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国的环伺下,渺小的希腊逐渐扩展,其后裔几乎遍布每一个地中海沿岸地区。其向南部伸展进入海洋的势力异常微弱,仅是与我们有关的希腊人历史的一小部分。在其发展过程中,无法阻遏的希腊人伸入爱琴海中每一个小岛,伸入克里特、罗得斯及塞浦路斯,伸入埃及、巴勒斯坦、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及小亚细亚,伸入土耳其西北的马尔马拉海(Marmora)和黑海,伸入北爱琴海沿岸和半岛,伸入意大利、高卢、西班牙和北非。这些希腊人在各地区建立独立而不尽相同的城邦,但均属希腊式:这些人操希腊语言,崇拜希腊诸神,读写希腊文学,对希腊的科学有所贡献,也依希腊贵族方式实施民主制。当他们自本国向外殖民时,并未将希腊抛诸脑后,甚至将希腊土壤携往各处。在将近1000年的时间里,他们把地中海变成了希腊内湖,同时也使其成为世界中心。
最令研究希腊古文明的史学家感到困难的工作,是如何将散处各地的希腊子民依据同一方式纳入同一历史。 我们不妨以一种轻松旅行的方式试图达到此目的:我们手边展开一张地图,除想象力外,可以不需要任何费用,如此逐城巡视希腊世界,并于每一中心观察波斯战前人民的生活——包括经济及政府方式、科学家及哲学家活动、诗歌成就与艺术创造。这种方式的研究计划也有很多缺点:地理顺序无法与历史顺序相切合,我们势必将自一个世纪跳入另一个世纪和自一个岛跳入另一个岛;我们也将会在聆听荷马与赫西俄德之前,先与泰勒斯和安纳西曼德(Anaximander)交谈。但是就伊奥尼亚怀疑论的实际背景来观察冒昧不敬的《伊利亚特》,或是在先访问他父亲所饱受困扰的阿托利亚殖民地后,再聆听赫西俄德的怨诉,并无任何坏处。当最后到达雅典时,我们将可明了它所承受的文明的丰厚,以及在马拉松为保存这个文明所表现出的英勇。
如果我们自阿尔戈斯开始,胜利的多利安人在那里建立了他们的政府,但我们却会发现置身于具有希腊特性的气氛中:一处不太肥沃的平原,一座狭小而异常拥挤的城市,城内充塞着砖和灰泥建筑的小型房屋,卫城内的一座神殿、山腹上的一座露天戏院、并不连续也不豪华的宫殿、窄巷和未铺平的街道,另外就是在远处有诱人但无情的海水。希腊是由山岭与海洋组成的国家,景色异常优美,希腊人置身其中,钟灵毓秀,但在其书册中却很少提及。冬季湿寒,夏季干热。希腊人在我们的秋季播种,在我们的春季收割,而造雨的宙斯是众神之神。河流短浅,春季湍急,在炎夏时则河床内满布圆滑的卵石。在整个希腊内类似阿尔戈斯的城市有上百个,类似而较小的有上千个;每一个城市都基于希腊人的好战特性,或由于危险的水隔,或因缺乏道路的山地,而与其他地区分离,拥有自己的主权。
阿尔戈斯人认为他们的城市是由佩拉斯吉族百眼巨人阿耳古斯所建,并将他们的首次繁荣归功于一位埃及人达诺斯,他率领一群部属前来,教导当地人用水井灌溉田地。这种命名方式,我们不必加以深究,因为希腊人喜爱这种无法作无穷尽追溯的神话传说,我们姑且以神秘视之,不必穷究。阿尔戈斯在泰曼努斯(Temenus,一位返回居住的赫拉克勒斯后裔)治理下,逐渐成长为希腊最为强盛的城市,使梯林斯、迈锡尼及所有阿戈利斯均隶属其统治下。到公元前680年,政府被诸多独裁者中的一位所攫得,这位独裁者在未来两个世纪中风靡了希腊各大城。这位独裁者可能是费顿(Pheidon),如同其他的独裁者一样,领导着正在兴起中的商人阶级,对抗拥有土地的贵族(与平民作短暂性的密切结合)。当埃伊纳受到埃皮达鲁斯(Epidaurus)和雅典的威胁时,费顿驰往救援,但随即乘机将之攫为己有。他采取了巴比伦的度量衡制(可能经由腓尼基人传来),及吕底亚人由国家担保的货币制度,在埃伊纳建立了铸币厅。由此,埃伊纳“龟”(镌有该岛标志的硬币)成了希腊首批官定币制。
费顿的开明专制开创了一个昌盛时期,带给阿戈利斯许多艺术。在公元前6世纪时,阿尔戈斯的音乐家在希腊颇负盛名。赫尔米纳(Hermione)的拉苏斯(Lasus)在当时的抒情诗人中享有很高的地位,并将其诗歌修养传授给品达(Pindar);阿尔戈斯人的雕刻学校也在那时奠立基础,而后这所学校向希腊贡献了波利克列特斯(Polycleitus)及其法典;戏剧也在那里取得地位,该处设有一座拥有2万个座位的剧场;建筑家也为阿尔戈斯最喜爱和最崇拜的新娘女神赫拉(每年恢复童贞一次)兴建了辉煌的神殿。但是费顿的后裔不能保持先人的成果,日益腐败,这也可能是专制的报应,加上与斯巴达一连串的长期战争,于是使阿尔戈斯的势力日蹙,最后被迫臣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斯巴达人的统治下。如今,阿尔戈斯是一座安静的小城,“遗失”在其周遭诸境域中。当地人依稀追思昔日光荣,并且以其悠久历史从未被遗弃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