傲,倒有些迷糊:“哦!王大人免礼!”侧头又悄悄问朱一:“龙场驿驿臣是很大的官吧?”

众人都听见了,又是一片沉默。朱一迟疑着,望一眼王守仁道:“是。是很重要的职位。”

珠帘后有轻微的骚动,温柔的声音响起:“枫儿,你知道大明的驿递制度是何时有的吗?”

朱佑枫胖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不停画圈,想了想道:“是太祖洪武年间吗?”

“不错。”温柔的声音继续娓娓说道,“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最早的驿站,是建在贵州。”

“贵州?为什么啊?”朱佑枫果然惊讶,“那么偏僻的地方。”

“当时贵州宣慰使司奢香夫人受到都指挥使司马烨的欺侮,上奏高皇后,太祖为奢香夫人抱不平,斩杀马烨。奢香夫人感太祖和高皇后之恩,便开了自贵州入蜀的五百六十里山路,一路设了九个驿站,取名‘龙场九驿’,这就是大明最早的驿站。”温柔的声音耐心说道,“那之后,大明才开始了全国的驿递制度,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个,政务、军务上都离不了。”

“哇!”朱佑枫拍手笑道,“王大人你就是去这个龙场九驿啊?果然是很重要的位置啊!”

王守仁笑了笑,沉静从容中自有一种夺人的光彩,昂然而坐的身体如修竹般笔直高挺。

朱一咳嗽了几声对文飞天道:“此番小王爷在朝天宫习练朝观礼仪,多有叨扰,烦飞天道长多多致意双梧真人和观中各位道长。这是敝上王爷一点心意,万请笑纳。”说着双手呈过厚厚一摞礼单。

文飞天一动不动:“宁王厚爱,敝观心领了。朝中藩王与百官在朝天宫习练朝仪,本是太祖定规,敝观理当效力,不必客气。”不仅不收礼单,言下之意本是受命于朝廷,并非为藩王而为,甚是骄傲。

朱一没料到文飞天这么说,愕然僵立在当地:“这……”朱佑枫也愣住,侧头轻声问道:“娘亲,我该说什么?”

厅中静默了一会儿,珠帘后宁王妃缓缓说道:“飞天道长,我们王爷一片心意,礼单中大部分是朝天宫附近购置的地产。朝天宫素来为金陵百姓敬仰崇敬,王爷特意派人问过这些地方上的住户,都恳切希望托庇于贵观。”顿了顿道:“比如适才道长出手,也亏得仓城码头是在朝天宫的地界。”

宁王妃言语诚恳,声音柔软绵长、不疾不徐。王守仁有一丝恍惚,仿佛又闻见了书卷的气息,隐约的墨香。

十七年了,从没想过还能再听到这温柔的声音。

透过座船的雕花窗,绵绵春雨中的江南烟雾蒙蒙,岸上的粉墙黑瓦马头檐映着拱桥流水,如徐徐展开的画卷。十七年的时光忽忽悠悠盘旋着,如气泡“啪”地碎裂;心底珍藏的眷恋终于在这墨香的温柔声中苏醒融化、涓涓流淌。

文飞天迟疑了一下答道:“既然如此,横竖王妃明日就要见到家师,届时请家师定夺吧。飞天不敢自专,王妃和小王爷莫怪。”

朱佑枫这次会应付了,大概这个母亲教过,胖胖的小手摆了摆:“飞天道长,这怎么怪得到你?”小小年纪却真有几分王爷的风范,举手投足间气势高人一等。

文飞天淡淡又道:“谢小王爷。家师有个不情之请,这位王守仁王大人,”顿了顿又道:“就是阳明先生,家师吩咐了让飞天接回敝观。”

王守仁怔了怔想要说话,一张口却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直咳得直不起腰来。

小王爷眨了眨眼睛:“阳明先生……”侧头望向帘后。

珠帘后的宁王妃略略踌躇便道:“阳明先生去哪里,自然是先生自己决定。飞天道长不必客气。”

王守仁尚未及说话,小王爷抢着说道:“阳明先生,当然是朝天宫好!你看飞天道长的道术多了不起啊!你要是学会了,下次就不用怕歹徒追杀了。”

众人被他说得笑起来,珠帘后又是一阵悉悉率率声。

文飞天神色不变,淡淡道:“小王爷过奖。家师请阳明先生至敝观,倒不是为了道术,家师的医术在南京可称第一,先生这伤和咳血之疾,还是到敝观更好。”停了停道:“我这个止血符只能管一个时辰,先生恐怕去不了别处。”

王守仁心中念头急转,笑道:“如此有劳飞天道长!这就去吧!”既没有好奇双梧真人如何知道自己这些事,如何料到自己在此,也不问此去如何安排,与父亲王华如何联系。

文飞天目光中露出几分欣赏:“好。如此我二人先行告辞。飞天明日在观中静候小王爷大驾。”

朱佑枫兴高采烈:“好哇!明天见喽。”朱一朱真便躬身送客。

王守仁站起身,略略驻足,珠帘后无声无息,王守仁笑了笑,大步走出了座船。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雨后的空气似洗过一般,春风轻拂着分外清新。河畔是几排木屋,自水边连向岸上,直绵延进数条深巷。木屋简陋破旧,靠水的墙壁上满是苔藓,一级级石阶弯曲通向河边。

不远处一间木屋石阶上,有个藏蓝布衣少年在洗刷木桶,大概是工坊的学徒。水声哗哗,夹着少年口中低低哼着的小曲。

文飞天跨着台阶,侧首望向河中,冷峻孤傲的面上忽然现出一丝温柔之色,棱角分明的线条瞬时变得柔和。王守仁看得一呆,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河中碧波微微荡漾,几只水鸭子嬉戏着,或梳着毛羽,或低头觅食,时而扑棱没入水中。

水鸭子?王守仁心中疑惑。

文飞天察觉到王守仁的目光,脊背挺了挺,转身清了清嗓子问道:“补天丹服后还好吧?”言不由衷,自然只是为了打岔。

王守仁含笑点头:“若不是这补天丹,我刚才就倒在运渎里了。”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师父从来不自夸的,对朝天宫的补天丹却很自得,补气生血、强心安神,甚至对劳伤虚损凉湿衰弱都有益处。金陵的老百姓常常上观中求取,特别是些老年人,”文飞天难得说这么多话,渐渐恢复了平常,“严冬过不去的,几乎靠补天丹救命。”腿长步阔的挺拔身影依旧透着孤傲。

王守仁跟在文飞天身后上了数层石阶,雨后的青石板清清亮亮,几乎照得见人影。跨上最后一阶,王守仁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

画舫靠在码头,宁王府浩浩荡荡的人群正在依次下船,箱笼行李堆满了甲板。宫女侍卫的簇拥中,小王爷朱佑枫火红的身影异常醒目,胖胖的小手牵着的,正是她。仍然是一身素淡近似白色的衣衫,柔弱单薄的身形在江南雨后的春风中,几乎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她似乎察觉到,忽然抬头远远地望过来。

一眼。

只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牵着朱佑枫缓缓上了辇车。

同十七年前一样温柔,满是体谅的一眼,彻底击碎了最后一层封缄。四周景物模糊得不复存在,只有这目光笼罩着整个天地,王守仁几乎看得见自己的心潮汹涌,惊涛骇浪拍打着,没顶而来。

王守仁一阵头晕目眩,晃了晃险些摔倒。

身前的文飞天并未看到,扬声叫道:“仇英!”

藏蓝布衣少年停止歌唱抬起头,惊喜地笑了:“飞天道长!”随手敲了敲手中的刷子搁在桶上,迅速跑了过来。清秀的面容稚气未脱,带着江南独有的灵气。

文飞天瞥了眼王守仁有些迟疑,轻声问道:“她上来了吗?”

仇英笑道:“朝天道长吗?她今朝勿曾来。”

“没来?”文飞天沉吟着,皱了皱眉,“怎么会不练功?”

“或许观里有事啘?”仇英猜测。

王守仁眺望远处的天空,竭力做出欣赏风景并未听二人说话的样子。雨后碧蓝的晴空下,苍翠的紫金山参差如画,无奈二人的话语却还是清晰地传进了耳中。

原来不是水鸭子。

朝天道长?那是谁?在运渎里练功?

“有事?”文飞天思索着,望了望河中,面上的温柔一闪而过,随即又转身对仇英道,“帮我去送个信,有空吧?”

“有!有!今朝就是刷景阳阁的立柱,我晚些去能刷完。”仇英连声答应,“送拨谁?”

文飞天望向王守仁:“阳明先生!送给谁?”

肩头一阵阵锥心疼痛,王守仁强忍着,迟疑了下便拱手道:“在下王守仁,要带个信给家严,就是南京吏部尚书王华。”

仇英呆了呆:“你是王守仁?呃,对嘎,阳明先生!”

王守仁有些奇怪:“你知道我?”自己的“粉丝”不少,但大多是些文人,布衣工匠可不多。

仇英有些吞吞吐吐:“那个,你,廷杖的,是啘?”

王守仁望着仇英似为难、似忍笑的表情,突然明白了,腾地涨红了脸,闷闷地道:“是!”

文飞天不明白,目光中露出疑问之色,仇英凑到他的耳边想要低声解释,王守仁强忍着肩头的剧痛,道:“仇英!不许!”

廷杖大家都知道,就是朝廷上行杖打大臣。明朝时太祖开始用,永乐仁宣没打过,明英宗复用。如今正德年间权奸刘瑾当道,便大用特用。廷杖打的大都是直谏的言官、不肯投机的忠臣,所以被廷杖本身,并没有什么难为情。

王守仁自傲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忠义双全,被下诏狱被廷杖,都是名垂青史的事,甚至觉得与前朝大忠臣于谦被害有得一比,甚至司马迁,甚至屈原……比方一下也不为过嘛!

然而之所以红脸,是因为他是大明历史上第一个被扒了衣服打的;在这之前,好歹都是裹着身子打。仇英笑,自然是为了这个笑。

“成化以前诸臣被杖者皆带衣裹氈,不损肤膜,然犹内伤困卧,需数旬而后起,若去衣受笞,则始于逆瑾用事,名贤多死。”王守仁居然没被打死,是侥幸?是天命?自己也常常困惑。

望着仇英忍笑的表情,王守仁不由得郁闷,一脸黑线、额上青筋直跳。名垂青史!果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南京,连工匠都知道了!

仇英见了王守仁面色,不敢多说,忙道:“我去禀报令尊王大人,先生阿有啥个信物?”

王守仁想了想,解下腰间的佩剑递给仇英:“家严看到这把剑自然明白。”

仇英笑道:“剑?王大人勿会当作啥个凶信啘?”见王守仁的脸色不善,又道:“放心,你跳钱塘江的事早传到南京了,王大人笃定已经当你死了,家中灵位说勿好还没撤嘎!”

王守仁确信今天第一次看到仇英,然而这个藏蓝布衣少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让素来从容的自己郁闷。肩头锥心疼痛,王守仁瞪着仇英,又是一阵咳嗽。

仇英以为他还有什么口信,笑嘻嘻接着说道:“王大人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高兴哉!勿过请来的和尚道士恐怕就为难了,法事白做哉!”

王守仁咳得说不出话来,无语地望了望半空。

文飞天眉头轻蹙:“快去吧!请王大人到朝天宫就好。”

仇英望了望二人面色,终于停止唠叨,捧着宝剑,拎着大桶往木屋门边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仇英侧过头,冲着王守仁忽然笑了一笑。雨后的第一缕晨曦恰在此时落在他清秀的侧颜上,这一个诚恳的笑容,金光灿烂。以至于多年后王守仁看到仇十洲的画卷,总忆起此时此刻。 b95buxK0oeRdDyXCngZTvk7qYt4ewQ6ucb3Ld4/ITdttkTOOkSP381hHD5ljUl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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