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圣奥诺街(Rue St Honoré)96号的建筑物上,镌有如下金字:“此屋建于莫里哀于1622年1月15日出生的原址上。”那是室内装饰师科克兰三世的家,他的妻子格蕾西带来2200利维尔的嫁妆,生下6个孩子,婚后10年过世。长子科克兰四世对母亲印象殊浅,在戏剧中没有提过母亲的事。父亲再娶(1633年),4年后继母又过世。老父一人培养儿子的才华,指导他的教育及未来的出路。1631年,科克兰三世任皇室家具装饰监督,享有为皇室制床及居于宫中的特权,年俸300利维尔,数目不多,但每年只要侍从3个月。科克兰三世是从他哥哥手上买得这个职位,打算传给儿子。1637年,路易十三认可科克兰四世是该缺适当的继承人选。当初如果父亲的期望实现的话,那么在历史上能写上他一笔的,也不过是皇家的一位制床匠。可他祖父对演戏有偏爱,时常带他外出表演,结果就大不同了。
为了让他习于皇室的造床业,父亲送他进克莱蒙费朗的耶稣会书院。他学了不少拉丁文,读特伦斯,颇有获益,从学校教授学生的拉丁文、文学和演说的舞台剧上培养了兴趣。伏尔泰认为他也聆听专教有钱人家子弟的哲学家伽桑迪的教诲。无论如何,他对伊壁鸠鲁研究甚深,译过不少卢克莱修写的《伊壁鸠鲁叙事诗》(De Rerum Natura),在《厌世者》(Le Misanthrope)中某些文句几乎正是卢克莱修作品的译文,可能他在青年时就已对正统信仰持怀疑态度了。
学院生活5年后,他学习法律,似乎也在法庭实习过一段时间。1642年,他接替其父的工作,做了几个月。那一年,他遇见年方24岁活泼可爱的贝雅尔(Madeleine Béjart)。5年前,她是摩德纳伯爵的情妇。他很慈和地接纳她生的儿子,在孩子受洗时身任教父。现年20岁的科克兰倾倒于她的美丽、愉快和蔼的气质,她接受了他。他对戏剧生活的狂热,加上其他许多因素,使他放弃装饰工作,把继承自父亲的职位以600利维尔出让,自己投身于演员生涯(1643年),离开父亲,搬入贝雅尔家,与她和她两个兄弟,又与其他人签订合约成立公司,创立伊路斯特剧团(Illustre Théâtre,1643年6月30日)。法国喜剧家把这个合约看作法国喜剧漫长的辉煌事业的起步。随演员惯例,他取艺名莫里哀。
他们开始时租一个网球场当剧场,演出各种不同剧本,然而破产了。1645年,莫里哀三度负债,被捕入狱。父亲希望他能因此对舞台的狂热有所收敛,于是替他还债,保释他出狱。基恩(Guienne)总督伊波农公爵支持这家公司。莫里哀改组伊路斯特剧团,到处巡回演出。他们从纳博讷到图卢兹、阿尔比、卡尔卡松、南特、阿让、格勒诺布尔、里昂、蒙彼利埃、波尔多、贝济耶、第戎、阿维尼翁、鲁昂等地。1650年,莫里哀升任经理,千方百计维持公司的开销和工作人员的生活。1653年,莫里哀的老同学孔蒂亲王出名出钱来支持这些演员。孔蒂亲王出面,可能是亲王的秘书仰慕女演员帕克小姐的缘故。亲王后来却又受宗教因素影响,于1655年通知莫里哀,说他的良心认为他应与戏剧脱离关系。而后,亲王更公开地诋毁戏剧界,尤其指责莫里哀诱毁青年,是道德和基督教的敌人。
剧团在盛衰中浮沉,但也在逐渐改进演技和节目,因而收入逐渐丰余。莫里哀也学会了剧业中的艺术和手段。1655年,他已能兼任演员与编剧。1658年,他更认为他们要比在巴黎波哥奈厅演出的皇家剧团和在莫亚剧院(Théâtre du Marais)登台的那个私人小剧团的演出质量要高出许多。于是他就和贝雅尔自鲁昂赴巴黎,准备闯天下。在那里,他看望了他的父亲,也得到了父亲对他行为的宽恕。奔走的结果,莫里哀说动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一世出面照顾剧团,而且设法介绍他们入宫晋见。
1658年10月24日,这个平民剧团在卢浮宫的卫所和路易十四御前演出高乃依的悲剧《尼科梅德》(Nicomède)。剧中,莫里哀任主角,但演得不算好,据伏尔泰说:“他吃亏在念台词时带点口吃,因而非常不适于扮演这种严肃角色。”然而“演起喜剧来如此倒有更佳的欢笑效果”。当日,莫里哀便利用余暇,在悲剧演出后,接着上演一个今已失传的喜剧。他活泼而欢愉地表演,满脸笑逐颜开,观众真不敢相信他会去演悲剧。年轻的路易能欣赏这种欢笑,而阅历老成者赞赏莫里哀的勇气,路易因此手谕莫里哀的剧团和意大利的斯卡拉穆恰剧团可以共同使用小波旁剧场(Salle du Petit Bourbon)作为演出场所。
在那里他们试演悲剧,同样遭到失败,他们没有像波哥奈厅皇家演员那样的人才。他们在喜剧上再获成功,尤以莫里哀的作品为甚。女演员认为她们在悲剧方面较突出,莫里哀也不以做一个喜剧演员为满足,因此他们继续上演悲剧。生活中的艰辛挣扎和荒诞不经,使人郁郁寡欢。要他整日喜剧化毋宁更悲惨,他已厌倦多情的诡计、固定的角色、代人受罚,这些几乎全是意大利的翻版。巴黎周遭所见的都如波丽辛奈(Polichinelle)和斯卡拉穆恰一样的可笑。“我再也不用普劳图斯和特伦斯教我了,米南德也不必多费心了,”他说,“我只要通晓人间冷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