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大革命历11月9日的胜利者处决70名巴黎公社的社员。暴虐的《牧月法令》被废止于8月1日,被囚禁的罗伯斯庇尔反对者获得释放,他的一些党徒锒铛入狱。大革命法庭被整顿并准许公平审判,富基埃——坦维尔被要求为他的记录辩护,但是他的机智保全他的性命至1795年5月7日。公共安全委员会与一般安全委员会幸存,但是他们的势力已被削弱。保守派的定期刊物盛起,激进派的杂志因没有民众的支持而停刊。塔利安、富歇与弗雷隆发觉到只要国民公会不注意他们在恐怖政治中扮演的角色,他们仍可获得新的领导地位。雅各宾俱乐部全部关闭(11月12日)。山岳党权势减弱,在12月8日幸存的73名吉伦特派的代表重新获得他们的席位。资产阶级再次虏获大革命。
政府的宽纵使宗教为之复兴。除了较小部分的人民接受过大学教育及中上阶层受到启蒙运动的影响外,多数的法国人民,几乎所有的法国妇女,喜爱圣人与天主教历的节庆超过罗伯斯庇尔无根据的庆典与无定形的上帝。1795年2月15日,新政府与旺代的反叛者签订一项和平条约,以保证他们的信仰自由。一个星期之后,它被推及到整个法国,同时政府请求与教会隔离。
较为困难的是同时满足那些长久对峙的矛盾双方:生产者与消费者。生产者强烈要求取消最高价格,消费者要求终止最高工资。国民公会现在受制于自由企业、竞争与贸易的热心崇拜者,并听取不能相容的起诉及最高价格限制的废除(1794年12月24日)。现在工人可自由寻求较高的工资,农人与商人对所有的交易可自由索价。物价波动剧烈。政府发行以土地为担保的新指券代替一般的纸币,但是它们的贬值速度超过以前。1蒲式耳 的面粉1790年花费巴黎人2指券,1795年却花费225指券,一双鞋子的价钱由5指券涨到200指券,一打鸡蛋由67指券涨至2500指券。
1795年4月1日,巴黎几个区两度因为面包价格发生暴动。一些无武装的群众冲入国民公会,要求获得食物并终止对激进派的迫害。几名来自山岳党的代表支持他们。国民公会答应予以迅速救助,但它召集了国民卫队驱散暴徒。是夜,国民公会放逐激进派的领袖——比兰——瓦伦、赫波斯、瓦底尔——至圭亚那。巴雷尔与瓦底尔逃走,比兰——瓦伦与赫波斯被送至南美殖民地过着艰苦的日子。在那里这两位反对教权的人病倒,但受到修女的照顾。比兰——瓦伦幸存,娶了一位黑白混血的奴隶为妻子,甘心过着农夫的生活,于1819年死于海地。
民众的示威演变成暴动。招贴出现于街头,要求民众起义。5月20日,一群妇女与武装的男子冲进国民公会,高喊要求面包,要求释放被逮捕的激进派分子,最后要求政府放弃权位。一名代表被射杀,他的头被割下,被一根矛杆举起,置于国民公会前。主席安格拉,予以正式的礼遇。最后大雨与军队驱散了请愿者。5月22日,皮舍格吕将军率领的军队包围工人的圣安东尼区,而且命令剩余的叛徒投降。11名山岳党的代表被捕并受控共谋叛乱,2名逃亡,4名自尽,5名自杀未遂者奄奄一息,立即被送上断头台。一名保王党的代表鼓动逮捕卡诺,有人反对:“他带来我们的胜利。”因此卡诺得以保全性命。
1795年5月和6月,“白色恐怖”激烈地进行着。这一时期的受难者是雅各宾派,审判者是资产阶级的“温和派”与宗教团体“耶稣派”“耶和派”“太阳派”。在里昂(5月5日),97名以前的恐怖分子被屠杀在监狱中。在法国东南部艾克斯昂省又有30名人犯以“残酷之极”的罪名被斩首(5月17日)。同样的情形发生于阿尔勒、阿维尼翁与马赛。在塔拉斯孔,200个蒙面人于5月25日夺取城寨,捆绑犯人,并将他们丢进罗讷河。在土伦,工人们奋起反抗新的恐怖。伊斯纳,一名被释放的吉伦特派成员,率领军队镇压工人并将他们消灭(5月31日)。恐怖并未结束,只是形式上有所改变。
胜利的资产阶级不再需要劳动阶级的联合,因为它已赢取一般民众的支持,而且这些胜利使他们连同无套裤汉都提高了威望。1795年1月19日,皮舍格吕占领阿姆斯特丹,威廉四世逃亡到英国,荷兰变成法国保护下的“巴达维亚共和国”有10年之久。另外的法国军队再度占有莱茵河下游的左岸地区。同盟国溃败而且失和,使法国轻易取得波兰。普鲁士全力防阻俄国从第三次瓜分中(1795年)获取一切,并派密使先到巴黎,然后至巴塞尔谈判,以获得与法国之间的和平。国民公会提出苛刻的要求,他们因为胆怯而不敢趋向和平,和平将使巴黎或其他各处许多饥渴的军队牺牲占领地利益以维持生存,而且使一些需要面包与工作的城市增加罪恶、疾病、与骚动。一些不安分的将领——如皮舍格吕、儒尔当、奥什、莫罗是否能抗拒诱惑不以武力夺取政权?因此,国民公会派遣巴泰勒米至巴塞尔传送命令,保持法国对莱茵河下游左岸地区的控制。普鲁士抗议但让步了,萨克森、汉诺威与黑森——卡塞尔照样行事。6月22日,西班牙割让伊斯帕尼奥拉岛东部的多明戈给法国。法国与奥地利和英国的战争仍然持续着——正好使它的士兵停留在前线。
6月27日,3600名移民由朴茨茅斯搭乘英国船只,登陆布列塔尼的基伯隆,并会合“法国西部起义者”(Chouan)极力鼓动旺代叛乱。奥什以一次辉煌的战役击败他们(7月21日),并借塔利安的提议,国民公会处决了俘虏的748名移民。
1795年6月8日,10岁的太子死于狱中。很明显,并非是因疾病所致,而是因瘰病与意志消沉。保王党因此承认路易幸存的两位兄弟中年龄较长、并移居在外国的普罗旺斯伯爵为路易十八,并决心拥护他登上法国王位。非改革派的波旁皇族宣布(1795年7月1日),如君位能予恢复,他愿重建法国大革命前的社会与政治制度,并具有至高的君主与封建权力。因此法国的资产阶级、农民与无套裤汉始终联合支持拿破仑对外的许多场战争。
然而法国已厌倦大革命,而且开始接受一些出现在刊物、巴黎上流妇女招待沙龙及有威望的君主主义者的意见:只有传统与合法继承的国王,能够使遭受三年政治与经济动乱、宗教分裂、持续战争之苦,在不稳定的生活中变得恐惧而忧愁的人民,重新获得法治与安全。一半或一半以上的法国南部地区疏远巴黎及其政治家。在巴黎,曾为无套裤汉掌握的地方性会议,现在逐渐为商人控制,有些已被保王党虏获。在戏院中那些提到1789年前“美好往日”的台词受到热烈的喝彩。本质上具有叛意的年轻人,现已反抗大革命,他们称自己组成的一群人为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奇特的人(畸形的人)、喜好打扮的人(堕落的人),以他们的富有、奇怪的装束、蓄留或卷曲的头发为傲。他们在街头闲逛,参与危险的俱乐部,并大胆地公开保王党的思想。革命政府的支持减少,以致谣传国民公会即将解散时,民众为之欢呼,一些巴黎人甚至在街上跳舞。
但是,国民公会接近灭亡的时候,1795年6月它开始起草另一部与民主有关的、但与从未实施的1793年宪法大为不同的宪法。现在,它采用两院制的议会,任何一项由下议院提出的较为直接影响民众的行动与新观念的法律的创制措施,必须经上议院资深而有经验的议员同意。民众表示安格拉的智慧与沉着不足以决定一国的政策。因此《共和国三年宪法》(Constitution of the Year III,由1794年9月22日开始)修订人权宣言,以防止产生道德与权力常见的谬误。它省略一项“人是生来具有自由与平等权利”的主张,而且解释平等仅表示“法律对任何人都是一样”。选举是间接的:投票者选出代表他们本省的“选举人团”(electoral college),这些选举人将选出国家的立法机构、司法部与行政机构的组成人员。选举人资格限于财产所有人,以致只有3万名法国人民有资格选举政府。妇女投票权被一个国民公会的代表提出,但由于另一个代表询及“坚持丈夫的意愿不是她自己的意愿的妻子,在哪一点是好妻子”而被放弃。政府管制经济被认为不合于实际,遏阻商业的发展,延误国家经济的成长。
新的宪法包括一些自由主义成分:它确定宗教自由与“安全界限”内的出版自由(当时大部分为中阶层控制)。 此外,宪法的批准是付托于成年男子的选举权,并附带一项惊人的条件:新议会中2/3的议员必须为现存的国民公会代表,如果此数目未能被选出,现有的其他代表则互选出议员,以弥补这个2/3的数目。这一主张辩称,有生命危险的代表必须保留,是为了经验与政策的持续。投票者是善良而和顺的:95.8226万张投票总数中,94.1853万张接受此宪法。对2/3条件投票的总数为26.3131万张,其中16.7758万张赞同。1795年9月23日,国民公会使新宪法成为法国法律,并准备有秩序地解散自己。
不顾及它数月的无法制与恐怖,屈服于它的公安委员会,而且在无套裤汉的统治下受到代表资格被排除的威胁,它仍然取得一些成就。它在某些失去法律灵气与根基的城市中维持法律规则;它融和资产阶级被赋予的权力,并企图控制商人的贪婪而使动乱社会中的民众免于饥饿;它组织并训练军队,提拔能干而有热诚的将领,排拒权势的联盟,而使法国在莱茵河、阿尔卑斯山、比利牛斯山与大海的天然疆界屏障下安然无恙;它还设立十进位制度,成立自然历史的博物馆、工科大学与医学院,设立法国研究所。现在它觉得,经过三年来奇迹般的幸存,它应该得到和平的终了。
但是它的结局与流血有关。劳动阶层与保王党占领了巴黎证券交易所附近的莱皮莱狄地区,发起暴动。基于他们不同的理由,其他的党派参加了这次暴乱。他们总共拼凑了2.5万人,前进到可控制土伊勒里宫与国民公会的位置(革命历1月13日,1795年10月5日)。惊恐的代表们临时任命巴拉斯负起防御任务,他指派当时闲居于巴黎的26岁的拿破仑,集聚人员、补给大炮。这位土伦的英雄知道大炮被藏于何处,派缪拉与一支军队取得它们,并将它们安置在俯视暴徒的位置上。解散的命令被大声传递过去,但不被理睬。拿破仑于是命令他的炮兵射击,约200到300名围攻者被射倒,其余的逃之夭夭。国民公会幸存于最后的严酷考验,而拿破仑无情地开始他在近代历史上最壮观的事业。
10月26日,国民公会宣布解散,并于1795年11月2日开始大革命的最后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