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过完一个周末,周知知陡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峻的事,那就是第二次录制马上要开始了,这意味着她和鹿然的赌约第一阶段即将结算生效。
每每回想起当日自己狂妄的宣言,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叫你狂,叫你陪他一起犯中二病,现在扑街了吧!怎么她一冲动就忘了,“狼人杀”这个游戏,偶尔真的跟赌博一样,靠的全是运气。
周知知在床上绝望地翻滚了几圈,最后认命地爬起来洗澡,准备睡觉。临睡时,她习惯性地翻了一遍手机,检查有没有忘记回复的消息,目光扫过那个娘炮的头像,她愣了一下,不正常啊,怎么没有消息?
周知知感到莫名恐慌,一个沉迷于尬聊的人,突然有一天一句话都不跟你说了,周知知窃以为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那天夜里,周知知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个兢兢业业的农夫,正抻长脖子守着自家光秃秃的树桩子,巴望着暗中心仪的那只兔子撞上来。没想到突然一道惊雷降下,天空裂开个大口子,一只不知打哪儿来的狮子从裂缝中掉了下来,正好落到她的桩子上,狮子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她,朝她龇牙嘶吼一声——
她哇的一声尖叫,吓得醒了过来。惊魂未定,她喘着气睁开眼,发现此时是早上七点。空调的凉风吹到她的脸上,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爬起来洗漱。
噩梦带给她的后遗症,一直持续到星河来找她拿钥匙扣。见她神情恍惚,星河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被下降头了?”
周知知一反常态地没有抬杠,反倒猛点头。
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星河把她拉到一边坐下:“你最近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不……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一个烦心的人。”
“男的还是女的?”
“性别很重要吗?”
星河哼了一声,没说话。
周知知咬牙:“男的,不过……长得像个女的。”
“人妖?”
“不!”周知知掂量了一下,斟酌着怎么形容才百分百贴切,“娘炮?这个词好像不太准确……简单来说,应该是一个长得比女人好看、行事偶尔娘炮、患有重度中二病且沉迷于尬聊的奇葩。”
“你形容词用得可真好。还是举个例子吧,怎么让你烦心了?”
周知知一时间不知从哪儿说起,关于鹿然近日的种种恶劣行径,简直罄竹难书啊,她只好拣重要的说。
星河的脸色随着她绘声绘色的控诉不时变换,最后得出结论:“行了,我知道了,你这是开桃花了!”
周知知脸色一白,嘴唇一张一合,良久,摇头叹息:“算了,你走吧。你根本不明白他是如何深沉地记恨我。”
星河说服自己眼前坐着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只遁入了佛门的猪,这才勉强按捺住自己当场翻脸的冲动。
周知知起身:“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去拿钥匙扣给你。”
清楚和周知知讲道理等于对猪弹琴,星河点头。
周知知把钥匙扣递给星河,星河看也没看,直接放进了包里。周知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她:“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星河耸了耸肩:“我长情呗。”
“你不是不喜欢关文凯了吗?”
“但我喜欢那些在槟岛的日子,”星河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窗外是傍晚瑰丽的晚霞,玫瑰色的残阳照亮她精致的脸庞,她俯身,拿起周知知的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她几乎不抽烟,这还是近年来的头一回,“回不去的都是好日子啊。”
周一的傍晚,突然下了一场阵雨。周知知来到大厅,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懒癌发作,她不想上楼拿备用伞,只好叫了一辆车回家。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她突然想起有快递要取,是惦记了很久的电影原版DVD,专门海淘回来的,她还指望着用它打发今天这个无聊的晚上呢。
改了直接进车库的主意,周知知吩咐师傅提前停车,自己冒雨步行去快递柜取快递。
捧着小纸箱一溜烟跑到自家公寓楼下,周知知就发现大门口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漆成黄色的车身在灰蒙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抢眼,她不觉多看了一眼,但也没太当回事。现代社会,别说一栋楼了,就连隔壁邻居,大家都不认识的。
周知知刷了门卡,按电梯上楼,一进门就开始脱淋湿的衣服,脱完在沙发上随手捞了一件大号T恤套上。她不想洗澡,不想说话,不想吃饭……每天下班回家只想瘫着一动也不动,此乃二十八岁单身宅女周知知强烈的心声。
在沙发上赖了半个多钟头,饥饿终于打败了懒惰,周知知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热晚饭。
其实若换成平时,她早就叫外卖了,但上次星河来的时候特地给她留了自己做的炒饭,叮嘱她热一热就可以吃。
“你偶尔也自己做做饭啊,天天吃外卖,地沟油就那么好吃吗?”
“不要,我懒!”
星河甩门而去,剩周知知捧着几个饭盒不知该感动,还是生气。
爱心盒饭吃到一半,门铃响了。周知知愣了一下,觉得稀奇。平时除了星河,还有来收物管费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人会来找她。她已经一年多没有换过门铃的电池了,居然还能响。
她放下筷子,跑过去打开门,就看见鹿然的笑脸:“Hi!”
Hi你个大头鬼!小心我举报你,跟踪狂!周知知的眼中充满了防备,没好气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难道你找私家侦探查我了?”
这人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丰富,鹿然尽量绷住表情:“上次你在KTV喝醉了,是我送你回来的。”
她现在可不可以咬舌自尽啊?!周知知的脸越涨越红,最后由红转黑。
站在鹿然身后的Lynn忍不住探出头,不怕事多地来了一句:“Hi,阿姨,好久不见。”
周知知的脸彻底黑了,现在她算明白什么叫作命运的连环暴击了。
“阿姨,你在吃什么?好香!”Lynn很快注意到茶几上的饭盒,里面装着的炒饭五颜六色的,有火腿、香菇、青菜、鸡蛋……不行,他饿了,忙活着搬家到现在,还没顾上吃晚饭呢。
周知知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脸答:“炒饭。”
“我也想吃!”Lynn不客气。
周知知愣了一下,点头:“好啊。”她去厨房拿了一盒递给Lynn,不忘叮嘱,“用微波炉加热后再吃。”
鹿然终于憋不住了:“我的呢?”
“没有了。”有也不给你。
公然被拒,鹿然感觉没面子极了,还必须装作毫不在意:“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吃炒饭。”
一旁的Lynn是第一次看老大吃瘪,稀奇之余,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但为了回去不被揍,他努力憋住不笑。
有的没的说完了,周知知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鹿然最重要的事——他怎么会突然带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跑到她家门口要饭了?然而,刚要开口,周知知就被鹿然伸手往里轻轻推了一把。推完,他还不忘用自己的身体把Lynn挡得严严实实的。
周知知一脸蒙地瞪着他,他却反常地没有回看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脸好像还有点红?
末了,鹿然干脆一句话结束了交谈:“那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神经病啊?!周知知仍然处于状况外,可眼前的神经病已经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周知知目瞪口呆……这人怕不是一般的神经病,还是加了特效的那种!
按电梯下楼,鹿然一言不发。Lynn捧着个饭盒偷偷瞅他,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的,吃不准老大是怎么了。不是说好来打招呼的吗?不是来还饭钱的吗?怎么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没做,自己还又骗了阿姨一盒炒饭……他倒是赚了,只是老大是怎么了?
回到楼下,鹿然径自进了卧室。一群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Lynn,Lynn摊手,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本来说好了晚上一起出去吃的,现在鹿然一个人缩回了卧室,大家又不敢去叫,饿得像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转。后来Lynn实在受不了了,想起自己还有一盒炒饭,起身去厨房热。
大 进来讨了两口吃,Lynn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你是狗吗?”
“你才是狗,”大 不理他,吃了两口冷饭大嚼特嚼,“我都要饿死了好吧。不是说好了出去吃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啊……”不就是被阿姨拒绝给饭而已吗,老大的心灵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大 泪汪汪地摇头:“我不管了,反正你的炒饭要分我一半……我先去叫外卖了……”
卧室内,鹿然仰头看向天花板,内心像刚被海啸洗劫了一遍。她竟然不穿内衣……她是猪吗?
两个大老爷们杵在那里,她居然还能一脸若无其事地和他们瞎掰,不知该说她是人才,还是蠢材。现在好了,不仅还钱的事给忘了,成为邻居的事也忘说了,还有啥来着……算了,现在他暂时没有心情思考。
他长臂一伸,将床头柜上的那只米妮捞过来,戳了一下它的圆鼻子:“你的女主人实在太笨了,你说是不是?”
米妮咧着嘴对他傻笑。
鹿然又捏了捏它的大耳朵,小声呢喃:“你说她这么笨,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记起我们呢?”
星期三,周知知怀着上坟的心情挣扎着出了家门,为了不被化妆师嘲讽,她特地洗了个头。临出门,她还主动喷了点六神花露水,据说味道跟某大牌香水一样呢,希望效果也能一样。
化妆师已经开始给璐璐化妆了,见到她,微微歪了歪头,示意她坐到一边等。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花露水味道,璐璐不太习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偏头奇怪地看着她:“你被蚊子咬了?”
“没有。”
“那你喷这么多花露水干吗?”
“增加女人味。”
璐璐和化妆师一时无语,所有的嫌弃尽在不言中。
周知知默默地起身,走出去,决定去抽支烟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今天没出太阳,阴沉沉的天台,已经被一个卷毛霸占了一席之地。邹游少见地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周知知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恍惚想起《乐园》里那个漫长的分镜:暴雨前夕,一身肃杀、黑色长裙的少女Jennifer,背对着镜头,眺望着看不见尽头的公路……
她没有回头,邹游也没有回头。
周知知走过去:“Hi,一早就上来偷懒啊。”
邹游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不也是。”说着,他轻轻嗅了嗅空气,“你被蚊子咬了?”
算了,她并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默默抽了半支烟,周知知抱怨:“对了,那天我喝醉了,是鹿然送我回去的?”
“怎么?”
她看上去有点懊丧:“为什么偏偏让他送啊!”
“就他没喝酒。”
“可是……”
邹游眼睛一亮,难得正经:“他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周知知摇头:“倒是没有。”就算有,她也不记得了。
她掸掉烟灰,悻悻地道:“过去了就算了吧。”
邹游淡淡地笑着,没说话。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来,游离在黑色与棕色之间的瞳孔,像会发光的琥珀。
周知知垂下头,按熄了烟:“我先下楼了。”
化妆间,璐璐已经化完妆去休息室了,周知知被招呼过去坐下,准备化妆。
她老实地闭上眼,不知怎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上次录制时,鹿然扯她马尾的画面……脸蓦地一红。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了,这次能不能帮我多喷点发胶?”
“怎么了?”上次坚决不喷发胶说难洗的是她,这次要求多喷点的还是她。
“没什么,反正给我多喷点就行,最好能让头发变得硬邦邦的,完全扯不动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化妆师无语。全世界女人的心思,都不如眼前这个的难猜!
顶着喷了足量发胶的马尾,换上公主裙,再塞上超厚的胸垫,周知知心满意足地走出化妆间。
没想到自己如此有天分,高跟鞋居然适应得不错,这次应该不会再丢人了。周知知美滋滋地想着,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对于他无处不在这件事,她已经无力吐槽了。
“周副导。”他叫她。
周知知不耐烦:“有事?”
“有。”
“你说。”
“上次的积分算起来是你输了,咱们怎么结算?”
果然来了……周知知蹙眉,虽然知道逃不掉,但还以为他起码会等到今天录制结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大义凛然地抬头:“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先说好,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干。”
“上次那个炒饭我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Lynn,就是我们队里那小屁孩,为了守住那盒饭,差点跟队里其他人打一架。”
星河的厨艺的确很好,不过这也太夸张了。
“所以呢?”
“你给我们的队员做饭吧。不用有太大压力,做家常菜就可以了……”
周知知费解地望着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做饭?”
鹿然怔住了:“你不会做饭?”
是他搞错了吗?上次那个炒饭,起码也有新东方的业余厨师水平了吧。
周知知颔首,郑重道:“是的,我不会。”
录制开始,周知知和众人一起入场。
经历过上次毫无默契的游戏环节,以及惨绝人寰的抽牌环节,她现在的心态已经非常平和了,大不了争取斩获个“国服第一平民”的称号——怎么着,也是个第一。
抱着这种万物皆空的心态,周知知反而转运了。
翻开底牌——白痴,她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好运来得太突然,她没有防备。虽然严格意义上说,白痴牌也不是一张多厉害的底牌。
游戏规定,“白痴”白天被公投出局的时候可以翻牌免疫放逐,但会失去投票权。然而在狼人杀局里,这张牌除了排在女巫牌后头挨一刀外,基本没什么用处,不仅无法翻牌自证,倒霉了还得被狼牌披着自己的衣服控场……但起码聊胜于无嘛。
周知知闭眼,头顶依稀散发出柔和的圣光。
音乐声响起,上帝宣布进入夜晚环节。那真是一个漫长至极、无聊至极的夜晚,面具后的周知知已经连打了几个哈欠,狼人砍人的环节都还没有结束。
忽然,璐璐拍案而起:“我不玩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现场灯光亮起,周知知一脸困惑地取下面具。怎么了?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她第一时间看向璐璐。
璐璐已离开圆桌,朝邹游那边跑去,怒气冲冲地告状:“Min什么意思?一直拗我的刀!”
“拗刀”是“狼人杀”里的专业名词,意指四张狼人牌无法统一意见,无法确定击杀对象。
邹游让花花先安抚她的情绪,说自己去询问一下情况。在场嘉宾十分尴尬,被安排去休息室等待,鹿然则被邹游叫到了一旁。
面对邹游的询问,鹿然闲闲地抱着胳膊,指了指桌上还没有收拾的底牌:“你自己去翻翻三号和十二号的底牌。”
三号是周知知,十二号则是另一位男嘉宾。刚才的夜晚环节,璐璐非要落刀周知知,鹿然强行要求落刀十二号,狼队无法统一意见,眼看要视为放弃落刀,璐璐直接发飙了。
邹游沉吟了片刻:“我过去看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翻开底牌,邹游顿时明白了鹿然的意思——三号是白痴,十二号是女巫。
在狼人杀游戏中,女巫虽然有一瓶解药、一瓶毒药,却不能自救,所以狼队最好的方式,是寄希望于第一刀便能成功落刀女巫。
摸到狼牌的第一刻起,鹿然已经开始暗中观察一众嘉宾的神态,十二号摸牌后眼神中瞬间流露出迟疑和畏惧,令鹿然第一时间锁定了当晚击杀的目标。
作为一个包含正反逻辑的语言辩论类游戏,狼人杀高阶玩家对在局玩家的表情观察、心理揣摩也是极其到位的。周知知拿牌的表情,他观察过,虽然不是平民,但她泰然、不怕死的神色告诉他,她绝对不可能是一张女巫牌。
在力争好处最大化的博弈中,他宁愿选择赌一赌,落刀十二号。这是他一直以来全力求胜的性格使然,绝非璐璐小家子气的揣测,以为他舍不得落刀周知知。
当然了,他想和她多玩一会儿,能不落则不落是另一回事。
邹游看完牌,走回去,斟酌了一下,和他商量:“要不,你自己去跟璐璐解释一下?”
“不去。”
知道他的犟脾气上来了,邹游头疼,不得不耐着性子劝他:“就配合一下?”
“不要。”
“你继续这样,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录制进度。”邹游终于收敛起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态度,严肃道。
常年不正经的人突然有了正行,鹿然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半晌,悠悠地笑道:“去也行,不过我有条件。”这人光长了一张好脸,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
邹游微微侧身,凑近他一些,沉声道:“先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周知知这几年的个人信息,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见邹游不说话,鹿然又道,“就一句话,答不答应?”
“行吧。”邹游蹙眉,“不过得看你想问什么,太过隐私的,我可不知道。”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作定金。”
“嗯?”
“周知知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同一时间,站在安全楼梯间抽烟的周知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里的灰尘真是太大了,而且穿着这身衣服简直热死了……她还是赶紧回去吹空调吧。
回到录制现场,周知知惊讶地发现,除了少数几个嘉宾,大部分人已经归位了,包括刚才拍桌愤然离场的璐璐。已经解决了?没想到邹游还挺有效率嘛。
她快步回到座位,发现对面的璐璐正盯着自己看,那想杀人的眼神,像恨不得把她瞪出两个窟窿,血溅当场。她浑身一个哆嗦,仰头望天,啊,今天的灯光真闪耀!
鹿然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也不知道刚跑哪里去摸鱼了,见他回来时一脸轻快,就差快乐地哼首歌了,周知知的脸陡然拉了下来——
王八蛋,眼看自己好不容易转运摸把身份牌,就被这浑蛋拗刀给拗没了,他们上辈子是结了多大的梁子啊?呼气,吸气……她告诉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录制中。
夜里三点,节目组收工。面对这次打平的分数,周知知感觉差强人意。反正一人都输了一局,也没什么好逞口舌之快的,她迅速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没想到鹿然比她还快,她下了楼,就看见他的车停在大门外。红色的车身真是辣眼睛,她想不看到都不行。车主气定神闲,似乎就蹲在这儿等她呢。周知知装作没看见,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周知知微微抬起下巴,漠然地扫了他一眼——
只见鹿然探出头,双手放在落下的车窗沿上,稍稍偏着脸,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很熟呢。
周知知没理他,继续埋首盯着手机屏幕,看有没有师傅接单。大概是时间点比较尴尬,附近几乎没什么车,等了一分钟,她见鹿然还不走,不得不抬头提醒他:“你还不走吗?”
“不是说送你回去吗?”
“我们又不顺路!”她理直气壮地拒绝。
自从上次他无端地登门,她第二天就偷偷去嘉宾部看过他的个人信息了,他们住的地方离得远着呢。她总算是放心了,距离这么远,他应该不会没事再来按她的门铃了。对了,上次他是为什么来找自己来着?
皎洁的月光为他的英俊脸庞镀上了一层月白色的糖霜,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扬眉一笑:“所以说,如果我们顺路的话,你就会上车?”
“对啊,对啊。”她不耐烦地随口敷衍道。反正他们不顺路。
“哦,那你可以上车了,上次我去找你,就是想跟你说,我最近搬到你家楼下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以后就算半个邻居了,多关照啊。”
周知知的脑中慢悠悠地浮现出四个字——你大爷哦。
周知知打不到车,十分钟后,灰溜溜地拉开了鹿然的车门,坐到了后排。
鹿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系好安全带。”
“哦。”
城市被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平日里高耸入云的巍峨楼群在这个寂静的夜里,通通被光线镶上了一圈温柔的轮廓。
空气中的燠热一早就散去,只有凉爽的夜风不时从半开的车窗外窜进来,拂在她的脸上,舒服得令人叹息。
周知知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意识到眼皮越来越沉,随时可能睡过去,她赶紧睁大眼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星河说过,周知知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打呼噜。
假如她现在一不小心睡过去,在鹿然面前打起了呼噜……她浑身一个激灵,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想。
路上往来的车寥寥,他开车的姿态十分悠闲。
来到一个红灯路口,他刹车,回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赌约的事,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不会做饭吗?我考虑过了,其实我们也可以换个别的……”
不行!换个别的,指不定比这个还离谱!
“不,不用换了,就这个吧!”周知知斩钉截铁。
反正她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不就是一顿饭,十二道菜吗,怎么难得倒她?
“你确定?”鹿然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她。
她心虚地左顾右盼,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作为一个成熟的职业女性,我觉得自己偶尔也应该回归生活,学习一下做饭之类的基本技巧。”
鹿然:“……”
周知知:“……”
“那就定这个周末?”
“好,就这个周末。”
有句话说得对,早死早超生!
接下来,周知知都一言不发。
然而,哪怕是她现在这种不苟言笑的模样,在鹿然眼中,她都有一种狰狞式的可爱。他忽然有捏捏她的鼻子冲动,不知道是不是和米妮的手感一样好……
他刚要伸手,周知知指了指前方的信号灯:“啊!绿了,绿了,我们走吧!”
“……”
细长白净的手指逐渐握成拳,他默默回身,坐好,瞪了一眼信号灯——
你可还真会选时间绿啊!
信号灯一脸无辜:关我屁事。
等电梯的时候,鹿然才想起要帮Lynn还钱这回事。
伸进裤袋的手触到了钱夹,本想要拿出来,他微微一愣,蓦地改变了主意,继而心安理得地抽出了手,假装什么都没想起。
凡事留点余地,日后好相见嘛。
电梯终于来了,周知知走进去,按下十七层。
鹿然也跟进去,按了十六层。
这可怕的视觉冲击!
她一时还不能接受他们住在同一栋大楼的现实。
闷声对着电梯门发呆,周知知纠结了一阵,不死心地转过头,盯着他,眼神中隐隐透露着真诚的期待:“你……真的搬到我楼下住了?……是骗我的吧?”请快说是!
眼前的人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要不要看我的租赁合同?”
“……不用了。”
她有预感,她的未来将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哪怕逻辑上,现在她睡在他的头顶。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鹿然快步走出去:“你注意安全。”
她沉默,巨大的阴影面积俨然令她暂时丧失了斗嘴的欲望。
“对了……”鹿然顿了顿,突然回过身,按住了快要关上的电梯门。
?!
周知知愕然地抬起头。
“你送给Lynn那个大便娃娃……”
“嗯?”
“很丑。”
“……”
“特别丑。”
“……”
“回头我得让他赶紧扔了。”
要你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