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未曾回来,这里依然开满了热烈的彼岸花,与上一次来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有,就是夜羽那个小家伙长大了,长高了,现在已经整整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他是我三百多年前收养的一个孤儿。
那时,他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转眼间已是丰神俊朗的美少年,他有一头红色的头发,漆黑的眼睛,脸蛋儿肉嘟嘟地可爱,他总会依赖地扯着我的衣袖小声叫着:“夜笙姐姐~”
而我喜欢捏他嫩嫩的脸颊,或者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亲上一口,他总会害羞地把整个头埋进我怀里,那个时候,他只到我腰间,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腰,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夜笙姐姐,你老是亲我,以后我娶不进媳妇的话,你要嫁给我!”
我被他的人小鬼大逗乐了,很爽快地说:“好啊,老牛吃嫩草这种事情,姐姐偶尔也想尝试一下哦!”
记忆太遥远了,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离开彼岸,离开我的小夜羽了,这次回来,他跟婉兮两个人等在岸边。
婉兮见了我,两眼泛光,挽着我的手说:“小夜笙,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无聊死了!”
我说:“有吗?我怎么觉得你越发胖了,面色红润,没少吃吧!”
她一脸娇羞地低头,学那些矫情的大小姐绞了绞衣袖,给我抛了个媚眼,矫揉造作地说:“哎呦,讨厌啦!人家这是化思念为食欲嘛,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家~”
我忍不住心中作呕,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我早已习惯她那些不着调的动作与言语,但顾及到殇漓在场,忍不住咳了咳,偷瞄了他几眼。
他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安静,好像事不关己。
婉兮说:“我倒也罢了,你家小夜羽天天盼着你回来,快把门前的大槐树给坎成了小木棍了~”她掩面而笑。
我抬头,看见夜羽站在很远的地方,双手抱着胸,背靠着一颗大树,手上拿着一把长剑,低头,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脚下。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样子,真像忧郁的叛逆期少年啊!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侧头来撇了我一眼,见我也在看他,迅速低下头去,哼了一声,迅速转身,朝大路的另一边走去。
婉兮尴尬地说:“嗨,他就这样,脾气古怪,小夜笙别放在心上!”
我说:“不会!”
自己养的娃,我自己能不知道吗?他多半是生我的气了,气我这些年把他丢在这里,不曾回来看过他,回头哄一哄就好了,小孩子嘛,一串糖葫芦就可以收买了!
婉兮不做言语。
没一会儿,我们又开始漫天漫地地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她说她跟夜羽相依为命,在这不夜城里开了一家茶楼。
“你如果听到茶楼的名字一定会喜欢的!”婉兮耍宝似地说。
我好奇地问:“哦?不知道叫什么?你这小妮子取的名字,我可保持着十万分的怀疑哦!”
她郑重其事地咳了咳,“你听好了!”
我说:“以你的文化水平,不会是叫富贵茶楼,进财茶楼吧!”
她刚酝酿好的气氛被妥妥地破坏了,她气急败坏地说:“我才不会那么俗气呢!姐姐我当初起的名字叫‘夜记茶楼’!”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野鸡茶楼?亏你也敢想!”
“羽笙楼!”少年略带着沙哑的声音从前头不远处传过来,我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夜羽,许久没见了,他说话不像记忆里那么脆生生的了,也对,他长大了,说话声音变了也很正常,这样听上去,倒有几分男性魅力了。
他认真地说:“叫羽笙楼!夜羽的羽,夜笙的笙!”他用他漆黑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眼眸深处固执而别扭,见我没什么表示,气哼哼地又转过身去,闷声走在前面。
婉兮干笑了几声说:“对……就……就叫羽笙楼!看阿羽多想你啊,非要用你的名字一起,怎么劝都劝不住呢!”
我正想怎么豪言壮语地吹嘘一番我们之间的情谊,那小家伙毫不留情地道:“谁惦记着她,最好死在那一头,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他举步加快了速度,没多久就把我们落下了。
婉兮颇有些纳闷地说:“早上还挺欢喜的,怎么见了你反而傲娇上了?”
她随即转了话题,问道:“这位帅哥是谁呀?不会是小笙儿你新勾搭的情夫吧!”
我……
真想打死她!
这话能乱说么?就算我想勾搭,也得看我能不能勾搭上啊,这么大一尊大佬放在我面前,我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啊!
我偷偷地去看殇漓的反应,他眸中极快地划过一抹纠结,然后又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跟他无关一样。
对于婉兮的话,也只是漠然避开,像个移动的冷空气制造者。
婉兮大概也发现这尊冰山不会那么容易被我勾引,所以及时地闭上了嘴,我们很是尴尬地到了婉兮说的“羽笙楼”!
“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先休息会儿,我跟夜羽去做点拿手小菜,给你们俩接风洗尘!”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习惯,大概是在地府住久了,我早已习惯一个人冷漠地过日子,乍然有人这样毫无理由地对我好,我竟然有些恍如隔世。
殇漓比我更加不习惯,尽管他还保持着那副高冷的态度,但是我发现,婉兮细心给他拉开凳子,为他添上茶水的时候,他僵硬了一下。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鬼君,也没有人会因为他的身份对他好,他脱离了那些符号,仅仅作为他这个人的时候,竟然有人会无条件对他好,他是该不习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