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此事,传说变成了文学,政治散文融化而为情诗。据李维说,一天晚上,在阿尔代亚地方的国王营帐中,国王塞克斯都·塔奎(Sextus Tarquin)正与一个亲戚科拉提努斯(Lucius Tarquinius Collatinus)辩论着他们的妻子中哪一个德行更好。科拉提努斯提议,他们应立即乘马回罗马去,使他们的妻子在深夜惊喜一番。回到罗马宫中,他们发现塞克斯都的妻子正和密友们欢宴,而科拉提努斯的妻子卢克里莎(Lucretia)则正为她的丈夫织羊毛衣。塞克斯都大受刺激,很想探试卢克里莎的忠贞,并享受她的爱。几天后,他秘密回到卢克里莎家中,用欺骗和暴力制服了她。卢克里莎派人请回她的父亲和丈夫,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便自杀。为了这件事,科拉提努斯的朋友布鲁图(Lucius Junius Brutus,与暗杀恺撒的那位布鲁图不是同一个人)向所有反对塔奎的人要求,把塔奎尼乌斯王室逐出罗马。他自己本是国王的侄儿;但是,他的父亲和哥哥都被塔奎处死了,他为了保全性命以待复仇,便假装精神错乱,因此得了这个布鲁图的别名(意为“傻子”)。现在,他和科拉提努斯一同骑马前往元老院,把卢克里莎的事情告诉元老们,并促请驱逐所有的王室成员。与此同时,国王也已离开军队,匆匆地赶回罗马;布鲁图得到这个消息,骑马前往军中,又把卢克里莎的事情说了一遍,遂获得军人的支持。塔奎王逃奔北方,请求埃特鲁里亚为他恢复王位。
国民与军人召开第一次大会,他们不再选举一个终身国王,而选出两位执政(consul) ,统治期为一年,两人的权力完全相等。依据传说,第一届两位执政就是布鲁图和科拉提努斯,但科拉提努斯辞职,代替他的是普布利乌斯·瓦列里乌斯(Publius Valerius),他之所以博得“人民之友”(publicola)的称号,是因为他曾促使议会通过几个法案,迄今仍为罗马的基本法:(1)对于任何试图自立为王的人,可以杀之而不受审判;(2)任何人不经人民同意而企图擅自担任公职者,应处死刑;(3)任何市民被官员判处死刑或鞭笞罪者,均有权向议会上诉。普布利乌斯·瓦列里乌斯还曾创下一个惯例,当执政进入议会时,必须将其随从所持的斧头从束棒取掉,并予放下,以表示服从人民主权,以及平时宣判死刑的唯一权力属于人民。
这次革命导致了两大结果,罗马从埃特鲁斯坎人的统治中解放出来,并以贵族政治代替君主政治,贵族们统治罗马直至恺撒为止。但是,贫穷市民的政治地位并无改善;相反,之前由国王图里乌斯给予他们的土地,现在都要交出,而且还失去了适度的保护法案(凭那些法案,贫民在君主的庇护之下,可不受贵族的支配)。胜利者们称这次革命为自由的胜利,然而强者口号中的自由,时时意味着强者剥削弱者的限制被解除了。
塔奎尼乌斯家族被逐出罗马,再加上公元前524年在库迈(Cumae)地区,埃特鲁斯坎人被希腊殖民军队打败,埃特鲁斯坎人在意大利中部的领导权受到威胁而濒临结束。基于上述理由,克卢奇安的行政长官波尔塞纳(Lars Porsena)答应了塔奎的请求,从埃特鲁里亚联邦各城市中召集一支军队,向罗马推进。同时,在罗马方面也有人企图使塔奎复位。布鲁图的二子也在被捕的谋变人物之中。这位性如烈火的第一届执政,以禁欲主义者的沉默,目睹着他的孩子受鞭笞及斩首之刑,替日后的罗马提供了一个榜样——这故事可能是虚构的。罗马人在波尔塞纳的军队到达之前拆毁了台伯河的所有桥梁。那位霍拉提乌斯(Horatius Codes)就是在这次防御桥头堡之战中,使自己在拉丁文及英文诗歌中永垂不朽的。尽管有些故事试图以光荣掩饰战败的其他传说,罗马终于还是向波尔塞纳投降了,且割让了一部分领土,那是被罗马诸王先后掠夺过的一些拉丁姆市镇。波尔塞纳为表示感谢,并不要求恢复塔奎的王位。这时候,埃特鲁里亚的贵族们也把他们的君主放逐了。罗马衰弱了一代之久,然而其革命仍然存在。
埃特鲁斯坎人的政权虽已被推翻,然而埃特鲁斯坎人影响的特征与遗迹,仍存于罗马文明之中,直至埃特鲁里亚灭亡为止。在拉丁语中,显然很少受到埃特鲁里亚的影响;然而,罗马数字可能都是埃特鲁里亚的,而“罗马”这个名字,也可能出自埃特鲁里亚语的拉蒙河(Rumon)。罗马人相信,他们征服者的凯旋仪式,政务官员的紫边袍子与象牙宝座(形似战车),以及在执政之前由12名手下携带的象征执政打、杀权力的束棒和斧头,都是仿自埃特鲁斯坎人的。 在罗马建立其舰队之前数世纪,其银币即用船首作为花纹——埃特鲁斯坎人的硬币则久已使用这种花纹,以象征其商业活动与海军力量。自公元前7世纪至前4世纪,罗马贵族中有一种习惯,他们派遣其子弟前往埃特鲁里亚的各城市去接受高等教育;他们要学习几何学、测量学和建筑学等。罗马的衣服式样同样仿照埃特鲁斯坎人,抑或两者系出同源。
罗马的第一批伶人,以及他们被称为演员(histriones)的人,皆来自埃特鲁里亚。如果李维的话可信,罗马的第一个大竞技场的建筑,以及由埃特鲁里亚输入比赛马匹及拳击师到罗马比赛,就是塔奎尼乌斯·普里斯库斯所为。埃特鲁斯坎人带给罗马残酷的格斗竞赛,但也带给罗马妇女比在希腊所能发现的更高地位。埃特鲁里亚的工程师们替罗马建筑城垣和排水设备,并把一个沼泽地区神奇地变为有保护和文明的都城。罗马的宗教仪式,如占卜官、肠卜祭司、预言者等,绝大部分都是效法埃特鲁斯坎人的。迟至尤里安(Julian)皇帝时(公元前363年),埃特鲁斯坎人的占卜官仍为罗马各部门中一个正规编制。罗慕路斯是以埃特鲁斯坎人的礼仪习惯来划定罗马疆界的;有抢夺象征的罗马婚礼及正式的葬礼,也可能出自同一来源。罗马音乐的音阶法及乐器,也来自埃特鲁里亚。罗马的画家,绝大部分都是埃特鲁斯坎人——画家们工作的那一条街叫作维库斯·图斯库斯(Vicus Tuscus)。可是,画家本身也可能是坎帕尼亚的希腊人,经由拉丁姆渗透进来的。罗马的雕像深受为家庭画廊而制作的死亡面具的影响,而这种面具又是来自埃特鲁里亚的习惯。埃特鲁里亚雕刻家以青铜像、陶瓷像及浮雕来装饰罗马的寺院及王宫。埃特鲁里亚建筑师传给罗马一种托斯卡纳建筑式,迄今仍可在圣彼得教堂的柱廊中见到。罗马的几位埃特鲁里亚国王,似乎是首先建造罗马大建筑的人,他们把用土屋或木屋拼集起来的一些村落,改造为由木、砖、石造的城市。直到恺撒时代,罗马人未尝见过比埃特鲁斯坎人统治期间更多的建筑。
我们绝不应过度夸大这种情形。尽管罗马曾向其邻国学习了很多东西,但在其生活的所有基本特征中,显然还是罗马自己的。在埃特鲁里亚历史中,并没有使人联想起罗马特性的东西。罗马凭借其严格的自律、残酷和勇气、爱国心与禁欲的行为,耐心地征服并统治着地中海沿岸国家。现在,罗马已经自由了,舞台已经准备就绪,兴亡大戏即将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