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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斯特菲尔德

且让我们花费半小时来研究这位敏锐的人物。他是当时英国贵族的典型,但以写出一本好书《给儿子的信》(又名《一生的忠告》),而更突出。虽然大家故意贬低此书的价值,但此书确为以纯正散文写成的智慧宝库,是贵族阶级有关风度和理想的简洁指引,也是作者精密优雅的心思之动人剖白。

他于1694年接受浸礼时的姓名为菲利普·多默·斯坦霍普,父亲是查斯特菲尔德第三伯爵菲利普·斯坦霍普,母亲伊丽莎白是哈利法克斯侯爵乔治的女儿,乔治曾经是前几朝的一名狡猾“整顿者”。查斯特菲尔德童年丧母,父亲照顾不周,他由哈利法克斯侯爵夫人抚养成人,在一名私人教师的教导下,深通古典文学和法文,因此成熟的罗马与法国文化成为其思想的一部分。他在剑桥念过一年书,于1714年出发做广泛的旅行。在海牙豪赌,在巴黎有选择地与妇女厮混。1714年12月7日,他从巴黎写信说:

我将不会把我对法国人的看法说给你听,因为我常被认为是法国人,有好几个法国人以最恭维的口吻向我说过:“先生,你就像我们法国人。”我只要告诉你,我傲慢而又高谈阔论,声音洪亮而专断,一面走路一面歌舞;尤其是我花费巨资在头发、发粉、衣饰和白手套上面。

他回到英国后,被派任为当时威尔士王子(后来的乔治二世)的寝宫侍从。乔治一世宠爱的执政大臣詹姆斯·斯坦霍普是他的亲戚,因此专门为他找到一个自治市邑,使他代表该地在下议院占有一席,他以辉格党员身份坐了11年的议席。其父于1726年去世后,他成为查斯特菲尔德的第四任伯爵,然后转任上议院议员,后来他把上议院称为“不可救治的上议院”。1728年,他被派任驻海牙大使,由于表现优异,蒙英王颁发最高级的爵士勋章,并派为高级管事。1732年,他的一位情妇杜·鲍彻特替他生下一个儿子菲利普(Philip Stanhope),就是后来书信的收受者。一年后他与沃尔辛海姆女伯爵结婚,她是乔治一世和肯德尔女公爵的私生女。结婚时,女方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替他带来王室的妆奁,这场婚姻阔绰而又可怜。

查斯特菲尔德如未反对华尔波尔课征烟酒消费税的法案,他可能会获得更高的地位。他协助推翻这一法案,因此不久即被免职(1733年)。他苦心费力地促使华尔波尔垮台,自己的健康也因而受损,于1741年到欧洲大陆休养。他在布鲁塞尔拜访伏尔泰,又在巴黎与丰特内尔和孟德斯鸠相聚。回到英国后,他继续唱反调,他以杰弗里·布罗德博顿(Jeffrey Broadbottom)为笔名,向一家名为《老英格兰》(Old England)的新报投稿,其文章使马尔伯勒女公爵萨拉大为愉悦,因而在遗嘱中留给他2万英镑。1744年,他的“广底党”(Broad Bottom)获胜,他与佩勒姆共同入阁,被派往海牙游说荷兰人与英国联合参加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他以机警和技巧完成任务,于1745年晋升为爱尔兰总督。他治理爱尔兰的一年,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时期。他设立学校、建立工业、扫除政府官员贪污与假公济私的行为,以能力和公平处理事务,他结束迫害天主教徒的事件,提升数名天主教徒为官,从而赢得天主教民众的尊敬。“小王位觊觎者”(Young Pretender,詹姆斯二世之子爱德华)从苏格兰入侵英国,英国认为爱尔兰民众必将同时起而叛乱,爱尔兰人却拒绝揭竿反叛查斯特菲尔德。

1746年,他回伦敦就任国务大臣,以谨慎机警闻名的他却犯下严重的错误:他朝见国王的情妇而没有觐见王后,因此卡罗琳即位后,迫使他下台。1748年,他放弃公务生活,退而“与马匹、书本和朋友为伍”,乔治二世封他为公爵,但为他婉拒。1751年,他领导一项采用格里高利新历的运动,受到英国民众的普遍抵制,他们认为这种历法缺少11天,是“罗马教皇的偷窃行为”。1755年,他受惑于约翰逊,参与编撰字典,我们稍后将会看到这个骚动事件。

同时,自1737年开始,他不断写信给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第一次出使荷兰的意外结果,在他任职的大部分时期,大众一直不晓得他对儿子有这一份隐秘的亲情。他告诉儿子说:“自从你出生后,我的主要目标就是要尽力使你达到人性的不完美允许的完美境地。”他并不计划把儿子教育成一个标准的基督徒,而是要训练他成为政治家与外交家。小孩5岁时,就开始收到父亲谈论古代神话和历史的信件,两年后,他在信中谈到以后经常重复的观点:

在我上回的信中,我谈论到上流人物的宫廷礼仪,那是人类的高尚部分。他们表现出来的礼仪既温和又自然,与劣等人士和村夫表现的抑制或烦人的殷勤不同……有教养的人经常流露一股愉悦他人的热望,而且小心注意不打扰别人。英国人很少完全知礼的,不是过于拘谨,便是轻率鲁莽,大部分法国人却态度温和有礼。你的母亲是法国人,所以你也算是个小小的法国人,我希望你至少要有法国人的一半礼貌,在一个不很注重礼仪的国家内,你会显得更为突出。

因此,菲利普14岁时,其父把他送往巴黎,作为完成礼仪培养的场所,虽然查斯特菲尔德心里明白巴黎会使儿子的道德败坏。年轻人如想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一定要先学会世间的一切人情世故,研究政治家最好的办法就是研究人类本身。对古典了如指掌的查斯特菲尔德伯爵请家庭教师、并以书信教导儿子学习古典文学后,引导儿子离开书本,转而研究人类:

在所有受人称赞的谈判者中,很少人以学问见长……已故的马尔伯勒公爵,他作为谈判家,至少与身为一员大将同样能干。他胸中的学问虽然少得出奇,但他把人了解得非常透彻,而博学的荷兰政治家格劳秀斯出使瑞典和法国期间,表现得却很拙劣。

如果菲利普要进入政界,首先他就得研究统治阶级的背景、道德观念、礼仪、目标和手段;他要研读最好的文学作品以得到优秀的文笔风格,而这也是领导艺术的一部分;他也该兼习音乐、艺术,但上帝不准他有成为作家或音乐家的雄心;他要细心攻读欧洲现代史、各国国君和阁员、法律和宪法、财政和外交;他还要阅读拉罗什富科与拉·布吕耶尔探讨人性的著作,他们虽然愤世嫉俗,但至少就政治而言,断定人人自私自利,并非大错,因此我们应怀疑那些假装不自私的政客;别期望人们讲道理,要容忍他们的偏见;“偏见有如情妇,理智充其量不过是妻子,虽然惯常听闻,但甚少措意。”要学会谄媚,因为只有最伟大的圣贤人物才不被谄媚所惑;但越往上爬,谄媚的方式就要更加微妙和间接;要把重要人物的家谱研究一番,因为人们认为家系比美德更值得骄傲;努力向女人求爱,主要是为了获得她们的帮助;即使最有权力的政治家也要受到柔弱女人的影响,如果这些女人不是妻子,其影响力尤其远大。

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查斯特菲尔德给儿子的忠告使法国人觉得开怀,但使英国人为之怖栗不已。他认为,几次风流韵事是结婚与成熟的绝佳准备。他仅坚持菲利普的情妇必须有良好的风度,好让他在犯罪之际获得她们的磨炼。他向儿子推荐杜品夫人,因为她具有“良好的教养与优美的风度”。他教导儿子勾引异性的战略,不要没精打采地接受异性的拒绝,因为:

如以有礼而宜人的态度向女人表明爱意,即使最贞洁的女人,不但不会触怒,而且会洋洋自得……如果她倾听而又允许你重述爱意,而你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她会讥笑你胆小……如果她第一次不听你的示爱,再试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假使名花尚未有主,用我这套办法,可以获得成功。

婚姻不如意或未领略其中滋味的查斯特菲尔德伯爵,把自己对女人的看法传给了儿子:

关于这一问题,我愿意告诉你一些秘密,对你将会很有用处,但你一定要高度谨慎地掩藏在心中,假装不知道。女人只是些大体积的孩子,她们以喋喋不休为乐,偶尔带一些机智,但我一生中从未见过一个有理性、讲道理的女人,也未见过一个能持续一天不胡闹的女人……有见解的男人仅只敷衍女人,逗玩女人,谐谑她们,夸赞她们……但他对重要的问题,从不与女人商量,也不信任她们,虽然他总是让她们相信他既尊重也信任她们的意见,这是女人最引以为荣的事情,因为她们非常喜爱插足男人的事业(这项事业常被她们弄糟)……奉承不论高低,她们一律来者不拒,她们会贪婪地咽下最高级的谄媚,也会感激地接受最低等的阿谀。从她所了解的事情到扇子的优美格调,都可以安然成为你谄媚任何女人的话题。最美貌或最难看的女人觉得最高兴的,莫过于你称赞她们的聪明伶俐。

查斯特菲尔德说,在法国必须以勤勉与机灵来奉承女人,这有两个理由:第一,女人可使男人在宫廷中成功或失败;第二,女人可以教导男人享受生活的优美情趣。女人吸引男人的地方,不在她们的美貌,而在其步履、仪态和言辞的温雅,没有温雅的美貌微不足道,而没有美貌的温雅仍能令人神往。“女人是男性价值的唯一提炼者,她们虽不能增加分量,但可以把男人的美德加以琢磨润饰。”伯爵告诫儿子不要说女人的坏话,那是陈腐、粗鄙、愚笨而又不公平的行为,因为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所做的坏事比男人少,而且向整个团体、阶级或集团发动攻击,绝非聪明之举。“个人有时会原谅你,但社会团体绝不会原谅你。”

查斯特菲尔德不停地谆谆教诲儿子培养良好的风度:

良好的风度是社交生活的基本保证,一如硬币为商业界的稳定通货,两者付出多少同样会收回多少,人们不会给一头熊过多的礼貌,有如不会把金钱继续借给破产者。

请一名优秀的舞蹈家是有益的,至少他会教导我们如何坐立行走,以节省注意力与精力。查斯特菲尔德本人是一名贵族,他把良好的礼仪称为“良好的教养”。他在不知不觉中或直接承认,如果不生长在一个教养良好的家庭中及在一个教养良好的圈子内走动,很难得到良好的风度。“有教养者的一个特质是与部下谈吐不显傲慢,而与上司交谈自然而有敬意。”一个人不应该利用偶然的优势睥睨他人:

你不要(我也相信你不会)认为自己天生比打扫房间的佣人或擦鞋的仆人优越,但你有理由高兴命运偏爱你,使你不同于佣仆。好好享受那些长处,但不要侮辱那需要它们的一群不幸者,也不要做出使他们察觉自己有欠教养的不必要举动。就我而言,我对待佣仆及其他低劣者比我对待同辈人物,更为谨慎,目的是唯恐让人怀疑我有卑鄙与小气的性格,有意让别人感觉出我们之间,由命运造成的、或许太不应得的不同身份。

良好的风度兼指身心而言,而身心的修养均可受到朋友的影响:

善朋分两类:一类称为上流朋友,由宫廷内领导人物及上流社会人士组成,另一类包括具有特殊才能或在艺术、科学方面具有特别价值之士。以我们而论,我和艾迪生或蒲柏相聚时,心中常认为他们比自己更加优越,而恍如与全欧洲的诸侯大公相聚一堂。

在与以上两类朋友交往时,最好有某种程度的含蓄,不要谈论太多或太过率直;要能“高明地隐蔽事实而不致说谎”,及在含蓄中表现出直言不讳的样子:

即使你确信无疑,也要装作疑惑不明……如欲说服他人,自己假装易于被人说服……像怀表一样把你的学问放入口袋,不要拿出来……仅为了炫耀而已。尤为重要的,可能的话尽量避免谈论自己的事情。

不要谈论宗教问题——如褒扬宗教,诡辩家会含笑称快;如贬斥宗教,熟虑的人会觉得伤心难过。阅读伏尔泰写的历史书籍,这将使人受益,但要小心提防哲学家攻击宗教的思想:

你绝不应赞同、鼓励或称赞同等攻击所有宗教的那些放纵思想,后者只是一知半解的人及专务琐碎的哲学家陈腐可怜的题材,那些人即使会笨得对他们的笑话发笑,但也还有足够的智力来怀疑、痛恶这些人的品性。就算我们视道德至上、宗教至下,后者至少仍应为前者随带的担保物,任何明智者将认为两个担保物优于一个担保物。因此,无论何时你凑巧与嘲笑所有宗教以炫耀才智的放纵思想家相处时……你不要在言辞或表情方面给予他们丝毫的赞许之意,相反,你应表现一股沉默庄重的脸色,露出不悦之状,切不可进入话题,同时避开无益而不端庄的争辩。

1752年,查斯特菲尔德认为,攻讦宗教的行动是社会革命的第一阶段,“我预知在本世纪结束之前,国王与僧侣阶级将不如从前一半那么好”。1753年,即反宗教的《百科全书》(Encyclopédie)出版后两年,他写信给儿子说:

法国的国政……日趋严重,我认为将继续恶化。国王被蔑视……全国民众对宗教与政体大肆理论,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他们开始不具成见,政府官员也不例外。总而言之,历史上一切政府发生改革和重大变化之前的所有征兆,目前在法国都可见到,而且日渐增长。

查斯特菲尔德的800页信函,使两名读者佩服他的高超见解,虽然不苟同其道德观念。当时尚未读过这些信函的英国人,易于不假思索地把他认为是才子而非哲学家,他们在上议院领略查斯特菲尔德的评述后说:“感谢上天,我们英国还有比我们头脑更好的东西可以依赖。”英国人看到他以浪子或愚人的姿态赌博,他们也了解他并非典型的贞洁人物,他自己也向儿子坦白承认这点。性情暴躁的约翰逊博士把查斯特菲尔德的家书称为“娼妓道德与舞师风度的指南”,这一论调,与这位文学大霸主的判决一样,稍嫌偏颇。查斯特菲尔德把当时贵族阶级的道德和政治界的礼仪教导给青年,我们必须牢记他是在塑造儿子成为外交家,而没有一个外交家胆敢在疆界外施行基督教教导。

即使如此,菲利普得自其父亲的许多道德教育也相当优良:“我从前常在信中告诉你,你只要凭借最谨严和最慎重的荣誉与美德,就可使你受到全人类的尊重和重视,这是确切不移的真理。”关于结交情妇的劝告,他的目的可能是要避免儿子随便与女人滥交,注意他的警句:“追求女人的下场,不外乎失去鼻子,完全失去健康,及并非不常见的挨刀刺穿身子。”约翰逊博士在宽恕之际曾经说:“查斯特菲尔德的《家书》可能成为一本好书;若把不道德的部分删除后,青年应该人手一册。”也许这些家书并未充分灌输荣誉、礼节、勇气和忠诚观念,但若有人说查斯特菲尔德把财富或地位错认为美德或智慧,则不正确,他称颂弥尔顿、牛顿、洛克等人,认为他们比当时的政治家更伟大。我们已经知道他结交当时最优秀的作家。即使他不为字典所迷,他总还热爱杰出的文学作品。他的英文散文造诣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简洁、有力、明晰,具有足够的敏捷以持载其思想的重荷。虽然他拥有精通多种语言和古典文学的背景,却宁愿用简短有力的英语。伏尔泰把《家书》列为“自古以来最好的教育书籍”,圣伯夫称之为“一本内容丰富的书,没有一页看完后不令人想起某些中肯的观察”。

我们如以实效来衡量一部作品的成败,那么《家书》一书是失败的,因为菲利普从未克服自身鲁钝的心智、粗心的习惯、笨拙的态度和含糊不清的言辞。范妮·伯尔尼(Fanny Burney)说:“在接受如许训诫之后,菲利普所表现的教养与我所遇见的任何男人表现的,同样差劲。”由于出身与环境的谑弄,重达5磅的训诲化归泡影。菲利普拥有一个富有的父亲和安定舒适的地位,这构成了他的阻碍,因为他没有饥饿的恐惧,也没有屈居人下的怨愤,用以激励其胸中大志和进取心。正如失望的查斯特菲尔德告诉儿子的,菲利普“缺乏一股生命的活力,那股力量可以鞭策青年努力得人欢心,自我发光,以求超越他人”。年老的查斯特菲尔德伯爵给儿子如此多的圣贤忠劝与父爱,却收到如此微小的效验,实在令人感慨。他写信告诉14岁的儿子说:“你若值得我的爱,我便极力爱你;不然,便也不会多爱你片刻。”但在他22年以后写给儿子的最后一封信中,仍充满挂念的温情。一个月后,菲利普在巴黎去世(1768年),享年36岁,留下寡妇与二子。菲利普是瞒着父亲结婚的,但查斯特菲尔德终于原谅了他。菲利普去世后,查斯特菲尔德又寄信给丧偶的媳妇,这些信件成为礼仪与关怀函件的范本。

他那时常住巴斯,因痛风和耳聋而行动不便。“我在此地以三腿(支着一把拐杖)走路,看到同病相怜的人我才有面子混下去。希腊神话中人头狮身女怪物出谜题的最后一个阶段已经来临,不久我将四肢落地而去,一如当初来到世间的样子。”晚年他以教导孙子自娱,希望春天永远活在这位垂暮之年的老者心间。回到布兰克希思的田园后,他接受伏尔泰的忠告,开始耕耘庭园,以其甜瓜与苹果自豪,颇觉安然满足,他说:“与甜瓜和苹果生根为伍。”伏尔泰写给查斯特菲尔德的慰问信函中,提醒他消化正常(这位伯爵仍有好的消化力)较耳朵健康更能增进快乐。查斯特菲尔德以不移的幽默感来面临死亡,他提到自己和一个年老而虚弱的同伴泰尔利说(也许令人想起丰特内尔):“两年来,泰尔利与我都已死亡,但我们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他于1773年3月24日逝世,享年79岁。他一直不知道被自己禁止出版的《家书》,已经由儿媳保存、捐赠出来,第二年印行问世,立即使他成为一名智慧老人与英国散文大师。 tvukhPpHQlTlF4VAHicxg/2GqzMovORF8DR7ZZ6Nl+cs6KI8zj0mXA97dXe3R0X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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