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是一个好人,但称不上一位好国王。他不想统治国家,但他父亲的过早去世(1765年)使他成为法国王太子,接下来他的祖父路易十五的驾崩(1774年)使他在20岁时就成为法国统治者。他不愿管理人民,却有使用工具的特长,而且是一位优秀的锁匠。他宁愿打猎也不愿统治法国,在他看来,未射中一头雄鹿是最大的损失。1774年至1789年,他打倒了1274头猎物,射杀了189251头猎物。他总是不愿下令处死人,也许是由于他命令他的瑞士御林军于1792年8月10日停止射击,他才失去了王位。每次打猎回来,他都食量大增。他胖却很强壮,拥有一位巨人的力量,轻轻一抱几乎要把人压扁。安托瓦内特认为她的丈夫很好:“国王不是一个懦夫,他拥有极大的勇气,但他过分羞怯与缺乏自信……他害怕指挥……在路易十五眼里,直到21岁,他仍像一个小孩,而且总是心神不宁。这种束缚造成了他的胆怯。”
路易对王后的爱情是他失败的部分原因。王后美丽端庄,她以她的魅力与欢笑使他的宫廷生色。她宽恕他迟延他们婚礼的举动。他的包皮太紧使他对性生活没有兴趣。有7年之久,他不断尝试,逃避解决他困难的简单手术。1777年,王后的哥哥、奥地利的约瑟夫二世说服他动手术。不久,一切都很完美了。也许因夜间经常惊醒并使他的配偶失望而有负罪感,他过分地容忍她的积习:赌博,拥有奢侈的衣柜,经常为那些使他烦厌的歌剧到巴黎游玩,与费尔桑伯爵的柏拉图式或者与朗巴尔公爵夫人萨福式的友谊。他消遣他的朝臣,而且羞辱他们的祖先,以取悦他的妻子。他给她名贵的珠宝,但她和国家想要的是一个孩子。孩子来到时,她用事实证明自己是一个好母亲,她照料疾病中的孩子,并几乎弥补了她的骄傲与不断干预政府事务造成的所有过失。她获得一些谅解,因为路易很少选择或坚持行动的目标,而且经常等待王后为他做决定,一些朝臣希望他能拥有王后迅速判断与敏捷的指挥能力。
国王尽其所能来处理加诸他的种种危机——因气候、饥荒而带来的面包危机、税收的骚动、贵族与国会的需索,朝廷与行政部门的支出和财政部增加的赤字等。有两年的时间(1774—1776年),他允许杜尔哥应用重农主义理论:自由的企业与竞争,市场的无阻碍垄断,依供求关系决定劳动者的工资与商品的价格,使法国经济复苏并增加了政府收益。巴黎市民习惯将政府当作他们的唯一保障,反对市场贪心的操纵者,反对杜尔哥的措施,发动暴动,并乐于见到他的失势。
几个月的踌躇与混乱之后,国王任命内克,一位居住在巴黎的瑞士新教徒金融家,为财政部部长(1777—1781年)。在这位外国异教徒的领导下,路易实施了一次有意义的小范围改革计划。他允许地方省成立民选的“议会”,作为选民意见的表达机构及人民与政府之间的桥梁。他抨击徭役,并公开声明(1780年):“对我们臣民中最穷的那部分人的税收,在比例上,已远超过所有其他部分人。”这震惊了贵族。他表示:“富人们必须支付那些他们早应与其他人共同负担的费用时,不要认为自己受到损害。”他自己田地上的最后一批农奴获得自由,但是他拒绝内克向贵族与教士采取相同的措施。他设立当铺,以3%的利息贷款给穷人。他禁止使用严刑来审问证人或罪犯。他建议废止在樊尚的地牢,摧毁巴士底监狱,以作为监狱改革计划的一部分。他允许异教徒与犹太人享有一定程度的宗教自由,此举并未顾及自己的虔敬与正教的信仰。他不愿惩罚自由思想,并任由巴黎无情的小册子作者讽刺他为一只乌龟、他的妻子为一名妓女、他的孩子为私生子。他还禁止他的政府侦查人民的私人通讯。
因为博马舍与法国革命哲学家的热心支持,路易不顾内克的反对(内克预测此冒险行为将造成法国的破产),从经济上援助美国殖民地的独立战争,援助总额达2.4亿。一支法国舰队及拉法耶特侯爵与罗尚博的大军,帮助华盛顿在约克镇击败英国的科恩·沃利斯,逼迫他投降而导致战争结束。但是民主的观念已经横越大西洋进入法国,财政部在新债之下被拖垮,内克被撤职(1781年),而资产阶级的债券持有者们极力要求控制政府的财政。
同时,巴黎的最高法院坚持要以国王敕令的否决权阻止君主政体,路易·菲利浦·约瑟——奥尔良公爵——他的堂兄(来自路易十四弟弟的直系血统),几乎公开策划夺取王位。奥尔良公爵利用拉克洛与其他工作人员,在政治家、小册子作者、演说家与妓女之中散布金钱与承诺。奥尔良公爵还开放他在巴黎的宫殿、庭院与花园给他的属下。于是,在这些地方,餐馆、酒店、书店与赌博俱乐部崛起,以容纳日夜聚集在那里的群众。来自凡尔赛的新闻由特别信差迅速送达那里。小册子几乎每小时都在那里产生,到处在议论纷纷,罢黜国王的阴谋筹议完成了。
被折磨到了绝望之际,路易重新召回内克为法国财政部部长。在内克的极力主张下,1788年8月8日,路易向全法国发布一道命令,令各地区选举有领导地位的贵族、牧师与平民到凡尔赛,组成三级会议,为解决王国难题,提供给他意见与支持。这也许是保全或推翻王位唯一而危险的手段。
政府向国民作这种历史性的命令,有一些著名特征。因为几乎两个世纪以来,民众被确认为粮食供应者、纳税者与对战神的定期朝贡者。第一,国王两度在内克的敦促下,排斥贵族抗议,宣布第三阶级在三级会议中的代表应为人数之和且拥有选举权。第二,选举用目前实行于法国的成人普遍直接投票的方法:任何一个年龄在27岁以上的男子,过去一年缴付过任何一种政府税收,就有资格参加地方会议的投票,由地方会议再选出巴黎的代表。第三,国王在他的命令中增加一项请求,要所有选举的会议向他提呈报告,并载明每一区域的每一阶层的需要与困难,须附有补救与改革的建议。在法国人的记忆中,从未有任何国王曾询及人民的意见。
615份由代表呈递给国王的怨懑公报中,有545份幸存,几乎全部表示他们对国王的忠心。从情感上,他们也是把国王当作一位善良的人。但是几乎全部建议都是关于如何弥补他的君主立宪政治的民选会议,以分担他的困难与权势,却无一提及国王的神圣权力。他们呼吁有陪审团的审判、信件的隐私权、税收的现代化、法律的改革。贵族的“陈情书”坚决要求在未来的三级会议中,每个阶级必须分别开会与投票,而且除非得到三个阶级的共同批准,否则任何措施不得成为法律。教士的“陈情书”要求终止信仰异教自由,而且要求教育由教会完全控制。第三阶级的“陈情书”以不同语式表达:农民需要减税,废除农奴与封建税,普及免费教育,保护农田不受君主狩猎与动物的破坏。中产阶级还希望事业开放给有才的人而不考虑其身世,终止过境费。有些建议提出国王应以没收并出售教会财产以消除财政赤字。大革命的第一阶段的轮廓已经显现于这些报告中了。
国王对子民们的谦逊,存在着明显的不公平。巴黎以外任何缴过税的人都有投票资格,在巴黎仅那些缴过通行税6利维尔以上者才可投票。也许国王与其朝臣不愿让50万名无套裤汉选民代表出席三级会议。因此,无套裤汉干脆离开合法的政治舞台,而且受到引诱,认为只有通过暴力,他们才能够表现出他们完整的愿望。人们已经知道,他们将复仇:1789年他们占领巴士底监狱,1792年他们废除国王,1793年他们组织法国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