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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雷明耀的两年军旅生涯就是这样被他揣摩着度过的,如不是这样,他要么是被快速旋转的时间轮碾死,要么是被安静的高原风光熬死。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保持着一颗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

现在,雷明耀又一次坐上了东风绿卡车,与两年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服役圆满,回家乡建设来了。

有的战友到达省城的时候就下车了,对于这些两年没见过女人的兵来说,上省城找找乐子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用雷明耀的话来说,那两年的服役确实辛苦,别说女人,就连天上飞过的鸟,恐怕都是公的。他理解战友的举动,但不赞同,对于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更何况自己的肩章上镶着一枚红色五角星,坚韧,克制,正直,勇敢,这是两年来他从五角星里参透出来的真理。加上回家心切,也就提前跟大家告别了。

到了青龙县,他先被安排到县武装队住宿,然后拿到了沙丘镇派出所任职的通知书,所有的一切都像流水一样通畅,他感到原本生活的负担突然就烟消云散了。等他离开武装队,除了带着给家人的礼物,又上商场买了几斤肉。

部队给他发了一笔补助,这笔钱是他见过的最大一笔,这些钱现在就乖乖地躺在他那个大帆布包里面,每走几步,他都会下意识的摸摸,因为在武装队的时候,那里的军官提醒他,近年来县城小偷猖獗,让他一定谨慎。所以走在大街上,他看谁都觉得像是小偷,除了他自己,似乎没有值得再信任的人。

两年了,他曾无数次的想念着沙丘镇大王坝子里的水,想念着亲人和这片贫瘠的土地,他发誓要将生命剩余的时间耗尽在这个养育他的土地上。所以他下了皮卡车,和县里送他的司机告别之后,便一个人来到大王坝子。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从倚在大王坝子边上的白石山顶落了下去,只留下淡淡的一片红云还泛在云水间,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生命,振奋着这位青年的心。

他终于忍不住,脱了衣服,扑通一声就扎了进去。水是那么的清凉,直接扎进了他的骨头缝,和他身体的细胞开始了交谈,将新鲜又熟悉的氧气注入他体内,把家乡的味道和影子都揉碎了涂抹在他健硕的胸膛、胳膊、凸起的鼻梁和长满老茧的脚掌,那是他无数次拉练留下的字符,所有受过的磨难,今天,他将其交付给家乡的山水去治愈,去谅解,去检阅。

也就突然的灵光闪现,他急匆匆的游了出来,是啊,他才想起那个装着血汗钱的包被他的情怀扔到了一边,在他情怀燃烧的时候,金钱也被无情的冷落了。而当他意识到自己无可原谅的行为之时,又懊恼的发泄出来。

包没丢,丢的是雷明耀的魂,放在岸边的那几斤肉,被他挂在大麻的枝条上,现在已经吸引了一群红眼的蚂蚁过来围观。蚂蚁密密麻麻的汇集在鲜肉上,把雷明耀气的直跺脚,他弄了一张芭蕉叶子,将蚂蚁残酷的赶走,临走的时候,又想了想,于是掏出小刀,割了一块,扔到了大麻树根下。

没错,贫瘠的不光是土地和人,贫瘠的是这片世界里的每一样生灵,雷明耀做出了人类的表率,留了一块美好的食物给这些生灵。只有这样,他才感到腿下的大地充斥着温暖和平等。

拎着串了竹条子的肉,雷明耀穿上衣服,迎着西边最后一丁点的霞光,走向那个让他觉得很快就会到来的不死春天。

本来他可以早点回来的,但之所以磨蹭到天黑,就是不想让村民出来围观。他也知道,村里出一个当兵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年他坐上公车离开的时候,就知道给雷家人,特别是郑秀芬脸上抹了金光,现在光荣退役,指不定村里又要如何的锣鼓喧天,所以他几乎是偷偷溜进雷家小院的。

狗儿趴在黑漆漆的草窝里,嘴里叼着一只耗子把玩,没有注意到东家少爷回来。雷明耀手里的肉条子轻轻的晃荡着,眼前的小院安静得如同凌晨的星空,这里好像好久没有发生过吵闹,那些可以翻得出来的记忆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难道吵闹真的过去了?寂静的世界带来的寂静的生活从此就将开篇?雷明耀不知道,但最起码这个时候的气氛让他感到尤为惬意。

远远的,他就听到了奶奶李秋云的咳嗽声,这种声音在火辣辣的煤油灯下面反倒显得有些温暖了。

“大哥!”

声音从院子黑漆漆的角落里传来,是雷明礼,他蹲在墙脚边上的仙人掌树下面拉屎,看见他大哥,一激动就站了起来,连屁股都忘记擦就冲了过来。

雷明耀确实被这个惊炸的声音给吓住了,手里的肉条子差点就掉在地上。

“明礼?你躲在那边做什么?”雷明耀将大大的手掌放在四弟的脑袋上,紧紧的将这个小屁孩包裹住了。

“我在屙屎。”

“你怎么……”

雷明耀刚想要训话明礼的不是,提醒一下四弟做个文明人,却一下子就想到自己离开席草村之前的日子何尝不是蹲在那里屙屎吗,他显然已经忘记了那种生活方式,偷偷的从那种原始的文明之中解离出来,上升到可以和文明高谈论阔的台阶了。因此他那些想要强调文明的话语终于还是烂在了嗓子眼,因为他知道,明礼听不懂,更理解不了。在这个穷乡山村,蹲在黑暗的角落行方便早就成为了常态,突然让这种常态去尝试文明的内涵,难免会引起不适。

“你怎么不擦屁股?”

明耀总要说点什么的,最起码屁股应该擦干净。

“大哥,我一看见你回来,一高兴就忘了。”

明礼说完,又回到了那个黑暗角落里,从地上捡起来几颗从叉沟河里捞起来的鹅卵石,蹭起了屁股。

就在这简短的几分钟里,那条本已经睡着的饿狗被雷明礼的屎味给弄醒了,开始欢实的沸腾起来。狗吠声把郑秀芬引了出来,她正端着李秋云的尿盆往外走,看见黑乎乎的那团影子,她的嗓子哽咽了几下,哗啦啦一下,尿盆从她的手滚落到腰间,又顺着补丁布裤滚落到脚面,凉飕飕,臭烘烘。

她不会说话了,两年了,她的样子像是老了二十岁,她的头发再也不黑,她也再没有精力在地龙沟排队挑水,也找不到和村妇嚼舌头的兴致和节奏了。

是的,如今的郑秀芬不得不向这个时代低头,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雷明耀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妈。

郑秀芬的眼睛砰的一下就被这一声炸开了,她吸了一下鼻涕,低着头去倒捡尿盆子,好像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没做好准备,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回屋去,和你爹说说话,你奶也念叨你呢。”

雷明耀进屋了,狗也被雷明礼放开了,可这条穷巴巴的狗竟只顾着那屎的味道,全然闻不见雷明耀手里肉条子的刺激味。这是一只没有吃过肉的狗,就算你把肉扔在它眼皮底下,它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下肚。

此刻,它吃完了那堆没有营养、没有味道的屎之后,安安静静、自自觉觉地回到了自己的安乐窝,享受夜幕的安祥,正如这块土地里的人们,一旦进入了夜的怀抱,便开始无尽的困倦起来。而人的世界,雷明耀的世界,它丝毫不放在心里。

久别重逢的感觉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衷肠诉尽,接下来面对的又将是吃饭的事,拼命的事。活在这片土地狭窄的世界里,只有拼命的去地里扣,将手指,甚至是脑袋钻进地的最深处,才能将奋斗的潜力和欲望拉到最大,苦难才能获得注销的希望!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妹妹如意在他去部队的时候,已经偷偷的嫁给了冯彪,当晚他就去了一趟冯彪家,算是兴师问罪来了。按照雷明耀的话来说,你冯彪和我一起玩泥巴长大,有什么资格娶我二妹。

而关于如意是如何嫁过去,之间又发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情,冯彪给他好好地讲了一遍,说是一开始马志媳妇刘玉凤想要将女儿马仙嫁给冯彪,那刘玉凤为了这门婚事可干了不少缺德事,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的冯彪和雷如意生活的很好,刘玉凤也不再过来打搅。

第二天天还没亮,明耀就拿起水桶去地龙沟排队了,那些长舌妇看见雷家当兵的儿子回来了,马上拉开闲聊的架势。因此半个小时不到,冯彪就召集村里干部聚到了雷家院子,为这位光荣的归来英雄喝彩。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哎呀,我说你们都赶紧回去,该种地种地,娃娃都还在家里哭,饿得要死要活,还来我家做些什么,你们是连地里庄稼也不想要了?”

雷明耀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一方面他不爱张扬,再一个,他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值得喝彩的,当兵是光荣,但国家也给了补助,就不该再领受乡亲们的欢腾了。

在他的规劝之下,大家终于还是散了,而冯彪作为雷明耀的妹夫,带着爱华留在雷家吃了个中午饭,下午明耀就到沙丘镇的派出所报道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走进派出所,昂首挺胸,带着光荣的使命,带着组织的介绍信。

负责接待的是派出所所长段军,四十来岁,梳着中分,脸上随意的种了些麻子坑,他的嘴有些歪,胡子稀稀拉拉,看上去不像好人。雷明耀说完情况后,段军接过他手里的介绍信,还没等看,县城的电话就来了。

段军抓起电话,畏畏缩缩的支吾了几声之后才裂开嘴将雷明耀请进屋。

“哎呀,不错,我这里啊就需要你这样见过世面的军人,我看呐,我们这些不合格的老民兵该退居二线了。”

段军虽然略带玩笑的在说,可不难看出他对新鲜事物产生的排斥感!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新来的雷明耀即将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怎样的一种伤害,那是种或多或少的竞争,显然,这位年迈的老民兵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了。

而这才是雷明耀给他的第一印象,自从接完那个电话起,这种印象便从无及有呈辐射状扩充开来!

办理完入职手续,段军叫来周诚。周诚也就二十出头,五官端正,衣服扣子整齐直溜,一直扣到喉结,他那身军绿色制服有些大,袖子往上卷几圈才能看见手掌,套在精瘦的肢体上,活像个厨子。他在段军面前永远低着头,本分老实,像头拉磨的傻驴。

“小周,你去,把后院那架单车推过来,给这位新同志。”说着将后院门的钥匙递给周诚,并示意雷明耀跟着一起过去。

明耀一下子就失去方寸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居然要给他一架单车?这简直不符常理。

周诚打开木门,院子里绿油油的青菜,春色盎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明耀知道这就是个菜园子,顺着墙脚又往里面走了几米,单车的影子就露出来了。

它高大,威武,轮廓清晰,坚实而有力,那纯黑的漆色更是将它的骨骼添增了不少的坚硬感。此刻,在雷明耀眼中,它就像一匹等待主人的宝马,而恐怕是等了好几辈子那样,以至于明耀第一眼看见它,心脏就波涛汹涌起来,一瞬间的功夫,就被耳鸣给牢套了。是的,他还是以前那个雷明耀,那个见到一点惊喜就会惊慌失措的雷明耀,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自己,而在外面濡染了两年的见识,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了。

他又一次的被贫农的根出卖给了一种叫做束缚的东西。

周诚将单车钥匙递给雷明耀:“你的了,国家分配给你的,怎么样,不出去遛遛?”

雷明耀微笑着,自顾自的进入了冥思。他在想,出去溜达的话,应该先去哪里,是去人多热闹的集市还是去安静清闲的大王坝子,或者是干脆将单车骑回村里,让他爹也试一试,其他村里想要试骑的人也行……

想到最后,他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连单车都不会骑。这个事实就这样摆在他面前,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滑稽到了极点,他难以发泄这种来自悲哀产生的愤懑,他只是突然间有了看不起自己的思绪。

他乖乖的将自行车推回原地,踉踉跄跄,他竟连车子都还不会推。

“小雷,你怎么不骑呢?去,推出来嘛,在这个院子里骑几圈,这可是国家给你的待遇啊,咱们不能浪费资源。”段军抓住雷明耀不会骑车的问题,不依不挠。

“所长,今天就算了,我刚来,还是先让我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明耀倒是挺会找理由。

段军才不管这个,直接给了周诚一个眼色,周诚便钻进了后院,几分钟就把自行车推到雷明耀面前。

段军接手过来,交给雷明耀:“来,骑给我瞧瞧,你在部队肯定连大炮都放过,也让我看看你这个放过大炮的兵是怎么骑车的。”

雷明耀这下不好再逃跑了,那股穷酸的气质仿佛一下子就让这位所长给提拔了起来。

他接过来,握住方向的扶手,一脚踩到脚踏板上,刚要上车,重心一偏,连人带车摔了下去。他咬着牙,又爬了起来,然后再一次摔倒。

“我不会!”

瘫坐在地上,他的宝马陪他一起瘫痪着,说出这三个字对雷明耀来说不容易,他渐渐感觉到自己发生了变化,以前的他不拐弯抹角,现在反倒有了自尊心泛滥的瘾。

自那之后,明耀就偷着练习他的宝马,只要段军不在所里,他就把宝马牵出菜园子遛弯,周诚看不下去了才站出来指点一二。

而他有了交通工具的事情,一直不敢告诉家人,因为整个席草村,只有村部有一辆,要是让全村人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又要招来议论。因此,即便他学会了骑车,也只是局限在大王坝子的湖埂子上绕几圈便了事,不敢骑回村里。

只是这件事早晚要让村里人知道,他憋在心里又不好受,只好先去了一趟老黑山,将自己的状况跟胡聪、陈大饼两人讲了一遍。胡聪过去虽是生产队长,但犯事入狱后,雷明耀给予了他极大的鼓励和帮助,陈大饼就更不用说了,雷明耀初中那会儿就认识他,作为学校食堂承包人,和雷明耀不打不相识,最后妻离子散无家可归,雷明耀将其接回席草村,和胡聪一起守在老黑山的一片果园里,隐退了。也许,偶尔抽空来到这两位旧友面前喝杯茶,歇歇脚,成为了他唯一可以放松压力的方式。

从老黑山下来之后,他终于把自行车骑到村里了,那天冯彪正坐在雷家山头上和如意亲热打滚,雷明耀远远地就望见冯彪欺负他妹妹,隔着几十亩地的距离,就拉开嗓子开展思想教育工作。

“彪子,我操你大爷,大白天的你做鬼事,坏了我二妹名声老子饶不了你。”

雷明耀不吼这一声还好,现在田间地头的人都抬起头顺着他的吼叫声望向雷家山如意跐溜一下就像个南瓜一般滚到了山脚,低着头红着脸回家躲了起来。

冯彪抹了一把嘴角,不高兴的叫道:我说你个当兵的,才出去几年,回来都敢教训人了,我和你妹亲热,她也愿意着呢,要你管呐,再说,她是我媳妇,我想亲就亲。

雷明耀不和冯彪说话了,前面有一个上坡路,他需要卯足劲才能蹬上去。

“诶,我说,你上哪儿搞的单车,你又是哪个时候学会的单车,怎么我都不知道?”

冯彪终于发现雷明耀今天的不同之处了,一说到单车,那些田里人又站了起来,把眼睛对准雷明耀,就好像来的人不应该是席草村的雷明耀,在大家印象中,骑单车四处飘荡的人都应该是大领导,什么邮局局长,或是以前的公社领导,像这样的人才可能跟单车搭配在一起。但跟前的人是雷明耀,这大家就要询个明白了。

傍晚的时候,过来看单车的人挤满了雷家小院,看热闹的很多人不是稀奇这辆永久牌单车,村里停着那辆单车他们早就看腻了,他们稀奇的是雷明耀如何把这样稀奇东西搞到手的。一打听才知道是公家给下发的,这下不得了了,议论声即刻覆盖了席草村。

什么走资派,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屎盆子铺天盖地的卷进雷家院子。正当大家沸沸扬扬的展开讨论的时候,胡聪下山了,他背着刚摘下来的果子站在地龙沟,跟前来挑水吃的婆娘们说到: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期,你们不知道?改革开放的潮流已经从沿海城市吹过来了,你们不知道?

两个不知道将这些长舌妇钉在了原地,她们也才意识到自己还没从原先的生活状态里抽离出来,胡聪下山后的两句反问彻底将雷家小院的乌烟瘴气扫除了,雷明耀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骑上自行车来回穿梭在席草村和沙丘镇之间了。

说也奇怪,陆陆续续的,突然之间,那些有着闲钱的人家一夜之间也都有了单车,崭新的,从县城骑回来的。韩金鹏作为雷明耀的初中同学,女儿都六岁了,他自然也少不了要一辆单车。可单车刚买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骑,一村之长冯彪就从沙丘镇开会带回来新的任务。

现在县里要搞一次响应中央的活动,这个事情本应该早两年搞,但青龙县改革前期的清理工作还没做完,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会议文件的中心思想就是响应邓小平同志先富带动后富的思想,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打好开头,夯实基础,鉴于这个大的中心,青龙县考察了各村镇的情况,确定了一些符合先富带动后富的典型人物,这些人物一旦确立,马上就会被送到沿海学习技术,两年的培训之后,回村带领大家致富。

而贫穷的席草村也被定了名额,给的是韩启明大儿子韩金鹏,但席草村的人都知道,韩家三代都是单传,让韩金鹏出去谈何容易,要让他带领大家致富更是不敢恭维。经过村部商议,又和镇里研究,最后,这个外出学习的名额给了村里另一个富人,杨兵的三弟杨虎。

这一次县里可是做了多方考察的,又结合了各村的发展实际,为每一个外出的代表做了不同方向的培训计划,有搞养殖的,有发展水产的,有考虑经济作物的,也有考虑和国内市场接轨的,杨虎承担的任务就是和国内接轨的。

沙丘镇上游席草村一带的土壤属于砂质土,县里想要发展青葱种植,并实现自产自销的经营模式。将来的产品直接倾销到国内食品行业,应该是一个市场前景挺不错的考虑。

所以杨虎此次出门带着席草村人民的希望,他们的日子能不能富起来就看他在外面能不能学有所成,压力不可谓不大。但派他出去不是学习种植的,而是学习香葱的加工技术,从收获,切叶开片,到清洗消毒,烘烤、包装,甚至是营销策略,一整套实现利益化的学习模式就是接下来杨虎要面对的东西。

为什么非要挑杨虎呢?因为杨虎是席草村的富人,外出学习县里虽然帮着缴纳学费,但日常生活的花销还是要靠自己承担,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些方面,恐怕冯彪会将刚从部队退役回来的雷明耀推上去,但现在穷人只能干好穷人的事,把困难交给富人手里的钱去解决才是恰当的解决方式。

欢送杨虎出门的那天雷明耀在镇里办公没赶回来,他有些失落,就像他当初离开席草村前往部队的时候也是满怀激情,满怀建设家乡的冲动,可现实却出人意料,现在他又自以为是的将这种出人意料加到杨虎的命运中来,就好像外面那花花肠子的世界他早就看懂,或者说对那些花花肠子早就失去了信任。

如今,除了祈祷杨虎学成归来,他不去纠结别的,他想,自己这一辈子或许就要守着这辆永久牌宝马公车过一辈子了,这样想着,他竟感到人生是那么无常,又是那么平庸,平庸到不用你费心去想什么,命运就会自然而然的带你走向属于你的角色里面。

他甚至连理想是个什么东西都没弄清楚的时候,就彻底和理想一割两世了,对他来说,日子不是拿来想象和计划的,日子是摸着石头过河,碰见什么就是什么,比如现在碰见了一段眼看就要沉寂的命运,他就该乖乖地选择,不去挣扎,这样就会少分痛苦,因为很多事实告诉他,挣扎是无谓的。 hNAFWmpRZVfSGiAz5zYyw1ii+ET0kL1XP2EA/zq/ipRY3nzw/YuPsJCz/uJXVy2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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