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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消散的瞬间

在诗人的眼中,少女的一丝微笑便已倾城。只是烟花纷飞,满眼繁华转瞬消散。爱而不得,究竟是至痛的遗憾,还是戛然而止的美好,也只能在岁月中慢慢体会。

梦一样的年纪里,徽因遇见浪漫多情的志摩,是最美妙的相遇。不过,回到现实的选择上,徽因的理智与判断,从未给她沉沦下去的选择。与此同时,林长民也开始适时张罗起女儿的婚事。

徐志摩的浪漫情怀此时已经火热,他知道即将面临一切残忍的变数,但是依然没有退回原点的打算。他给在德国柏林留学的妻子张幼仪写去了长信,语言直接而坦率:

“真生命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幸福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改良社会之心,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其先自作榜样,勇决智断,彼此尊重人格,自由离婚,止绝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

一字一句,宛若弯刀,刻在张幼仪的心上。隐忍多年,她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但还是痛彻了灵魂。毕竟她曾经视他为生命的全部,倾尽了全部的温柔。

1922年3月,徐志摩与张幼仪正式离婚。那一天,徐志摩仿佛刚刚获得了自由的囚犯,觉得天空都亮了起来。而张幼仪则擦去了最后的泪水,坚定地给自己的人生翻过了一个篇章。多年后,这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女子破茧成蝶,成为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也再度成家,拥有了完满的人生。回想那段最灰暗的日子,她感慨道:“我是秋天的一把扇子,只用来驱赶吸血的蚊子。当蚊子咬伤月亮的时候,主人将扇子撕碎了。”

徐志摩的离婚,对周边圈子的触动是非常大的。很多长者都纷纷责备他做事太莽撞,不懂得珍惜身边的幸福。

梁启超也曾在与徐志摩的通信中有类似的内容:

“万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乐。弟之此举,其于弟将来之快乐能得与否,殆茫如捕风,然先已予多数人以无量之苦痛。

“若沉迷于不可必得之梦境,挫折数次,生意尽矣,郁悒佗傺以死,死为无名。死犹可也,最可畏者,不死不生而堕落至不复能自拔。呜呼志摩,可无惧耶!可无惧耶!”

出于特殊的身份,梁启超一方面对徐志摩的始乱终弃表示愤慨,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林徽因和梁思成的关系受到这次事件的影响。对于林徽因,梁启超充满赞赏,如果儿子能够博得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的青睐,他认为是莫大的幸运。

在信中,虽然梁启超对林徽因只字未提,但是各种含义已经非常明显。不过,徐志摩是梁启超的学生,才华有目共睹,他依旧对这位爱徒爱之深责之切,他真心希望徐志摩能够早早成熟起来。他也深知这个年轻人的冲动性情,过分浪漫的情怀经常让他失去理性,想法和做法变得不切实际。

本想一语点醒梦中人,却没有收到好的效果。诗人的倔强与直接,可以作为徐志摩情绪的全部注解,他不去想旁人的眼光,更不想结果输赢,只想尽全力追逐他的幸福。很快,他便给老师回复了一封信,说道:

“人谁不求庸德?人谁不安现成?人谁不怕艰险?然且有突围而出者,夫岂得已而然哉?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嗟夫吾师!我尝奋我灵魂之精髓,以凝成一理想之明珠,涵之以热满之心血,朗照我深奥之灵府。而庸俗忌之嫉之,辄欲麻木其灵魂,捣碎其理想,杀灭其希望,污毁其纯洁!我之不流入堕落,流入庸懦,流入卑污,其几亦微矣!”

如此一番心灵表白,让人叹息,也让人佩服。诗人为情而生,愿意不顾礼教传统,抛去他人的讥讽与嘲笑,也愿意接受结果的不确定,只为了遵从自己的内心。让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好个光明磊落的青年。能被如此炙热而坚持地爱着,林徽因是幸运的。

开明如梁启超,有了一来一往的书信后,他知道徐志摩的心意已决,便不再干预此事。感情的事终归要顺其自然,如果林徽因和梁思成命中注定要在一起,那么必然会穿越这些迷雾,最终牵起对方的手。

此时,徐志摩在南开大学授课,教授英国现代文学。直到1924年,他接受了北京大学教席的聘请。

离婚后,徐志摩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心中始终念念不忘那一道倩影。他渴望得到佳人的芳心,却也不敢有什么贸然举动。课上课下,很多女学生追逐在他的身后,可是没有她的微笑,空气里都是寂寞的味道。

终于,他忍受不住相思的煎熬,决定去林家做客。他来到北京景山西街雪池胡同,拜访林长民。胡同不算长,但环境很是清幽,依傍在北海公园东侧,抬头便能看见圣灵的白塔,院子里干净清幽,一看便住着有格调的主人。

英国一别,已经许久不见。林长民热情地接待了徐志摩。徐志摩也发现,老朋友不知何时剃去了长长的胡子,乍看很不习惯,不过倒也显得干练年轻了许多。寒暄过后,林长民兴致勃勃地请徐志摩喝绍兴花雕,直说要比国外的洋酒好喝太多。

没有什么比朋友间的推杯换盏更畅快的事了。不过对于徐志摩来说,心中始终有一丝落寞,因为他滚烫的一颗心仍旧无处安放。这次拜访,他没能见到林徽因。

餐后,林长民带着徐志摩参观自己的宅子,两人谈笑风生。蓦然间,诗人抬头看见了悬挂在书房“雪池斋”中福建老诗人陈石遗赠给林长民的诗:

七年不见林宗孟,
划去长髯貌瘦劲。

入都五旬仅两面,
但觉心亲非面敬。

小妻两人皆揖我,
常服黑色无妆靓。

……

长者有女年十八,
游学欧洲高志行。

君言新会梁氏子,
已许为婚但未聘。

酒的温度尚未散去,一秒钟前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一句“君言新会梁氏子,已许为婚但未聘”让他的心瞬时跌入了谷底。他的眼睛开始迷茫,舌头已经僵硬,不知还有什么语言能压过此时翻腾的情绪。世界已经静止了,喉咙被什么哽住,足足两分钟,他一个字也没有讲出来。 sIy/IQ5U8ejoqel0mA/fxSbMfvbr1EGjTLmi3Y8R+BGMKfHEgEChdFXq3BXymh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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