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昏暗,以及那一片片乌黑色的云朵。火红色的太阳,已经从东方的那座大山的背后,悄然升了起来,将无穷无尽的热量与金黄色的光芒,源源不断的发往四周饱受摧残,伤痕累累的土地,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此时,彻底占领了冒县县城的国军士兵们的心中那原有的疲惫,也已经随着清晨初升起的太阳,逐渐的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明天的希望,以及对于战胜残暴而又自大的日本鬼子,坚定不移的信念与勇气。
而经过了无数次惨烈的冲锋与厮杀,历时数个昼夜的冒县攻坚战,也终于,以中国军队的惨胜,落下了帷幕。
在已经搬到冒县县城内的国军指挥部内,指挥这次战斗的国军高级将领们,正在讨论着这场战斗,讨论着这场战斗的没一个关键点,并总结着在这场同日军的殊死较量之中的经验教训。
“这次战斗,我方伤亡多少人?损失多大?”手中拿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的杜聿明,向身旁的一名作战参谋问道。
那名作战参谋打开了一个文件夹,看着文件夹里的文件回答道:“报告军座!冒县之战,我们损失颇大,总共伤亡两千四百六十四人,其中新二十二师牺牲士兵一千六百二十人,一名上校团长和两名少校营长殉职;伤一百二十四人,其中重伤员八十四人;第两百师,伤亡八百二十四人,其中上校团长两人、少校三人、上尉五人殉职,重伤员二百零八人!”
杜聿明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又问道:“城里的日军呢?”
这名作战参谋又看了一眼文件夹里的文件,回答道:“守卫冒县县城的,是日军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团步兵第十一联队,总共三千两百余人,可以说是昆仑关附近驻守的日军之中人数最多的,最为精锐的联队之一。此战,我军全奸城中日军守军,击毙日军士兵和军官三千两百余人,其中军官有该日军联队最高指挥官少将哈点子日,少佐以上军官二十六人,还有一名军衔大尉的日本皇室贵族成员!”
“唉!”听完,杜聿明一声长叹,吐出一股烟,接过作战参谋手中的文件夹,一边查看,一边向身旁的三位师长和参谋们说道:“虽然,我们的伤亡要比日军伤亡要少将近一千人,但是我部两千多将士的牺牲,我们还是着实应当反思啊!”
“军座!卑职认为这次战役,我们在指挥和行动上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就算有,也只是没有预留防空火力,以抵御日军零式战斗机的袭击,导致了我方伤亡的增加。但是毕竟,打仗,况且我们对面的日军还是有日军‘钢军’之称的第五师团的精锐部队,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可以接受的了。”廖耀湘目光坚定的说道。
“可是,在这次战斗之中,安澜以为,我们还是有足够的机会,能够减少如此之大的伤亡的。”戴安澜看着廖耀湘说道。
廖耀湘听罢,便向戴安澜问道:“安澜兄,你认为我们可以怎么减少伤亡?”
戴安澜叹了口气后,看着杜聿明,缓缓的说道:“安澜以为,如果我们的敢死突击队不是昨晚才潜入冒县县城,而是在我们同城内的日军守军展开消耗战之前,便依然潜入县城,那么我们战斗力,我们的战机,会不会变得更多一些?那么我们的伤亡,会不会就能更少一些?”
“唉……是!”廖耀湘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
杜聿明听到二人说起了昨晚潜入冒县县城的敢死队,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起身向廖耀湘问道:“耀湘,警备一团昨晚带领敢死突击队潜入县城的那名上校团长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戴安澜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廖耀湘。
廖耀湘立正后,说道:“报告军座,上校李鸿堉擅自抗命率队潜入县城,弃大局与众部下的生命于不顾,并在攻破县城之后,全然不顾速清残敌的命令,再次自作主张追击逃跑的哈点子日,作为这场战役的副总指挥,卑职已将他和他的同伙撤职查办,等待军部军法处的处置!”
听到李鸿堉没有战死,戴安澜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在戴安澜看来,冒县这一仗之所以能够打赢,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李鸿堉组建的这支敢死队,因此,向来爱惜人才的戴安澜师长自然很看重这个上校团长。
听了廖耀湘的话后,杜聿明随即便问道:“军部军法处?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廖耀湘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去问过军部军法处了,现在还不清楚,唉……以他的罪行,光一个战场抗命,军法处都有可能会直接枪毙他。”
“你们觉得,这个李鸿堉,我是应该对他进行惩罚,还是应该对他进行嘉奖呢?”杜聿明背着手,环视着指挥部内的所有军官们问道。
在场的军官们纷纷做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大家都不说话。
这时,戴安澜突然说道:“军座,安澜以为,以李鸿堉指挥作战的能力,以及他对此次冒县攻坚战所做出的贡献,他应该得到嘉奖。但是战场抗命,这对于我们第五军这样,一支有着严厉的军纪的军队来说,同样也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有些没听懂的廖耀湘向戴安澜问道:“安澜兄,你的意思耀湘没怎么明白,我们到底是应该对他进行嘉奖,还是惩处呢?”
“安澜的意思,是让他功过相抵。各位同僚都清楚,他的功大于过,但是,在我们第五军,战场抗命不罚也不行。安澜以为,不如保留李鸿堉的上校军衔,将其降职为连长,各位,你们看如何?”说着,戴安澜微微一笑,又向杜聿明问道:“军座,您看怎么样?”
“上校连长?”杜聿明思索着说道。
而在场的国军军官们一整谈论之后,则纷纷表示同意戴安澜的这个想法。
戴安澜继续补充道:“军座,李鸿堉原是军直属警备一团团长,安澜明白,军部和直属警备团暂时没有适合他这个上校连长的位置,不如让他来我200师。冒县一役,我200师一线部队,上尉一级的军官伤亡比较严重,正缺优秀的一线部队指挥官,他来正好顶替了我师的空缺,另外也能让他在我200师多带出几个像他这般头脑灵活的作战指挥官!”
廖耀湘也随即说道:“也好,我新二十二师空缺的连长的位置,一个是工兵连,一个是炮兵连,都不合适。”
杜聿明考虑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让他去200师,当好这个上校连长!”
“谢军座!”戴安澜和廖耀湘一同向杜聿明说道……
过了一会儿,戴安澜拿着一个望远镜,来到了军法处设立在原冒县城内日军指挥部地下室,关押李鸿堉的简易牢房。
看见开门进来的居然是第200师少将师长戴安澜,正在双脚放在床上做俯卧撑的李鸿堉连忙起身敬礼,说道:“长官好!”
走进牢房的戴安澜挥了挥手,示意李鸿堉放松,然后面无表情的问道:“上校李鸿堉,你可知罪?”
“报告师座!卑职知罪!”李鸿堉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戴安澜环视了一周简易的牢房后,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你将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吗?”
“报告师座!卑职所犯的是战场抗命的死罪!卑职打下冒县,杀了哈点子日,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的心愿已了,无论军法处对卑职做出怎样的处罚,卑职都甘愿接受!”李鸿堉依旧目不斜视的继续回答道。
“好!有我中国军人视死如归的精神!算我没看错你!”戴安澜拍了拍李鸿堉的肩膀,然后继续说道:“奉我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军部军法处的命令,对于上校李鸿堉战场两次抗命,弃大局于不顾,弃手下士兵的生命于不顾,本应执行死刑,立即执行,但念及其私自率部潜入县城袭击日军指挥部、炮兵阵地及军火库,给城内日本守军造成了重大之损失,并击毙日军少将哈点子日,及日军高级军官若干,为冒县攻坚战做出了突出之贡献,故经我军法处研究决定,对上校李鸿堉的处理如下!”
听到这里,已经从军多年的李鸿堉,不由自主的立正,抬头挺胸的等待着戴安澜下达军法处对他的处置决定。
戴安澜停顿了片刻,看了李鸿堉一眼后,继续说道:“撤销其原军直属警备一团团长之职务,保留其上校军衔,调赴国民革命军第5军第200师1团特务7连,任连长,以观后效。——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军法处,民国三十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听到这儿,李鸿堉愣了一会儿,目瞪口呆的向戴安澜问道:“这就没了?怎么会这样呢?”
戴安澜将手中的命令递给了李鸿堉,问道:“怎么?不愿意当这个上校连长?还是不愿意来我200师?”
李鸿堉看了看命令后,连忙兴奋的立正说道:“报告师座!卑职没有!卑职感到万分荣幸!能在200师任职,那是卑职的荣誉,而且,卑职只有在一线部队担任指挥员,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卑职在一线作战指挥方面的才能!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戴安澜随即问道。
李鸿堉犹豫了片刻,问道:“敢问师座,我可以带几个我手下用得顺手的兵一起来200师吗?”
戴安澜叹了口气,说道:“最多带两个!”
“谢师座!”李鸿堉连忙说道。
“别谢安澜,这样处理你,是因为还有无数的日本侵略者要等着你去消灭,你应当去感谢他们,不必谢我。”说罢,戴安澜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一直拿在手中的军用望远镜,继续对李鸿堉说道:“现任的7连代理连长是原来的副连长赵大龙,原7连连长在这次冒县战役之前的一次战斗中牺牲了,这对7连的战士们的打击很大。这是我前特务7连连长的遗物,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让这支连队重新站起来!”
“是!师座!卑职一定不辱使命!”接过这个望远镜后,李鸿堉继续问道:“师座,这个特务7连,是不是这回您派来增援我们的那个特务7连。”
已经准备转身出去的戴安澜回头说道:“是的,相信你已经见过它的代理连长赵大龙了,现在,这支连队由你接管。很快,我们就要开始委员长策划已久的昆仑山战役了,一定要让这支连队在昆仑山战役之前,达到它最好的状态!”说罢,戴安澜便走出了牢房。
“是!卑职谨记在心!”李鸿堉连忙一边对着戴安澜的背影敬礼,一边说道。
看着戴安澜离去的背影,李鸿堉回忆着特务7连的战士用的美式装备巴祖卡火箭筒、德制一号坦克,以及各类远比其他国军部队要先进的武器装备。
在回忆之中,李鸿堉甚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将会有的,更多的同日本侵略者面对面较量的机会,以及自己即将实现的,心中早已期待已久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