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雷明耀当然是措手不及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村里的七个人，谁都清楚他高中时期和许丽娟的那段爱恨情仇。她的突然出现，让冯彪和雷光明觉得不可思议。
雷明耀的嘴巴僵硬了半天才张开，“来来来，大家快过来，看看谁来了。救命稻草啊。你终于来了，老同学。”
许丽娟穿着一套白色裙子，头发披散着，头顶戴了帽子，脚上穿的是凉鞋，十个脚趾头都晒在外面。
这让雷明耀想到了几天前遇见的于墨，许丽娟的穿着当然时尚，但和于墨相比，多的是一份端庄和大气。
“老同学？雷明耀，你就这么介绍我？”许丽娟捂嘴发笑。
雷明耀看了眼冯彪，冯彪赶紧转移视线，意思是：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忘恩负义的小人。”雷明耀在心里骂了冯彪一句。
“就是老同学嘛，老同学中的好朋友。”雷明耀的脸都快扭出水了，才憋出这么一句。
许丽娟拍了拍他肩膀：“看把你吓得，老同学有什么不好。”
冯彪看气氛确实尴尬，站出来解围：“你说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和明耀可以去接你嘛，这么多年不见，老同学里就你混得最好，你看，十来个人都等着你指挥呢，你不来，我们都不敢行动了。”
“夸张啊，你这个冯彪，以前多老实的人，现在夸张成这样，啧啧，你也变了。”
小刘端来一碗茶水递给许丽娟，雷明耀解释道：“她就是小刘，我在信里跟你提过，想让她跟你过去见识一下市场。”
“嗯，不错，小刘你好。”许丽娟伸出手来，给小刘吓了一跳。
“握手啊。”小王提醒道。
“你好你好。”许丽娟慌忙放下茶杯，伸出手握了一下，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握手，可谓诚惶诚恐。
一番客套之后，雷明耀开始正式介绍许丽娟。
“各位，咱们哨片厂的第一波生意就要仰仗许姑娘了，她在苏州有厂子，哨片也做过，带咱们上道那是手到擒来的事。重点是大家要虚心学习，我想了，等咱们做成第一笔生意，就要着手开发点别的产品，哨片这个东西毕竟太小众，咱们可以拿竹子做其它东西，把资源利用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大家有钱挣。但前提是你们要有信心，要拼命的干，现在是关键时期，国家有意扶持市场自我调节，这个好机会要是抓不住，以后可就要落后挨打了。”
“没错，我同意明耀观点，你们现在搞哨片生产，我倒是可以直接帮你们联系买家，但目前国内在西洋乐器的使用上还没有放开，也就是大中城市有点市场。”
“国外呢？”小王扯着脖子问了一句。
“想都别想，人家意大利，法国制造不比咱们牛？别忘了，这个东西是人家传过来的。怎么，雷明耀不会跟你们吹牛了吧？”
小王噘着嘴，他清晰的记得当时雷明耀从上海写信回来，告诉他上海的哨片卖到西方的事实。
“事实嘛，人家的哨片卖的是口碑，咱们毕竟连市场都没打开，国外就暂时不考虑了。”
雷明耀现在也学着务实了，许丽娟的到来让他心里有了底。可能一高兴过了头，他居然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电影就快播完了，雷明耀还是没出现在电影院，谭傲雪少有的失落感从心里升了起来。把雷爱华送回学校后，天已经很晚，所以留在了学校宿舍。
而雷明耀还和他的朋友姐妹们一起把酒言欢，等第二天从地上睁开眼的时候，谭傲雪直勾勾的站在他面前。
雷明耀眯着眼看到个大概轮廓，突然惊醒过来，咕噜一下坐了起来。
“哎呀呀，我……我这个死脑袋，我怎么把事忘了。”雷明耀拍着脑门，站了起来。
谭傲雪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雷明耀跺了跺脚，恨不能给自己几嘴巴，抹了一把脑门的细汗，追了出去。
这一幕正好被站在窗户边上的许丽娟看到，昨晚她和小刘挤在一个屋里睡，起床后正打扫卫生呢。
“怎么，雷明耀也有怂的时候？”许丽娟指了指方才出去的两人。
“丽娟姐，你不知道，他们两个你情我愿，别看他们打打闹闹，心里面啊，都想着对方呢。”
“是嘛。”许丽娟眼睛胀了一下，咬着嘴唇吐出两字。
才来第二天就看到了雷明耀的相好，这对许丽娟来说确实意外。但她已经不太在乎雷明耀感情上的事了，对她来说，帮雷明耀就是在帮一个朋友，褚飞死了之后，她现在跟马技术员凑成了一家人，日子只要不凉，怎么都能撑下去。
这个时候的雷明耀追到了谭傲雪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傲雪，你听我解释，听我……”
“解释什么？不用解释，明耀，我知道你忙，你的厂子刚刚起步，需要搞好群众基础，不就是一场电影嘛，我看过了，不好看，幸好你没去。”
谭傲雪话中带刺，比抽雷明耀还要难受。
“我确实昨天忙完了，有点事就给耽误了。今天晚上我请你，补上。”
“真不用了，我先回学校了，时间不够了，你好好干你的事。”
谭傲雪离开的时候就像是再也不回来的样子，话语中夹带着的意思就好像在说：干你的事业去吧，你不需要生活，更不需要爱情，你只需要你的事业和你的理想。
雷明耀的心自然是沮丧的，他明显感到谭傲雪这次是真生气了。但幸好许丽娟今天就带着小刘走了，否则让她知道自己和许丽娟以前的旧事，指不定会闹多大的矛盾出来。
回到小王家，刚要去加工房检查机器和材料，就被许丽娟叫住了。
“大忙人，大早上就往外跑，告诉你一声，我们马上就走，这里的事你操心就行，小刘的事交给我摆平。”
许丽娟原本决定下午走的，突然改变主意让雷明耀一时接受不了。
“我看你还是再住一天，好歹回趟席草村，看看你爹妈也好。”
“下次吧，女儿还在苏州等我，留她跟小马在家，我还是不放心。就这样，等小刘消息。”
许丽娟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雷明耀从屋里拿了把伞递给许丽娟：“这个季节，雨水多，你路又远，拿着。”
“那我就不谢了。”
“小刘，一定要把懂乐器的师父请回来，到了苏州，多去市场看看，不要贪玩误事。”
“放心明曜哥，没有你，我这辈子都走不出青龙县，你就等着瞧吧。”
小王昨晚喝多了，到现在都没起来，导致他连小刘最后一面也没见上。雷明耀找了辆马车，将二人送上去，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再去求谭德帮忙，只能委屈了两位姑娘。
从床上起来后，小王在院子里转悠半天都没找到小刘。
冯彪嘴里叼着烟，抱着一捆成色上好的芦竹，道：“太阳都照屁股了你才起来，媳妇跟人跑了都不知道。”
这小不得了了，小王冲进屋子便找雷明耀算账。
“怎么说走就走呢，连个招呼都不打，早知道，不喝你买的猫尿，给我相好都喝没了。”
“哟，来来来，哭一个给大伙看看，出息了。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现在开车都撵不上了。”
众人哈哈一乐，小王没有办法，憋着他的苦瓜脸，只能继续开工。
雷明耀看他心不在焉，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我看你还是去外面转转，要是把你搞不好了，小刘再回来找我算账，我可就亏了。”
这话可算说到小王心坎上了，雷明耀还从来没承认过他两的关系，这次算是正名了。
“出去就出去，大不了少给我发钱。”
“德性，你上勤农街跑一趟，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了，记住一点，见到于墨，离他远点。要是有时间，帮我上县委大院问问农工联合企业的事怎么样了，我打算让席草村也加进来。”说话间，雷明耀看了看冯彪他们几个。
“我看行，席草村现在就差一个带头的。”冯彪也表示赞成。
自从他爹过世，如意病倒那段时间，冯彪意气用事，辞掉了村长一职，把指挥人民致富的权力交到了杨虎手中。现在他也成了平头百姓，但骨子里时刻想着乡亲的精神仍旧流淌在身体里。
席草村现在正准备发展香葱种植，杨虎的示范田据说已经取得小小成功。但老百姓种了一辈子的粮食，要想改变他们的思想，首先就得从改变他们的钱袋子做起。否则，一切都免谈。所以，对杨虎来说，要想推广香葱种植，不是他说有市场就行的，需要的是真金白银摆在面前，老百姓才敢铤而走险。
这种时候，加入农工联合企业或许能起到过度作用，首先一点，这是县里推举的发展模式，正规化，容易得到老百姓采纳，再一个，老百姓也能借这个合作机会，好好了解一下什么叫市场。只要他们真正参与到体系中，尝到好处之后，自然会去找杨虎。
小王坐在勤农街的一块凉石头上，他看不出什么名堂，一切如往常那样，还是乱糟糟的，看热闹的远比买东西的人多。他没有看见雷明耀说的红色喇叭裤和翻毛皮鞋，但他看见了小刘的同行，大家气色不是太好，站在货架旁边，连吆喝都懒得喊了。
问怎么不喊了，他们说喊了也没用，街头那些人的货比市场价低，又比国家统购价高。买东西的人亏不着，倒是便宜了这些破坏市场行情的卖家。
“关我屁事，我自己头上都着火了，哪里还顾得上给别人头上浇水。”小王在心中谩骂着，拍拍屁股朝着县委大院走去。
工农联合企业一事归县农委主持负责，小王不愿走进办公楼，抱着肚子在门卫室外面转了几圈，然后去敲门卫的大门。
过了好半天，出来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大爷。
“敲敲敲，睡个午觉都不让，大门开着，有事你就办事，来敲我的门干什么。”
“老爷爷你消消火”说着给递了根烟，老大爷一把抢过去，含在嘴里，这才把火给压住。
“里面的官老爷说话太拘谨，我是个粗人，跟他们打不了交道，问您点事？”
“打听消息？没门。”
“哟哟哟，大爷啊大爷，我的亲大爷，我就问点农工联合企业的事，现在进展到哪步了？就这点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知。”
“哐当”一声，门又关上了，小王的一根烟算是白搭了。
就在这时候，谭傲梅从里面出来了。小王本想躲开，毕竟有于墨这层关系，他不愿正面接触谭傲梅。但还是没能躲过。
“你怎么过来啦，有事怎么不进去？”
“我……没事，路过，路过。”
小王一边说，一边盯着谭傲梅手里厚厚一沓文件在看。谭傲梅把东西紧了紧，道：“农工联合企业马上就要落实了，我带回县里，让发改委研究研究。”谭傲梅倒是不藏着掖着。
“要落实了？有几个村镇参加了？”
“这个还不能说，现在还在筛选。”
“筛选？那就是还可以报名？”
“当然。”
小王没白跑这趟，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把问题都搞清楚了。这也是雷明耀所希望的结果。这样一来，席草村就有希望了。但存在竞争这个事，雷明耀之前是未曾料到的，突然多出来这么个难题，雷明耀一下子犯难了。
而谭傲雪那边，自从上次生气之后，再也没来找过雷明耀。整个周末都没有出过门。
谭德看了会书，见谭傲雪心不在焉的在院子里呆坐着，便放下书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晴天，也不出去看看，怎么，你的伙伴没来找你？”
尽管谭德用“伙伴”这个词来概括谭傲雪和雷明耀的关系，本来已经尽量将二者关系淡化了，但谭傲雪还是觉得有些过于亲密，特别是在父亲面前，这样的话足以让她难为情。
“不出去了爸爸。”
此时，谭傲梅从屋里出来，正要出门，被谭德拦下。
“傲梅，你该静一静了，你们同志跟我反映，你最近上班时间总不在单位。爸爸就不追问你去哪儿啦。只是有的人你还是该疏远一些，以前走太近行，现在你要会看形势看人，不能感情用事。”
“爸爸，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我姐，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不会让你失望的，走咯。”
谭傲梅现在成了一匹野马，两年前，在于墨进入青龙县的时候，谭傲梅还不是这个样子。转眼间，一切都变了，时代在进步，她也要跟着凑热闹，只是不知道她掺和的这摊子热闹事，有几件称得了谭德的心。
“傲雪，你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妈袒护她，不让管，照这样下去，她早晚爬到我这个县长头上拉屎。”
“爸爸，注意言辞，你从来不说脏话的。”
谭傲雪当然知道妹妹发生的巨变，特别是最近，谭傲梅喜欢上了漂亮衣服，这个季节，最流行的就是裙子。但一般人家的姑娘穿裙子都裹得严严实实，她可倒好，一个坎肩，胳膊光溜漏在外面，说这是新潮。就连花钱都变得大手大脚了。
秦雨蝶以前还能跟她一起上个街，现在消费水平不一样了，秦雨蝶自然就不敢跟她出门了。常常是一个人躲在家里，但每个周六晚，她都会离开家，等到第二天才回来。这样一种状态已经持续差不多一个月了。
所以周日她一般是不出门的，这不，谭傲梅又找她来了。
敲了半天门才开，秦雨蝶的气色很不好，情绪也有些反常。
“怎么了？”
这样一种语气不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方式，谭傲梅也十分诧异。
“小秦，这个月你一直不陪我上街，好不容易见到我，怎么不好好说话呢。”
“没有，晚上睡不好，精神状态差，你什么事？”
面对小秦突如其来的冰冷，谭傲梅有些接受不了，从来她都是被小秦宠的，可今天怎么就不宠了呢？
她往回走的时候有些失落，不巧的是，居然遇上了李瑞这个痞子。
“哎呀呀，这不是县长千金嘛，怎么没人陪呢？”
“滚，不要脸的东西。”
谭傲梅正在气头上，李瑞撞在枪口上理所应当。这要是换做别人，恐早就动手了，但她是谭德女儿，李瑞不敢乱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个大太阳还让你高兴不起来？我走我走，大小姐惹不起。”
谭傲梅感觉今天确实不顺，还没出门就被父亲提点教训，出门又被闺蜜冷落，现在又碰见个无赖流氓。越想她越委屈，只能去找于墨，因为她知道，在这个青龙县，除了她母亲，于墨是唯一有可能站在她这边的人。
所有作出的改变，都是在为不得而知的未来冒险，也是在为崭新的自我创造新鲜血液。
谭傲梅正在用行动践行着这句话，她开始活在一种被认为不被理解的自我认可的状态中，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