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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

罗马人从这样的家庭生活及人与神的关系中,学到了什么样的道德律呢?罗马文学自恩尼乌斯(Ennius)到尤维纳利斯(Juvenal),把最初几代的罗马人理想化,而伤悼古代简朴美德的消逝。这一节几页篇幅,也把法比乌斯时代斯多葛派的罗马与尼禄时代伊壁鸠鲁派的罗马作个比较。但是,这个比较不能凭偏见选择证据,以致夸大不实。其实,在法比乌斯时代也有伊壁鸠鲁派,尼禄时代也有斯多葛派。

罗马历史自始至终,一般人的性道德本质上依然相同:粗鲁和自由,但与其成功的家庭生活并不矛盾。所有自由阶级,皆对青年女子要求处女贞操,并讲述一些有感染力的故事,赞扬处女。因为罗马人有强烈的财产意识,希望其妻子切实可靠,能合理地向他保证,绝不会让他的财物遗留给仇人的子孙。但是,罗马也像希腊一样,即使那么尊重人类的伪善,并不非难男人的婚前不贞。自老加图到西塞罗,我们都发现有视为合理的表示。与文明一起增加的,属于表现的机会多,属于有意的不道德的行为少。早期罗马社会,娼妓并不很多。作为高贵妻子标志的已婚妇女的外袍,娼妓是不许穿的,而娼妓的住所也只限于罗马社会的黑暗角落。迄至此时,还没有像希腊艺妓那样的受过教育的妓女,也没有奥维德诗中那么美丽的娼妓。

男子通常二十而娶,有些结婚过早的男人,不是由于“罗曼蒂克”的爱而结婚,而是为了有个终身的伴侣、有用的孩子及健康的性生活的正常目的。照罗马人婚礼中的宣言来看,结婚的目的是为了生孩子。在农家,孩子也像妻子一样,是经济财产,而不是生物玩具。婚姻通常由父母安排,有时婴儿时就定了亲。无论如何,必须经双方的父亲同意。订婚是正式的仪式,具有法律上的拘束力。亲戚们群集于酒会,目睹其订立婚约。一根花木枝梗或一根稻草,由男女双方亲属拉断,作为他们同意的表示。婚约须写成文书,须载明妆奁。男子把一个铁戒指戴在女孩左手的第四个手指上,他们相信,这里有一根神经通到心头。法定婚姻的最低限度年龄,女孩为12岁,男孩为14岁。罗马初期的法律让婚姻是强制性的。公元前413年,卡米拉斯为监察官时,对独身者课税,旧日的婚姻法就等于一纸空文了。

婚姻有两种形式,cum manu者须把新娘及其所有物交给其丈夫或公公据有,sine manu者则不用。 cum manu婚姻又有3种方式:一种是usus,即先须同居一年;另一种是coemptio,即购买;第三种是confarreatio(共食一块糕饼),那是要在宗教仪式中履行的,但只限于贵族婚姻。真正的购买婚姻很早就消失了,或是倒过来了——新娘的妆奁事实上往往是买了男人。这样的妆奁,通常皆由其丈夫处理,但当离婚或男人死后,须将其等值物交还妻子。婚礼有丰富的民间仪式及民歌。男女双方家人皆在新娘家中举行酒会,然后,就以生动而嬉戏的行列前往男家,吹奏笛子,唱结婚歌,并大开玩笑。在一个装饰着花环的门口,新郎问新娘:“你是谁?”新娘答以一句热忱、平等、和谐的公式话:“你是Caius,我就是Caia。”他抱起她跨过门槛,把屋里的所有钥匙交给她,两人的颈项同置于一个轭下,以表示同受约束的意思。因此,婚姻称为coniugium,意为“共负同轭”。此举象征着她加入这个新家庭,从此新娘便与家中的其他男女共同崇拜家神。

“吃饼式”结婚的,离婚很难,也罕见;cum manu婚姻,只有丈夫可以解除婚姻;sine manu婚姻,离婚则男女任何一方皆可随意为之,不必取得国家同意。罗马史上第一个离婚记录,在公元前268年。有一种不大可靠的传说称,自从罗马建城以来,过去从未出现过离婚现象。依照民族的习惯,只有丈夫可以休掉其不忠或不育的妻子。老加图说:“如果你发现你的妻子与人通奸,法律准许你杀死她,无须审判。如在同样情形之下,她来捉你的奸,她连手指头也不许碰你。法律不曾赋予她这样的权力。”尽管有这些差别,还是有许多美满的婚姻。很多墓碑记载着死后之爱。有一个被尊敬的动人的女子,曾事二夫,其墓碑说:

斯塔蒂莉娅,你的美无法形容,你对你的丈夫是忠实的!你的第一位丈夫如能不死,他将会为你立此碑石。至于我,啊呀!这16年来,一直宠邀着你的纯洁的心之福,现在却失去了你。

罗马早期的年轻女人,可能没有后期的那么美丽,那位有经验的卡图卢斯相信后期的女子们“小小的两颊光滑如羊毛,还有柔软的一双小手”。或许,在那农耕岁月中,耕作与照顾家事,很快就压制了青春少女的爱情。女性的相貌多半是鼻梁小而薄,头发与眼睛通常是黑的。金黄色的头发特别受人尊敬,好像是用日耳曼人的染料染成的。至于罗马的男子,不仅外貌英俊,内涵也予人深沉的印象。受过严格的教育及多年军事生活的锤炼,他们面上的肌肉都很结实,随着其后的放纵生活,肌肉或会松弛下来。克娄巴特拉之所以爱上安东尼,一定不仅仅是爱其有酒窝的双颊。她爱恺撒也一定是爱他别的魅力,而不仅仅是爱他的鹰头隼鼻。罗马人的鼻子,也像他们的性格一样,尖而不直。约公元前300年,罗马才开始有理发行业,在此之前,罗马人都有蓄须及留长头发的习惯。罗马人的衣服,基本上与希腊人相同。男孩子、女孩子、官吏及地位较高的祭司们,都穿紫色镶边的袍子;男孩子到16岁生日时,就改穿成人的白袍(toga virilis),以象征他已有权在平民会议中选举,也有了服役军中的义务。妇女在室内,穿一种长及足部的女袍(stola),腰部下面束一条腰带,外出时,再加上一件外衣(palla)。男人在室内只穿一件简单的衬衣(tunica),外出则加上一件袍子,有时再加一件外衣。袍子toga,原词为tegere,意为披覆上(更像是披风),系一整块的羊毛衣,比穿者的身材宽2倍,长2倍。除将身体包裹住外,剩下来的就从左肩上撇到背后,再从右臂之下通至胸前,最后从左肩上抛到背后去。胸前的折叠处作为口袋,而右臂还是没有被覆的。

在罗马,上流社会的男子必须养成一种严肃高贵的气质,虽然这是很不舒适的,不仅罗马人民如此,此风还延及整个半岛,终至整个帝国。情感和慈心只属于私生活,在公众场合,上层阶级的男人必须坚决地像他的雕像一样。然而在其严峻沉默的面具之内,还藏着激动与幽默这种内心的蕴积,不但由普劳图斯的喜剧表现出来,而且见诸西塞罗的演讲词中。这一时代的罗马人,甚至在其私生活中也被期望过着斯巴达式的生活。豪华的衣服和桌子,曾受到监察官的谴责;甚至农民忽略了耕种,也要受加图的问责。在第一次布匿战争时,迦太基大使自罗马回去,为使富商们高兴而对他们说,罗马请他吃过饭的每一个家庭,都有同样的一套银盘;其实只是同一套银盘秘密地传递,足以使全体贵族们都有一套。在那个时代,元老院议员在议事厅中,坐的是硬木凳,冬天从未生火。

可是,在前两次布匿战争期间,罗马人的财富与豪华生活便开始了。汉尼拔于坎尼获胜后,在坎尼地区收集了许多从罗马死者手指上取下来的金戒指。而罗马的节约令也再三(由此可见其徒然)禁止华丽的珠宝、美观的衣服及昂贵的食物。在公元前3世纪中,罗马平民的菜单还是简单的:早餐是面包,加上蜂蜜、橄榄或干酪;午餐和晚餐是米饭,有蔬菜和水果;只有富人才有鱼肉吃。酒通常都是被冲淡的,几乎每一桌都有。饮不掺水的酒,被认为是放纵行为。在这个斯多葛主义时代,只有节日或宴会才能放松一些。那些在这种时候仍不能放松的,则变成了过度紧张,在其留给后裔的塑像中,显出精神疲劳的模样。

在这种节俭生活中,慈善的余地很少。在那个时代,客栈很简陋,且相隔很远才有一两家,所以有款待客人的风俗,作为彼此互相便利。那位富于同情心的波利比奥斯却说:“在罗马,从没有人给予别人任何东西,即使他能帮助别人。”——无疑地,此说是夸大其词了。青年对老人是和善的,但一般说来,仁慈与殷勤的生活只有到共和国垂亡的时候才会出现。战争与征服铸成的道德与态度,使人常常粗鲁暴躁,杀人而无悔意,被杀而无怨言。数以千计的战俘被卖充奴隶,除非被俘者是国王或将军们。这些人常在胜利者凯旋时被屠杀或饿死。在商业世界,这些特性却呈现出较为公道的面貌。罗马人爱钱,但是,波利比奥斯(约在公元前160年)却把他们描述为勤勉诚实的人。这位希腊人说,希腊人无论有多少职员监视他,都不能阻止他盗用公款。而罗马人则不然,他们使用很多公款,而被发现的欺诈案件却很少。不过我们要注意,公元前432年,曾通过一项法律,在选举中要检查不法行为。据罗马各史学家的记载,政治廉正的高潮,是在共和国的开头300年间。但是,他们对于下述之人的高度赞扬,却让我们颇为怀疑。这三个人及其故事如下:瓦莱里乌斯·科乌斯(Valerius Corvus)做过21个辖区的地方官之后,回归田园,其贫穷一如他来自田间之初;库里乌斯·登塔图斯(Curius Dentatus)夺获敌人许多战利品,他自己一无所取;毕克托(Fabius Pictor)及其左右,从一个驻埃及大使处得来的丰富礼物,全部献于国家;朋友之间借贷巨大款项,不收利息。然而,罗马政府对其他国家,则常犯背信之罪,在外交关系上,也许帝国时代还比共和时代忠实些。但也不尽然,元老院曾拒绝共谋毒害皮拉斯国王,并将这个阴谋通知他。坎尼会战之后,汉尼拔派遣十名俘虏前往罗马,谈判另外8000名俘虏的赎金问题,并取得这十人的归还承诺。他们只有一个人没有回去,元老院把那个人逮捕,加以镣铐,送还汉尼拔。波利比奥斯说:“汉尼拔看到罗马人那么坚决的态度与旺盛的精神,大为沮丧,他对于胜利的喜悦还不及沮丧之甚。”

总而言之,这一时代受过教育的罗马人,重秩序、保守、忠诚、有节制、虔诚、固执、朴实、重实际;乐于守纪律,不胡乱主张自由;其服从性,就像正接受指挥训练时一样;认为政府有权调查其道德及其所得,及纯粹依照个人对国家的服务来判定他的价值,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不相信个性及天才。高雅的希腊人的魅力、活泼及善变的流利演说才能,罗马人全没有。他们爱慕性和意志,就像希腊人爱慕自由与智慧一样,而组织则是他们所擅长的。他们缺乏想象力,甚至不会制造自己的神话。他们能以相当的努力去爱美,却很难创造美。他们不会利用纯科学,对哲学也很怀疑,视之为古代信仰与方式的恶毒溶解剂。他们无法了解柏拉图、阿基米德或耶稣基督。但他们就是能统治世界。 PcHg03eUVqqHepU62MB+fb9Vrs4cVXafMbCE8IgNrQ5jZT0qOWYAtRec//g+mt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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