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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被翻的乱七八糟,温安年站在门口大声地吼着:“季素,你是不是故意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到底想不想离婚,说离婚的是你,最后拖拖拉拉的也是你!”

第一次去离婚,走到民政局大门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故意的,疼得要命,我捂住肚子弯下腰,头上冒着冷汗。温安年开始以为我是装病不想离婚,后来实在是看我脸色不对,把我抱上车送到医院。

他下车抱着我往医院跑的时候,我眼泪不争气地落在他那要好几千个银子的西装上,我分不清是心里疼,还是腹部疼。

“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医生开着诊断病例,让温安年去交费。

我捂着右下腹,问医生:“能不能不切除啊?”想着到底是身体一部分,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害怕还是不舍。

医生抬头白了我一眼,说:“还真没见过谁连阑尾都不舍得切的,留着就意味着你下半辈子都随时会痛得在地上打滚!”

医生给我做完了手术,将切下来的发炎肿得很粗的阑尾端给我看,说:“你自己瞧瞧,还不切,再不切你就没命了!”

温安年坐在病床边,将一叠医院的费用单放在我手里,说:“医药费手术费住院费一共4070块钱,我承担一半,你再给我2035。你还真幸运,要是离婚后发阑尾炎,我是不用出一分钱的。现在,名义上你还是我妻子,你生病,我承担一半,还算是仁至义尽吧。”

我从包里掏出银行卡,递给温安年,说:“你自己去取吧,密码还是我们共同的那个密码,我也没去改。”

温安年接过卡,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突然说了一句:“安年,我们的婚姻,多像这一截病变的阑尾。”

“嗯?你说什么?”温安年没有听清,回头看着我。

我别过脸,摇摇头说:“你走吧,一会我让贤芝来接我。”

林贤芝,是我最好的朋友,嫁给了一个房地产商,在南京,除了温安年外,就是贤芝和我最亲了。

出院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温安年打电话说上午十点在建邺区的民政局门口,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说得多么的滑稽,莫非我们见了面,真就不会散了吗?见面,是为了离婚,还不是最后失散了吗?

我特意起了早,想着上次我生病时他还算念及着点夫妻情意,算了,就好合好散吧,不过是一截阑尾婚姻,一次性切除断了根,以后就不会痛了。

我坐在公交车上,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刹车,差点撞向了前面的渣土车。车上的人都尖叫着惊呼着,只有我还有我前面的老者,内心平静。

我平静,是因为再也没有让我害怕的事了,连离婚,连离开温安年我都不怕了,我还会怕什么,死亡吗?也不怕了。

而坐在我前面的老者,想必也是看开了,生死不过是命。

在公交车上,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我心虚了,难道家里的人知道我要离婚吗?和温安年说好了,离婚的事暂先不告诉父母的。

我接了电话,弟弟季飒在电话那一头哽咽着说:“姐,你快回来吧,爸不行了。”

晴天霹雳。

我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安徽老家,坐在长途车上,想着我和父亲在一起的种种,眼泪大颗大颗不停地流。

温安年打来电话,我挂掉,他又打,我接通了电话。

温安年说:“你怎么还没有到,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早上不是告诉你十点到,你在搞什么!”

“温安年,滚你娘的蛋!我爸快死了,我爸快死了你知道吗!”我拿着电话失控地哭喊着。

温安年在电话那一头沉默了下来,或许他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没有不说的好,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什么时候不要死,偏偏在这个时候。

弟弟在路口接我,眼睛红肿,强忍着悲痛说:“姐,赶紧快点,爸还留着最后一口气想见你。”

我脱下高跟鞋就往家里跑,我都忘记了要哭。

爸爸是突发性脑溢血,已经不行了,就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我回家再看我一眼,他对我有太多的不放心,超过了季飒。

进了家,我踉跄着进了房间,爸爸眼睛微闭着,嘴边不停地往外涌白沫,妈妈守在旁边擦着,见我回来,在爸爸耳边说:“你快睁眼看看,女儿回来了,来看你了。”

过了几秒,爸爸睁开眼,我上前握住爸爸的手,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眼泪拼命地向外冲。

爸爸朝我微笑了,吃力地抬手,把我脸颊上的泪拭去,断断续续地说:“素啊……爸爸不放心你啊,你以后就要靠自己了……照顾好你妈妈和你弟弟,照顾好自己……”

“爸你别胡说,你没事,你好好的,我离不了你啊爸……”我趴在爸爸的身上,感受着他身上尚存的温度。

最后,爸爸走了。

那几天我至今都没法想象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妈妈问我安年怎么没有来。

我遮遮掩掩搪塞着说:“妈,他单位走不开,他正在请假,也许明天就来了。”

这时候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我要离婚的事,她肯定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刺激,我在电话里求温安年,求他来参加我爸的葬礼,不然的话家里人怎么想,肯定猜到我们感情出危机了。

温安年来了,我心怀感激,他披麻戴孝,给我爸守夜。期间他接到一个电话,我听见他轻轻地说:“我在出差,过几天就回来,你别多想,乖乖的。”

爸爸头七之后,我拖着巨痛和衰弱的身子回到南京,是坐着温安年的车,他的右手一直都握着我的手,我们都没有说话。

到了家,我主动找他,我说:“安年,这几天你要是有空就说,我们把手续办了吧。”

他整理着文件,没有看我,点了点头,说:“行,过两天吧。”

我在导游公司上班,经理程朗看出来了我的情绪很不好,他也听说了我家里的事,就让我好好静养调整几天,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带好游客呢。

我在家里,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温安年已经和我分房睡了,这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是我们从七年前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开始存钱买的。

那时候我和安年一起办了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我们省吃俭用做兼职存钱,想在南京靠自己立足,毕竟我和他家里的条件都不是很好,在南京买一套小型公寓少说也得五十万。

毕业后,我们蚁居租住在一间只有五平米的房间里,仅仅能放下一张床,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夏天洗澡总是要排队等到深夜才能洗到。

房间也都是隔板隔的,几乎不隔音,隔壁的小夫妻晚上震床,声音越来越大,温安年就堵着我的耳朵,温柔地说:“三级片啊,少儿不宜。我的小爱人这么小,不可以听。”

那几年省吃俭用,我两年没有买什么衣服,他也是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到单位上班,就为了省两块钱公交车钱。

我过生日的时候,温安年买了九朵玫瑰送给我,我骂他说他糟蹋钱,这一束花一百块钱都够我们十几天的菜钱了。他最后抱着我就要亲,我躲着笑着说他耍流氓。

那时候我们不管怎么吵架怎么闹,总是能床头吵架床尾和。

之后我们在银行贷了款,贤芝也借了我一些,双方家里都稍凑了一些,我们才买了这套七十平米的小套。

结婚的程序,很简单,连婚纱照都没有拍,就花九块钱办了结婚证,双方父母一起吃了个饭,然后温安年跪在我面前,说一辈子都对我好。

关于那些年的记忆,我总是犹新,没法忘掉,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我们都爱得固若金汤,别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们却总能从小事里寻觅到幸福。

为什么现在我们有房有车了,却开始作了,曾经做梦都想娶我的安年,他还是牵起了年轻女孩的手,她叫秦汤汤,是安年广告公司的签约模特。

起初是我出差回家,看到了浴室地上那落了一层的栗色长卷发,那么妖娆的长发。还有角落里的黑色蕾丝丝袜,这些都不是我的东西,我是乌黑齐耳短发,我也只穿牛仔裤。

温安年说他不清楚这些长发是怎么来的,他说前几日公司有几个女孩子来家里拿广告文案,估计用了卫生间梳头的。

那丝袜呢,梳头能把丝袜梳下来吗?

我揪着长发和丝袜,就如同捉奸在床一般的崩溃,我扇了他耳光,他也给我跪下,可我始终无法原谅,还是没完没了的吵闹厮打。

起初我打他,他并不还手,最后变成他开始推我,之后就也动手了。

我们这一次,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吵架时他把我往床上抱,就和好了。他一碰我,我就拼命地喊脏。

我逼急了,温安年就摔门而出,彻夜未归,那晚,他去找了秦汤汤。

后来,秦汤汤打电话催着叫我和安年离婚时,她直接喊我一声阿姨,是的,她确实是比我年轻得多。

她直白地告诉我:一开始,她和温安年真的是没有什么事,只是她喜欢安年。那次她也确实是去拿文案。用卫生间时,她突然就很想考验一下,到底这对夫妻的感情有多深。于是她留下了她的丝袜和长发。

事发后我和安年为这个争执,安年跑出家,喝醉了,正好她看见了,她扶着安年回到了她租住的房子,那晚,他们睡在了一起。

秦汤汤指责我说是我的不信任才把温安年逼离开的,不是怪她第三者插足。

这些我认了,我还是不能原谅温安年,离婚是我提出来的,起初他还不同意,后来秦汤汤闹到了单位里,他就答应离婚了。

我也天真的认为,秦汤汤也许只是一个幼稚简单的女孩,她对温安年,可能就是真的是一个女孩对有妇之夫简单的喜欢。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没有那么简单的喜欢。

前两次都离婚不成,这一次,我竟然找不到结婚证,没有结婚证怎么离婚。

我记得上一次明明是塞在包里的。包里没有,我把家里翻了个遍,温安年催促我,问我到底还想不想离,还有没有一点诚意和诚信!

这有点像笑话了,离婚还要讲什么诚信!

我翻着东西,看到旧时他送我的红色内衣。

那年是我二十四岁本命年,他跑了内衣店买大红内衣送我,保我平安。那时我们的关系仅止步于接吻,他单纯的不清楚我胸围是什么码数,最后在店里ABCD各码都买了一套,背后有人笑他是色情变态狂。

他把内衣送给我的时候,就抱着我赖着我,坏坏地说他要耍耍流氓,谈了四年,都搞不明白自己小爱人的胸围是多少。

我一心疼,就把自己交给了他。

而如今我已经二十七岁了,秦汤汤是二十岁。

我们从2003年相爱,在2009年决裂。

我二十岁的时候,温安年正在没命地追求着我。那时多幸福,我们挤在一个小排挡里,吃着酸菜鱼,他把鱼刺挑掉把鱼肉都夹给我。

还有他送我的一个玉佛,我本来是找结婚证,翻着旧东西,却翻出了这么多的彼年记忆。

多少段笙歌,总归要荒蛮的。

我翻开温安年买给我的《红楼梦》,一下就翻到了尤三姐殉情的那一页,我又把尤三姐看了一遍。

温安年总是说,尤三姐有什么好,她就是一个女流氓。

尤三姐拂拭着柳湘莲送她的鸳鸯剑,想着她的柳郎。当柳湘莲怀疑她的清白时,她去意已决。他不爱我不要紧,他不可以看轻我。他一度是我的温暖和救赎,可就在她怀疑我的清白和真心那一刻,他和他们有什么两样?

我透过翻开的书,仿佛看到了尤三姐惨白凄然的脸。尤三姐最后还剑自刎,回眸的眼神,不过诠释着四个字:恩,断,意,绝。

我多想握握她的手,拍拍她的背,我想告诉她,千百年来,男人都是这样的。

温安年系着领带,到我房间来,见我手中还捧着《红楼梦》,夺过去,扔在地上,说:“你到底在干什么,还有心思看书,找到结婚证没有,快点,单位还在催我!”

我望着他张曾深情款款和我誓着生生世世情话的嘴,突然就十分的厌恶和反感,我嚷叫着说:“你给我出去!今天这婚要是离不成,我就不得好死,行了吧!”

翻了一团糟,才找到了结婚证,是在我守孝穿的孝服口袋里。

我和温安年顺利的办领了离婚手续,排在门口等着登记结婚的情侣,多么像三年前我们结婚的模样。

出了民政局,恍惚中,我有些糊涂,总觉得我们是去结婚的。

温安年去取车,从车窗里对我说:“我先走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我低头想了一下,说:“安年,我们去吃散伙饭吧。”

温安年虽然看起来那么得不情愿,但是还是去了。我望着他的那张曾经让我着迷的侧脸,突然觉得时光恍惚,就好像我们没有离婚,我们只是刚刚出了一趟远门,我们从未分开过。

他要去一家法国餐厅,我坚持要去南审对面的酸菜鱼排档,他不耐烦地把车掉头,说:“我们不是以前了,你别还是这副穷酸样!我有钱,何必还去那种地方吃饭,跌自己的身份。”

我没说话,只是一脸的坚持。

他说:“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是在双方家人面前我们还是夫妻,我们还住在一个房子里,朝南的那间卧室还是你住吧,买房的事以后再说,最近南京房价狂涨,真是吃不消。”

我没有说话,哽咽着。

温安年看了我一眼,问:“你没事吧?”

我转过脸,望着窗外,一个劲拿手背擦眼睛,说:“我没事,不要紧的。”

多少情,最后,只是淡淡地问一句,你没事吧。

温安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从我们之间决裂的那天起,我就对自己说,季素,没事的,不要紧的。

纵使所有的一切都失去的支撑,可是打不垮的季素还是会撑下去。

在那家小小的四川风味排档里,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摆了十几张桌子,温安年西装革履的,拿着车钥匙站在那里。

我拿出纸巾把椅子擦了好几遍,他才坐下来。

他有些不悦,他忘了,四年前,我们还在南审念书的时候,我们每天都在这里吃饭。

那个时候安年说食堂的饭菜太难吃,我们就奢侈地在排档里吃,一餐花了十二块钱我们都心疼。

老板娘热情地问我们吃什么,她竟然还认识我们,说:“你们俩都好多年没有来了吧,这里毕业的学生一拨一拨的,我就是忘不掉你们俩,你们总是甜甜蜜蜜的小两口。你们现在工作不错吧,结婚了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转口说:“老板娘,给我们来一份酸菜鱼,要加辣。”

坐在这里,我好像又回到了和温安年在一起的学生时代。

爱情,是婚姻的坟墓,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倘若我没有这么得爱温安年,对他的期望这么高。我想,我不会和他离婚的。

因为爱到期望值最高的境地,我以为我们此生都是彼此的唯一,可是,他和另一个女人温存之后,我再也没有办法接受他了。

如果没有这么爱,我或许可以将就,或许我可以接受他的出轨。

大多的女人认为情感出轨会比身体出轨更可怕,而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身体出轨比情感出轨更可怕,如果他爱上别人,那我大可一点也不伤心的就离开他。

但他若爱的仍是我,却身体出轨,我该怎么选择,倒还不如他不爱我,落得干净,也好一刀两断的干脆。

“我就说了不要在这里,又不卫生又拥挤,等会弄得我一身油烟,我怎么回公司!再说,你在这里肯定又触景生情了,请不要想着过去的事了,季素,我们已经离婚了,况且离婚也是你先提出来的。”温安年看出我脸上的悲伤,不愉快了。

难道我想离婚吗,你要是不背叛我做出这些事,我会要离婚吗?

酸菜鱼端上来了,很香,还是几年前的味道,我吃着,而温安年压根都没有动几次筷子。

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落了泪,安年,我们怎么变得这么艰难。

泪,滴在咸咸的酸菜上,心里一片凉。

他看着我的眼泪,丝丝的漠然。

多少凄然哭泣后,我终归说了一句:“温安年,我是不再喜欢你了,而你也是早不喜欢我了。”这番明白话,我终于清醒。

曾想和你举案齐眉,花好月圆,白头偕老,都不过是彼时心境。

待时过境迁,只是一声沉痛的叹息,任谁也明了,也会说出口:不爱了,便是不爱了。

我慢慢地夹着菜,生生地吞了下去,连咬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苍白无力。

温安年催促着说:“你能不能吃快一点,我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去解决。”

有事情?是去秦汤汤那里汇报喜讯吧!我闭着眼,往嘴里塞东西,眼泪真他娘的不懂事,争先恐后地落,我想着自己好卑微好像个弃妇,我真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温安年靠在椅子上,双手抱在怀里,表情冷漠而决绝。

我吃得更快了,突然,喉咙生生地痛了一下,是鱼刺扎了。

我看了安年一眼,他以为我吃好了,便说:“吃好了啊,那走吧。”他起身付钱径直出去,似乎一刻不想多待,付钱后站在排档门口等我。

因为痛,我说不出一个字。我默默地放下筷子,跟着他出来,甚至都忘了向老板娘要点醋。

那根刺,安静地扎在那里,我的心本已刺痛了,何必喉咙又来刺一下。

温安年看到我出来,说:“季素,就在这里分开吧,我走了,你自己坐公交车回去。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我自己带了钥匙。”完毕就上车朝南驶去了。

我带着那根刺,转身,朝北走了。

温安年,是不是我们从此都天南地北。

回到家里,喝了整整一瓶子醋,那根刺才慢慢地消失了。

我又将我们在一起的合影都摘了下来,我在心里想,幸好结婚时没有拍结婚照,否则,该是多浪费。

温安年把朝南的房间让给了我,他住的是朝北的房间,那个房间,原来是说好以后有了孩子,给咱孩子的房间。

公公婆婆都住在安徽老家,和我的娘家在一个城市。我爸的去世,我没有通知公婆家。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做阑尾炎手术,接着是爸爸的去世,再就是离婚,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不敢想还能再往下发生什么。

我打电话给贤芝,我说:“贤芝,你有时间吗?出来陪我聊聊好吗?我在1912苏荷酒吧等你。”

电话那边传来麻将碰的声音,贤芝慵懒的声音说:“我的素奶奶,你不看看几点了,还往酒吧跑,我打麻将呢,待会我老公回来我还要给他做宵夜。乖,你自己玩吧。”

是啊,她还要给老公做宵夜,季素啊,你以为人家像你一样吗,你不再是有夫之妇了,你是一个人,是一个离异了的女人。

我挂了电话,打开门,对面的房间没有动静,温安年还没有回来。

煮了一袋泡面,倒包榨菜,三下五除二吃掉。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赤霞珠,边喝边靠在床上看《大话西游》,一会哭一会笑,最后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早上是被门外一阵笑声吵醒的,我立即坐起身子,敏锐地察觉到是女人的声音。我掀起被子就下床,差点被酒瓶绊倒,打开房门一看。

秦汤汤穿着黑色蕾丝极短睡裙,风情的长卷发散落在肩上,她正踮着脚把温安年抵在墙上,搂着他的脖子索吻,就在我的房门对面,如此高调调情是否是在对我宣战。

我撇了温安年一眼,他有些尴尬,轻轻地拉开秦汤汤的手,嘴里说:“别闹了,回房间去。”

秦汤汤脚踩了温安年一下,故意加大力度搂紧温安年,响亮地在温安年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回头用一种极端挑衅的眼光俯视了我一下。

秦汤汤是职业模特,一米七八的个头,我只有一米六五,她那俯视的眼光足以让我想脱了鞋跑上去抽她两鞋底,我都不屑于用我的手抽她。

她很明显地在告诉我:这个男人,从今天开始,是她的了。

我选择微笑地朝秦汤汤眯了一眼,很有风度地说:“打扰了,两位继续。”优雅地轻轻关上门,脆弱地靠在门上,这一天,我应该早有预料。

房子,是我和温安年的共同财产,本来离婚前是准备将房子卖掉,两个人平分后再去各自买房。

不得不说,看房子真的是一个极度折磨人的累活。我和温安年一起见了一个又一个房东,有人问我们是不是要买婚房准备结婚用,还顺带着要介绍婚庆公司。

我心里五味杂成,说:“不,我们是离婚想买房好分家单飞。”

我们看了十几处房子,有一处毛坯房价格还算便宜,就是房体墙面有了一米大的开裂。

温安年说反正南京不是地震带,一点裂缝也没有什么影响,粉刷装修一下,也就看不见了,我倒觉得那条缝让人心惊肉跳的。

房东怀里揣了四部电话,把我们俩丢在一边任我们商量,他接着他的电话,过一会,房东捂着电话,说:“这房子你们到底要吗?不要的话我就叫下一位来看房子了。”

“好,我要!”我此时也不管那条缝了,那条缝,足足可以让我少花几万个银子啊。

第二天,房东打电话说把定金退给我,说房子涨价了,涨了二十万。我心里那个懊悔,一夜之间,狂涨二十万,把我卖了我也没有。

我只是一个导游,一个月带团带得好也就四千块钱,基本上我不拿购物回扣,我带的都是老年旅游团,很难狠心忽悠这些老人。

温安年是广告公司的媒介总监,单位配了车,年薪十万,即使这样,在南京想买房也是难度很大的。

市区普通小区每平米已经涨到了一万二,我们原先的房子卖掉也只能卖六十万,两个人平分后再买房都很吃力。最重要的是,在我心底里,根本不想把这个房子卖掉。

我对温安年说:“反正有两间房子,我们就各住一间,等等看,要是房价跌了,手头上积蓄多点时再买。”

他同意了,也只有先这么了。况且他父母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婆婆有高血压,公公心脏也不好,还都指望着我们早点让他们抱上孙子。

暂时离婚不离家,从各个方面都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的家人也不知道离婚的事,我没想过究竟要瞒多久,总归是瞒一天十一天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离婚的当天晚上,小三就住进来了。

就算我和温安年离婚了,她还是个小三出生,她还没有转正。这个房子,我始终都比她有资格住,想到她飞扬跋扈的样子,我就偏不搬走,就住在这里,不走。

房子,是我和温安年奋斗了七年才买来的,凭什么我把男人痛痛快快地让给她了,连这房子都让,没那么容易,我季素也不是吃素的。

她既然敢住进来,我就更有胆子留在这。

不就是一个小三,我怕吗?反正都离婚了,光脚的还能怕穿鞋的不成!

房门外已经没有了秦汤汤的笑闹声,看来我这招还是有效果的,以静制动,已不变应万变。我越是装的不在乎,她就越闹的没劲,何必配合她呢,休息几天,我就去上班,我还要生活。

我的肠胃不是很好,每天早上早起都要在卫生间待上半小时,我真没想到,秦汤汤一来,我连上卫生间的权利都被压制了。

她都能把自己给关在卫生间长达一个小时,我敲门里面没有反应,我肚子痛得只好下楼去小区对面的公共厕所。

忍忍吧,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对自己说,大不了以后早上比她还起来早一点,我先占着卫生间就是。

我收拾完了房间,来到客厅,看到客厅被秦汤汤弄得一片狼藉,我悉心照料的几盆盆景也被她修剪成了光秃秃的模样。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叽啦着人字拖,脚就搁在茶几上,正好压着我的旅游杂志。等等,仔细一看,她脚上的人字拖不是我的嘛。

欺人太甚,抢我男人,霸占我的房子,连一双拖鞋你都要穿我的!上面有我心爱的米奇!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你脚上的拖鞋——是我的!你给我脱下来!”我站在沙发边,顶着一头的绿色发卷,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

秦汤汤依旧无视我,望着电视里的韩剧嗤嗤地笑,她笑起来还真妖孽呀,啧啧,那微微厚的嘴唇,饱满而上扬,狐媚的细细长长桃花眼,还有那长长的栗色卷发,真想拿把剪子给她咔喳咔喳剪了,真是标准小三样。

“喂!秦汤汤,你还我拖鞋!”我不依不饶站着说。

“阿姨,你是跟我说话吗?”秦汤汤瞟了我一下,那种眼神好像她是主子我是婢女,她晃悠悠地双手抱在怀里,打量着我,伸手在我头上的发卷上弹了一下,说:“阿姨!什么年代了,你还夹这玩意,老土,难怪安年说和你睡觉都没创意!”

十万个火焰山在我脑门上扑闪,好你个温安年,你的帐,以后再慢慢和你算,现在我是要拖鞋!我气得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镇定,镇定!然后说:“请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现在是要你把鞋还我!”

秦汤汤用手拨了一下长发,这好像是她的习惯动作,只要和我叫板,她就来这一手。

她俯视着我,微微低头说:“我告诉你,季素,这套房子里,除了你之外,什么都是我的!

安年是我的,这里的每一个东西都是我的,而你——是因为我不屑于要!”

“难道温安年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俯视我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吗!你这个可恶的高个子女人!我认识安年的时候,你还在念初中,我住进这个房子的时候,你还未成年!”

我抬起头,挺胸还击。

“啧啧——这只能说明,阿姨你年纪大了,得了吧,还炫耀!”秦汤汤妖孽般美美地一笑,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抱枕上,臭娘们,竟然坐在我的抱枕上。

圣母玛利亚,忍无可忍了我!

我弯下身子,就从她脚上夺鞋,这娘们脚上涂着深红的丹蔻,真妖艳!

秦汤汤随即就抬起脚胡乱地踹,一脚就踹在我的胸口上,疼死了,正好我也不小心就抓住了她的长发,早就看这头发很不爽了。

我拉着她的长发,我问她:“鞋子还我!不还我就放火烧了你的头发!”

谁知道温安年这个时候开了门,他吼着嗓子,说:“季素!你疯了!你快给我放手!”

我撒开手,站在一旁,用手拂了一下自己额头间散落下来的发卷。

秦汤汤光着脚就梨花带雨地扑到了温安年的怀里,娇嗔着说:“安年,你总算来了,我差点被这个母老虎打死了……你看她把我头发揪的,这是你最爱的卷发,呜呜,疼……”

“乖,我在呢,我在看谁敢欺负你,不哭啊。”温安年温柔地低头帮秦汤汤整理长发,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问:“季素,你一大早发什么神经啊!你要是不想汤汤住这里,你就直说,你这么大人了你欺负一个孩子,你干嘛啊你!”

我——欺负孩子!我嘴巴惊讶地几乎张成了一个“O”形,好,算是我恶毒地欺负了一个善良的孩子,我认了,我抬手,对温安年作揖,算是我认栽了。

“请你以后管好你的孩子,让她少随便动我的东西!”我不服气地补上了一句。

温安年一把将秦汤汤拉在背后护着,走到我的面前,说:“她动你什么了,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东西值得让她动的,是你什么大宝贝别人就碰不得摸不得了?”

我指了指地上的拖鞋,说:“温安年,这是我的鞋,怎么她穿着,你不知道我有洁癖我讨厌别人穿我的拖鞋睡衣吗,连你也不例外!你怎么没告诉她啊!”

“你一大早折腾还打她就是为了这么一双破鞋是吧,这双鞋你都穿了三年了,没穿厌是吧!好!”温安年用食指指着我,抖了抖,脸有愠色,弯身捡起鞋子,朝窗外扔去,说:

“不就一双破鞋!我让你闹!”

“啊!!!温安年——”我叫嚷着,抱住了头,气死了,气得想尖叫想哭想上吊。我不想对他说,我这么宝贝这双鞋是因为它是你三年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啊!他娘的蛋!谁这么缺德啊,没长眼的东西!往楼下扔拖鞋!欠骂是吧!有种你扔电视机扔冰箱啊,高空抛物的家伙你给我下来!”贤芝的声音浑厚地飘来。

救星来了,救星啊,贤芝你终于到了,我顿时有了靠山,秦汤汤,不要以为就你人多,我靠,我的人来了!等着瞧吧,我家贤芝可是最会骂人了!

温安年紧张地拉着秦汤汤就往房间那边推,说:“汤汤,你先进房间躲躲,把门关上别开门。那个林贤芝看到你是要打你的,赶紧逃命要紧。”

秦汤汤执拗地站着,瞪着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嗲声说:“不,我就不走,安年有你保护我,我不怕。谁欺负我,你就上前抽她。”说着就挽起了袖子大有打架之势。

我瞅了一眼温安年,冷笑着说:“秦汤汤,我奉劝你还是躲起来,贤芝的老公郑兆和可是温安年的大客户,你说是你重要呢,还是客户重要呢?保不准待会打起来他会帮谁呢”

秦汤汤拉着温安年的手臂,摇晃着说:“温安年,你说,是我重要还是客户重要,你说,你快点说!”

温安年用手遮着秦汤汤的嘴,哄着她。

我径直开门,迎接贤芝。

贤芝穿着青花白缎的旗袍,乳白色镶着珍珠的细高跟鞋,脖子上耳朵上悬挂着的那几颗祖母绿,富贵逼人啊。

早知今日,当初我也和贤芝一般,找个有钱男人嫁了,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贤芝嚷着嗓门进来,手上提着我的人字拖,说:“哎呀,我的素奶奶,你大清早拿鞋出什么气,我骂到一半,才发现是你的拖鞋。差点砸到我,要是砸到我胸前的硅胶上,你就死啦死啦地!”

我上前抱住贤芝,几天不见她,发生了这些事,我见了她就忍不住想哭。

圣母玛利亚请给我证明,我不是故意的,那哭声是真的情不自禁就发出来了。贤芝,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一对狗男女给糟蹋死了。

贤芝抱着我,我眼泪鼻涕都一股脑的倾向她那华丽丽的旗袍,就像见到了妈一样。

温安年见这一幕,指指房门,蹑手蹑脚就要和秦汤汤进去。

“温安年!你站住!”贤芝掷地有声地说。

“林姐,你来啦,坐坐!”温安年忙假装微笑,招呼着贤芝。

贤芝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指着秦汤汤,说:“谁是你林姐,少和我笑!说!这臭娘们是打哪儿来的,让她从哪来给我马上从哪滚回去!你看把我妹妹气的!”

“你叫谁滚啊你,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娘们,你猪鼻子上插根葱就像装大象吗?你算老几啊!”秦汤汤见有温安年在,她那尖尖细细地嗓子折磨着我的耳膜,我一听,倒哭得更凶了。

“你这个贱人,你骂谁老娘们啊!你没事找抽是吧,叫你滚你不滚,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娘是谁,你敢跟我叫板!”贤芝说完三步做两步就冲上去,顺手拿着手中的人字拖就朝秦汤汤左右脸抽去。

秦汤汤脸上左右两边立马各自有了一个红色的鞋印,她怔住了几秒,抬脚就要踢贤芝,贤芝和我一般,都是一米六五的个子,论腿功,都不是秦汤汤的对手。

我想到刚刚被秦汤汤踹到胸口的那一脚,怕贤芝吃亏,她胸前可是两团硅胶撑着。我也不管了,豁出去,我抓住了秦汤汤的两只手,本不想打她,只是不想她打着了贤芝,不能让贤芝吃亏。

谁晓得这个女人的力气这么大,她推开贤芝就是对我一脚,我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我保证如果她不用脚她是绝对打不过我的。

我感觉自己的臀部都要跌裂了,可恶的女人,下脚也忒狠了点吧。

温安年拉着贤芝的手,这不是明摆着是护着秦汤汤,他不敢正面得罪贤芝,就拉着贤芝假装劝架。

气急败坏的我爬起来后,就用力扯开温安年,贤芝得了空马上就扑倒在秦汤汤的身上,坐在秦汤汤腰上,直接就猛抽秦汤汤的脸。

贤芝回头指着温安年,脸都气青了,说:“姓温的,你要是再敢帮这个女的,我就让你一小时后从公司滚蛋!”说完,一手托着秦汤汤的脸,咬着牙说:“臭娘们,你欺负我妹妹,你不就是自认为年轻点你装什么仙姑,你信不信我弄花你的脸!”

“季素,把她脚摁住,老娘我就不信我还制不住她,跟我叫板,也太年轻太嫩了!”贤芝叫我。

我上前蹲下,死死地摁住了秦汤汤的腿,夺夫之痛,还有踹我两脚,真气死我了,做小三都能这么嚣张。

温安年用手捂住了脸,我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痛苦。

秦汤汤努力挣扎着,再高的个,躺在地上,被两个女人压着,她的长腿毫无用武之地。贤芝用手抓住她的长发,她发出了无助的低呜,她眼睛绝望地斜看着温安年。

我想,秦汤汤你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他最爱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我心竟然软了一下,我的手下意识地想松下了,没想到,温安年竟然“扑通”的一声,跪在了我面前,他放声哭了,眼泪落下来,我第一次看温安年这样的大哭,原本好看的脸哭起来让我厌恶。

温安年哭着说:“季素,你放过汤汤,我求你放过她……”

我的心,像被钉子钉了一下,生生的疼,我自嘲地笑道:“你求我放过她?她当初有没有想过要放过我!温—安—年,你们怎么没有放过我!你们上床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放过我!我们离婚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放过我!”

“什么,季素,你们离婚了。”贤芝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更对秦汤汤咬牙切齿了,用力抓秦汤汤额前的头发,说:“好你个小三八,你竟然搞得人家离婚!”

“季素,我求求你,你别打她了……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温安年说着就抱住我的腿。

我木木地定住了,我没有想到,他会为了这个女人这样不顾尊严地跪下,他已经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骄傲的温安年了。

“贤芝,算了,算了吧。”我无力地摆摆手说。

“就这么算了,季素,你少吃温安年这套!”贤芝说。

“算了,我说算了!”我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贤芝站起身,指了指秦汤汤,给了她一个暗示的警告。

秦汤汤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她支撑着站起身子,走到我身边,竟伸手就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然后就抱住温安年,拉温安年起来。

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形容狼狈却紧紧靠在一起,就像是准备着要殉情一样得视死如归。这一对狗男女,爱得像是到了要化蝶双飞的境地。

我摸着被打发烫的左脸,贤芝也没想到秦汤汤还敢动手,就手拿着吸尘器就要往他们身上砸。

我苍白无力地摆摆手,说:“秦汤汤,你踹我两脚再加上这一巴掌,今天结下的梁子我们就算是扯平了,贤芝,我们走,出去喝酒去!”

贤芝指指秦汤汤,说:“今天的事,你别以为就这么完了,今天温安年跪下来保你,下一次就不见得!你收敛点你!臭三八,下次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我轻轻靠在贤芝的肩上,抚平她皱起地旗袍,多美的旗袍,打了次架,糟蹋了这件华服。我在她耳边,说:“算了,以后再说吧,走吧。”

出门的时候,我回过头,望了一眼温安年,他坐在地上,抱着秦汤汤,手抚摸着秦汤汤嘴肿起的脸,我的心里,猛地生起阵阵的悲凉。

从那一刻起,我想,我是彻彻底底地不再爱这个男人了。

我坐在贤芝的宝马车里,哭哭笑笑,我拨弄着贤芝的头发,我说:“贤芝,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我怎么会和温安年走到不能走下去的死角,这样想,我当初还不如嫁给个有钱男人,我还不如做个同性恋找个女人做伴侣,那样我就不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贤芝摸摸我的脸颊,说:“素奶奶,拿出你素奶奶的魄力,别为个男人成这样,婚都离了,难过也就没啥意思了。你从那个房子搬出来吧,我在汉中门那边还有套房子空着,你搬进去住吧。”

“不,贤芝,我不走,我凭什么走,那房子是我辛辛苦苦熬了这么些年才买的,我不走!要走也是温安年走!”我下着决心说。

“何苦折磨自己,你看着温安年和那个小三八卿卿我我,你非得被逼疯不可。”贤芝担忧地说。

我摇头,望着前方的红灯,车停下,等着红灯,行人穿梭马路,那种匆匆,让我隔世般遥远。

“只要我不再在乎温安年,他和谁恩恩爱爱,都与我无关了,再说,我也可以带男人回去,不是吗?我们都是自由的!我不信我离了温安年我就找不着男人。”我说道。

“对,这才是我们素奶奶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以前跟我说一辈子只有温安年一个男人时,我就说了,做一回女人多不容易,只有一个男人多亏!好,现在解脱了,姐姐带你品尝遍各国男色!”贤芝豪言壮语地说。

“就是就是,我季素从今天起我要尝遍天下美男!!!”车窗开着,我大红色的马丁靴伸到了车窗外,这口号,多辉煌多震人!

驱车到了苏荷酒吧,贤芝这一东方佳人的装束,很快就有几个法国男子贴面而来,贤芝推推我,说:“素奶奶,你快点去啊,法国男人啊,瞧那眼窝深邃得像隧道,你快点驶进去吧。”

眼见那个高个子碧眼的男人朝我身边贴过来,我紧张地发抖,神啊,我只是说说图个嘴瘾,好害怕啊,我往后缩。

法国男人举着酒杯,略略低头莞尔一笑,瞧贤芝被迷得七荤八素,我拉拉贤芝,小声说:“我们去喝酒吧,今天暂时不想调情,总得让我先缓缓。”

贤芝边用几乎弱智地法语和法国男人嬉闹着,边说:“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最适合谈情说爱的语言就是法语吗?跟法国男人调调情,喝喝红酒,跳跳贴面慢四,多好的夜晚,嗯,试试,可以疗伤。”

“芝婶,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喝酒,想当初你和郑兆和闹分居,我陪你喝了一瓶五粮液,今晚就让你陪我喝点鸡尾酒,你就拿个男人来搪塞我。再说,我可害怕得艾滋。”我假装不高兴说。

“好好,我是好心嘛,走,我陪你,你喜欢喝冰冻蓝色玛格丽特,今晚我陪你喝个够!”贤芝伸手揽过我的肩,往吧台走去。

DJ在高喊着带动着全场气氛,我用酒麻醉着,和贤芝打算喝到吐为止,吧台内的调酒师调酒的速度都赶不上我们喝的,那个二十岁出头清秀的调酒师忙得不停,我估计他手都忙抽筋了。

我掏出几张大钞,说:“小费,请你速度快点!今晚我包你,你只得给我们俩调酒!”

他接过钱,不说话,已经调好酒,然后又调了一杯柠檬蜂蜜水推到我面前,说:“喝点蜂蜜水,不然你的胃肯定受不了。”

贤芝手一指,依旧那副嚣张样,说:“怎么给她蜂蜜水,那我呢,怎么,你看这个姐姐漂亮是不是。”说着打了个响指,朝我坏坏一乐。

神啊,这个小男生竟然脸一下刷的就红了,挤了半天,说了句:“不是,是她给了小费。”

刚才还被一杯蜂蜜水感动,原来是小费起作用,世界上他妈的没有比钱更能收买人的了。我想,我要是挣到了钱,我就拿一百万砸到温安年的面前,我说:“温安年,老娘给你一百万,你马上滚到我身边来!”然后我再折磨死他,哈哈,真够恶毒。

就是要这么的恶毒!这样才是最过瘾的!

我望着脸红的小男孩调酒师,我胆子大了,酒壮怂人胆,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还捏了一下,我说:“小朋友,你乖,调好酒,这些钱都给你!”我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我一个月的工资啊。

贤芝在一旁握着酒杯,嘴偷偷地笑,估计想终于看到我风尘的一面。

贤芝说一种女人轻浮风尘在表面,还有一种是在骨子里,只有遇到特定的人和事情才能把原始的风尘激活,她一定想终于在慢慢地看到我骨子里激活的那一面了。

是不是这个世道真的变了,不管是贤芝还是我认识的很多女伴,咱们一起出门玩,看到男色就想戏弄一番,女流氓当道啊。

去年在紫金山爬山,就遇到了驻扎在紫金山上的军人,他们在前面背着军被上山,贤芝就在后面瓮声瓮气地喊道:“好帅的军哥哥啊,你们走慢点啊,我帮你们拿东西。”

几个军人连回头都不敢回,加快步伐,一溜烟就消失在山林小道上,谁叫贤芝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像要勾引唐僧的蜘蛛精,再说,这山上的士兵一定都知道——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我抿了一口酒,微醉了,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贤芝和一个牛郎去探讨人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去了。

我浅笑,低头,麻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得放纵自己贪杯了,和温安年结婚后我就答应他不跟贤芝来酒吧喝酒了。

现在倒好了,无婚一身轻。

头有些晕乎乎的,我拍拍脑袋,想让自己不至于从位子上倒下去,我抬头见到调酒师正看着我,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干嘛这样直勾勾地看我!我家里还有个弟弟都比你年纪大。”

“我叫杨子晚,我今年二十岁了。”他老老实实地放下调酒杯,回答道。

“呃,杨子晚,名字后面再加个字,那就是扬子晚报了。不过很好,多年轻啊,你这个年纪,正是去抢别人东西的年纪。”我点头,想到了家里那个二十岁的秦汤汤,咱们80后是活活被70和90夹死了。

70人笑我们穷,90人笑我们土,我是穷是土只是个小导游,为毛还要抢我的男人占我的房!想到这里,气又来了。

不行,我想我不能在外面游荡,家里那对野鸳鸯岂不是正中下怀,我迷糊着眼四处寻找贤芝,我要回去,回去在家待着。

见到美男就把我撂一边的贤芝,正花痴一样双手拖着脑袋听着花样牛郎的吹牛,我叫了她三遍她都没有听见,真想打电话告诉她老公郑兆和,不过这只是一闪念,我嘴里极度鄙夷地说句:“一对浪人。”

然后掏钱买单,准备独自走。

杨子晚安静地望着我,我从高脚椅上下来时,他伸手扶我,我摇手,说:“我没事,我没事,没醉,绝对没醉。”离开前,端起他调的那杯柠檬蜂蜜水一饮而尽,挥手说:“BYE”

摇摇欲坠的样子站在酒吧门口,外面的风吹过,头脑清醒了一点,准备拦个出租车回家。却不知谁在这个时候从我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回头,是贤芝面带桃花地朝我乐呵。

“怎么走都不叫我,你醉了怎么能一个人回去,多危险。幸好那个小朋友告诉我,我才追上你。还有啊你别看温安年现在不把你当回事,要是你真的出什么事,他非得和我拼命不可。”贤芝说。

“我看你和那公子聊得正欢,我就自觉打车回家,顺便再打个电话给郑兆和。”我开玩笑说。

“你就是打电话给我那个老公,就算说我和哪个男人怎样怎样,他也不会立马抄家伙过来,换而言之,如果他在哪里鬼混,我也不会去抓奸,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规则。”

贤芝说完又接着补上一句:“我还真羡慕你,至少你还有恨的感觉,你看到温安年和那小娘们在一起你还有人神共愤的冲动,我没有,不爱嘛,他爱谁谁好,给钱就行。”

“你羡慕我,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我宁愿是你这样,至少咱还有钱来弥补破碎的心,而我现在呢,如果再不去上班,我可能就没饭吃了。”我眼睛涩涩的,站在贤芝的宝马车边说。

“咱们俩就是这个年代最具悲剧色彩的女性,一个嫁给了钱,一个嫁给了爱,结局都是悲哀。上车吧,回去睡一觉,你缓和好了再去上班,没钱就和我说。”贤芝说。

我上了车,寄好安全带,说:“我好像还欠你七万块钱,买房子时问你借的,我争取尽快还你,逼急了我也搞些旅游促销挣点外快。”

贤芝开着车,手指上的祖母绿发着忽明忽灭的光,她说:“你省省吧,我还不了解你,你每天带着一个团的老头老太,你能狠下心吗?钱的事就算我要你还也轮不着你还,我记在他温安年的头上,再说,我也不缺这点钱,你自己先管好自己生活要紧。”

“嗯,我听你的,贤芝,谢谢你。”我感动地说,到这个时候,还是朋友最亲。

贤芝一手把我的头揽在她怀里,说:“傻素丫,谢什么,咱姐妹这么多年,你有什么事,我两肋插刀也是义不容辞的。”她拍拍我的头,轻柔地说。

这让我感觉回到了大学时代,和贤芝大学时就在一个宿舍,我们关系好到我洗过的一盆洗澡水,她都能继续洗,她就是这样毫不嫌弃我。

谁要是骂她一句,背后说贤芝什么坏话被我听到,我都能气得胜过骂自己。

宿舍人开玩笑打趣说我们多像一对恋人,直到我和温安年手牵手出现在大伙面前,大家才惊呼:原来你和贤芝不是拉拉啊。

那时我才清楚,周围的人一直都以为我和贤芝是同性恋,很少能看到两个女子可以要好到那个程度,我们之间几乎是无坚不摧的,就像是两生花一样。

这个时而叫我“素丫”时而叫我“素奶奶”的女子,一直都在我身旁。

我在贤芝的怀里,不经意瞥见了旁边一辆车里的男人惊讶地眼光,估计他看傻了,两个美丽的女子抱在一起,一定很生动吧。

我推推贤芝,说:“瞧,那个男人以为我们是拉拉,吓傻了。”

贤芝微笑松开我,说:“我只是太心疼你了,你越是坚强越是没事的样子,我就越难受。素丫,你总是能让女人心疼。”

这是不是我的悲哀,我总是能让周围的女性心疼我,朋友也好,公司同事上司也好,街道里的大妈也好,都对我疼爱有加。奇怪的是,没有一个男人心疼我,仔细想想还真的是这样。

方悟一个道理:柔弱的女子是让男人心疼的,坚强的女子是让女人心疼的。

贤芝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有些不放心,说:“你回去不要怕,平时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是你的家,无视那个小娘们。她要是敢动你,我明天就让她住医院!报销了她!”

我笑着抱抱贤芝,说:“放心,我没事的,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你开车慢点,喝酒了的,我真不放心你。”

“那点鸡尾酒,对我来说,算酒吗?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贤芝说着,进了电梯。

回到家,闻到家里一种陌生的香味,这个家,俨然不再是属于我的气息,它充满着一个年轻女子妖冶的香水味。

拖着疲惫的身子,脱下鞋,进了浴室,想冲个澡。

三下五除二的就脱了衣服,把淋浴一打开,冰得我全身一个哆嗦。热水器是关的,水冰凉冰凉的,这还洗什么澡,虽然是八月天,可这样的半夜被冷水淋一下我有点吃不消。

我想赶紧穿衣服回房间睡觉吧,刚穿好上衣,浴室的灯一下就灭了,这是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我最怕黑了,还在狭小的浴室里面,本来就有轻微的封闭空间恐惧症,我手都有些抖,胡乱地套上衣服,赶紧出去。

听到“啪”的一声,一个人影从浴室的雪花窗晃过,吓得我一跳,这大半夜的,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细一想,应该是秦汤汤。

我伸手想拉开浴室的门,怎么拉也拉不开,用尽了力气死命地拉,门都纹丝不动。不用想,肯定是刚才秦汤汤来把门从外面用东西给别上了。

真是够阴险的,这样整我。

我拍打着门,我喊道:“温安年,温安年你给我出来,给我把门打开!快点啊——温安年!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开门啊!”任凭我怎么呼喊,都没有丝毫动静,我就像是被这个房子遗弃了一样。

最后我就蹲在门边的地上,手仍无力地拍打着门,周围是死沉沉一样的安静,浴室里漆黑一片,还能听到淋头在一滴滴地滴水的声音,那个浴缸也变得惨白惨白一样。

好恐怖,我蹲着抱住了自己,努力让自己温暖点。

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四周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和黑暗,我拿着手机,想不能打电话给贤芝,也不能为这点事打“110”吧,突然一下想起来,打电话给温安年吧。

电话接通了,我想要是温安年接了电话,我一定要痛骂他一顿,让他马上给我开灯开门放我出来,不然我就报销了他!

过了几秒,电话接通了,我正想开口,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很大声音的摇滚乐,难怪听不到我在浴室里的呼叫,大半夜的听什么摇滚!

但是接下来,我听到了我这一生都不能接受的声音,是秦汤汤和温安年欢愉的声音,摇滚音乐声开得很大,但是很明显秦汤汤是故意对着手机话筒在发出让我耻辱颤抖的声音。

他们在片刻欢愉着,秦汤汤就是想告诉我这点。

我不得不佩服现在女孩的勇气,如此大胆而袒露地宣扬着,我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加上自身的寒冷,我摁掉了电话,如果不是看在是新手机的份上,真想砸了手机。

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我对自己说:季素,你冷静,你越是气她的目的就越是达到了,不要生气,温安年不是你的了,他爱和谁滚床,那是他自由!

那一夜,我就靠在浴室的门边,头发都是湿的在滴水,对温安年是心如死灰了,但是我不认输。秦汤汤,你最好永远别让我出来,我就不信,我27岁的女人还斗不过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总有天我要笑着看你哭。

早上,温安年嘀咕着说:“谁拿东西把卫生间的门别上了,这个季素在搞什么鬼。”他竟然还以为是我在搞鬼。他动手打开门,我顺着门的打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蹲下,拍打我的脸,说:“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怎么全身都是湿的?”他回头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秦汤汤望去。

“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清楚。”秦汤汤说完端起一杯热咖啡悠闲地喝着。

“你还像个孩子,季素她有封闭空间恐惧症,她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我怎么向她家里人交待。”温安年抱起我,往卧室里走。

“温安年!你抱她干什么!”秦汤汤立马地站起身,尖声呵道。

“她晕倒了,我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在地上吧,她衣服都湿了,你还不快来帮她换,那只好我帮她换了。”温安年说。

“什么,你帮她换衣服,温安年你搞清楚你们已经离婚了好不好!”秦汤汤说。

“所以,你快点过来帮忙啊。”温安年用手拍我,说:“季素,你醒醒,你没事吧你,你不要吓我啊。”

我就是要假装昏迷,秦汤汤,你很喜欢整我是不是,我现在因祸得福,我就要把温安年从你身边一步步地夺回来,然后我再甩了他!这个念头突然就闪现在我的脑子里。

“汤汤,你别愣着了,快点过来帮忙,不行就送医院。”温安年焦急地看着秦汤汤说。

温安年抱着我进我的房间的时候,我伸出右手,偷偷地朝秦汤汤做了一个“V”字手势,不用看我也能想象到秦汤汤气得狰狞的表情,真是过瘾,此乃苦肉计也。

秦汤汤气冲冲地走进我的房间,看见温安年将我平放在床上,她对温安年说:“不用上医院了,我有办法对付她!”说着将手中刚冲泡不久的热咖啡一下泼向我的脸上。

微烫的咖啡落在我的脸上,脖子间,还有胸前,真的是有些疼,我就差一点要做出痛苦表情,还是强忍住了,我要卧薪尝胆。

温安年见此状,上前一把将秦汤汤推得老远,说:“你疯了吗?你没看见她都昏迷不醒了,我是爱你,可是,你起码的同情心也要有吧!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秦汤汤捂住了脸,估计也是真害怕温安年发火,呜咽着说:“对不起,安年,我错了,她是装病,她是装的,她刚才还朝我做手势来着,你相信我。”

“够了,汤汤,你去大一盆热水来,不要再说了,我待会还要上班。”温安年叹口气,坐在床边,拿毛巾擦泼在我脸上的咖啡。

我装作迷迷糊糊慢慢地睁开眼睛,一脸无辜加不知所谓的神情说:“我这是怎么了,我的脸……我的脸怎么这么疼,我记得我好像是在浴室,门被别上了我出不来,好黑好冷。”

“季素,你没事了吧,没事就好,把我吓坏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妈交待。”温安年站起来,耸耸肩,说:“既然你没事,那我去上班了。”

我点点头,看得出来,如果不是秦汤汤这个狐狸精左右他,他对我还是有一丝旧情的,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温安年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只要他念旧情,那就好办,我要想方设法让他对我旧情复燃,这就是对秦汤汤最强有力的报复。

我——季素,绝不是忍气吞声的女人!我可以大方离婚,不代表我就放过这个小三!她做小三拆散我,那我也要做回小三拆散他们!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秦汤汤挽着温安年的手上车。

将脸上的咖啡洗干净,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件青色绣花民族风连衣裙,大大的裙摆,是裂帛原创,再搭配上一双朱白色高跟鞋,化上淡淡的妆,尤其是眉上加了恰当的修饰,对着镜子,好久没有这么光彩熠熠了。

出现在程朗的办公室,这位带了我四年的程朗经理,像是不敢认识我一般,仔仔细细把我打量了一番,缓了半天,说:“季大小姐,我好久好久没见过你这么细心打扮收拾自己了,怎么,心情调整好了。”

我立得端端正正,很有底气地说:“是!经理,我已调整好状态,随时准备带团!”

程朗从位子上走到我面前,稍有力度地拍拍我的肩膀,说:“看到你这样,我很欣慰,带了你这么久,真不想看到你颓废的样子,回来就好,回来好好干!团里都需要你!”

他从桌上拿了一叠单子,说:“今天下午就有一趟去云南丽江的团,我看你这么光鲜,穿的也是民族风,正好适合你,去准备准备,下午一点出发!还有,车上几乎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一些药剂药丸带齐”

“经理放心,一定带好团!”我坚定地说。

没有了婚姻,我还有事业!婚姻荒芜了,那就让事业繁盛起来。

我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在那里,遇见了我这一生最该遇见的人。

拿着经理给的资料单,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还窃喜程朗没批评我什么。

张悦是我的邻桌同事,平时大家相处的也挺好。

她凑过来,说:“季素,你这么多天没来,经理都急出白发了。本该你带的团交给别的导游,可总是带出事,不是把老太的心脏病气发了,就是哪个老头子迷了路找不着队伍,可是经理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事情,他不想强压你。现在你回来了,就能多看到经理的笑脸了。”

这个程朗,该是我见过的最好讲话的上司了,他可不像传统的大腹便便油头粉面的上司,简单说,他就是一个帅气而年轻的小开,小开他爸老开很有钱,小开同志大学一毕业老开就帮他开办了这个旅行社,我是大四还未毕业就被小开签到了公司。

“张悦,我下午要带一个去丽江的团,丽江我还没有去过,你上次不是去了嘛,能不能把丽江的旅游地图和手记借给我用一下,我估计我来不及准备太多了。”我对张悦说。

张悦打开抽屉,找到了关于丽江的所有旅游资料,递给我,说:“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哦,资料都在这,你临出发前看一下,你不晓得,那些老头老太要有多少问题就有多少问题,恨不得把某某街有没有公厕的事都要问一遍。”

我笑笑摇摇头,拿着丽江旅游图翻看,说:“没有办法,谁叫我们吃导游这碗饭呢,还带的是老年团。”

手机响了,铃声还是那首以前我和温安年都爱听的歌《忽然之间》,我拿起电话,下意识的对张悦晃晃电话,我说:“我老公打来的。”刚说出口,马上就反应到自己的口误,是习惯了叫他老公,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口。

我接通电话,说:“喂,有事吗?”

“季素,你也够狠的,我本来对你还是有点念及多年的夫妻之情的,我没想到啊,你非要赶尽杀绝吗!”温安年在电话那一头咆哮着。

“温安年,你讲清楚,什么没想到,什么赶尽杀绝!我做什么事对不起你了!”开始我嗓音有些激动,同事都抬头对我望着,张悦拉拉我的手,我压低了嗓音,说:“温安年,咱俩谁对不起谁不是明摆的事吗?”

“郑兆和今天一早,取消了和我们公司的所有广告订单,难道不是林贤芝在郑兆和面前吹的枕边风吗!是你叫林贤芝这么干的吧!你狠,我一个月的心血都白费了,现在公司领导把我骂的狗血淋头,都是因为你!”温安年一口气地撒着怒。

“对于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清楚,取消订单,那是你们广告公司口碑的问题,我也没有叫贤芝去为我做什么报复你的事!我现在在上班,有事等我回来再说!”我也听恼火的,本来心情刚好点想带好这个团顺便自己也出去散散心,温安年的一个电话破坏了我的雅兴!

我能猜到是贤芝想帮助我惩戒一下温安年,这在我的计划之外,我刚想缓和一下和温安年的关系,这样一来,温安年不是要恨死我,那我还怎么实行我的报复小三计划。

犹豫了一下,拨了贤芝的电话。

贤芝喜羊羊地接了我的电话,说:“怎么,温安年去你那里告状了吧。”

“岂止是告状,简直就是咆哮,贤芝,你怎么让郑兆和把订单都取消了呢,感情的事,和工作就不要牵扯了,我懂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不想这样。”我忧心地说。

贤芝做这些,是为我抱不平,她不希望温安年抛弃我之后仍能过得逍遥自在,所以她才会给郑兆和吹耳边风。

我也担心贤芝会因此生我的气,我走到卫生间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说:“贤芝,你让郑兆和把订单仍给温安年公司签,我现在还不想和温安年弄太僵。”

“怎么,你还帮他,是不是他威胁你什么了!”贤芝追问。

“没有,真的没有,是我想缓和一下我和他的关系,我想——我想和他旧情复燃。”我想了下说。

“什么?旧情复燃?你疯了是吧你!吃了什么错药!”贤芝激动了。

“我想,我想做一次妻子的复仇!首先是妻子的诱惑。我不会输给秦汤汤这个小三的,我要制定一整套计划,我要把温安年从秦汤汤身边夺回来!”我咬牙说。

“夺回来之后,再甩了他对不对?!”贤芝应道。

“知我者,贤芝也!我就是要夺回他,再甩了他!我也做一回小三,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一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贤芝,你可要帮助我哦!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我说。

“真是过瘾,想到那一天,我就觉得好过瘾!行!需要我的随叫随到,那我先叫我老公把广告订单再说一下,这事弄的,兆和得批评我了。”贤芝乐得笑道。

“贤芝,你为了我,可不要和郑兆和发生矛盾。我下午带团去丽江,估计要待三天,你等着我回来啊,回来我们一起商量我们的诱惑回归计划!”我说。

“好的,我的素奶奶好好的,我就等着你回来!”贤芝说。

还是贤芝好,遇到什么事,她总是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人生中有这样一个闺蜜是件多幸福的事情,不用担心被甩,不用担心被欺负,总之她一直都在那像是女神一样捍卫着你。

我也懒得回家收拾衣服了,回到那个屋子就会闻到秦汤汤的气味,不想自找苦恼,就在丽江买几件衣服吧,听张悦说丽江的布衣布裙布鞋都有手工绣的,非常动人。

还是很喜欢导游这份工作的,尽管我带的团都是老年团,游客有些上了年纪,我要准备一些急救药丸,还有老人需要的放大镜什么的,每次出行我都要带一个大大的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随时可能需要的物件。

老人会喋喋不休地和我唠家常,要我在车上或者飞机上给他们唱歌讲笑话什么的,我心里都觉得甜蜜,都是一群老小孩,比年轻人更亲切更随和。

我从工作柜里拿出大大的手袋,将一些东西都整理好放进去,旅行手记和地图,雨伞,薄荷糖,风油精,还有一个小药箱,装满了一包,戴上旅行社红色的鸭舌帽,握着小红旗。我来了,我心爱的工作,我来了,我美丽的丽江。

很多外地人,去了丽江,起初只是为了去看看那里的美丽风光,去了之后,便不再想回来,就留在了那里。

丽江,一座动人的古城。

我带着一行二十五个人,上了飞往丽江的飞机。漂亮的空姐热情地端来饮料,一位大爷见飞机上的饮料点心不收费,接连让空姐来回跑了五趟,我微笑望着这一群像孩子般的老人,这样的工作,让我觉得温暖。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教钢琴的退休教师,她花白的头发,嘴唇上抹着淡淡的口红,穿着一件白色棉布长衣,肩上披着红色的苏格兰大披肩,很有气质的老人。

我和她攀谈,她说她的老伴一年前心肌梗塞去世了,那段时间,她根本没法缓过来,头发也就是在那时一下全白了。老来伴老来伴,到老来,却先走一步。

她说她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恨不得就跟随老伴去,儿女们都劝她,为她担心,女儿更是辞职专门在家看着她照顾她,生怕她想不开。

我握住她的手,看得出她说到痛处的情绪波动。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拍我的手背,接着说:“后来我也就想开了,这都是命,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生死的事,谁能预料。我庆幸是他死在我之前,这些晚年丧偶的痛,由我来承担,如果我先死,他不是也会很痛苦吗。我亲手将他的骨灰安葬,我给他办了风风光光的葬礼,我对他说,老伴,你在下面等我。时候到了,你就来接我。”

听到这里,我已泪湿。

这世间的爱情有着千姿百态,有为爱私奔甚至双双殉情的,有得不到爱最后放手任其幸福的,有在尘世中食人间烟火的厮守终生的伴侣,也有即使没能最后在一起可仍然珍藏在心的。

如红拂女夜奔寻郎君,如文君当垆举案齐眉,如宝玉说的那句: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

而这位老人的爱,我想,只有相爱了半个世纪的人方能体会。

想到这里,我和温安年之间,能算是爱吗?不过是相遇后产生了爱慕,等他厌了,就走了。

我不过是一盘菜,再好吃,最后终会乏味。

如此,我宁愿在我们相爱的时候,当中有一个死去,不要等到背叛的时候,爱死去。

“瞧你,孩子,我说的太多了,把你也弄得不开心了,别想太多,每个人都要经历生死。我每三个月都会来这个旅行社找个城市走走,趁我还走得动。哪天我不来了,就是说我也不在了。”

“阿姨,不会的,您身体好着呢,多出来玩玩,现在子女都成家各有各自的事业,您就多去一些美丽的青山碧水看看,陶冶陶冶。”我望着这位慈祥而沉静的老人,突然就有了感怀。

她给我上了一课,我是不会忘记这位叫李戴珍的老人的。尽管也许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聊了会,后面座位上一位大爷说:“我们都有耳闻环朗旅行社的当家花旦导游季素,是能歌善舞,怎么样,来给我们这些长辈们唱首歌!大家说好不好啊!”

这些慈和的老人们都开心地鼓掌,这样的笑声,能让飞行的时间过的快一点。也不是第一次给游客唱歌,这样的邀歌,我也不觉得羞涩,我便说:“好啊,我可以给大家唱,不过叔叔阿姨们,要我唱歌可以,你们待会下了飞机,答应我不可以乱跑哦。”

他们立即答应,催促我快点唱。

唱什么呢,那就唱那首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

我为什么总是才非常脆弱的时候

怀念你。

……

在我唱歌的时候,我竟然发现最后一排坐车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他衬衫扣子慵慵懒懒只扣了下面两个,露出了古铜色的胸肌,然后我再看他的脸。

我是先看胸肌再看脸的,男色啊,难怪贤芝说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男色。

看到他的脸我不得不承认,我倒吸了一口气。

非常迷人的男人,虽然他有着爆炸头,这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绅士男人该具有的发型,可是他的脸,堪称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原谅我见到此男后用词不当。

一副坚毅俊挺的面庞,皮肤微微泛着古铜色,嘴唇薄凉而浅浅上扬,眉骨隆起,鼻子像是雕刻的一样挺立着,混血儿,我敢打赌这一定是一个混血美男。

他多像是美剧里走出的男人,高大,帅气,结实。

他双手抱在怀里,远远望着我,坏坏的在浅笑。

我心想,拜托你能不能把你的衬衫扣扣好,引诱人犯罪。

如果贤芝在这里的话,你就要准备被调戏了,贤芝属于看到美男就要扑倒的类型,花痴型。

难怪我能和贤芝相处的这么好,原因就是我们有着共同的喜好——男色。

不同的是我结婚后就收敛了伪装成良家妇女一心只有温安年了,贤芝则是婚后仍然艳遇不断和各层次美男调情。

一首歌唱完,他一直都望着我坏坏地笑,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吧,虽然我是觉得你是美男,可是,我没有动歪心。再说飞机上这么多空姐美人,我就是一个小小导游,艳遇该是轮不到我吧。

唱完了,也许是我心不在焉,确实没有太多的掌声,哼,都是他,影响我发挥!

正好那个因为饮料免费一直连喝了几杯雪碧的大爷要去卫生间,我就带着大爷去卫生间,这是导游分内的工作,飞机随时会遇到强气流,这些年纪大的人总要把个人在身边应对突发的颠簸。

路过美男身边,我将大爷送进了卫生间,我拆着腰,拿着小红旗,指着他,气势汹汹地说:“为什么我唱歌的时候你一直在笑,有那么好笑吗?有什么事让你那么开心,你影响我发挥的水平。”

他还是一副拽拽的样子,慢慢地才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说:“你唱歌一直都是这么跑掉吗?一边跑调还一边深情地唱歌,那些老头老奶奶还很膜拜地听着,你不觉得十分好笑吗?”他的嗓音低沉而磁性,听着十分舒服,估计就算和他吵架那也是很享受的事。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打击,原来这不是暧昧的笑,而是嘲笑,我决定不理他,以免会自取其辱。

正好大爷从卫生间出来,我送大爷回到了座位,自己再坐下。

到了丽江机场,我带队的旅客都有秩序的跟随着我出了机场,举着小红旗,感觉空气突然都新鲜了起来,丽江,我们来了。

“环朗旅行社的游客朋友们,请依次排队站好,我来分发小红帽和旅行手册。”我指挥着,还有一个男摄影师跟随一起。

这些阿姨叔叔们,都是五六十岁左右,有的可能还是第一次出游,不像年轻人冒冒失失,都很听从安排的一字排开站好。

二十五个人,我开始分发我们旅行社专门配备的旅游小红帽还有丽江三日游手册。发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我递出去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

我戒备地说:“你怎么站在这里啊,我们这是旅行社组织的带队旅游,你跑这站着干嘛?我差点就把东西发给你了。”

他只是坏坏笑了一下,径直地从我手里拿过小红帽,歪歪戴在了头上,嘴里嚼着口香糖,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简直是在挑衅我的权威,我是队长!我挑高了嗓门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是说了我们这是旅行社组织的吗?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了旅行证放在我手上,说:“那么现在我可以站在这个队里了吧。”

我拿着旅行证看了一下,说:“这确实是我们旅行社专门给游客制定的旅行证,只是我们这个组是夕阳红组,带的都是老人,怎么你会在这个组呢?”

他嚼着口香糖,约莫一米八七的个头,我抬头也只能看到他温润的双唇,他眼光游离不定地扫视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漫不经心地说:“本来是给我妈订的旅行,发生了一些突然事情,她来不了了,所以,我就来了。”

“那既然这样,你就跟着我吧,不过说好,你在我这个队,你就要听从我的组织,明白了吗?”我叮嘱加命令道。我带的队,从未发生任何意外事情,我不希望出现什么差池。

他略微点了一下头,嘴里依旧嚼着口香糖,左眼朝我眨了一下。

我被雷电击中一般晕乎了三秒才缓过神,瞪了他一眼,继续开展带队工作。

旅行的第一站,是去泸沽湖,这个有着素有高原明珠的美丽湖泊,我带着和所有游客一样的激动心情,上了开往泸沽湖的大巴。司机告诉我们,到泸沽湖还要三个小时,这么算,我们在天黑之前就能到达预约好的客栈。

沿途观山路十八湾,我告诉游客,这便是电影千里走单骑的场景,每遇到沿途的风景,都细细解说,事先在飞机上我也做了了解。他依旧是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静静地听着我解说,有时看着窗外的风景。我的眼神,偶尔就飘忽到了他身上。

我告诉大家晚上有篝火晚会,可以自愿报名,不参加篝火晚会的游客,可以在客栈里先休息好,接下来的三天就是我们好好尽情玩的时间了。

每个人都满怀着激情,丽江,给每个人的毛孔都注射了新的血液,从飞机到大巴,这些老人丝毫都不觉得累,都踊跃地报名参加晚上的篝火晚会。

我看了眼最后一排安静的他,我走到他身边,态度温和地说:“那么你呢?今晚的篝火晚会你参加吗?”

他的眼睛望向我,柔和地反问:“你呢?”

我倒有些羞赧了,神啊,美男你怎么这么直接,难道我不去你就不去了吗,还要看我。我红着脸躲闪着眼神,说:“我——我肯定在了,我是导游嘛,那我当然要去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去了。”他说完,拆了个薄荷口香糖放进嘴里,转过头看着窗外。

真的好没面子,这个家伙,三番五次拆我台,小心点,不要忘记我是队长!

小心我把你丢在丽江不管你,脑子里浮现着他坐在地上赖着哭没有人带他回去的样子,哼。难怪一直吃口香糖,说话都那么拽那么臭。

吃了闭门羹的我,回到座位上,继续拿着广播给大家介绍沿途风光,虽然被他弄得难堪,还是忍不住想看他,他好像就有一股磁场吸引着我,有时讲着讲着就失了神,顺着他的眼光朝往外景色看去。

他会拿出笔和纸写写画画,目光停驻在窗外的远山眉黛,思索的时候,眉头隆起,是谁说眉骨高隆的男子是极有桃花运的。

终于到达了梦境中的泸沽湖,只是天色已晚,我带着一队人先收藏起观赏的心情直奔我们预定的客栈——泸沽湖青衣客栈,这是在丽江旅游中最负盛名的十家旅店之一,有着原创的古典民族气质的客栈。

客栈的老板娘是北京人,她自称叫青衣。

她多年前来了一次泸沽湖,被这里的纯净深深吸引,她放弃了在北京外企高管的职位,在这里开了一个客栈,取名青衣,还和当地的摩挲青年结婚生子。

待游客吃完饭都安顿好了房间后,我坐在客栈门口的木椅上,听老板娘青衣给我讲故事,偶尔有客人叫她,她就离去一会,一会又回来继续和我闲聊。

晚上七点多时,泸沽湖旁边的草地上燃起了篝火,青衣告诉我篝火晚会开始了。

我带领着队里的二十五个人,还有摄影师,还有那个美男,我们一行人洋洋洒洒地出发了。虽然是夜晚,依然深刻的感受到当地人的盛情。

很幸运,我们正好赶上了当地摩梭人的走婚,好多衣着华丽的姑娘和小伙在泸沽湖畔跳着舞蹈,唱着当地的歌谣,我们很快就融入了这个盛会,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来。

篝火映衬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红扑扑的,洋溢着无比的甜美。

隐隐约约看到那远方漂来的猪槽船,载着阿妹,向我们招手,放喉高歌:“呵,朋友,来了就莫走,阿妹陪您到月落西山头。”

我觉得这些日子里经历的伤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个世界上,能包容人感化人的就是自然,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我的心里眼里,只身下全身心的愉悦和舒坦。我和那位在飞机上和我谈心的阿姨牵着手,跳着当地人的舞步,彼此相视微笑。

跳累了,大家都团团的围坐在篝火旁,最令人期待的就是吃烤乳猪了,摩梭村的姑娘把刚烤好香喷喷的乳猪切好,递给我们,吃一口,肥而不腻,满嘴的香气,真是生平吃过最好吃的猪肉。

大家吃得饱饱的,在泸沽湖畔走了几圈,在篝火的星星光火下,我们仍看到了泸沽湖澄净的风采,远远飘来的当地民歌,让人置身于一个只有歌声和香气的世界。

玩到了十点多,为了第二天能有精力好好玩,我带着大家早点回客栈休息。清点了一下人数,招呼大家休息,我有些疲惫,坐在客栈的木厅里,闭目休息会。

有几个摩梭年轻人跳完舞后在店里翻书看,听听音乐。我感觉这里不像客栈或酒吧,倒更像是村里的文化活动站。

客栈里的古旧唱片机在反复地放着邓丽君的歌,甜甜的,发现在这里是那么的适合听邓丽君,整个人的心,都静了下来。

我半眯着眼睛,感觉自己什么杂念都没有了,空无一物,这时候,手机响了。是贤芝打来的,我猜她一定是将电话夹在脸和耳朵上,双手正在涂抹指甲油。

“素奶奶,到丽江没?怎么都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我刚在弄指甲,弄着弄着就想到了你,你玩得开心吗?”

“你在弄什么指甲?”我回避她的问题反问她。

“弄脚指甲呀,我准备一只脚涂红色,一只脚涂深蓝色,你觉得好看吗?”贤芝说。

“好看,贤芝的脚涂什么色都好看。我现在正在泸沽湖的一家叫青衣的客栈里,还别说,这里真有独特的味道,古典,雅致,小资,古色古香,还很原生态。来了,就不想走了。我还和当地摩梭人一起吃烤乳猪呢!”我对贤芝一一介绍。

“你真有福气,郑兆和又出去应酬了,我晚上叫的外卖,今天下午做了热瑜伽,简直和蒸桑拿一样,我坚持不了,我不去了,办的年卡我回头给你吧。”贤芝说。

“你自己留着吧,一张年卡好几千呢,什么时候你想练瑜珈了再去。”

“你不要我就扔了,我是真的受不了那热劲。”贤芝说。

要不怎么说贤芝有福气呢,几千块钱的年卡说不需要就不需要了,这些年跟着她后面,我没少得好处,有时她是为了照顾我,又怕我不接受,就故意说她不需要了。

和贤芝闲聊了一会,并不忘重提了一下我的那个前妻诱惑计划,在丽江,我要调整好我的状态,回去就开始黄脸婆变凤凰的准备,瑜伽,美容,购物,打造不一样的我。

挂了电话,我看见他拿了一罐啤酒坐在客栈门口,我隐隐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刚洗过头,原本的爆炸头变成了线条感和鬓角分明的短发,五官显得更立体,轮廓很明朗。

他的特质有时给人感觉玩世而不羁,有时觉得他好像落寞且孤孤单单。

我在他旁边坐下,我开口说:“你好像,不开心?晚上的篝火晚会很热闹,我拍了很多照片,还有走婚,还吃了烤乳猪呢。”

他手垂在膝盖下,提着一罐啤酒,略略偏了点头,说:“难怪你满身乳猪味。”

看来我最近确实是犯小人,美男都是这样讲话一针见血吗,想到最近受的气,我气不过,夺过他手上的啤酒,拉开易拉罐,直接往嘴里灌,一口气将酒全部喝下肚,打了一个酒嗝。

我将空易拉罐塞在他手里,瞥见他异常惊讶的样子,他摇摇易拉罐,往下到,一滴酒都没有了。

我扬长而去,我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任何人的欺负,我要以牙还牙全力还击。

客栈的卧房清爽而简单,都是木质的,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我稍躺了一会便睡着了。

睡得很香,好久都没睡这么香甜了,早上一早就自然醒了。和游客说好了八点出发,现在七点半,我到楼下餐厅去弄点早餐吃。

老板娘青衣早就忙活了一大早了,她在客人面前大大咧咧的说着开这个客栈的幸福,一直在笑,办店的辛苦并不给别人看到。

青衣告诉我,也许她不会在这里长留,喜欢时,就来,倘若倦了,就走。

我不禁又想到温安年对我是不是就像开一家客栈,他喜欢时,就停驻,不喜欢了,就换一家客栈。在这么美的地方,想这个人,实在是有煞风景。

青衣请的两个年轻的摩梭阿妹,乘着闲时在翻书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不出生活有什么烦恼,这种快乐也感染到了我。

我喝着小麦粥,听着青衣说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生活虽然简单,但是丝毫不会让人感到缺憾。走入当地人缓慢的生活,或者就坐在店里望着店外蓝蓝的天和清澈的湖水,心里是一片久违了的宁静和空白。这是北京那种快节奏生活是无法相比的。”

一个游客插话说:“我在纽约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就呆不下去了,那里的路上,行人行走,特别是纽约的女孩子,都是一手拿着汉堡往嘴里啃,一手挎着包,快速地奔跑。那种快节奏的生活,压得人透不过气。”

南京虽不是国际性大都市,却也是极快节奏,我反思和温安年的婚姻,我想,其中就有快节奏的生活压力造成的。

我每天上班和他上班时间都错开,有时我带团旅游几天都不在家,他自己做饭照顾自己,寂寞地对着电视不停换台。等我回来了,我都是风尘仆仆的,洗澡睡觉,很少和他沟通交流。

如果以后真的可以放下包袱,我宁愿像青衣这样,去一个自己喜欢的小镇,开一个独特而有韵味的小客栈,听来来往往陌生的游客讲他们的故事。只是现在,还是放不下。

八点多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起床收拾好准备出发,我们去了泸沽湖,白天的泸沽湖,将美完全呈现,湖畔有一大片说不出名的小花,美的让我觉得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看着大家都成群结队的在一起笑闹着,欣赏着湖光山色,我独自站在湖畔边的踏板上,趴在围着铁链的栏杆上,湖心处一条船上载着阿哥阿妹在唱着歌,真是羡煞旁人。

我沉浸在人美景更美的境地里,没有留神,手腕一松,套在手腕上的手袋一下就落入湖水中。

我急坏了,这可怎么办,手袋里装了很多必备的东西,甚至我的钱包内衣工作证身份中什么的都在手袋里。

由于手袋装得东西多,比较沉,落入了湖水里就开始慢慢地下沉,我眼睁睁看着手袋沉下去却手足无措,急得我一只脚就伸过铁链,我企图赶紧把脚伸下去把包勾起来。

我刚把一只脚抬过去,身边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一瞬间的事就将我拉了过来,我转身一看,是他,那个拽拽的家伙。

他冲着我说:“你疯了你,多危险,有什么事想不开至于要投湖吗?再说,这湖水多清澈,你往里跳,纯属污染环境!”

“谁说我要投湖啊,谁说的,我要捞我的手袋!你捣什么蛋呢?”我想起手袋,忙回头趴在栏杆上一看,哪里还有手袋的踪影,完了完了,这回没戏了。

“手袋?你是说你捞手袋,是掉这里了吗?”他高大的身子,站在我旁边,阳光下他的影子就倒映在我身上,我抬头伸手遮着阳光,朝他点头。

他没来的及解白衬衣的扣子,迅速的将白衬衣从身下一拉,从头上套了下来,放在我手里,我还没有反映过来,他扑通一声就扎进了湖水里。

虽然是八月,但这时候泸沽湖的湖水还是很凉的,他跳进水里等于是冬泳,我见他在水面上深吸了一口气,就一头猛扎进了湖水里,他潜到水下去。

我心急的在踏板上走来走去,怀里抱着他的白衬衣,眼睛专注着看着水面,寻找他的身影,不就是一个手袋,我真后悔自己怎么没拉住他。这么危险,湖水的深浅都不知道,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交待,怎么对得起人家。

看着不远处的猪槽船,我慌忙招手,我大声叫喊道:“船家,快点过来,这边有人落水了,快点把船开过来。”

一听有人落水了,船很快就朝这边驶过来,周围的游客也都朝这边涌过来,都在关切问怎么回事。

我心急地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捏紧了他的衬衣,想着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游客们询问我,我也解释不清,就是抓着开船的阿哥,我说有人在水下,你快救救他。

人群都陷入了慌乱中,摇船的阿哥拿着竹竿在湖水中搅了一下,担忧地说:“这可真要出事了,这块水域很深,我也不敢贸然潜下去,这可怎么办。”

我慌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手颤颤索索地想拨打110求救电话,仅仅三个数字,我抖抖索索的竟然按错了两次,这时人群中传来呼声:“浮起来了,快看,人浮起来了!”

往湖面一看,我看见他仰面在湖水上,刚露出一个面孔,在呼吸着空气,猪槽船上的阿哥伸手将他拉上了船。

他被拉上了船,躺在船舷上,右手抓着我的手袋,举着晃了几下,手就无力地软了下去,好像是晕过去了。

船立即靠了岸,阿哥扶着他的头,掐着人中,朝我们喊道:“肯定是在水下缺氧久了,休克了。”

我跳上了船,急得都要哭了,我趴在他身边,我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你别吓我好不好,你醒醒,不就是一个手袋,何必要这样,我该怎么办才好……”

阿哥问我:“你是他的女朋友吧,快点给他做人工呼吸,赶紧的。”

我望着周围,众人满是期望地看着我,我没容得犹豫的,轻轻捏开他的嘴唇,刚想将嘴凑上去的,他突然就睁开眼睛,推开我,笑着说:“好大的一股乳猪味啊。”

臭小子,竟然敢装晕吓唬我,糗死了,差点中了他的计,我拿起手袋还有他的白衬衣,追赶他,说:“你给我站住,你别跑,你跑什么啊你。”

他停住,脸上挂着笑容,说:“你不会打我吧?刚才是逗你的,没想到你当真了,别介意。”

我走到他身旁,将白衬衣递给他,说:“喏,你的衣服,穿上吧,别凉了。谢谢你帮我捞起了手袋,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只是,你这样太不安全了,为一个手袋不值得冒这么大险。”

“没事,我正好想潜会水,这里的湖水味道不错。”他诙谐地说着,套上了衬衣,裤子上仍然是水淋淋的。

回到了客栈,我请他喝了一杯热咖啡,我这才知道,他叫杨之放,是一个填词人,也作曲。我问他是不是混血儿,他说这混的是很远了,他爷爷是葡萄牙人,他惊诧地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认真地说:“你混得很好。”

他笑,其实他笑起来,也就是一个大男孩了,尽管他说他已经是二十八岁了。他看起来却比二十七岁的我小多了,到底女人都比男人老得快啊。 RBzmPCAR7e8aciA0EOvclAauxsVAC6Hfvi9HB0FSH/fKIcsbYnJrFwWHuzxbuX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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