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雨淋得朝天终于病倒,躺在寻真苑中,几天下来不由得唉声叹气。
御天正在榻前帮着换洗漱布巾,听见叹气声笑道,“小祖宗!又怎么了?”
“师姐!我已经躺了好多天啦!”朝天望着御天央求道,“我可以下来了吧?”
“不行。”御天板起了面孔,“师父今天早上还关照了的,得躺着静养。”
“还要养啊?”朝天愁眉苦脸,“再养真的养出病了呐!”
御天见了朝天这模样不由得好笑:“师妹,你怎么也算是自幼修道的,为何清静?炼养这些像是与你不相干似的?”
“师姐你也觉得?”
朝天眼睛一亮:“师姐你真是我的知音呐!师父每次说到‘以静为治’啦,‘归根曰静’啦,‘持养其神和弱其气’啦,我就打瞌睡!”
“瞌睡!瞌睡!”小鹙附和着,扑棱棱飞到朝天枕边,歪脑袋一齐望着御天。
御天看着这一人一鸟四只亮晶晶的眼睛,扑哧笑了出来:“那你以后可怎么办?朝天宫的真人,总不能一直嘻嘻哈哈吧?”
“真人?真人有师父和师兄,我才不要做呐。”
朝天不以为然:“不过呢,每次金陵的百姓叫我‘朝天道长’的时候,我都努力忍住笑、忍住说话,做出那种,呃,那种‘肃然埃墙之表’?”
御天无语地两眼望天翻了翻,朝天?肃然埃墙之表?
“朝天好些了吗?”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是师伯?”朝天大喜,叫道,“好了好了!已经好了!师伯快进来!”
“进来!进来!”小鹙一个旋转飞到门边,扇着翅膀表达了热烈欢迎,伴着杨一清进了屋内。
“唷,几天没见,朝天瘦了嘛!”杨一清语带戏谑。这大半个月下来,一老一小极为相得,变成了没大没小,“也没精神呐!”
“天天这么躺着‘静养’,当然没精神啊!”朝天简直像看见了亲人赶紧诉苦,“师伯!我就是有点咳嗽喷嚏头疼发热嘛,师父就不给我出门!连榻也不给下!”
“现在好了吗?”杨一清笑问,“那些个咳嗽喷嚏头疼发热?”
“好啦!”朝天一个咕噜坐起来,“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小鹙吓了一跳,跳到御天身后。
“师妹!”御天责备道,“当心再冻着!”说着取过件外衣披在朝天肩上。
朝天侧过脸背着御天,偷偷冲杨一清做了个鬼脸。杨一清笑了,咳嗽了一声对御天道:“御天去忙吧!这里我看着朝天就行了。”
御天怔了怔,旋即笑道:“那有劳师伯了。我正好还有点儿事。云册在外面,万一有什么,师伯让他去叫我就好。”说着行了礼便去了。
朝天松了口气:“师伯!天天给师姐这么看着,可憋死我啦!”
“生病了嘛,”杨一清笑道,“歇歇也是该的。”
朝天跳下榻,套上外衣便在屋中来回走动:“师伯!你胸口还痛吗?今儿尚清就能有消息了!要是养神芝取回来了,你就能治好啦!”说着有些兴奋,“那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你们说的是七天?”
“是啊!尚清一定会今天来的。”朝天毫不迟疑。
杨一清思忖:“福州来回,七天?这孩子真够拼的。”
“福州?”朝天诧异,“师伯你怎么知道要从福州取?”
“养神芝本是东海之物,琉球是东海上的岛国,又号称‘万国津梁’,有此物并不稀奇。”
朝天不等他说完,嘟囔道:“师伯你也知道‘万国津梁’啊?师父上次为这几个字发老大的火!我真不明白为什么。”
“琉球本身地方不大,所出甚少,但是因位置恰在各个番国之间,海上贸易极为便利发达。北上日本、朝鲜,南下安南、吕宋、暹罗、亚齐、爪哇、满剌加,便有了这个美誉。很多人都知道。”
“是谁取的呢?师父说他们自大呢。”
“怕不是琉球自封的,那么多番国,传着就传开了。琉球与各国的贸易,最多的是贩卖中原货物,丝绸、茶叶占大头。琉球海船向来自福建上岸,福州是琉球在大明的主要落脚港口。”
杨一清顿了顿道:“洪武初年,太祖下诏‘赐闽人三十六姓善操舟者,令往来朝贡’,在福建精挑细选了造船、天文、气象等各种人才,组成闽人三十六姓,远赴琉球,成为琉球王国中最负盛名的族群。所以琉球在福州建有琉球馆,不仅有众多番国的各种奇珍异宝,而且人才济济,势力不小。”
“这些都没听他们说过呢。”朝天歪着头,“师伯,为什么师父不让我和尚清他们玩儿?连你也帮着隐瞒尚清的身份?”
杨一清闻言怔了怔,侧头望向屋外。江南正是梅雨时分,阴雨霏霏日日连绵,平添几分惆怅。
“等你长大了,问你师父吧。”良久,杨一清温言说到。
“我已经十四了呐!”朝天嘟起了嘴,“是不是师父和琉球有仇啊?”
好奇的乌黑双眸亮晶晶的。杨一清又怔了怔,低不可闻地道:“好像……”
偏生朝天听见了,追问道:“像什么?还是像谁?”拉着杨一清的衣袖摇晃:“师伯,你就告诉我嘛!”
朝天的缠人功夫在朝天宫是一绝,其威力恐怕仅次于双梧真人的法术,素来无人能抵挡。枉杨一清做过多年堂堂三关总制的边疆大帅,望着朝天小脸上的祈求,一时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对付。正在额头冒汗,外面云函叫道:“小师姑!师父请你过去呢!云水客堂。”
朝天一喜,顿时忘了追究杨一清,笑道:“是不是,呃,有人送药来了?”
云函显然也习惯了朝天的绝顶聪明,并没有惊诧,点点头道:“是。我听师父师叔叫他刘监生。”又对杨一清恭恭敬敬行礼,“请师伯祖一起去。”
朝天不等杨一清答话,牵着他的大手就往外走:“我说得对吧?尚清,不,刘监生一向说话算话,七天就是七天,这不送过来了?师伯你的伤可就没事了,哈哈!”
一路唠里唠叨,吵得原本阴霾的空中乌云消散、飘洒的雨丝躲出了观外。
朝天得意扬扬地拉着杨一清一顿疾走,穿庭过院,远远望见尚清正立在云水堂前。与往日国子监的蓝袍制服不同,着一身松花方棋纹素锦短衣、黑漆马靴,风尘仆仆。
朝天欢呼一声奔了过去。杨一清看着尚清腰间悬的马鞭、燕颔虎头间疲惫通红的双眼、胡子拉碴的质朴笑容,不由得低低嘟囔:“老头子欠了两次人情,可怎么处?”
“为何读书?首先必得牢记不能以取利禄为急务。你小子虽然不贪利禄,但太也急于求成,看看你这文章写的!啥!”
杨一清大声嚷嚷着,一沓纸稿甩在了石桌上。
尚清涨红了脸,魁梧的脊背僵直立着,头顶上一串串熟得发紫的葡萄沉甸甸的,有些已经碰到了尚清的头巾,一片片葡萄叶子转过脸去,仿佛也被老头子训得不好意思。
杨一清伤势大好之后,便执意要搬出朝天宫;双梧真人拗不过兄长,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他孤身回镇江。兄弟二人折中妥协,杨一清在附近找住处,恰巧看中了糟坊巷中原来周臣的小院,双梧真人见这院子虽然小门小户朴素简单,却胜在洁净清爽距离朝天宫近,便也同意了。于是昔日的边关大帅,变成了糟坊巷小院中的老百姓。
朝天自然常常上门,杨一清喜欢她在时的热闹喜庆,可有时候实在又架不住她的聒噪,觉得不堪其扰。尚清一直称呼杨一清“恩师”,不知不觉中似乎真的变成了他的学生,习惯了每日带着功课过来,请教这个昔日的科举神童、当年的朝廷重臣。杨一清感激尚清两次相救,自然倾囊相教,倒也解了不少闲居的寂寞和郁闷。
只是西北待得久了,带兵带得惯了,杨一清的脾气实在不小,骂人也实在直接到丝毫不留情面。尚清算是性格豪爽的,像今天这样被训得满面通红却也成了家常便饭。
“师伯!又怎么了?”
朝天推开院门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尚清便冲着杨一清嗔道,“师伯好好说不行吗?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两人都被她说笑了。杨一清叹口气,挥了挥手中的蒲扇:“尚清,你坐下。”
朝天拉着尚清坐在石凳上,顺手摘了两串葡萄,在石井边洗净了放在二人面前。
“读书,当然有天资高下之分,聪明人读一遍便会了,”杨一清缓缓说道,“像朝天,这么大了就没什么书要读第二遍的,那么高深的《周易参同契合》《东华玉篇》,她也是真人教了一遍便会了,至少是囫囵记住了。”
朝天得意地冲尚清睒睒眼睛,尚清好容易忍住了笑,望着杨一清继续聆听。
“尚清你虽然没有朝天那样的绝顶聪明,可每一篇文总不过两三遍就能朗朗上口,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上等资质了。”
杨一清说到这里,瞪了正在做鬼脸的朝天一眼:“朝天别捣乱!”才又缓缓说道,“但是读书要有本原、有次序、有纲领、有要法。不能胡乱堆砌,所有的书本都放一起就算好文了?”
“我就是觉得,都好,都不舍得丢。”尚清轻声说到。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杨一清说着说着声音又大起来,“这一篇是让你论时策,你一会儿‘为政以德’,一会儿又‘得天下有道’,究竟是要表明什么?”
见尚清又红了脸,杨一清又叹了口气:“太急了。一次说一件事,这么多好文,慢慢学。”
尚清欲言又止,朝天望了望他的面色已经猜到:“尚清你是担心在这里的时间不够‘慢慢学’?”
“是。”尚清终于开口,“父王就我一个儿子,临行再三叮嘱,让我早日回琉球。母亲更是哭得话都说不出,倒似生离死别一般。”
“那你要什么时候回琉球?”朝天问着,不知怎么心中忽然一紧。
尚清摇了摇头:“也没有具体的计划安排。我本想不过是两三年的事情,可是进南京国子监快一年了,只觉得中华文明博大精深,越读就越觉得书海浩瀚,学海无涯,这样学一辈子也是学不完。”顿了顿道,“很多时候,就有些焦急。”
“尚清你将来,是要继承琉球王位的?”杨一清突然问道。
尚清怔了怔:“恐怕是。”
“哇!”朝天抢着赞道,“那你以后就是琉球国王?守一方疆土,管一方百姓,好神气呐!”
“朝天你就会取笑。”尚清笑了笑,“那么个弹丸之地,如何能与天朝比。”
顿了顿道:“琉球语连文字也没有的。我们的官方文书包括贡表、奏折、咨文、记史都用中文书写,寺庙、学校、公祠的碑铭也用汉字刻书。汉语汉学在全国普及,汉语被称为官话,有专门的教材,比如《学官话》《百姓官话》等。”
朝天诧异:“官话?那汉语的方言怎么办?你们学哪里的话?”
尚清笑着冲朝天眨眨眼:“就我这个话。”
朝天大笑:“应天府腔,嗯,”想了想,“四牌楼标准口音。”
“及国子监调调!”尚清接着道,两人又笑成一团。
杨一清也笑了,忽然便仿佛还是在军营中、在城楼上,没有战事的时候,官兵们一起也是这样时常哈哈大笑,无论苦寒难耐,无论风沙侵体,都消散在笑声中。
良久,杨一清摇了摇头道:“既然是要为君主,就读些帝王之书吧!明儿起自《尚书》学起,读读《吕氏春秋》,再讲讲各朝正史,这样总有个两三年,为君之道就能学得差不多了。兵法带着讲讲,你回去先把《孙子》背熟喽。”
“那与国子监里学的一样吗?”朝天立刻道,“若是不一样,尚清可不挺累的?”
“就你这丫头事多!”杨一清瞪了眼朝天道,“国子监的功课归功课,那个老夫管不了!尚清学成啥样就啥样!我只管我这里教的!”
朝天不依不饶地拉住杨一清的袖子:“师伯凶什么?琉球国也是大明的疆土嘛,将来尚清治理得好,您老人家不也面上有光,好常去吃吃喝喝嘛?什么‘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饌’的?总不想他现在累趴下吧?”
朝天除了道藏,其他书没怎么读过,听尚清念几句,常常一知半解地乱用。
杨一清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哼了一声板起脸不吭声。
尚清笑道:“朝天你别担心。国子监的课程不难,若是只想对付着过去,只要不多旷课就好。我没事的。”
“真的?”朝天将信将疑:“那为什么每次说到功课向国泰都愁眉苦脸,恨不得哭一样?”
杨一清又瞪了眼朝天道:“老夫刚才不是说了吗?聪明的有,笨的当然也有!读个一百遍也不知所云的,多了去了!”
“师伯又在说谁了?”
随着不紧不慢的问话,御天提着食盒缓步进了小院:“唷!好热闹!正好,都来喝一碗绿豆百合汤。”
朝天连忙迎上去,接过御天手中的食盒搁在石桌上,一边问杨一清:“师伯现在喝不?要不放井里湃一下?”说着边往井栏边走去。
杨一清瞥了眼点了点头:“看!这就是聪明的。总这么善解人意。”
“那我们这些都是粗粗笨笨的了!”御天笑道,“我看着炉火炖了一下午,倒不如师妹这一句问话了?”
燥热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停住,一种不明不白的沉闷尴尬突然蔓延。
尚清站起身笑道:“我去帮朝天。”便大步走向院角的水井石栏边,两人将绿豆汤放入水桶,小心地坠下井中,朝天又在唧唧呱呱不知絮叨什么,不时传来尚清一阵阵爽朗大笑。
杨一清哼了一声,淡淡道:“御天坐吧。”
御天讪讪地侧身坐下,问道:“师伯都好吧?有什么想吃的吗?告诉我我去做。”
“得了不用了,这里杨洪做得蛮好。”
杨一清并不领情,干脆利落地道:“你那观里不能见荤,做来做去青菜豆腐,可淡出鸟儿了!老夫搬出朝天宫,不就图的个痛快自在!”
御天赔笑道:“那是。师伯久在边关,壮志豪情惯了的,朝天宫是拘束了些。”
“是啊。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杨一清低低吟着,两眼望天。碧蓝的晴空虽然高远,可是四处被亭台楼阁或者山丘林木遮住,哪里有塞外一望无际穹庐笼罩的辽阔壮观?两只小巧的黑燕低低掠过,又怎比得上苍鹰翱翔无际长空的自在豪迈?
而这小巧精致的江南小院,青石井、绿芭蕉就要将自己吞噬;金戈铁马、黄河黑云、烽火关塞、烟尘大漠,从此都再不可见吗?
杨一清长叹一声,一掌击在葡萄藤上,葡萄架晃了几晃,扑簌簌落下大大小小的树叶,带着几粒未熟的青果。
御天吓了一跳,忙起身捡拾。杨一清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用捡,随它去。”
“是,师伯。”御天口中答应着,还是将地上清理干净,都丢入角落的簸箕里,才回到石桌旁重新斜斜坐下。望着杨一清,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杨一清扫了眼御天,几乎是强抑心中的不耐。
“是,师伯。是这样,”御天踌躇着,双手扭在身前,捏着衣角缓缓说道,“先父,先父惨死诏狱之中,师父做过一次度魂。可是……”
杨一清早已经知道了御天是蒋钦之女,听到这里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可是什么?”
“正月的时候我们同门四人一起回原来的御史府老宅,飞天师兄又有些恍惚,”御天含糊说着飞天,自袖中掏出一个锦囊,“自先父的房中取了这个交给我。”
说着打开锦囊,将仔细折好的麻纸奏疏递在杨一清手中。杨一清心中一动,展开麻纸只扫了一眼,便站了起来。双目移动片刻看完,转身直对着御天,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是蒋御史的字?”
御天郑重其事地点头:“我确定。这是先父写的。字迹、纸张甚至用的墨,都是先父生前的习惯。”
“了不起!”杨一清一拍石桌,桌上的葡萄跳起来,又滚了几颗在地上,“了不起!铮铮铁汉!有此奏疏,何愁刘瑾不灭!”
“是。师伯。”御天小心说道,“奏疏中的第十一条刘府中私备黄袍,第十四条暗藏兵器进宫,这都是皇帝忌讳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先父如何得知,总不是无风起浪,若能说动皇帝搜一搜,说不定便坐实了刘瑾谋逆之罪。”
“不错。”杨一清颔首道,“唯有这个罪名,才能扳倒刘瑾。皇帝无心朝政,前面那么多人弹劾刘瑾贪财、纳贿、收例银等等,各种祸国殃民之举,皇帝根本就不在乎。”看了看御天赞道:“御天很有几分头脑嘛,一点儿也不粗笨呐!”
“谢师伯夸奖。”御天仍旧一丝不苟,小心问道,“那师伯看这奏疏如何交到皇帝手上呢?”
“交到皇帝手上不难!”
杨一清大手一挥:“难在让皇帝看、让皇帝信、让皇帝当即下决心,还要立刻动手!”
“是啊!师伯!”御天激动起来,“怎么能做到呢?”
“这个人,必须与刘瑾一样,是皇帝信赖的宠臣。”杨一清口中说着,仰首望天似在沉思;御天不敢打扰,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动,在葡萄架下也觉得口干舌燥。等了这么久,师父总是不让有任何行动,好容易今天鼓足勇气来寻师伯,不想立刻看到了希望!
“我心目中,有一个人选。”良久良久,杨一清回头道。
御天跳起来:“是谁?师伯!我去找他!”
杨一清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还要再试探试探,更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还要再等啊?”御天大失所望,声音都似乎嘶哑了,“师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杨一清不语,望着御天攥得紧紧的双拳,良久缓缓道:“现在只有等。”
“等什么?”朝天笑嘻嘻地自井边回转,手上拿着枝茉莉花,顺手别在御天衣襟上,又塞了一枝在杨一清手中,“香吧?”
洁白的小小茉莉花朵,散着幽幽清香,盈盈一握;而边塞,是大片大片望不到边际的马兰花,紫色星光一样遍洒在绿色无垠草原中。
杨一清捏着茉莉半晌无语,望了望同样笑意满面的朝天和尚清,随口说道:“等你们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