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很快进了梅雨季,每天每天就是下雨。
沐昌祺很兴奋,江南的雨,细细濛濛地将天地接成一片。又柔软绵长地将清晨黄昏连在一起,不像云南的雨,来得快去得急,噼里啪啦地就不见了。昌祺在雨中摘花弄草,只觉得雨丝浸润过娇软柔嫩,与云南植物的挺直刚硬迥异,又是诧异又是新鲜高兴。
然而一天一天又一天,细雨一直不停,简直要把春季夏季穿为一串,昌祺终于急了。
“丹姐姐,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望着窗外永远丝丝缕缕的雨幕,昌祺两手支颐,呆呆地问。
“梅雨季节就是这样啊!”丹珣头也不抬,一副司空见惯的腔调,“有的下呢!你就别想着出去玩了。放过那些蝴蝶蜻蜓和蚂蚱吧!”
先是园子里四处找草药,然后自捉过一次蝴蝶,昌祺和徐君怿就迷上了抓活物,虽然玩过了总是再放走,可是丹珣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
“不是想着玩,”昌祺解释道,“我好久没回将军山了。上次路上淋了雨,爹爹就不许我雨天再回去看他。”
“哦?”丹珣终于自一堆纸笺中抬了抬眼,“难怪这一阵你老在我面前晃悠。”顿了顿又问道,“上次怎么淋了雨?没有雨具吗?”
“六哥哥带了雨衣的,让我穿我不肯。后来半路上下得有些大了,他把他的雨衣给我,可是雨实在太大,结果两个人都淋湿了。”昌祺不禁自责,“害得六哥哥还被爹爹说了几句。”
“哼!你爹凭什么说六哥啊?”丹珣脱口而出,自己醒悟了又淡淡别过脸去,“我是说,六哥够冤枉的。”
其实抱不平的是:沐朝弼是犯人,徐克绍才是监管他的锦衣卫指挥!况且又凭什么,老是要送昌祺?
郑夫人,怎么不管用呢?不过六哥这样的男子汉,定是有自己的个性吧?丹珣有一刻出神,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是喜是忧。
“是啊,我也这么和爹爹说。”昌祺伸了伸舌头,“还好六哥哥一向脾气好,就笑了笑。要是像我几个哥哥那样的,就糟啦。”
丹珣忍不住冷笑一声:“六哥脾气好?他堂堂中山王之后,世袭的锦衣卫指挥、官居四品,你夸他脾气好?多少人惧他惧得要死!”
就是我俞丹珣、虢国公之后,对他也是仰慕中带着惶恐!
这个昌祺,沐家的小蛮夷,居然说他脾气好!丹珣恨得简直要吐血。
昌祺见丹珣面色不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识趣地不再说下去,转头又望着窗外继续看雨。
江南的雨带着雾气,无声无息地浸润着绿树红花,和云南稀里哗啦的暴雨太不一样。妈妈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帮着阿舅能打赢缅王吗?还有大哥二哥三哥,会助他们吗?
丹珣见昌祺不作声,也住了口,垂头重新看起诗稿,口中低低吟诵。
现在这几乎成了唯一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虽然诗稿的主人名叫徐天赐,但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那日徐克绍捧着书笥进来,兴头头地本是找江先生的,说是先祖父徐天赐当年人称徐锦衣,为人豪侠仗义,有金陵孟尝君之名,无意中发现这箱诗稿,若能编校刊印才好,一是圆祖父心愿,二来也是金陵文坛盛事等等。孰料江东之一口回绝,态度虽然客气,却毫无商量的余地:“六爷,小的受宠若惊,但乡试大比之前,实在不得空,您要是等得,就搁这儿,我考完了再看。”连书笥都没打开。
徐克绍为之气结:“有什么等得等不得?反正先祖也过世多少年了!”转身冲着徐君怿:“七弟!”
徐君怿不等他开口,连连摇头:“六哥别找我,我这学做八股呢!破题破承题比中比,等我这文章做好了,自然要诗就诗,要赋就赋。现在看你这些诗稿,带上风花雪月的字样,有碍圣贤口气,没准成野狐禅了!”
徐克绍不知是否气得狠了,不怒反笑:“哦?那七弟你将来定是蟾宫折桂的了?我们徐家若是出个进士、状元,定然震惊朝野呐!”
“那倒不必,不过自挣的功名,当然比靠着祖荫的好。”徐君怿没听出讥讽之意,认真答道。
恰好丹珣和昌祺走进塾中,昌祺望着众人没搞懂什么事,丹珣零零落落听着已经明白,见徐克绍脸色铁青,连忙笑道:“六哥!是什么诗稿?若是不嫌弃,让我看看如何?”
江东之第一个高声赞成:“对啊,六爷!俞姑娘是塾里诗词最好的,作的比我高明得多!看的眼光也是最好!
人又细心!
这个诗稿的校对检查,俞姑娘最合适!”
丹珣记得当时自己红了脸,然而徐克绍将书笥送到自己面前,笑了笑:“那就有劳俞妹妹了。”
为了那一个笑容,丹珣沉醉了好些天,更心甘情愿地捧着诗稿每天自早看到晚。偶有别字,连忙小心注在一旁;或者想到更好的字句,也仔细写下,对徐克绍祖父徐天赐的这一笥诗稿简直是呕心沥血。
“先生来了!”烟雨濛濛中隐隐出现了江东之的蓝袍身影,撑着油纸伞,步履昂然地穿过一片嶙峋的湖石,上了游廊。昌祺叫着,慌慌张张地赶紧坐好,捧起书本作势苦读。丹珣瞥了一眼,发现昌祺的书拿倒了,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东之大步进了静妙堂,随意收了雨伞放在角落,咳嗽一声拿起案上的戒尺,直接问道:“沐姑娘、俞姑娘,昨儿的功课都做完了?”目光落在昌祺的书上,皱了皱眉头。
昌祺一低头才看到书倒了,急忙又翻转过来,不想桌上笔墨纸砚、文山笔架、水杯里还插着早上摘的茉莉花,好多东西碰着顿时泼泼洒洒落了一地。昌祺红了脸,赶紧弯腰捡拾,弄了个手忙脚乱。丹珣含笑看着,眼底掩不住地不屑。
“俞姑娘,你先说吧。”江东之又皱了皱眉,道,“昨儿讲的‘知止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都明白了?”
“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丹珣仍旧带着微笑,侃侃而谈,“无非讲的一个‘静’字。子是‘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孟子求放心、思诚;朱子‘始学功夫,需是静坐’,都是一脉相承的道理。”
江东之听得连连点头,昌祺睁大眼睛望着,满脸的钦佩简直到了崇拜。丹珣微微一笑,递给江东之一张花笺:“昨儿学了这一段,心有感怀,成诗一首。”
“默默常趺坐,熙熙总读书。”江东之念诵着,含笑赞道:“好,这个意境很好。朱子曾曰:‘为学大要,只在求放心。此心泛滥无所收拾,将甚处做管辖处?须先就自心上立得定,决不杂,则自然光明四达、照用有余。’俞姑娘天资聪颖,学问一日千里,过不多久,怕我也不能教了。”顿了顿又道,“常记静而能安,对为师也很有启发。”
丹珣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先生过奖。这番静以修身的道理,先生自然比学生懂,我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当然,”随手指了指昌祺,“比她要‘静’。”哼了一声道,“一天到晚手忙脚乱、乱七八糟!”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昌祺不意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愣了愣也笑了,一如往常的毫无机心。
江东之轻叹一声:“俞姑娘聪明。‘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与你共勉罢。”说着交代了今日的功课。
丹珣望着昌祺仍有些愤愤不平,想着那个原黔国公的老头居然教训徐克绍,真是可恨!一边提笔写字作文,一边皱眉。江东之看出她心绪不佳,又温和地赞扬夸奖,无非是这个字撇得好,那个文转得妙,丹珣渐渐开心,师生二人重又有说有笑。
“沐姑娘,你呢?”江东之踱到昌祺面前,“却千里马的故事记得吗?”
“记得。”昌祺一说到功课就有些惴惴不安,“夫千里马是良马也,文帝以为非天子所宜用,尚且不受,况其他朱玉宝贝、珍禽异兽?不切于人主日用者,又岂足以动其心乎?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正文帝之谓也。”昌祺紧张地望着江东之,屏气凝神一口气滔滔背完,长长松了口气。
“很好。”江东之温言道,“这一阵背书大有进步。”
“先生,这套书好,有图画,我看得不打瞌睡,然后记得也就牢些。”昌祺老老实实地答道。丹珣在旁听到,哧地一声轻笑:“看书非得有图画?”
江东之抬手止住丹珣,温言道:“这本《帝鉴图说》本来是给当今皇帝看的,圣上方在冲龄,张阁老与吕大人、马翰林等苦心编撰,内容是史实,更注重趣味,就是希望圣上学得进。难得冯公公印出来,如今市面上居然有,正适合沐姑娘。”
“是啊!爹爹也说我学这个很好。”昌祺道,“爹爹说张居正是坏人,但这本教材是做给小皇帝和天下人看的,标榜以史为鉴,什么视其善者取以为师,视其恶者用以为戒,所以内容堂皇得很,让我用功学呢!一个八十一事,一个三十六事,要理解要记牢。”
翻了翻图册又道:“我们自北京出来的时候,太后召见,安慰了爹爹,让他安心在南京休养。小皇帝也在,望着挺和气的。宫里那么闷的日子,可真难为他。”
“你同情皇帝?”丹珣笑问,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皇宫那么大,可是他没有父亲、没有好朋友,每天就是上课,太后对他又很严厉,我看他好孤单呐。”昌祺道,“先生说的冯公公,是不是一直在皇帝身边,他喊‘大伴’的那个大太监?”
“传闻圣上是称呼冯公公为‘大伴’,是否属实究竟不得而知。”江东之摇头道,“冯公公一直在皇帝身边自他幼时陪伴,先帝驾崩时在榻前受命,后来就自居为顾命大臣。”
“爹爹说他也不是好人呢!”昌祺道,望着先生,双眸黑白分明。
两人口中的冯公公,名叫冯保。隆庆元年时就是东厂提督太监,和当时的首辅高拱交恶,联合张居正,在穆宗驾崩后抓住高拱的一句无心之语“十岁孩童如何治天下”,大做文章告到万历皇帝生母李太后那里,排挤走了高拱,使得张居正成为内阁首辅,自己也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被李太后视为臂膀。
“本朝自永乐年便宦官权重,好人坏人,一时也难简单一言蔽之。”江东之叹道,“对于你爹爹来说冯公公自然不好,确实他权势熏天,连皇帝登基的时候也紧立一旁,大臣们行礼像是给他行礼,后来又诸多僭越之举,不过,”
顿了顿拿起丹珣的《帝鉴图说》道,“冯公公也做了不少实事。比如刻印了这些书,除了这本《帝鉴图说》,还有“四书”“五经”《启蒙集》《通鉴直解》,以往或者看不到,或者贵到很多读书人根本买不起,多亏冯公公组织刻印,书成后取价极廉,现在穷苦学子亦能负担。”
“刻印书很难吗?”丹珣好奇地问道。
“很难也很容易。”江东之实话实说,“洪武元年的时候,太祖皇帝就诏除了书籍税,刻书本身又无限制,当然《明会典》中规定:凡造谶纬、妖书、妖言及传用惑众者斩。只要不是‘妖书’,想印就能印。如今文人又多,著述甚丰,所以刻书业极繁盛,仅官刻就超过两百家,私刻则难以计数。”
是的,明朝的时候,并没有“书号”这个词。
“说难呢,这些官刻私刻大都是为了赚银子,刻印的时候就要考虑销量。”江东之说得有些感慨,“最好卖的,是科举选本,就是选一些历代科考的好文包括考卷、墨卷,房书即进士的文,行书就是举人的文章,加以批注,这些凡参加科举的无不要买着看。”
“先生也看吗?”昌祺抢着问道。
江东之笑了笑:“为师也看过呢!要想科举出身,总要明白规则,是不是?所以这是印得最多的。再就是古书,‘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这些也不愁销路,若是有些名人评点的版本,更是热卖。还有些新奇的小说、传奇,比如近年流行的《三国演义》这些,销得也很好。难的就是名不见经传的、销不出去的书,没人肯印。”
昌祺不大明白:“那六哥哥怎么能印他祖父的诗稿?”丹珣冷笑一声,望了望先生,忍住了没说话。
江东之看了看丹珣案上的书笥,温言道:“徐公天赐是徐太傅之子,自己又身任锦衣卫高官,被人尊称金陵孟尝君,本就是个名人。何况只要自己承担费用,包括雕版刻印的材料、各种人工开支,当然就可以想怎么刻就怎么刻。六爷印这个书,估计也不是要卖着获利,想来不过是馈赠亲朋好友,缅怀先人罢了。”
“哦。”昌祺终于懂了,“就是有钱就可以。”
“是。”江东之无奈地摇摇头,“所以,沐姑娘你几时要是想刻印本书,是很容易的。”
虽然徐邦瑞极力封锁消息,可是沐家送礼来时的场面太大,究竟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开了。自那之后,魏国府上下佣仆看昌祺的目光都不一样,甚至说到她刚来时穿蒲窝子,也成了富家小姐一种有趣的癖好。
“我?”昌祺伸了伸舌头,“我能有什么东西印?”
“别小看了自己。”江东之想了想,“比如说,你不是熟悉花花草草?将来再写一本沐昌祺版《神农本草经》,说说草药,多好!”
“《神农本草经》?”昌祺问道,“是神农氏写的吗?”丹珣“哧”地笑了一声,居然有人没听说过《神农本草经》!
江东之皱了皱眉:“这个说来话长,是起源于神农氏,又代代口耳相传,汉时集结整理而成,成书非一时,作者亦非一人。”
“哇!能看看就好了。不知道神农氏用的草药和我们摆夷的一样吗?”
“这个为师也没看过,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据说有几百种草药,皆配有图形、用法,厚厚几卷,相当珍贵。”
“有什么了不起,姐夫的书房里就有一套,还是梁时的孤本,举世无双呢!姐夫从不给人看的。”丹珣冲昌祺撇了撇嘴,“反正你也看不懂。”
江东之见丹珣句句贬低,昌祺只笑嘻嘻地不以为意,心中暗叹,岔开话题道:“冯公公平日据说常常巡查,碰到不平事会管一管。比如今年五月开始的大热审,平反了多少冤案。”
“平冤案?”昌祺眼睛一亮,“我爹爹的这个能不能啊?”
“你傻啊!”丹珣插口道,“大热审是三法司办的,三法司怎么能管得到锦衣卫的案子?”
昌祺不解地看看她,又看回先生。江东之解释道:“黔国公本来是张阁老派锦衣卫办的案,听闻冯公公的东厂也曾帮着收集证据。和三法司本来是两回事,而且大热审是审以前的冤案,比如高阁老时期的。现在的案子自己判的,总不能再推翻。”见昌祺似懂非懂的模样,叹口气道:“你还小,又是女孩子,这些就别操心了。”
“先生怎么和爹爹说的一样?都叫我别管。”昌祺低了头,“可是爹爹好冤枉,又担心云南,在庄上一直闷闷不乐,见到我都是强颜欢笑的。”
江东之不知如何劝解,丹珣有些不服气:“先生是读书明理之人,怎么也觉得女孩子不成?从古至今,有多少了不起的女子?”
见江东之笑笑不说话,知道他是不屑与自己辩论,丹珣气道:“将来我们非做一番事出来给先生瞧瞧!对吧,昌祺?”
昌祺使劲点点头,只是看起来依旧懵懂茫然。
江东之叹口气,道:“俞姑娘批评得是,为师是有些轻视女子了。其实人生在世,功业是一方面,气节才是最重要的。”看了看昌祺道,“记得上次陪你爹爹来愚园的那个刘台吧?”
“记得。后来六哥哥七哥哥告诉我,原来那人不是沐家庄上的庄丁呢。自称姓巴原来是出生在巴县。”昌祺说到“哥哥”两个字仍有些咬舌头,然而叫得亲切而自然,丹珣看了看她,没说话。
“不错。刘台本是堂堂巡按御史,虽品阶不高,却负有向朝廷直言进谏之重责。”江东之道,“他因为弹劾自己的老师张阁老,丢了官,避在沐家庄上,不想仍然被秋后算账,抓了回去。”
“那他怎么样了?”丹珣好奇问道。
“张阁老安排好的事情,还能怎样?”江东之摇头苦笑道,“自然是坐实了罪名,御史于应昌到辽东核查属实,又有辽东巡抚周咏帮着作证,当下就被判了远戍广西浔州。那么荒蛮的地方,此后是凶多吉少了。”
“爹爹说交代了大哥二哥三个哥,派人到广西照顾他呢。”昌祺睁大眼睛,“虽然偏远,应该没事吧?”
“你爹爹自身难保,还顾得了别人?”丹珣笑道,“何况广西云南隔着千里,你几个哥哥这会儿正是小心的时候,哪敢明着和张阁老作对,非要保得罪他的人?”
“我哥哥他们,”昌祺有些急,“总是听我爹爹的吧?”目光求助地望向先生。
江东之不语。
张居正匪夷所思地抓了沐朝弼,又匪夷所思地让其长子沐昌祚承袭黔国公,看似险,实则把握十足。果然两年来沐昌祚沉默寡言,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总兵官都要老实规矩,因此张居正真正实现了对西南政务的掌控。
“恐怕,各有各的难处吧?”半晌,江东之避开昌祺的目光,轻声叹道,“不过刘台当日上疏之时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即使现在有何不测,也是成全了他一番忠义。”
江东之预料得不错,刘台到了浔州之后,没多久就暴卒了,戍所的报告是说饮酒过量,然而喝酒何至于喝死?张居正权倾天下,他想要做的事,已经不用自己明说,自然就有人办了。
昌祺眼睛睁得更大,似懂非懂,不知道是不相信自己兄长会明哲保身,还是不明白刘台的舍生取义情怀。丹珣撇了撇嘴,笑道:“先生的意思是,即使像刘台那样遭贬谪陷入困境,也不能丢了气节,是吗?”
江东之赞赏地看了看得意门生,道:“俞姑娘果然冰心蕙质。孟子说的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大丈夫是这样,女子也是这样。”
“我明白了。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这些都是同一意思吧?”丹珣侃侃而谈,有意无意看了看昌祺目瞪口呆的表情。
江南的才女,岂是你云南的蛮夷能比的?
江东之点点头:“俞姑娘真是聪明。不过万事都是知易行难,大家常记得自己的气和心就好。”这个学生聪颖过人、才华横溢,不过心思复杂算计太多,和昌祺的质朴懵懂恰恰相反,其实,未必是好事。刚才和她说“静”,正是为此。希望这个虢国府的千金能够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丹珣听先生话里有话似乎在提点自己,不禁有些不高兴,正要反唇相讥,一个婆子匆匆忙忙走进来:“江先生!外面唤先生呢!”
江东之愣了愣:“谁唤我?何事?”
“催得紧,怕是要紧的事。先生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