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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胡掌柜有很多问题

秋风渐浓,桂花飘香了十来天,又接上各种果香。满地铺着金黄的银杏落叶,踏上去沙沙作响。

“哎,这好可惜啊!”昌祺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寻找落脚的空隙。佳木紧跟在后,不解地问道:“什么可惜?”

“银杏叶啊!”昌祺俯身捡起一片,“味甘而略涩,性平,可用于心悸怔忡、肺虚咳喘。是久用无毒之上药呐。”

“姑娘!你自从看了那个什么本草经,开口闭口都是上药中药、君臣佐使,能不能说点别的啊。”佳木叫苦不迭。

昌祺诧异:“那说什么?”

“随便什么,只要不是草药!”佳木道,“姑娘本来就天真,每天再想着药,真有些傻傻呆呆的了!”

依栏而坐的丹珣哧笑了一声,望了眼主仆二人,继续垂头低低沉浸在吟诵之中。我的丫头,怎么也不敢这么说我!小蛮夷真是没用之极。

果然昌祺嘻嘻笑着不以为意:“又不上学,这么多时间用来做什么?我就是喜欢弄药草。”

“是啊!连学也没得上,不知先生找得怎么样了?”佳木道,“没想到江先生真的中举了。”

八月的乡试,江东之高高中在第五名经魁,敲锣打鼓的报喜队伍直接到了魏国府。徐兴吓了一跳,一边急忙让徐旺等把江东之请出来,一边请示俞夫人,发了好些喜钱。徐克绍徐君怿特意赶过来,既是恭喜先生,也是帮着应付络绎纷扰的报喜队伍。家丁仆佣们簇拥着满面笑容团团作揖的蓝袍书生,丫鬟们藏在门后张望,昌祺丹珣也隔着窗兴奋拍手。魏国府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

之后江东之便正式辞了馆,回老家歙县处理族中事,接着就要上京会试了。

“江先生学问那么好,为什么没想到?”昌祺诧异笑道,“七哥哥一直就说他必中呢!什么沉郁雄茂、古劲宏肆、卓然大家啊,别有风骨如泰山河岳,俨然大儒气象啊!”

叹了口气又道:“可我真是不懂,文章里怎么能看到泰山河流啊?”

“七爷的话,怎么能信。”佳木道,“编些唬人的大话,哄哄姑娘这样天真的罢了。丹姑娘面前,他就不敢这么卖弄。”

“佳木!”丹珣皱眉喝了一声,“府里的爷,是让你这样嚼舌头的吗?”

“对不起,丹姑娘。”佳木低了头,嗫嚅着认错,“下次不敢了。”

丹珣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低头继续看书,昌祺见佳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声道:“帮我捡些叶子吧?”佳木嗯了一声,拭了拭眼泪,垂头挑起银杏树叶。

“破的、损的、发黑的都不要,要这样金黄的,喏。”昌祺叮嘱着,心里有些不明白魏国府的规矩,猜测着丹珣会把佳木怎么样吗?

“姑娘,我去取个竹篓子来吧?要多少叶子?”佳木眨巴着眼睛,泪犹未干地问道。

话音未落,依泉匆匆奔进来:“姑娘!姑娘!”

丹珣不耐地扫了一眼:“大呼小叫做什么?”

“姑娘!”依泉说得气喘吁吁,“东园,东园派人来接姑娘呢!说是六爷吩咐的!”

“什么?”丹珣心中一喜,脸上仍是淡淡地,“说了什么事吗?”

“说请姑娘带上太爷的书笥,书坊的人来了。”依泉道,“还说沐姑娘若是没事,也、也、也……”

依泉看着主人的脸色结巴了半天终于道:“也就在府里等等姑娘。”

丹珣终于笑了,道:“昌祺,我去东园了。你在这里捡树叶也好、挖草药也罢,自己消遣时光吧。”不等昌祺答话,得意扬扬地快步转身,往海棠院走去,依泉急急忙忙跟在后面。

昌祺不解地望了望:“东园,就是六哥哥家对吧?太太、呃,郑夫人在那里是吗?”

“是。”佳木不敢再多话,短短答了一个字。

昌祺脸上又有几分茫然。回想前次在愚园,爹爹和徐克绍说到太太也都是怪怪的,爹爹又一直追问延青阁的寿宴,真不懂大人的世界。昌祺摇了摇头并不多问,笑嘻嘻地继续挑起银杏叶,兴致盎然。佳木悄悄松了口气,可怜的沐姑娘,东园、西圃的太太夫人们一起对付她,她还不知道!

东园距魏国府不过一街之隔,青罗呢的小轿自角门进入,走过长长甬道,过前庭转入右门,抬进内院才停了轿。迎面三楹华堂,轩敞阔大,青地匾上题着“心远”两个字,三面各有数株参天古树。丹珣扶着依泉款款走过,问前来迎接的婆子:“太太在哪儿?”

“太太在自己屋里呢。”婆子忙道,“六爷在一鉴堂,书坊的胡老板等在小厅里。六爷吩咐丹姑娘来了就过去,好了再请胡老板。”

大家闺秀,不可能抛头露面见外人,自然是先隔好了珠帘或屏风在后面听一听。

“把书笥先拿过去,”丹珣却不急,吩咐婆子道,“和六爷说一声,我给太太请了安就过去。”

婆子不敢多说,知道这位俞家的二小姐惹不得,接过书笥捧了急忙去了。依泉有些担心地道:“姑娘,六爷等着呢!刚才出门就耽误了不少辰光,这再不去,六爷会不会生气啊?”

丹珣在海棠苑换衣服、理鬓发、挑首饰,忙了足有半个时辰,又和姐姐商量带给太太的礼物,着实用了不少时间。依泉知道徐克绍是个不等人的,真是急坏了。

“难得他有事求我,等等有什么要紧?”丹珣依旧不急不慌,“书坊的人,更加没关系。”

说话间过穿堂进仪门,到了郑夫人的住处。一排五间抱厦,游廊曲折,轩昂别致。郑夫人房中的大丫鬟蓼汀忙领了进去,郑夫人正歪在贵妃榻上,见了丹珣抬起身笑道:“好孩子!你怎么来了?”一边示意蓼汀上茶。

“特意来看看太太。”丹珣极为乖巧,傍着郑夫人坐下,“乍乍冷下来的天气,想着太太不知如何,睡觉可好些了不?”

说着让依泉捧过一瓶雪白飘香的花来:“这是我院子里的秋海棠,可巧开了,带过来给太太随便瞧瞧,眼睛累了换个色儿。”

“难为你想着。这花儿乍看上倒像梨花似的,就是朵儿大些。”郑夫人笑道,“花瓶配得雅致,蓝釉的色倒正。你的眼光和你姐姐差不多,真是同一个虢国府出来的。”

“太太过奖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是从小就学的这些?”丹珣既像是谦逊,又像是自得。

“唉,也不都是这样的。”郑夫人长长叹道,“前次在愚园延青阁,你都看到了?我只当那也是个公侯府的闺秀,谁知道规矩都不懂,就像个蛮夷未开化的!稍说了两句,克绍就不乐意听。”

“她自己还不知道呢!”旁边的蓼汀插口笑道,“说起来是黔国府的大小姐,睁着个大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懂还是……”望着郑夫人,硬生生把个“傻”字停住了。

“论理,她再不懂规矩,是在老七家里,用不着我来做这个恶人。”郑夫人皱着眉头接着说道,“可吴姨娘那也是个不懂事的,一屋子亲眷朋友瞧着,成何体统!那么大个姑娘家,追着爷儿们戏耍,还蝈蝈蝈蝈的!我要是再不说,咱们徐家就这么乌烟瘴气的?”

“那个沐姑娘,不但和六爷七爷亲近,”蓼汀笑道,“好像和大爷也好得不得了呢!上次沐王府来送礼,据说就是沐姑娘硬说动大爷收下的!”

“一个个都昏了头!”郑夫人恨恨气道,“一个小蛮夷罢了!”

丹珣此时,简直想拥抱郑夫人。一句一句,都是自己想说不敢说的!

“可不是嘛,”蓼汀今天话特别多,“论貌相、论品格、论见识,哪一条也比不了我们江南的闺秀!不知少爷怎么想的!”

丹珣仍没有接话,望着蓼汀礼貌地微笑着,心中琢磨:难道竟是真的?传闻太太一直让徐克绍先收蓼汀做个屋里人,打的主意该是自己的臂膀可以掌控儿子的后室,无奈徐克绍只是不肯。看蓼汀今天的言语,她也是愿意或是真这样想的?

也是,嫁徐克绍啊!谁不想呐!丹珣笑容不变,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不管人家,我先管好自己儿子吧!”郑夫人果然被蓼汀说得激动起来,“我倒要再问问他,怎么就偏和个罪臣来往这么密切!”

“督管沐朝弼是六哥职责所在,怕是没办法的事。”丹珣见郑夫人动了真怒,连忙劝慰,眼珠一转又道,“让他不去将军山不行吧?”

“有什么不行?”果然请将不如激将,郑夫人立刻说道,“我就是不让他去!”

“太太还是省省吧!”偏生蓼汀不配合,是想做姨少奶奶昏了头?“那天太太不过说了几句,六爷出门喝酒喝到半夜,和那个刘大公子!要是太太再禁止去将军山,怕真不回府了呢!”

郑夫人的一腔勇气忽然消散,颓然靠回榻上,不再言语。

刘大公子,那是谁?这时候提这个做什么?

丹珣心中暗骂蓼汀没用,面上笑着道:“太太别急,六哥不是不懂事的人,慢慢开导就是。”

“也只好这样了。”郑夫人半晌道,“克绍自幼就是个倔脾气,我也不敢说得太狠了,我们东园可都还靠着他!”

丹珣有一刻默然,随即笑笑岔开了话题:“太太怎么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似的,还是睡得不好吗?”

郑夫人侧头看了看蓼汀,蓼汀忙领着屋里的丫头们避开,连依泉也出去了,郑夫人才低声道:“本来吃了你们姊妹送来的燕窝,睡得已是极好,可是,”郑夫人往前探了探身子,声音压得更低,“这园子里,不知怎么不干净!”

丹珣吓了一跳:“怎么会?鹫峰寺不就在西南角上吗?”

“可不是这话!鹫峰寺虽说与宅邸隔着一个湖,等闲不得随意来往,可是佛菩萨一定是眷顾整个园子啊!”郑夫人指着窗户,“从来没有过的事。无缘无故地先是少东西,或是就被换了地方,我先当丫头们躲懒不经心,后来自己亲手放的也老被挪走,才不得不信了。后来半夜就有人影窜来窜去,无声无息地杵在树下或者河边,有一次就将将地在我窗边!你说说吓人不?”

郑夫人抚着胸口,似乎心有余悸:“克绍少年人睡得沉,说给他听,他总不信。也奇怪,他屋里的东西倒从来不少。”

“那想什么办法了没有?”丹珣听得目瞪口呆。

“请了鹫峰寺的主持明彻大师来,诵了几次经,”郑夫人道,“罪过罪过,菩萨莫怪,好像没什么用。”

丹珣这才明白,为什么郑夫人白天歪着睡觉、眼圈发黑,忙轻声道:“若是不干净的东西,道家的法门不定更管用些,要不请朝天宫的道长来看看?”

“朝天宫难请得很,得克绍出面才成。他哪里肯啊!”

“家宅平安不是小事,太太别太由着六哥了。”丹珣说得诚恳。

“哎,好孩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东园都指望着他呢!”郑夫人叹道,“而且明彻建议我去请一个什么‘大圣菩萨’的高僧,说比他们华严宗的对付这些强,是当年小乘佛教信第达巴茂克的一脉,很有些门道。”

“对啊,我也听家兄说过。”丹珣笑道,“隐居在实辉巷那个叫何伽的?”

“好像是这个名字。”郑夫人不大确定,“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砺行怎么知道的?”丹珣的兄长,就是现任的虢国公,名唤俞砺行,比俞碧珝又要小好几岁。

“哥哥说,金陵城里不少事都是这个何伽办的呢!王守备府里闹鬼,陈尚书夫人突然生病,等等古怪,请了大圣菩萨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就好了。”丹珣道,“好像六哥认识他,太太要不先问问六哥?”

“不错。你晚上在这里跟我吃斋吧!咱们一起和克绍说说这事。”郑夫人想了想道,“再这么闹下去,我这老命要送在里面了。”

“我这会儿先去看看六哥吧?”丹珣忙道。

“那更好了。”郑夫人道,“好好说,别和他冲起来。”

丹珣笑了:“太太放心,不会的。”郑夫人拉着丹珣的手,细细又叮嘱了一番,才吩咐蓼汀亲自送过去。

几个人重又绕游廊,曲曲折折过了三道门,渐渐地,峰峦洞壑亭榭楼台中飘起水汽的香味,似有若无地引着走了两百多步,便到了柏门。两株巨大的柏树顶杪合拢在一起,鹅卵石砌成羊肠小道自下墁出去,正像一座天然的拱门。出了柏门,眼前豁然开朗,秋日碧空下一泓湖水波光潋滟,衬着远山参差、竹树峭茜,皆倒映在湖中,随水波荡漾不休。

丹珣眺望远处风景,嘴角微微含笑。在兄弟几个人的府邸中东园是最阔朗的一个,当然魏国府轩峻壮丽、愚园精巧别致,可是自己还是喜欢这里的山水寥廓,自然而不穿凿。比如此时,湖边一丛丛粗壮的芦苇在秋风中芦雪纷飞,几只白鹭听到人声振翅飞向湖面,天高水阔,和自己海棠苑的精巧堂皇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有一天,自己会做这里的女主人,一定会!

一鉴堂建在湖畔,正对着波涛万顷,上了石阶,感觉像壁立万仞悬飞云霄。丹珣迈上几步满目水波汹涌,居然一阵头晕眼花,连忙扶住了依泉。

几个婆子正候在阶梯上,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轻声道:“丹姑娘可来了!六爷在里面,与胡掌柜正谈着呢。”说着领两人进了边上一个小门。

里面并没有屏风或珠帘,原来一鉴堂本是五楹相连、各间相通,这里虽是单独一楹,隔着雕花镂空的高窗,可正厅中的谈话能清清楚楚传进来。依泉嗔怪地望了望主人,自是在说:看!让你快点!六爷到底等不及,和书坊的掌柜先开始了!

丹珣回瞪了一眼,“你懂什么”的意思,再望向南面,一座丹桥迤逦跨在前方湖面,如长虹卧波,西南角上一丛黄墙黑瓦,那便是鹫峰寺了。

这个江南华严宗著名道场近在眼前,怎么会有东西“不干净”?

丹珣沉吟着,透过窗隔看过去,婆子正走到徐克绍身后,附耳轻轻说了一句,自然是报告丹珣已经到了。徐克绍微微颔首,侧头望了眼这边的窗牖;丹珣只觉得一颗心立刻“扑通扑通”地猛跳起来,自己暗骂了一句“没出息”,扶着花梨木的椅背缓缓坐了下来。

上次见到他,还是江东之中举的那天。报喜的队伍挤在魏国府的大门口,敲锣打鼓又唱又跳。江东之团团作揖,已经是语无伦次,徐邦瑞那日恰好不在家,徐君怿正和先生一样兴奋,徐兴见场面混乱,急得请来徐克绍压阵。徐克绍自锦衣卫衙门直接到了魏国府,一身红色飞鱼服,白玉銮带上挂着绣春刀,英姿勃勃、步履矫健,丹珣在门内隔着门缝看得呆住。待他劝散了人群,大步迈进门中,随口问候了一句:“俞妹妹在这里?”自己无端端绯红了脸。

说话声飘过来,丹珣听在耳里,却毫无意识,又自另一个耳朵飘了出去。“六爷放心,锦衣老爷的诗稿,实在珍贵。蒙六爷看得起,交给鄙坊,小的一定做好。”

西首恭恭敬敬斜身坐着个中年人,白白胖胖,满脸堆欢:“就是这诗稿的书名,六爷觉得怎么好?”

这大约就是书坊的胡掌柜了。听闻胡家书坊就在三山街,不远,这个胡掌柜胡承龙不但书坊生意做得好,自己的藏书也相当有名。

“书名?”徐克绍怔了怔,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太花巧不好,太籍籍无名也不好。”胡掌柜道,“锦衣老爷当年是金陵的名人,风雅冠绝南都,办的雅集又是名人荟萃宾主尽欢,大江南北慕名而来,至今多少文人墨客念念难忘‘金陵孟尝君’啊!这个诗集,虽说六爷不求名,只给自己亲眷做个纪念,可是南京这么多人想着锦衣老爷,也不能太寒了众人之心,您说是不是?”

徐克绍沉吟不语。丹珣笑了笑,随手取过案上笔墨写了几个字,示意依泉递给婆子。婆子忙走至正厅,悄悄交给了徐克绍。

“东园集诗,如何?”徐克绍念道。

胡承龙跟着念了两遍:“东园集诗、东园集诗,”拍手赞道,“好啊!一听就是锦衣东园的,实而不土、朴而不拙、大气亮眼,好,恰得很!”

徐克绍笑了:“真是好?”目光又瞟了眼窗格。丹珣忙端坐不动,带上了完美的笑容,想起他是看不见的,不禁又骂了自己一句。

“真是好。”胡承龙神色诚恳,“就凭这四个字,定然轰动全城,恐怕要一时洛阳,不,金陵纸贵了!”

见徐克绍面有不虞,眼珠一转已明其意,胡承龙忙又笑道:“自然,六爷不在乎销多销少,不过锦衣老爷当年豪侠好客,每成一首,总与客人相与吟诵,见到这本诗集得到众人喜爱一定高兴得紧。”

徐克绍这才和缓了面色:“那就好,也算完成了祖父一桩心愿。”

“六爷,”胡承龙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锦衣老爷身份尊贵,东园在南京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您看是不是请个地位相当的老爷作篇序呢?”斟酌着字句又道,“主要是简略叙述锦衣老爷的平生,以表达怀念之情。”

徐克绍沉吟不语。书坊的目的,当然是为诗集的销量,不过介绍祖父生平也确实是应该的。

胡承龙觑着徐克绍的面色又道:“小的听闻王世贞大人与魏国公交好,若是请王世贞大人作序,正衬得上锦衣老爷的身份。”

王世贞,字元美,号凤洲又号弇(音yan)州山人,直隶苏州府太仓州人。嘉靖二十二年,在南京贡院中举时才十八岁,嘉靖二十六年中了进士,也才二十二岁。注意,那一年同时中进士的还有张居正,所以王世贞与当朝首辅乃是同年。

王世贞本是官宦子弟,父亲王忬高进兵部左侍郎、总督蓟辽保定,然而不久因滦河战事失利下狱,王世贞和其弟王世懋多方奔走营救不得,嘉靖三十九年被杀,直到隆庆元年才被平反。王世贞时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与李攀龙、徐中行、梁有誉、宗臣、谢榛、吴国伦等合称“后七子”,名噪当世。李攀龙死后,王世贞则成为公认的文坛第一人。胡承龙说得对,《东园集诗》最好有篇他写的序。

“好,这事我与大哥商量一下,再通知你。”徐克绍道。

“谢六爷!”胡承龙松了口气,笑道,“那小的回去就开始校对文稿,准备雕版。另外,小的刚才略略翻阅,发现诗稿勘对得很仔细,甚至字句都推敲过了,是府上的幕僚做的?可下了不少功夫!这中间若有疑问,小的是再来向六爷请教?还是……”

徐克绍不禁踌躇。当初想交给江东之,就是觉得方便,到时他直接和书坊商谈决定就可以。结果是丹珣做的,闺阁中文字本无外流之理,她一个公侯千金,更不能抛头露面,难道次次要这样两楹厅中说话,自己当传话筒?今天这么一回就耗了整整大半天!

丹珣在隔壁听着,一颗心又怦怦跳起来,最好胡掌柜有很多很多问题!常这么来问一下,这样就经常能看到他了!

“你先通阅一遍,将所有疑问整理写下,一并送来吧!”徐克绍道,“到时我再安排,回答了交给你。”

“是。”胡承龙不敢多问,连连答应着。

丹珣抑不住失望,靠在了椅背上,心中思索:即使这样,总是多了与他接触的机会,何况今晚还要一起陪太太吃饭?想着想着,嘴角又噙上了笑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匆匆跑着上了高高的石阶,“六爷!六爷!”朱之蕃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徐克绍示意,连忙奔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徐克绍惊得站了起来,“备马!快!”

胡承龙呆了呆,忙道:“六爷您有事?您去忙!”

徐克绍点了点头便大步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忽又想起,回身奔到窗格低低说了一句:“俞妹妹,我有急事,《东园集诗》先这样了。”说着不等丹珣回答,已经转身匆匆疾步而去。

丹珣在他喊“备马”的时候也已经立起了身,脑中念头急转,会是什么事?公务?见徐克绍百忙中还不忘折回和自己打招呼,又不禁几分欣喜。然而徐克绍接下来的话立刻兜头一盆凉水:“之蕃!先自西圃接上沐姑娘,再去将军山!”

将军山!丹珣跌坐在椅中,心中酸楚。

原来沐家的事情对于他如此重要!

计划好的吃斋晚餐,成了泡影;着意换的新衣、挑的首饰,他看都没看到!这一路缓缓行迟迟至的故弄玄虚,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将军山,到底出了什么事? 0CD1QQjB0Ko2czacLNftGf655WR+YTtl2DLK7I1cS2mmSWPyK09E0W22fwM7OIZ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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