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有车轱辘的声音。
云绾歌紧闭眼睛,屏住呼吸,努力忽视那股能呛死人的古怪气味。
身旁,又有尸体被扔了下来,惊起一群嗡嗡觅食的苍蝇飞虫。
又是一阵脚步声加车轱辘声。
看来是逃似的跑了。
也对,这种地方,多待一分钟,都是晦气。
云绾歌估摸着那些人跑远了,忙的爬起身,才吸了一口气,那股子味儿顿时熏的她要吐。
抬脚欲跑,不想,右脚踝处突然多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裤脚。
荒山野岭,死尸纵横。
骤然间,只觉后背阴风阵阵,唬的云绾歌惊叫一声,抬脚就跑。
一溜烟的功夫,跑了几丈远。
可,转念一想,不对。
再世为人,她怕什么?鬼么?她不就做过的。
刚才,那突然抓住她脚踝的手?
难道这乱葬岗,除了她,还有活人?
想走。
可没走两步,身体不受控制般,就又朝那死人堆去。
该死的,不知道就罢了。
偏生知道还有活人,她就没法说服自己一走了之。
果然,两世为人,她都太心软,怕是成不了大器啊。
屏住呼吸,又回到死人堆,这里有六具新扔来的尸体。
全都看不清样子,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忍着,她一一检查,终于在最后一具那里探出了点鼻息。
拖着这人,迅速离开死人堆。
来到一里之外的小水塘边,她这才跌坐在地,长出了一口气。
瞅着那地上的‘尸体’,那泥泞打结的头发,破碎脏污到看不出颜色的衣裳,还有那脏污的看不出原貌的脸。
深吸了一口气,她起身,半跪在此人身边,握起了他那只脏污的左手。
“这是?”
这一把脉,云绾歌惊了,顾不上脏臭,她忙撕开他的衣裳,露出胸口。
想不到这人的胸口倒没那么脏,呈现出古铜的颜色,只是,离心脏约莫两寸的位置,有一只蜘蛛的形状。
“还真是。”
云绾歌深锁眉头,原以为这人,跟那些尸体一样,染了风寒,或者其他不治之症。
可这人却是中了毒蛊。
据她所知,蛊这种东西,兴盛于南疆那些封闭的部落,何时,这北仓国也有这种东西了?
而此人,蛊毒发作怕有些时日,幸好及时遇着了她,否则,哪怕过了今日,蛊毒入心肺,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但是,她也不能完全有把握,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将他拖至一棵树下,找了些柴草,盖在其身。
她四下望去,荒山野岭的,满目枯草乱石。
不过,她要的东西应该不难找。
果然,还没入山里,就在一处草丛里,抓到了条花蛇。
这花蛇没什么毒性,但是,够用就成了。
将花蛇绕在腕间,扼住蛇头,她急匆匆回到树下,男人的气息越发弱了,原本就看不出颜色的脸,更呈现出一种难看的死灰色。
容不得多想,她取下发间簪子,对上男人胸口的蜘蛛印,一簪子就扎了下去。
紫黑的血液喷涌而出,一股子腐腥的味儿弥散开。
腕间那花蛇闻着味儿,嗖的就从她手里窜了出去,张嘴便咬住了男人的胸口。
云绾歌紧紧盯着,直到那黑血慢慢变红,她抓了小花蛇,就扔的老远。
这厢,撕了裙摆,简单的就给男人做了个包扎。
如此一忙活,大半天过去了,此刻,日头将斜,快要落山。
又看了男人一眼,她暂时帮其压制了身体内的蛊毒,但是,还未完全清净,只是,要完全清干净的话,她需得有药具。
而现在这种状况,她可没法子带他离开这荒山野岭回城里去。
若这个时候丢下他的话,只怕他仍难逃一死。
罢,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看来,今晚,她得在这凑合了。
又在附近找了些柴火过来,堆在树下,弄了个火堆。
转身,又在这小水塘里抓了两条鱼,就放在火架上烤了起来。
夜色弥漫,天空零星的坠着几颗星子,不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下,暮暮沉沉,显得神秘又有些诡气。
偶有几只叫声古怪又渗人的飞鸟,从头顶盘旋而过。
云绾歌暗咒自己糊涂,这里离那乱葬岗不过一二里远,老天啊,大晚上的,不会尸变吧。
抬首望天,那云层里头似乎藏着朦胧含蓄的月牙儿,云层浮动,越发让人渗的慌。
她到底也是女子啊,胆儿小。
好在,这火堆很旺,鱼儿烤的喷香,吱吱作响的。
她忍不住先尝了一口,“嗯,确实是香。”
只盼望着别把这里的野兽都给引来才好。
恍惚间,男人睁开了眼睛,就瞧见朦胧的夜色下,一个清瘦干巴的小小身影,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突然,那身影一转头,朝自己望来。
那样的一张脸,丑凶丑凶的。
鬼么?
他是死了?
“耶?刚才是醒了吧?”云绾歌忙丢下烤鱼,过来,拍拍他的脸,然而,男人似乎又昏死了过去。
云绾歌气闷,又坐到火堆边,将两条烤鱼吃了个精光。
深夜,漫山死寂,连觅食的野狗们都歇下了。
几个黑衣人,鬼魅般的在这山林出现。
“爷。”
树下,那火堆只剩一些灰烬,不时闪烁两点火星,如鬼火一般。
男人靠在树干,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隐隐泛着紫色的眸子,冷冷的扫向几人。
两名黑衣人,忙上前扶住男人。
“爷。”
“走。”男人冷冷出声,声音沙哑的如同砂纸磨过。
“这人?”
“带走。”
——
夜半时分,柔菊才带着一身的伤回到了云家。
“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为怕惊动老太太,二夫人亲自出马,问清了真相。
“二夫人,一大早,奴婢陪着二小姐要去碧风阁买东西,不想,中途,二小姐偏要去云堤寺一趟,奴婢拗不过,只得陪着去了,谁知,去的路上,马受了惊,连人带车子一起摔到了桥下。”
说着,柔菊又哭了出来。
“奴婢当时就昏了。直到这夜晚露水,奴婢才冻醒过来,醒来发现,车夫不见了,二小姐也不见了。”
“什么?竟出了这样的事。”二夫人神色凌厉,这心头却是高兴的很。
这二傻子不见了,最好死了才好。
她不在,跟赵家的婚事,自然就落在雪儿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