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6年,欧洲已享有8年的和平。但是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并没有解决任何争执;其仅仅使奥地利在波希米亚和意大利的地位不稳,普鲁士在西里西亚的地位不稳,英国在汉诺威的地位不稳,而法国在印度、美洲和莱茵河地区的地位不稳。《亚琛条约》(1748年)有关领土的处置,所能成就的,在稳定性方面,比不上一个世纪以前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达到的程度。昔日权力均衡的局面,已被普鲁士陆军和英国海军的兴起而扰乱。那支陆军可能会以崭新的面貌,倾巢而出。而那支海军只待时机成熟,尽可攫夺法国、荷兰和西班牙的殖民地。由于在望的商业利益和远景,与日俱增的民族主义精神在英国高昂起来;在普鲁士是由于胜仗,在法国是由于意识到军事衰退而拥有的文化优越感。天主教和新教的冲突已停顿下来了,但是双方均在等待机会的降临,可望重新进行一次“三十年战争”,而得以把持整个欧洲的信仰。
奥地利准备带头掷下第一把命运的骰子。39岁的玛丽亚·特蕾莎(Maria Theresa)仍旧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美丽女皇,有哈布斯堡祖先所有的骄傲和为人嗤之以鼻的女人的狭隘。睡榻之旁,她岂能容忍西里西亚从继承而来的国土中被人分割出去!甚至令她受辱的腓特烈二世,后来都称赞她“勇敢和能干”:“一桩事件似乎在图谋使她垮台……这位年轻的统治者,仍旧能掌握政府的精神所在,并使她自己成为御前会议的灵魂。”战败之余,她答应割让西里西亚,以之作为和平的代价,但是她使和平成为一项协议,并全神贯注于行政改革,赢得了强有力的同盟并恢复了近于解体的军队。她时常巡视军队受训的营地。为此,她旅行到波希米亚的布拉格、摩拉维亚的奥尔米茨;她用报酬、官阶,甚至更多时候以女皇的身份现身于人前,鼓励军队的士气。将军无须向她宣誓效忠,因为这在他们的血液及骑士精神中,原来就有了。所以列支敦士登王子花费20万埃库的财产,为她筹组了一支炮兵部队,并使之装备齐全。她在维也纳近郊设立了一所战争学院,用以训练年轻的贵族,并为她的参谋准备有关几何、地理、防御工事和历史的最佳教师。“在她治理之下,”腓特烈说,“奥地利的军事达到了前人未曾有的完善地步,至于将这位女人实现的计划,视作伟大的男人所为,谅不为过。”
外交是这一计划的另一方面。她派遣密使,远赴各地,以激起对腓特烈的敌意,并为奥地利争取盟友。她注意到俄国日渐壮大的力量,这力量是由彼得大帝组织起来的,而今归为伊丽莎白统率。她已看出,腓特烈对这位女皇的奸情所做的尖刻评论,已传到她耳中。玛丽亚·特蕾莎内心乐于重新与英国结盟,但是这个协议已被英国与普鲁士缔结的片面和约(1745年)破坏,尤其是这份和约使奥地利被迫割让西里西亚。如今,英国外交政策正在转移,而与俄国势力对抗,以保护波罗的海贸易,及与来自普鲁士或法国的任何威胁对抗,以保护汉诺威的据点。英国依赖俄国木材以建立海军,而英国依赖海军以求取战场的胜利。所以,1755年9月30日,英、俄签订一项协定,以作为英国补助款项的报酬,而俄国必须在立窝尼亚(Livonia)保留5.5万的驻军。英国希望这样一来,可以阻止腓特烈采取任何向西扩张的冒险行动。
但是英国对法国的态度应该如何呢?几百年来,法国一向是她的敌人。三番两次地,法国鼓动并资助苏格兰,以与英国对立。而法国又不断地准备或威胁侵入英伦本土。如今,法国是唯一能在海上、在殖民地世界向英国挑战的国家。击败法国,等于赢得她在美洲和印度的殖民地,那将是等于摧毁她的海军,或使其无所作为,而大英帝国不仅会稳如泰山,而且将一跃而为霸主了。所以老皮特(William Pitt the Elder)天天以议会前所未见的最有力演说,与议员们争辩。但法国能被打倒吗?皮特的回答是肯定的:只要能拉拢普鲁士就行了。然而使普鲁士的势力壮大,不是也会有危险吗?皮特的回答是否定的:普鲁士有一支强大的陆军,这在计划中可以协助英国保卫汉诺威,但是她没有海军,因此无法在海上与英国一争短长。令新教的普鲁士取代天主教的法国或天主教的奥地利而成为欧陆最有力的强国,似乎是较为明智之举。如果这样做,将能使“大英帝国统治海洋”,并攫夺殖民地。腓特烈在欧洲所获的任何胜利,都将加强英国海外殖民地的力量,因此皮特夸称,他在欧陆战场上可以赢得美洲和印度。英国出钱,腓特烈出力打仗,这样,英国就可以赢得半个世界了。国会同意他的提议,于是,英国向普鲁士提出共同防御的建议。
腓特烈非接受这个建议不可,因为形势的发展已经使他的胜利显得黯然无光了。他知道法国和奥地利正在眉来眼去。而如果法国和奥地利——更坏的是,俄国也包括在内——联合起来对抗他的话,那么他是招架不住的。在如此的困境下,唯有英国可以施以援手。如果他在英国提出的盟约上签字,那么他可以利用英国来阻止俄国对他的攻击。而一旦俄国退缩了,奥地利可能不敢贸然挑起战争。1756年1月16日,他与英国签订《威斯敏斯特协定》(The Treaty of Westminster),其中明白规定英国和普鲁士两国必须共同抵抗入侵日耳曼的外国军队。他希望这样的简单词句,将可保卫普鲁士,以防止俄国的攻击,并保护汉诺威,以防止法国的入侵。
法国、奥地利和俄国都觉得这份条约的签订,等于被他们的盟国出卖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中成立的同盟:英、奥一方及法、普一方,并没有正式废止。玛丽亚·特蕾莎通知英国大使,说她获知英国朋友竟然与“我个人及我家族致命的、永久的敌人”签署协定一事,深为震惊。路易十五抱怨腓特烈欺骗了他,而腓特烈回答说,这份协定纯粹是防御性的,所以对任何不采取侵犯行为的强国,当然不会贸然施行攻击。事实上,法国的首相是由蓬巴杜夫人选用控制,此时她想起腓特烈曾经指责她在英国银行有大笔存款,又谑称她为“裙子四世”(Cotillon IV,路易十五第四任情妇),“毒妞”(la demoiselle Poisson)、“荡妇”(Miss Fish)。路易忆起腓特烈曾经嘲弄法国国王的道德,并以淫秽相讥。正当法国陆军疲惫、国库空虚而海军刚从温和的海军部长弗勒里(Fleury)红衣主教的疏忽造成的损害中开始恢复之际,法国即为盟友舍弃。1756年,法国航线上可用的船只计有45艘,而英国有130艘。法国海军的补给为盗窃和腐败所破坏,至于海军纪律,则因为提升那些不称职的贵胄子弟而引人反感,及遭到接连的败仗而荡然无存了。如今,法国究竟要与哪个国家结盟才好呢?找俄国吗?——英国已将其摆平了。找奥地利吗?——上次战争中,法国曾经违背诺言,拒绝玛丽亚·特蕾莎对她的继承权所请求的保证,并加入普鲁士的阵营,对她施予攻击,而且在腓特烈跟奥地利讲和之后,继续攻打她。哈布斯堡王族统治下的奥地利和波旁王族统治下的法国,几个世纪以来,始终站在敌对的地位。他们及其人民,在长期彼此仇视的情况下,如何能够尽弃前嫌、成为朋友呢?
然而这正是奥地利政府此刻在向法国提议的“联盟的转换”(reversal of alliance)。据我们今天所知,追溯其历史轨迹之后,才晓得这个计划是在考尼茨伯爵(Count Wenzel Anton von Kaunitz)的心中构想成的,他是18世纪欧洲一位最能干、最老辣、最坚决的外交家。“七年战争”将是一场腓特烈二世与道恩(Marshal Daun)元帅之间的军事决斗,也是一场考尼茨和皮特之间的智力比赛。“考尼茨王子,”腓特烈说,“有一颗全欧洲最聪明的脑袋。”
由于考尼茨是次子,被安排担任牧师之职。然而,刚好相反,他私下成为伏尔泰的弟子之一。由于父亲担任梵蒂冈大使和摩拉维亚的总督,他继承了这一外交衣钵。31岁的他,已是奥地利派驻都灵的公使了。他向政府所做的第一份报告,对政治实际的观察如此细密,而文中的推论又是如此的合乎逻辑,乌哈费德伯爵遂将这份报告转呈给玛丽亚·特蕾莎,并说:“看看你的首相写些什么。”到了37岁,他已是艾克斯拉柴培尔会议代表奥地利的全权大使了。在此,他以非同寻常的执拗和技巧,致力维护玛丽亚·特蕾莎的利益,使这位女皇甚至在吃败仗之余,对他服务的忠心还是感激不已。因此,早在1749年,当他将计划与法国联手的小册子呈给她时,她以敞开的心胸,接受了欢迎她王族的传统敌人加入联盟的观念。她的心思放在打败腓特烈,以光复西里西亚上。考尼茨认为除非与英国联盟,否则不能达到这个目的,因为英国的力量是在海上。至于与法国和俄国结为联盟则是必需的,因为她们的力量是在陆上。一旦这些国家和奥地利联手,则击溃腓特烈并非不可能,所以女皇命令考尼茨全力以赴。
1751年,他奉派到巴黎,担任驻法大使一职。他以壮丽的官方入觐仪式进入巴黎,使法国贵族叹为观止。他以乐善好施来取悦群众,又以华美的衣饰、适宜的化妆和精心涂上粉末的卷发,取悦沙龙里的文士。“一位最高傲的人,狂热而有些粗鲁。”卡莱尔(Thomas Carlyle)这样认为。但是,考尼茨以对事务的认识及对政策的评价,给予法王及其情妇、大臣深刻的印象。他逐渐在心中预先为自己铺了路,以作为法、奥联手的准备。他构想出俄国、波兰和萨克森集体参与对付腓特烈行动的可能性。他探究法国一旦与普鲁士联盟,将会有什么后果——唯一获得的结论是:一个陆上强国,会因此强大,而对法国的大陆霸权,会是一项挑战;而且,腓特烈二世不是常在有利于己的借口下,违背自己的诺言吗?
玛丽亚·特蕾莎召回考尼茨,随即任命他为首相,而一旦他在外交和内政事务上有充分的权力,他便努力创造一个良好而成功的开端(1753年)。他的计划长久以来一直受到维也纳宫廷那些德高望重的贵族反对,他耐心为自己的计划加以辩护和说明。女皇支持他,1755年8月21日,联法的提议终于被帝国内阁会议正式接受了。斯达哈姆伯格伯爵——继考尼茨之后的奥地利驻法大使——接到指令,命他运用一切力量争取与路易十五和蓬巴杜夫人接触的机会,以促进这一庞大计划的推展。考尼茨写就一封谄媚的信函送给这位“第四任情妇”(1755年8月30日),并附上短笺一纸,要求她秘密持交法王。
她照做了,这便条是玛丽亚·特蕾莎写的,内容如下:
作为女皇和皇后的我,兹由斯达哈姆伯格伯爵以我的名义,向最虔诚的基督徒国君提出承诺,所述全部内容,决不致泄露,而其最机密部分亦将永远保守。无论此次会商成败,当然,陛下将给予同等声明和承诺,俾凭周知。
维也纳,1755年6月21日
路易指定贝尼斯主教、蓬巴杜侯爵在蓬巴杜夫人的巴比尔别馆与斯达哈姆伯格秘密磋商。在这里,大使以女皇的名义提出建议,而认为法国应该放弃与普鲁士的盟约,而且至少应该保证在战争期间给奥地利以财力上的资助。他辩称腓特烈二世是一个无助的、不可靠的同盟。他又暗示,腓特烈二世甚至现在仍旧与英国首相从事秘密交易。如果法国一旦与英国开战,那么奥地利这一方自会停止一切敌视法国的行动。如果战事发生,奥地利允许法国占领奥斯坦德和尼波特,而且,最后可能答应给予法国统治奥属尼德兰的承诺。
路易意识到,这样的协定可能使他卷入奥地利挑动的对普战争,但是不能保证奥地利在法国对抗英国的战事中会有所裨益。他有充分的理由更加畏惧腓特烈二世的军队,而不怕奥军——一支在最近战役中常被打败,而且显得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他指示贝尼斯主教回复奥使,说法国在对方没有提出证据证实腓特烈二世与英国勾结的情况下,不打算改变法国跟普鲁士的联盟关系。考尼茨因至今尚提不出此项证据,所以他的进展暂时受阻。但路易提到腓特烈二世有关《威斯敏斯特协定》的声明时,他看出自己与普鲁士的盟约,事实上已形同一纸空文了。可能是受到他所做罪愆的影响,他内心亟思联合所有天主教强国——法、奥、波和西班牙,以从事一项控制欧洲命运的计划,以便减轻上帝的愤怒。1756年5月1日,《凡尔赛协定》(The Treaty of Versailles)完成联盟的转换。协定的前言声称签署的唯一目的,在于维持和平与权力均势。假使签约国一方在欧陆属地为英国之外的任何强国威胁,另外一方必须以外交干涉的方式施以援手,而必要时,得以金钱援助或使用军队。奥地利在协定中,没有任何承诺支援法国反英,而另一方面,除非普鲁士有明显的侵略行为,否则法国不会支援奥地利反普。由于路易认为,普鲁士再度攻击奥地利是不可能影响法国利益的,所以他和他的情妇遂能自欺地相信,这个新盟约是为了欧洲和平签订的。
考尼茨的企图并未达成,因为法国仍然不同意反普的行动。但是,他好整以暇、耐心以待。他可能想办法刺激腓特烈二世进攻奥地利。同时,他轻而易举地说服俄国女沙皇加入这个新的联盟。伊丽莎白女皇亟思于移走俄国向西扩张途中由普鲁士造成的阻碍。她答应在1756年年底之前攻击普鲁士,如果奥地利承诺同样对普发动攻势的话。而她更答应,在战争发生后,非至奥地利完全光复西里西亚故土,否则不跟普鲁士谈和。她获知法国已在《凡尔赛协定》签字,深为愉快。另一方面,考尼茨又不得不避免她冒进,因为他知道她的军队直到1757年,还不可能准备妥当,以从事于大规模的战争。
同时,英国自信其跟腓特烈二世的联盟足使奥地利无法动弹,所以早已调动海军攻打法国了,但是之前没有任何宣战的表示。自1755年6月起,英国的好战之徒,已尽可能到处捕捉法国船只了。法国准备攻击英伦本土以为报复,并派遣一支包括15艘战船的舰队,在黎塞留公爵率领下,攻打梅诺卡岛(Minorca)。这个岛屿是英国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9年)中取得的。为了增强该地薄弱的驻军,英国派出海军上将宾(John Byng)率领十条战船赴援。在直布罗陀又有三条战船加入。1756年5月20日,双方舰队在梅诺卡岛附近相遇。法军被击退,但英舰受损甚大,以致宾率队退回直布罗陀,并放弃登陆支援梅诺卡岛的任务。孤立无援的英国守军投降了,而法国在地中海获得了一个战略据点。黎塞留公爵在巴黎、在凡尔赛,被视为英雄人物而受到欢呼致敬,但宾在朴茨茅斯港自己旗舰的甲板上被处以死刑(1757年3月14日),因为他被控没能乘胜完成任务的罪名成立。伏尔泰和黎塞留公爵从中为他说情,然而无效。伏尔泰说,这是英国“鼓励其他”统率军队的人使用的英式办法。1756年5月17日,英国对法宣战,但是正式启开“七年战争”序幕的人,自然非腓特烈二世莫属了。
他深知,赢取西里西亚将使他成为被报复的对象。而一旦玛丽亚·特蕾莎找到新资源和新同盟之后,他肯定麻烦缠身。他自己国家的资源非常有限。他的王国是由零碎片断组合而成的:中为波兰国土切入的东普鲁士,与本土不相连属,至于普鲁士在威斯特伐利亚和东弗雷斯特(East Fristia)的行省,为独立的日耳曼王国切入,与勃兰登堡分离。把这些零碎片断的国土和西里西亚包括在内,全部普鲁士人口,1756年是400万人,而英国有800万人,法国有2000万人。普鲁士人口大部分集中在西里西亚,其中半数以上是天主教徒,并与奥地利亲近。自柏林到敌对的萨克森边界,仅有7英里之遥,而其选帝侯——波兰籍的天主教徒奥古斯都国王——一向视腓特烈二世为一个粗野而贪婪的异教徒。在这样险恶的敌视下,如何求取生存的机会呢?
唯有依赖机智、经济、一支优良的军队和一群卓越的将领了。腓特烈二世自己的机智、敏锐的程度不逊他人。他是当时最有教养的统治者,他以尊贵的身份,与伏尔泰通信、谈话和讨论。但是他太像一个长舌妇了,因此不能不失言,如果他不把伊丽莎白女皇、玛丽亚·特蕾莎及蓬巴杜夫人当作“欧洲三大名妓”来讨论的话,那么他可能过得比较太平无事了。看到甚至像他这样号称大帝的人,也会糊涂一时,实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对普鲁士的经济,腓特烈二世将其置于国家控制之下,以应战时之需。在当时的情况下,他还不敢贸然改变普鲁士社会的封建结构,唯恐这样做扰乱军队的封建式组织。这支军队是他的救世主,也是他的教皇。他的收入90%以上花在维持这支军队上。他称其为双肩掮天的巨人阿特拉斯(Atlas),有强壮的肩膀,足以担负起国家的命运。他使这支由父亲传下的10万人的军队,增加到1756年的15万人。他用严酷的惩罚训练这支军队,以求养成士兵无条件地绝对服从的习惯,并使他们在敌军的射程内,能不发一弹地、坚定地向对方的阵地推进,直到命令下达,方能集体行动,改变方向。这支军队在战争初期,拥有包括腓特烈二世本人在内欧洲最优秀的将领——施威林、赛德利茨和基思。
与此同时,在他的敌国内部,他派有不计其数的间谍。无疑,这使他获知,玛丽亚·特蕾莎正在他的周围组织一个对抗他的国家联盟体系。1753年至1755年,他在德累斯顿(Dresden)和华沙的间谍,获得萨克森和奥地利内阁阁员秘密通信的副本,而使他深信,许多宫廷正在阴谋准备攻击普鲁士——如果他们侥幸成功——可望使普国解体。至于法国,他也相信,将会加入这个计划。1756年6月23日,他命令驻在柯尼斯堡(Königsberg)的普鲁士将领,准备应付来自俄国的攻击。他向英国政府提出照会:“维也纳宫廷有三项企图,是其现下进行的步骤所希求的,在帝国内建立专制政权、毁灭新教运动和重新征服西里西亚。”他获知萨克森在这个冬季,正计划将驻军自1.7万人扩充到4万人,他猜测同盟国正在等待1757年春、秋两季的来临,以便自三个不同方向,对他发动攻击。而他下定决心,在他们动员完成之前,先下手为强。
他认为免除这次危机的唯一机会是在他的敌人能够联合行动之前,至少击溃其中任何一个,使其无法动弹。施威林点头同意,但他的阁员波德维尔斯伯爵请求他,不要授敌人以侵略者的口实,腓特烈二世竟称他为“胆小的政客先生”。很久以前,腓特烈二世已在一本秘密通行的《政治福音》(Political Testament)中,忠告他的继承人要征服萨克森,以便普鲁士在地理上能够统一,并能获得经济资源和生存不可或缺的政治权力。他将这个意念视为己身无从实现的目标,所以抛开不谈了。如今,对于他来说,似乎在军事上必须采取行动了。他一定要解除萨克森的军备,以确保西线的安全。甚至在他那本甚为自得的著作《反马基雅维利》(Anti-Machiavel,1740年)中,也曾采取制敌机先的威胁性攻击,以对付攻击性的战争。支持普鲁士的英国内阁大臣米切尔通知腓特烈二世,英国政府亟望保持欧洲大陆的和平,然而对腓特烈二世面对的危机,也有深刻了解,因此,认为“假如他以夺人之势制敌机先,而不一味等着挨打,这当然是情有可原的”。
1756年7月,他派遣一位使者,向玛丽亚·特蕾莎请求提出保证,奥地利不在本年或下一年攻击普鲁士。奥地利有些大臣认为应该给予如此的保证,考尼茨则予以拒绝。玛丽亚·特蕾莎所能说的,只是“在现今危机中,我认为采取步骤,以确保自己和盟国的安全是必需的,而且这样才不至于受任何人的偏见左右”。腓特烈二世派遣第二位使者,向这位女皇再度要求,对他所提的建议,给予一项较为明确的答复。她回答说,她“没有签署任何攻击性的盟约,虽然欧洲的危急情势,使她不得不重整军备,她无意破坏《德累斯顿条约》(The Treaty of Dresden),这保证她与腓特烈二世的和平,但她不愿自己为承诺所束缚,以致环境一旦有所要求,反而不能自由行动”。腓特烈二世早已预料会有这样的答复,所以在接到此一答复之前,即率军进入萨克森(1756年8月29日)。“七年战争”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