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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当然不认输

“这个刘綎!”徐邦瑞暗叹,“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原来心中有数得很!”

小皇帝可不是十五岁了吗?过了新年十六岁!十六岁,就要大婚了!万历六年朝堂上的首桩大事,莫过于万历皇帝的大婚。

刚过完新年,二月十九日这天,年满十六岁的小皇帝朱翊钧娶了一后两妃。这并不只是一个人的婚事,也并不只是慈圣皇太后搬出乾清宫而已,对于大明朝政来说,这意味着,皇帝长大成人了。敏感的百官大臣们都觉得很快要有变化了。

徐邦瑞接到徐文璧的消息,想起去年刘綎意味深长的话语,只觉得佩服。刘家之所以当红,看来不只能打仗那么简单!自己真的要多学学!包括定国公徐文璧,这个侄子虽然年少,对朝廷的风声动向一清二楚!江东之死谏缅甸危机,直言朝廷如果再接着放任,缅王就要打进昆明!自己以为张居正肯定会被触动,采取些措施,徐文璧只短短摇头两个字“未必”。果然,江东之照旧回了翰林院,张居正对南疆缅甸的进犯,依然不闻不问。

魏国公看着弟弟徐克绍跺脚愤懑,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要向定国公侄儿多多请教。

不久之后的三月里,内阁首辅张居正告假回乡葬父,把“夺情”时未能做的守孝补上。这是要还政于皇帝了么?徐邦瑞忍不住,又问了徐文璧。

“未必。”定国公仍旧是短短两个字。

传闻万历皇帝含泪为张居正送行,再三下旨他早日还京;李太后也遣太监千叮万嘱,不许在江陵时日长久,限期三月就要回京。而护送的队伍,规格高到由尚宝少卿郑钦、锦衣指挥使继书护送!之后即使在回湖广的路上,朝廷的奏章也一封封不断送到张居正手中,除了不值一提的芝麻小事,稍大点的事情仍旧由他做主。内阁里其他几个人,张四维、刚提上来的申时行和马自强,基本就是个摆设;而皇帝,也并没有立刻决断当起家来。

于是大明的百官们都明白了,张阁老还是张阁老,还是比皇帝说话都管用的太岳相公。于是自北京城外、河北、山东、直隶,一直到湖广荆州,沿途的大小官员都忙着迎来送往,甚至大明的藩王即朱氏皇族,也加入了拍马迎合的队伍,湘王唐王在封地迎接张居正,双方居然行宾主之礼!

张居正这一趟往返,真是“我非相,乃摄也”的摄政排场。

远在南京的魏国公,静静望着这一切纷扰,再一次为侄子的智慧所折服。

回想万历五年,反夺情的结果是彻底激怒了张居正。他授意皇帝,以“星变”为由下诏考察群臣,史称“丁丑京察”,查处了五十一名官员,基本都是反夺情的积极分子,反过来,青云直上的都是赞成夺情的。户部员外郎王用汲上疏指出这次京察的结果是“驱使天下之士奔走于私门”,张居正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将王用汲削职为民。

反夺情之前张居正待百官还有所顾忌,还记着些颜面情分和礼节;反夺情之后,张居正索性把自己公然置于百官之上,甚至连皇帝也并不在话下了。

“大哥,反夺情是沐朝弼鼓动起来的,谁想到不仅没扳倒张居正,反而让他更加权势熏天,真正是万人之上!”徐克绍担心地道,“那么沐家与张居正的斗争,终于以失败结束了吧?沐伯伯一辈子回不去云南了吧?”

徐邦瑞负手眺望着远处的紫金山,残雪消融下青绿隐隐,良久吐出两个字:“未必。”

世事难料,朝堂上向来诡谲变幻,谁知道呢?沐朝弼,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

春光日渐明媚,夏季欲来还羞,留都南京这几日分外紧张,表面的繁华阜盛中处处戒备森严。皇帝连下三道诏书,催张居正返京。江陵地方官后来还为此特意造了座“三诏亭”,纪念皇帝对张阁老的特殊恩宠。张居正架不住皇帝、太后一再催促,终于自老家返京,这一趟回程特意自南京走,说是视察南直隶的政务,南京城内因此忙翻了天。

应天府尹王世贞,到任不过短短几个月,自然更将此视为头等大事。偌大金陵城在王世贞的安排下,简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行宫,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主人——大明文官第一人内阁首辅张居正。

前文说过,王世贞出道很早,与张居正是同年,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王世贞的家世比张居正更优越,琅琊王氏的后裔、世代官宦,父亲曾任兵部左侍郎、蓟辽总督。

但此时张居正已是百官之首,而王世贞在“丁丑京察”之后才混上应天府尹,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虽然在文坛上是公认的第一把交椅,可是连王世贞自己也觉得无趣,文坛上都有些什么人?不可能出人头地啊!仕途上要加油,要向同年张居正靠近啊!反省坎坷的宦游之路,没有和高层领导搞好关系显然是失败的最大原因,王世贞下了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会!从张居正至南京的第一天开始,到最后一天!

“来了!来了!”初夏日头下,徐君怿兴奋地叫道。

果然,远处的官道上旌旗招展尘土飞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轰隆隆如春雷乍惊,夹着隐隐细乐之声又如春雨绵绵。拥挤的人群骚动起来,七嘴八舌议论着,纷纷跷脚引颈张望。

渐渐笙歌聒耳、鼓乐震天,队伍益行益近。“快看!好不派头!”徐君怿叫着又拉昌祺往前挤了几步。只见一排排的仪仗执事逶迤而过,先是十几排亲兵、数行锦衣卫,然后金瓜银钺、雉羽夔头、销金提炉、冠袍带履、白麾金响节,肃穆浩荡中金光辉煌,只看得两人挢舌不下。之后家丁、仆佣,再之后六排火铳手,然后几十个人抬着一座巨大的似房似轿的东西,之后二十四个弓箭手,最后又是长长的仪仗。

聚宝门外的道路早已四下严密封锁,两旁围观的百姓被前排的五军都督府士兵们拦在后面。

“七哥哥,那是张阁老的轿子?”沐昌祺踮脚伸颈,一边艰难地自人缝里看见缓缓迤逦前行的队伍,一边问道。

徐君怿个头已经蹿得相当高,轻轻松松看过人群的头顶,听到沐昌祺的问话,又用力将她往前拉了拉,塞到自己面前的一个空当里,随口答道:“可不是!听闻这轿子是河北真定的县令钱朴招送给张阁老的,说是上体圣意,请张阁老旅途好好休息,以免劳累。”

“一、二、三、四,”沐昌祺手指轻点,“哇,七哥哥,三十二个人抬!三十二个啊!看,两侧还有游廊!两个小童侍立在上呢!”

徐君怿见她满脸的惊叹,红红的小口张成了个圆,不禁好笑:“是啊,所以这个轿子被称为如意斋,张阁老靠着这个轿子,才能一路继续处理政务啊!”

沐昌祺仍旧引颈张望,眼睛一眨也不眨,叹道:“爹爹以前总骑马,不过府里也备了一顶轿子,八个人抬的,好大好大,像你妈妈的架子床一样。”

“八抬大轿嘛!”徐君怿笑道,“那你呢,沐大小姐?在昆明的时候坐的什么轿子?”

“我?我和爹爹哥哥一样,骑马啊!”沐昌祺诧异,“妈妈也骑马。”说到母亲,不禁有些难过:“妈妈在孟养不知道怎么样了。”

“别担心了,上次不是很快就凯旋而归了?”徐君怿安慰道,“这次一定也用不了多久。”突然抬手指了指,“看!大哥在那边!”

沐昌祺踮了踮脚:“真的,大哥哥在迎接张阁老呢。怎么都行此大礼啊?那些官员都是谁啊?”

聚宝门城楼下密密麻麻跪着南京的官员,各色圆领朝服在阳光下亮晃晃的,前面是麒麟、巨蟒、仙鹤等官衔高的,后排也有小的鹧鸪鹌鹑,依次排列,颇为齐整。

“我也不认得。反正听说南京城里的文武百官都来了。喏,那不是刘綎的父亲刘显大都督?还有应天府尹王世贞?”徐君怿眺望着聚宝门前的人群,随意指点,“还有呃,我们国子监的高祭酒也在。看,六哥在那儿护卫呢!他们锦衣卫这次负责保护张阁老在南京的全程安全,责任大着呢!”

沐昌祺使劲伸长脖子望了望,果然徐克绍全身结束,带着一群锦衣卫,都是火红的飞鱼服、锃亮的绣春刀,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地四下巡视着。

“那张阁老要在南京待多久啊?”沐昌祺轻声问道,“我们要好些天见不到六哥哥了吧?”

“没几天吧?”徐君怿不以为意,“皇帝催张阁老回京催得紧,听说一连下了三道诏书呢!不会在南京待很长时间的。”

忽然一阵震天的欢呼声,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挥手的、叫喊的、拍手的,各式各样。原来自远处的如意阁大轿子中,张居正出来了。

一身半新不旧的圆领蟒袍,极整洁干净,不但没有一丝灰尘,甚至没有一道皱褶;黑色的乌纱帽同样一尘不染,挺拔的身形笔直轩昂,步伐缓慢而坚定,冲欢呼的人群连连挥手作揖,淡淡含笑的清癯面孔上长髯飘拂,目光深湛凌厉。“各位乡亲好!”略微沙哑的嗓音洪亮有力,似柔且刚。

“张阁老!”“张相爷!”“您老好!”

人群沸腾了,无数的男女老少跪了下去,被传染一样,转眼间呼啦啦跪倒一片。

“张阁老福寿无疆!”

“张阁老长命百岁!”

“张阁老寿与天齐!”

各种夸张的、毫不掩饰的、热望恳切的祝福飞扬起来,团团盘聚在张居正的身周,百姓们双眼含泪,很多人激动得哭起来。

沐昌祺立在人群中,呆呆地望望远处的张居正,又呆呆地看看身边的人群,思绪纷乱。这个人,害得父亲远羁南京、郁郁终日;这个人,害得自己一家骨肉分离、东西远隔;这个人,害得母亲再度奔赴战场,又要与缅王血肉相搏……然而父老乡亲们如此爱戴他、敬畏他!

“大丈夫在世,岂非正当如是!你看,这么多老百姓拥戴张阁老,都是因为他实行的一条鞭法让大家一天天日子好起来!还有考成法让贪官污吏认真办事,不敢再鱼肉乡里!”徐君怿看得热血沸腾,握紧了拳头道,“昌祺!我一定要科举出仕,做翰林、进内阁,为百姓做事,建功立业!”

沐昌祺一阵阵迷惘,眼前仿佛出现了父亲说张居正时咬牙切齿的痛恨,母亲谈到张居正时的摇头叹息。

徐君怿还在热切称赞:“你看,百官敬服!大哥虽然是世袭魏国公,对张阁老也是毕恭毕敬!他父亲不过是个秀才,完全是平民出身!所以爵位有什么要紧?我说啊,还是要腹有诗书胸怀天下!两榜出身,最好连中三元!”

徐君怿唠里唠叨说个没完,沐昌祺叹了口气:“回去吧!”转身想走。徐君怿诧异地住了口,反应过来想护着她退出去。可是两人好容易侧转了身,被大堆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此时无论如何不可能穿过重重人群安然抽身。徐君怿左冲右突,动也不动,只好劝道:“算了,再等等吧?马上就要散了。”沐昌祺跺了跺脚,无奈驻足。

两人这一折腾,在人群中极为扎眼,不少人望了过来。徐克绍负责护卫的,当然立刻就看到了。远远望见沐昌祺被挤在一堆人中间,满额大汗、粉脸通红,不禁低低埋怨:“老七怎么搞的!”

朱之蕃伸头望了望:“好像他们是想走。”

徐克绍瞥了眼迎接队伍,张居正已经换了应天府的八人轿,由王世贞带路,被大批官员前呼后拥着进聚宝门了,忙道:“我过去看看。你招呼兄弟们留神。”

这时候人群开始乱起来,有的想追着张居正的队伍,有的想转身回家,有的想找到一起来的同伴,方向各不相同,难免你推我拉他搡她挤,渐渐混乱。人实在太多,围护的士兵们眼看着阻拦维持不住,高声吆喝着:“不要乱!不要急!”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沐昌祺人小力弱,早已被推搡得歪歪倒倒。徐君怿护在一旁,终也是文弱书生,虽然喊着:“不可!非礼勿行!”人群仍是汹涌纷沓,四面八方拥挤而来,瞬时两人已被隔开老远。沐昌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无数人自头顶越过,“嘶啦”一声,裙裾已被踩拖得裂开,更多的胳膊和腿晃动在半空,昌祺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头。

“别怕!”熟悉的声音略带焦急,周围纷扰的世界忽然安静了,昌祺迟疑着睁开眼,徐克绍含笑俯身,伸臂挡住了杂沓的人群。潮水渐渐涌开,渐渐远去,昌祺缩进徐克绍宽阔的胸膛下,“六哥哥!”声音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

“不怕,没事了。”徐克绍心疼地拥住了小女孩儿,轻轻抚慰,“没事了。人都散了。”昌祺不记得,这是否是自己第一次恐惧、第一次哭泣,然而确实是第一次,闻着徐克绍的气息、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如此让人安心、放心。

“昌祺!昌祺!”是徐君怿在着急地大叫。徐克绍迟疑着没有答应,奇怪的是沐昌祺也不出声理睬,这一刻,似乎只属于两人。

“哎呀!六哥,你在这里!”徐君怿踉跄着挤过来,嗓音已有些嘶哑:“昌祺?昌祺!昌祺你在这里!”徐君怿又惊又喜,“太好了,你没事!”

阳光飞泻而下,徐克绍松了手,往后退了退。沐昌祺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眯了眯眼睛,“嗯”了一声,轻轻道:“没事。”竟不敢看徐克绍一眼。徐克绍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别过头两眼望天,一言不发。

“咦!你的无忧花呢?”徐君怿忽然道,“怎么不见了?”

沐昌祺摸了摸鬓边:“真的。定是刚才挤落了。”站起身拍拍身上,抖了抖衣裙,“没有啊,不知哪儿去了。”

徐家兄弟跟着焦急起来,四处张望搜索,满地的鞋、落叶、布屑,甚至有发钗、手镯、戒指,就是不见赤琼花。沐昌祺涨红了脸,急得又要哭出来。徐克绍扬了扬手,几个锦衣卫跑过来,问道:“大人,何事?”

“沐姑娘的赤琼花不见了,你们帮着找一找。就是一直插在鬓角边的那只红玛瑙无忧花。”徐克绍吩咐着,又问弟弟,“最后看到是什么时候?”

“一直都在的啊!”徐君怿道,“就刚才跑过来看不见了。六哥你呢?”

徐克绍皱眉回想,怎么也没有印象,脑子里尽是昌祺颤抖着钻到自己怀中的那一刻。徐克绍叹了口气,竟分不清叹息中是担忧还是甜蜜。

“六哥!”徐君怿又叫了一声,有些诧异。

徐克绍定了定神,摇了摇头:“想不起来。刚才实在人太多,场面混乱。”

“算王大人命大,没发生踩踏!”朱之蕃抱怨道,“真没想到今天来这么多人!要是因为张阁老来,踩死几个人,应天府就笑话了!”

“不光南京本地人,好多远地方的,松江府、苏州府,远到嘉兴杭州的都有呢!”另一个锦衣卫叹道,“这几天的守卫可不得了,这么多闲杂人,不定哪儿藏着坏人杀手。要是再出个刺客,应天府更是笑话!我们南京锦衣卫也名扬四海了!”

“别胡说,大家来瞻仰张阁老的,哪儿来的杀手!”徐克绍不想乱了军心,“这几天大家小心,过了这三天就好了。”

“张阁老在南京待三天?”徐君怿好奇问道。徐克绍发现说漏了嘴,摇头拍了拍弟弟,“不知道。哪儿那么多问题?”

“徐大人!徐大人!”远处叫起来。朱之蕃道,“都在等我们呢!”

“七弟,你带沐姑娘先回去。”徐克绍无奈道,“我们这里还有事。”目光终于转向昌祺:“我让大家留意找。你别担心。”

昌祺黑白冽然的双眸望着徐克绍,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一厢情愿,徐克绍觉得目光中较以前更多了无限信赖和倚靠,不禁嘴角微扬,浮上了浅浅笑意。

“走吧!”沐昌祺拉着徐君怿,蹦蹦跳跳地走了。

两人进了聚宝门右转,沿长乐路行了两三里,转了两个弯进了实辉巷。“昌祺,大圣这会儿在吗?”

“不知道呢,天南星在就好。”沐昌祺不以为意,“早上送来的肉不知道够不够它吃?”

“这小狗太能吃了。”徐君怿叹道,“要是养在一般人家,非把人吃穷了不可。”

思藜回云南之后,沐昌祺又住进了魏国府,天南星毕竟是狼,只好放在了何伽这里。也幸好留在了实辉巷,小狼崽这半年里几乎又长大了一倍,颇似其父玄狼当日的模样,立起来有与何伽差不多的个头,平日四脚落地也到昌祺的胸口。何伽白天已经不敢公然带它出门,只晚间天黑了牵出去兜兜。然而方圆十来里路,天南星几步就跑到了头。几人不禁心中发愁,这只“狗”,要怎么养下去呢?

未到木门,已经听到天南星的欢叫声。“今儿倒高兴!”徐君怿拍了拍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何伽正在院中逗着天南星呢。“妈妈那里有消息吗?”沐昌祺进门便问。

“没有。还是上个月那封信。”何伽摇摇头道,“不过今早有人回安顺屯堡,我让把你的那些丸药顺路带了去了。”

“又没消息?”沐昌祺呆呆出神不语。徐君怿劝慰道:“别多想了,我们空了再多制些丸药吧,你妈妈看到会高兴的。东璧先生的方子,我们才只配了几个呢!”

何伽笑道:“七爷今天倒有空!国子监今天不上学吗?”

“今天说是迎接张阁老,放假呢!”徐君怿随意答道,“大家都开心得很,说是张阁老天天来就好了。”

“哦?”何伽眯了眯眼睛,“张阁老会去国子监视察吗?”

“不会吧?”徐君怿饶有兴趣地看沐昌祺抚弄着天南星,背上被思藜剜的那一块留了很深一个疤,夹在黑白花纹中像另一块黑纹,随口答道,“拢共三天时间,那么多重要的地方,轮不到国子监吧?”

“三天?确定了吗?”何伽似乎很感兴趣,“七爷觉得哪些地方比国子监还重要?”

“是三天。六哥说的。”徐君怿掰起了手指头,“孝陵要去祭祀的吧?皇宫要去拜谒的吧?六部衙门要去巡察的吧?五军都督府要去视察军务的吧?”

见何伽连连点头,书生说得益发起劲:“长江水军难道不看?大报恩寺和朝天宫难道不拜?就是孔庙也排在国子监之前呐!张阁老就三天时间,哪儿够啊?”

“那六爷说了怎么安排吗?”何伽今天难得谈兴甚高,“这三天既然不够用,可怎么办好?”

“肯定听张阁老的吧?我看他们都跟过去了。”

“你们看到张阁老了?”

“是我好奇张居正是怎么样一个人,拉着七哥哥去看的。”沐昌祺连忙解释,嘟着嘴道,“无忧花挤丢了。”

何伽愣了愣,这时才注意到昌祺裙裾也破了:“无忧花丢了?”

“大圣你先别告诉爹爹,白让他着急。”沐昌祺道,“六哥哥说帮我找,找到了就不用说了。”

“那么小的一个物事,那么多人,怎么找啊?”徐君怿表示怀疑,“锦衣卫再有本事也使不上力啊!”

“那也不一定。锦衣卫神通广大,六爷既然答应小小姐了,肯定有办法的。”何伽安慰道,“昌祺这两天可要常到六爷那里看看,说不定就有了。”

“常看看?”沐昌祺迟疑着问,“你的意思我去找他?”

“是啊,这么重要的无忧花,你爹爹妈妈都会急的。”何伽说得很严重,“那可是孟养的圣物。万一被坏人捡拾了去,会闯大祸的!”

沐昌祺被说得担心起来,与徐君怿对望了一眼:“我们回头就去找六哥哥吧?”徐君怿答应着,两人又逗弄了一回天南星,急急忙忙又出去了。

何伽在后叮嘱:“找到了记得告诉我啊,别让我担心。”见二人走远了,又紧紧闩上了木门。

刚一转身还没开口,木屋中踱出了沐朝弼,负手望天,皱眉不语。

“国公爷,我这么利用六爷,也是无奈之举。”何伽解释道,“张居正性本诡谲,到今儿才算知道他在南京待三天,查不到具体行程,什么都办不了。”

“六爷?”沐朝弼哼了一声,“别说只是从他口中套话,就是不得已杀了他,我也不会有一丝犹豫!”半晌长叹一声道,“只是昌祺……”

“小小姐也不是常常抛头露面,”何伽怔了怔安慰道,“不是丢了无忧花吗?难得这么巧。我本来还想着怎么找借口呢!徐克绍不会起疑心的。”

顿了顿又道:“魏国府的两位徐家少爷、刘都督府的那位公子,待小小姐都好得很,国公爷也好想想小小姐的将来了。”

“将来?现在这样有什么将来?”沐朝弼又冷冷哼了一声,“杀了张居正,我们回了云南,她自然想嫁谁就嫁谁!”随手揪下面前一朵白兰花,在大掌中捻得粉碎。

“是。”何伽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是的,只要杀了张居正!

在南京!三天!

魏国公徐邦瑞这次料得不错,沐朝弼,当然不会认输。 HRDgT4JeIRtR0ROvDw2vKpXty+SN+KRDtXgeTclgByOv4ONVr01oFh1ur3YNLqz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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