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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可惜没能杀虎

“天南星!天南星!”昌祺高叫着飞步追赶。远远瞅着天南星奔过夕阳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破旧苍凉的药王庙、庙后横七竖八的树丛,突然便失了踪影。

“跑哪儿去了?”昌祺心急如焚,“天南星!你现在是狗,不是狼哈!千万不要咬人啊!”口中胡乱叫嚷着,迈步走进了树林。

将军山本是个小山,并不高占地,也不大,然而远在南京城外,一向荒僻,树林中罕有人迹,天南星蹿了进去竟然就此消失不见。昌祺既担心天南星伤重危险,更担心它咬人伤人,急得在林中东奔西跑,四处搜寻。

正当初冬,满地的落叶衰草都已有些腐烂,踏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稀疏的枝叶间隐约透下微薄的阳光,枝头站立的鸟儿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昌祺,好像在诧异这么个小姑娘怎么会跑到幽深的树林中来。

奔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偌大的林中就是找不到小狼崽。昌祺精疲力竭,颓然坐倒在地,靠在棵大树上嘟囔道:“去哪儿了呢?”

眼见快要天黑,可就更难找了。

突然,不远处“噼啪”一声鞭响,震得头顶上片片枯叶扑簌簌落下。“思威?”昌祺记得思威是使长鞭的,唤了一声无人答应,费力地站起身,往鞭声方向寻去。

暮色苍茫,林深阴暗,枯枝败叶中一匹漆黑油亮的高头大马,马上一个魁梧的少年,左手握缰、右手高举马鞭,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地下。

天南星!

小狼崽四爪紧紧抓在地上,前身俯趴,昂首瞪视着少年,口中低低地喝喝出声,依旧发红的双眼在幽暗的林中更加凶猛暴戾。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小狼崽四肢不动,背臀高高拱起,喝喝声一声声高起来,凶恶地龇开嘴,露出尖尖的狼牙。

“什么人?躲后面去!”少年身不动头不移,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移开一点,“少爷正在斗狼,快走开!”野狼最狠的就是暴起的那一瞬,偏生今天手上只有根马鞭!

“天南星!天南星!”昌祺轻声唤着,走近了小狼崽。小狼崽缓缓移动四肢,挡在了主人身前,更加警惕凶狠地望着少年,口中喝声呼呼不绝,竟然是在保护昌祺!

少年诧异地“咦”了一声,终于动了动眼珠,瞥一眼来者何人。就在等的这一瞬间,天南星嘶吼一声,骤然暴起,直扑马上!

黑马似乎吓傻了,簌簌抖着,自动矮了半截,少年无奈直接面对狼吻,右手马鞭回击已然来不及,只得左臂回转挡在身前,眼见着这一条手臂就要变成小狼的口中餐了!

“玎锵玎锵”突然乐声响起,节奏欢快曲调活泼,跃在空中的天南星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顿了一顿。乐声不停,“玎锵玎锵”渐渐高上去,“玎铃玎铃”的尖利中似在责备,小狼合拢了嘴巴,凶恶的目光终于渐渐平静,收拢了四爪,高高地自少年头顶一跃而过,轻轻落在马后,就地一个翻滚起身。

少年死里逃生,惊讶大于欢喜,放下左臂俯身望去,不由张大了口。小狼前爪搭在一个绿衣女童的身上,摇着尾巴,满脸讨好和欢喜。少女的脚上、裙裾上满是泥浆草叶,右手握着一团艳红的东西,左手抚摸着小狼正在夸奖:“天南星,好乖哦,这就对啦!不可以随便伤人。”

天南星更是高兴,低低叫了两声,“汪汪!”

“我没听错吧?”少年摸了摸头,口越张越大,“它是学的狗叫?”

“怎么学的狗叫?”昌祺找到了天南星也是满心欢喜,“就是我养的小狗,名叫天南星。”

“狗?”少年懵了,我忙了半天,在斗狗?这不让人笑掉大牙?而且这是只什么狗啊,黑白带红、花不溜秋!

少年心中不信,一跃下马,往前走了两步想近前看个清楚。天南星察觉到,猛地回头“呜”一声低吼,龇牙咧嘴的又是刚才的凶狠。少年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一步,“明明是狼!”

“天南星!”昌祺叫了一声,见小狼崽不理,自顾自警惕地拦在少年身前,小眼睛又渐渐发红,无奈举起右手,瞬时又响起了“玎锵玎锵”的乐声。

小狼崽犹豫着,慢慢合拢了嘴,退后两步,终于转身扑回到昌祺脚边,恢复了摇头摆尾的模样。

“好啦,天都黑了。估计大家都回去了,我们也回家吧!”昌祺松了口气,“你认识回庄上的路吧?”天南星讨好地呜咽两声,侧转身体走在了左前方带路,不时回头望望昌祺。一人一狼或者一人一狗?亲亲热热地往林外走去。

少年看得舌挢不下,见她们要走,忙抢上两步:“等等!”

“怎么了?”昌祺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少年。黑白分明的双眼,在阴暗的林中依旧冽然清澈。手中的红色不知何时到了鬓边,原来是朵赤琼花。

“呃,”少年有些迟疑,究竟男女有别,不能无缘无故地一张口直问姓名,如果她不答呢?少年转了转眼珠便道:“你的狗冲撞了我的马,你得赔偿!”

“你的马?”昌祺困惑地望了望:“那不是好好的吗?”

“哪里好好的?”少年得理不饶人,叫起屈来,“原来是匹千里良驹,昂首挺胸的,现在一直发抖,都不能骑了!我怎么下山?”

“这样啊,”昌祺想了想,走到黑马之前,仰头望着马首,细细打量,“确实是吓着了。”

少年倒愣了愣:“怎么,你还会相马?”

“不知道成不成,我试试。”昌祺说着取下鬓边红花,侧头笑了笑,放在口边“玎锵玎锵”又吹奏起来。

少年大喜,好奇地望着。乐声依旧欢快,不过明显比刚才低沉,铿锵之音泯然不见,只有细细的劝说、温柔的抚慰,在幽深的林中渐渐弥漫开去,混着天南星浑身的香味,直充盈了整个天地。骏马不知何时停止了颤抖,慢慢站直了身体,贴近昌祺,伸颈在她肩上轻轻摩挲。

“你这赤琼花本事可真大!”少年张大口,赞道,“哪儿来的?”

沐昌祺还未及答话,“昌祺!昌祺!”一阵惊喜的唤声伴着急促的马蹄声飞奔而来,瞬间跑到了面前:“你在这里!太好了!”

“七哥哥!”昌祺抬眼望去,也是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啊!不认得路,走着走着就不知道在哪里了。还好听到你无忧花的声音!”徐君怿说着匆匆下了马:“咦!刘綎你才到这儿?你的马太快我追不上,正想着只好到沐家庄碰你呢!”

“你们都是来找我的?”昌祺总算弄明白。

“你就是鼎鼎大名的黔国府沐大小姐?”刘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瞧我笨的!将军山上怎有那许多了不起的人物?你当然是沐大小姐!”

昌祺没大听得懂,不加理会,只问徐君怿:“这么晚来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先生找好了!你要不要回府中上学?”徐君怿急急问道,“我下午见了先生,觉得不错,就想着赶紧来告诉你。正好碰到刘綎,就一起来了。”

“我妈妈已经回来了,又快到新年,我不想去魏国府了。”昌祺摇了摇头,一边往林外走去。天南星乐颠颠地跟在主人脚边,摇晃着尾巴,此时怎么看,都不过是条小狗,黑白花纹的会讨好谄媚的小狗。

刘綎望着天南星困惑地摇摇头,随意插口道:“你们魏国府是怪怪的,不是没几天就过年了?怎么会现在找先生?”

“哪儿是现在找的?”徐君怿解释道,“江先生是九月放榜中举就辞了馆,之后招募良师,来过不少人,大哥看了都不甚有真才实学,便一直蹉跎空馆。今儿这个是国子监高祭酒荐的,确实是个饱学大儒,才想着先留下,也顾不得新年了。”

昌祺好奇问道:“国子监推荐的?是什么人?”

“金陵本地人,姓庞。”徐君怿道,“十几年前进学中的秀才,学问极好。生性恬淡,一直不愿参加会试,家里也由着他。”

“哦。”昌祺似懂非懂听着,“那这下有先生了,丹姐姐要高兴了,她老说想念江先生的课呢。”

“这个庞先生不比江先生差!”徐君怿显然对俞丹珣的话题不感兴趣,“要不你过完年来上吧?”昌祺又摇摇头:“再说吧。”

“昌祺!昌祺!”突然又是一阵呼唤,生硬的汉语远远地自树林边缘传来。刘綎第一个皱眉:“沐大小姐人缘真好!”

“威哥哥,我在这里!”昌祺听出是思威的声音,忙扬声答应,侧头对徐君怿刘綎笑道:“是我表哥,就是我妈妈的侄儿,来南京采买药材的。”

“哦,那是昆明来的?”徐君怿有些好奇,“难怪口音不一样。”

“是啊,他和妈妈一样,是孟养摆夷族的。”

“昌祺!可找死我了!”思威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面前,“你没事吧?”

昌祺忙道:“我没事。天南星也好好的。李大夫呢?”

“和他徒弟儿子回客栈去了。”思威瞥眼见天南星若无其事地跟在昌祺脚边,俯身气道,“你这小狼崽!今天惹了多少祸!刚才庞宪那两个人取回银子还在说,难得的宝贝,被你一口吞了!”

“威哥哥别说它了,这不是都没事了吗?”

“哈哈!它是头狼!是不是?”

昌祺刘綎同时开口,思威被说得怔了怔,说话的两人也愣住,互相看了一眼,昌祺笑道:“原来是头狼,现在是狗啦!这事说来话长……”轻盈的话语随着鬓边的红花摇曳,三个少年听得入了神,不时询问。

“哇!还是玄狼和雪狼的混种!”

“不会吧?老六打死了它爹妈?不怕它将来寻仇?”

“那埋在哪里了?可惜了好皮子!”

四人说着渐渐出了树林,上了林边山道。天色完全黑下来,崎岖的小路坑坑洼洼、又不时有一坨牛粪什么的,刘綎第一个不耐烦:“上马吧?这走要走到何时?”说着蹭了蹭脚底的不知是泥浆还是鸡屎,翻身上了马背。

“只有两匹马,”徐君怿踌躇道,“我们不好先走吧?”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刘綎口中说着,突然躬身舒臂,一把捞起昌祺,随手放在了自己身前:“那位威哥哥!你和老七骑一匹!按分量分,只能这样!”决断得不容置疑,不待众人反对,拎起马缰便行。

猝起突然,昌祺本来反应又慢,待明白怎么回事,已经奔驰在山道上。身后徐君怿思威也共骑追了上来,天南星脚步轻快地跟在马边。昌祺有一丝恍惚,还是极幼时,在昆明,父亲也是这样把自己放在身前,纵马飞奔,青甬大道上漫天火红的无忧花,仿佛云霞一般在头顶掠过。父女二人的大笑声如快乐雀跃的小鸟,蹦跳在云霞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听到、见到父亲那样的大笑?那位张居正,会放过爹爹吗?还有冯保,爹爹说那都是很坏很坏的坏蛋。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刘綎的问话,昌祺随口道:“我爹爹他,”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古来名将,谁不是挥斥方遒、恣意妄为?楚霸王、霍去病、李靖……这些人不都是不拘小节?”

想不到,刘綎居然猜出了昌祺所想:“又要会打仗,又要做道德典范、谦谦君子,朝廷太异想天开了!没有成大事的气魄,没有领袖千军万马的霸道,怎么能打胜仗,怎么能守一方疆土?令尊大人呐,真是冤枉!”

“黄口小儿,花言巧语!”随着冷冷的话语,一匹骏马迎面飞驰而至,两马相错,马上的人伸臂就抓昌祺!刘綎大惊,右手扯缰拽开马头避其锋芒,左臂硬碰硬地挡了上去。“砰砰”声中同样魁梧粗壮的两个身形同时晃了晃,惊异地对望一眼。

“爹爹!”昌祺笑嘻嘻唤道,“爹爹来接我的?”

这是沐朝弼?当年称霸南疆、威震三宣六慰的黔国公?刘綎怔了怔,不觉松了缰绳。沐朝弼一个躬身,已将昌祺抱到了自己马上:“天都黑了,还不回家!”

昌祺伸臂搂住父亲的脖颈,娇声道:“是天南星跑丢了,好容易才找到,可急坏啦!”

沐朝弼顿时温软了声音,抚摸着女儿的乌发宠溺地道:“怎么不用无忧花?”

“后来差点打起来,就用啦!”昌祺偎依在父亲怀中,娇滴滴地轻声细语。敢情她刚才站在马前煞有介事地抚慰黑马、吹奏无忧花,都是强装的?刘綎心里暗暗嘀咕,拉马跟在了后面。

“姑父!您怎么来了?您身体不好,多歇歇啊!”

“沐伯伯!好久不见!”

思威和徐君怿也赶了上来,见到沐朝弼都有些喜出望外。

沐朝弼鼻孔里“哼”了一声:“宝贝女儿不见了,还能不出来找?阿威,今早出门时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我,我,这个……”思威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昌祺忙道:“爹爹!别怪威哥哥。是天南星闯祸。沐诚不是带人回庄上取银子的吗?”

“一点银子有什么要紧?”沐朝弼道,“你既找到了昌祺,怎么能让她在别人马上?她是我沐家的女儿!”

“沐伯伯!他不是‘别人’,是刘显都督的大公子刘綎。”徐君怿忙解释道,“天黑路险,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姑父,我错了。”思威嗫嚅着道,“以后我一定保护好昌祺。”昌祺难得见父亲生气,搂紧了父亲的脖颈,侧身仰望着,也有些茫然失措。

独有刘綎哈哈一笑:“沐家的女儿!就该风光霁月、潇洒坦荡、特立独行!难道还像那些腐儒文臣之家,足不出户、见不得人,羞羞答答地做宅中闺秀?”随手一指天南星,“像这样肆意养狼为宠物,若无其事地驯服马匹,在下佩服,不愧是黔国府的千金!”

“说得漂亮,”沐朝弼不为所动,冷冷道,“刘显打仗,是靠嘴皮子?”

“爹爹!”昌祺突然叫道,“听!”

夜风飒飒,道旁的树枝簌簌抖动,枯草迎风沙沙摇摆,三匹马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马蹄不安地在山道上笃笃敲响。

“没什么啊!”徐君怿诧异说着,身后忽然一轻,思威已经跃下马,奔到了沐朝弼马前,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长鞭,幽暗的夜色黑魆魆得神秘莫辨,和他的面色一样。而天南星奔在一旁,俯身龇牙,呜呜低喝出声,如临大敌。

沐朝弼神色不变,左臂搂紧了女儿,柔声道:“爹爹在,不怕。”

“爹爹,有好几头,妈妈不在,我恐怕降不住。”昌祺轻声道。

“嗯。”沐朝弼依旧温柔耐心,“待会儿爹爹和阿威斗它们,你先走。”顿了顿道,“带上两位客人,三个人骑马先走。”

“不,我要帮爹爹。”昌祺摇了摇头。

“沐伯伯,是什么敌人啊?我也不走,帮个人场也是好的。”徐君怿一边立起身看向远处,一边说道。

“呛啷!”忽然眼前一道寒光,刘綎伸臂抽出了徐君怿鞍边的佩刀:“借刀一用!”魁梧的身形晃动几下,已经并肩站在了思威身旁:“沐伯伯多指教!我刘家人上阵,向来用刀!”

沐朝弼不吭声,嘴角微扬,浮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南京的年轻人,倒也不赖!

“什么敌人啊?”文弱书生气的徐君怿依旧一头雾水,在马上伸长了脖子张望。胯下的马却不停颤抖,突然打个哆嗦,长嘶一声,跪倒在地。徐君怿坐立不稳,险些摔倒,扶了扶头巾,嘟囔着:“搞什么嘛!”正要牵马,视线落在山道前方,不由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能动。

月上一角,夜色依旧幽暗。淡淡银色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干枝叶,照在弯曲盘旋的山道上。一只斑斓猛虎,不,身后还跟着几只母虎幼虎,昂首施施然居高临下缓缓而来。额头上大大的“王”字在月下嵬然生威。

“应天府老赵怎么搞的!”刘綎低声抱怨,“小小一座将军山,到处是蛇虫蚂蚁、怪物猛兽!”

昌祺忍不住,“咭”地笑了出来。

这个刘綎大概是头一次上将军山,先是碰到天南星,心还没放回原处,就来了一群老虎!

带头的公虎听到声响,迟疑着停下脚步,虎头转了转,四下张望,又耸了耸鼻子。

“奇怪,它闻不见我们?”思威久在云南边疆,对老虎自然不陌生,眼前这个距离老虎还看不清楚,可是早该嗅到人了。

“小狼崽那么香,它当然闻不到。”刘綎懒洋洋地道,“就是你老兄,我此时闻着也是香喷喷的呐!”

“哦!”思威恍然大明白,手中黑鞭轻轻抖散,“闻不见就好办。我的鞭长,我攻它左边,你带着天南星攻它右边,只要公虎伤了,虎群自然就散了。”

“好。不过我不用小狼崽,你带着好了。”刘綎语声依旧散漫慵懒,手中的钢刀却已举在半空,一个简单的弧线就能砍落。

思威沉吟道:“那让天南星伺机而上吧!它比较灵活,气味又能扰乱老虎。”

大敌在前,南京的都督大公子与昆明的孟养少土司,低低交谈,迅速决定了攻击策略。谁能想到会有一日,两人率领各自的大军,也是这样在阵前奋勇抢上?不过那时候打的不是老虎,而是犯我疆土的强盗、杀我同胞的侵略者。天南海北的两个少年,凭勇气、凭热血、凭武艺谋略,终于成为各自民族的英雄。

“我先试试吧?”昌祺轻声道。

“不,昌祺你护好姑父!”思威短短说了一句,拎着长鞭蹑手蹑脚地往虎群左侧走去。刘綎一声不响地举着钢刀,轻轻地沿右侧而行。天南星迟疑着,跟在了思威身旁。面对百兽之王,两人一狼毫无惧意,就这么迎了上去。斑斓猛虎又耸了耸鼻子,似乎察觉到渐渐逼近的危险,伏低身体,警惕地伸头四望。

徐君怿走到沐朝弼马前,似乎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低低的语声还有些模糊:“沐伯伯,昌祺,你们先纵马下山吧!我们几个挡着老虎,怎么也不让它们去追你们!”

“书呆子!”沐朝弼笑了笑,并不动弹。昌祺有些不忍,轻声道,“真要挡,你们三个挡不住的。我们一跑,虎群就会追过来,更糟糕。”

“哦,”徐君怿又扶了扶头巾,“那怎么办?”

夜风微凉中,远处的山顶上忽然呜呜想起了乐声。“妈妈!”昌祺喜道,“定是妈妈来找我们时发现了老虎!”

斑斓猛虎果然一愣,迟疑着,掉转了身体,跃起两步,挡在了虎群之上。昌祺取下无忧花,按着母亲的领引,“玎锵玎锵”也吹奏起来。

遥遥相和的两个声音都是极细极高极险,若丝弦绷在半空,又似钢刀架在眼前,更如霹雳雷鸣倏忽亮光耀眼!

老虎不安地跳了几跳,仰头看看,又回头望望。终于伸颈假意打了个哈欠,招呼着身后的母虎幼虎,转身跃进了树林。林中稀里哗啦一阵响声,“沙沙沙”渐渐远去了。

月光如水,倾泻在山道上,尽头却在火红的火把照耀中渐渐消失。“妈妈!妈妈!”昌祺欢喜地叫着,催促父亲打马,迅即自几位少年身边窜过。天南星毫不迟疑地追随在后,叫声连连,“汪汪!汪汪!”又成了摇头摆尾的一只小狗。

“哎!等等我!”徐君怿叫着,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的马,“你这个没用的!老虎还远着呢,就吓成这样!”

思威随手卷起长鞭,笑道:“今日可惜没能杀虎!我明日就走啦!刘兄几时有便,到云南,咱们去打猎!虎豹豺狼都有!”

“好!一言为定!”刘綎反手一掷,钢刀“呛啷”进了徐君怿鞍上的刀鞘。

将军山,果然有些门道!难怪老六喜欢!

徐邦瑞再三警告自己不要掺和,自然是因为沐家与张阁老的斗争,徐家夹在中间已是两头为难。我们刘家,张居正的亲信刘大都督家再加入,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玩!

刘綎眯缝了眼睛,眺望着前方沐家三口的背影。魁梧的黔国公紧拥着娇小的女儿策马上山,传闻中的南疆第一美女并骑在侧,果然风姿绰约,月光下两人皎然若神仙眷属。

那就大家一起斗一斗吧! P7BN6NbMIFtyidJ/8oIg5h/6ugLLT4v9GnkuQALIZ/rp1y7HfTKp8ZKo4XDvZW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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