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点缀着寂静的小村庄,山坡上展现着广阔的牧场,群山环抱有如高举的酒杯,处处湖泊有如杯中的佳酿,绿色的田野、黄色的麦地向碧海之滨伸展。村落、小镇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倦怠慵懒,然后又蓦然复苏,生气活泼,热情奔放。即使较大的城市之中,虽然尘土飞扬,但每一件事物,从小平房到大教堂,看起来都是那样美——这就是2000年前的意大利。因此,即使那落笔平实、不嗜雕饰的老普林尼(elder Pliny)提起他的祖国,都要说:“普天之下,走遍世界,也没有一个国家能有如此的美。”罗马诗人维吉尔(Virgil)歌颂道:“此处四时皆春,即使炎夏也没有暑气。每年牛羊繁殖两次,树木结果实两回。”在帕埃斯图姆,玫瑰每年两度盛开;在意大利北部,有许多像曼图亚一样的肥沃平原,在那些地区,“有许多生满绿草的溪流,正是天鹅繁殖之地”。沿着这个大半岛,亚平宁山脉好像一条脊骨,为半岛西部遮蔽东北风。地面上分布着无数河流,滚滚地流入那些迷人的海湾。在北方,有阿尔卑斯山为屏障,其他三面皆有水环绕,有很多悬崖峭壁。这块陆地,正是勤奋的人民易于得到报酬的地方,而其伸入地中海上的战略地位,又注定了他们统治古代世界。
这些山地带来了繁荣,也带来了死亡,因为不时的地震与火山爆发,使多个世纪的辛劳变成了灰烬。但是,此处的死亡通常却是生的礼物,其熔岩混合着有机体,使百代后都享受其丰沃的土地。半岛上有一部分地形太过陡峭,还有一部分满是瘴气沼泽,均不宜耕种,而其他地方则十分肥沃,从而使希腊著名史学家波利比奥斯(Polybius)对古代意大利食物的丰富和价廉大为惊叹。他暗示,意大利农作物收获的量与质,可从其人民的活力与勇气判断出来。剧作家阿尔菲耶里(Alfieri)认为,在人与庄稼的关系方面,意大利比任何地方都好。甚至在今天,那些魅力十足的意大利农民的热情——他们结实的肌肉,迅速转变的喜怒,以及他们燃烧似的眼睛,还会使胆小的学生受惊。在马略、恺撒及文艺复兴时代,曾使意大利伟大,也曾使其自行破裂的骄傲与愤怒,迄今还保留在意大利人的血液中,只等待着一个大好理由或争辩而爆发。这里的每一个男人都刚健而英俊,每一个女人都美丽、健壮而勇敢。“意大利母亲”(The mothers of Italy)3000年来所孕育的天才朝代,有什么国度能与其媲美?没有其他国家能像意大利一样,长时间地作为历史的中心——最初是政治,其次是宗教,再其次是艺术。自政治家加图(Cato)到艺术家米开朗基罗,历时1700年,罗马一直是西方的中心。
亚里士多德说:“据最善于判断那个国家的人指称,当意大利人做了欧埃诺托里亚(Oenotria)的国王后,那里的人民就不再称欧埃诺托里亚人,而自称意大利人了。”欧埃诺托里亚位于意大利半岛靴部的足趾处,那里葡萄遍地,故有欧埃诺托里亚之名,意即“葡萄酒之地”。希腊史学家修昔底德说:“意大利人是西西尔人(Sicels)之王,他们在占领欧埃诺托里亚后,即征服了西西尔,而称该岛为西西里(Sicily)。”正如罗马人称所有希伦人(Hellens,即希腊人)为希腊人一样,希腊人最初只有少数人从阿提卡(Attica)北部移民那不勒斯(Naples),称当地人为意大利人。以后渐渐地,波河(Po)以南的所有半岛人民,都被希腊人称为意大利人了。
毫无疑问,意大利的许多故事已经销迹于地下了。旧石器时代的文化遗迹告诉我们,至少在公元前3万年,意大利那些平原就已有居民了。在公元前1万年至前6000年之间,又有新石器时代文化出现:一种古代传统上称为利古里(Liguri)及西西利(Siceli)的人种,长长的头型,形似粗陶器,穿着线状的服饰,用磨光的石头做工具和武器,来驯养家畜、打猎、捕鱼及埋葬死者。有些人居住在洞穴中,其他的人则用篱笆和涂料构筑圆形茅屋居住。这些圆形小屋的构造不断发展,以至于有建筑在帕拉蒂尼山(Palatine)上的圆形“罗慕路斯之宫”(House of Romulus,罗慕路斯为古罗马的建国者),建在广场(Forum)中的维斯塔神庙(Temple of Vesta)及哈德良陵墓(Mausoleum of Hadrian)——今日的圣天使城堡(Castel Sant’Angelo)。
约公元前2000年,来自中欧的一些部落侵入——据推测这不是第一次——意大利北部。他们把其建筑风格带了进来,把村庄建筑在水中的木桩之上,以防野兽或人的攻击。他们主要定居在加尔达湖(Garda)、科莫湖(Como)、马焦雷湖(Maggiore)及其他美丽的湖上。时至今日,这些迷人的湖仍然吸引了许多外国观光客。后来,他们逐渐向南迁移,由于南方湖少,才把房屋建筑在陆地上,但仍以木桩为屋基。他们在其居住地四周筑垒掘壕,这个习惯传下来,便形成罗马军营与中世纪城堡的特色。他们放牧马牛,耕种土地,织造衣物,烧制陶器。意大利在新石器时代之末(约公元前2500年),以青铜铸造了上百种的工具和武器,包括梳子、发夹、剃刀、钳子以及其他创始年代不明的器具。他们把所有废物堆积在村子四周,后人因其具有肥沃的潜能,遂称他们的文化为“terramare”,意思是泥灰土。据我们所知,他们就是意大利人的直系祖先。
在波河流域的这些后裔,约公元前1000年向日耳曼人学会了冶铁,制造改良的器具,并以博洛尼亚(Bologna)附近的维拉诺瓦(Villanova)为中心,以其铁器为武装,推广他们的维拉诺瓦文化(Villanovan culture)。我们或可相信,其后的翁布里亚人(Umbrian)、萨宾人(Sabine)和拉丁人(Latin)的血统、语言及主要艺术,皆由此而来。后来,约公元前8世纪,又有一个新的移民潮到来,他们征服了维拉诺瓦人,在台伯河(Tiber)与阿尔卑斯山之间,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奇特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