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学童都知道罗杰·阿谢姆斥责意大利化的英国人(1563年):
我认为到那里(意大利)……特别的危险……莫德曾使该国成为全世界的统治者。现在邪恶却使该国沦为从前乐于为它服务的国家的奴隶……我认识许多离开英国的人,他们原是过正常生活、博学多才的人,但是从意大利回来以后……无人愿意像他们未出国以前那样过正常的生活,更无人说有见识的话……假如你认为我们的判断错误……有一次我也到过意大利,但是感谢上帝,我仅住了6天。时间虽短,虽只是一个城市,我就已经看到随意犯罪的情形,远较圣洁的伦敦城6年中我知道的罪恶为多。
这位伊丽莎白的家庭教师不是唯一持此种说法的人。斯蒂芬·戈森(Stephen Gosson)在《恶行学校》(The Schoole of Abuse)中写道:“我们已经学了意大利的恶风,把伦敦与罗马比较,把英国与意大利比较,你会发现盛行于我国的,一面是戏院,一面是各种恶行。”塞西尔劝诫其子罗伯特,千万不可越过阿尔卑斯山,“因为他们在那边除了骄傲、亵渎神及无神论外,什么都学不到”。清教徒菲利普·斯塔布斯(Philip Stubbs)在《恶行的解剖》(The Anatomie of Abuses,1583年)中,把伊丽莎白时代的英国描写为邪恶、虚荣、奢侈及以罪恶为荣的时代。主教在女王御前讲道中,痛心伦敦市民的道德竟是“嘲弄上帝的《四福音书》,比从前更加的淫荡,更加的重肉欲,更加的不道德……假如我们的生命终须面对宗教作证和报告的话……它会高呼……‘并无神的存在’”。
多数苛责之词往往是道德家的言过其实,他们怒斥已经不在乎地狱恐怖的男女,或许群众既不如以前坏也不如以前好。但如清教徒那群少数人整肃道德、钱袋及嘴巴一样,少数异教徒也赞成许多意大利人的看法,即宁可享受生命而不愿忧虑身后之事。也许为英国人喜欢的意大利酒有助于放松道德和血管,而且更持久。从意大利、法国及古典文学中可以得到一种直接感受的美感,虽然敏锐地意识到这短暂美感的消失使我们悲伤。即使是年轻男子的美貌都会提醒伊丽莎白时代的诗人,使靡菲斯特(Mephistopheles)赞扬浮士德像天空一样的英俊潇洒,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始终徘徊于同性与异性恋爱之间。女性的可爱可恋已不仅是诗中的夸张,而是一种能穿过血管、文学、宫廷和使海盗成为十四行诗诗人的迷醉物品。因为在宫中,妇人巧于装扮,不但攫取了男人的心,而且吸引了他们的神智。娇羞引起追求,倍增女性的魅力。社会反对保持处女贞洁的结果是不再向圣母祈祷,罗曼蒂克的爱情交织着未得满足的火辣辣的欲望,就发而为诗歌了。女人看到男人为她们而战就觉得光荣,不管结婚与否均会献身给胜利者。教会的许可或仪式已非结婚生效的条件,虽则如此,生效的婚姻仍被视为与法律同等重要的公共道德,这显示了教会权力的衰落。多数婚姻是在互相垂爱对方财产的情形下,由双方家长安排的,然后当时乐晕晕的女神就成为清醒的主妇,献身于小孩和家事。
道德的松弛显现于公共生活上面。担任公职者多收受轻重不等的贿赂,伊丽莎白对此不闻不问,当作她不提高薪资的借口。战争时期的财务官除了薪资外,每年额外收入为1.6万镑。通过旧时受尊重的陋规,军队的队长可以虚报已死的兵额,吃空饷中饱私囊,并出售他们的制服谋利,死的士兵价值比活的还高。位居高位者向菲利普二世索取巨款,以使英国政策对西班牙有利。海军大将效仿海盗的掠夺行为,并贩奴谋利。教士出卖宗教利益。药剂师也能准备毒药,某些医师则开毒药处方。商人贩卖劣质货,竟成国际笑柄,1585年,“英国制造的假布和羊毛比全欧洲还要多”。军纪极为落后,无条件投降的士兵和不能战斗者在多数情形下,均会被屠杀殆尽。女巫则必遭焚杀,耶稣会教士从刑架上被拖下来分尸。在贝丝女王时代(Good Queen Bess,即伊丽莎白),人性中并没有增加多少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