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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萧子仞又惊醒了,正如往常的每一个夜晚。

醒来后,竟不知自己在哪,那一瞬间,她的头脑一阵惊心的空白,仿佛身处一片虚无,等她不自主地试着睁了下眼睛后,察觉到眼前的黑暗,残忍的记忆才涌上心头,扼住她的呼吸。

她试着回忆噩梦,想让噩梦驱赶占据脑海的记忆,但什么也记不起来,她意识到根本没有噩梦,只是没来由地惊醒。

海潮声吹进她的耳朵里,月圆月缺,她听这个海潮声听了两个月,这声音像一只柔软冰凉的大手,轻轻抚弄她褶皱的心,她悄悄坐起来。

树枝搭的房子很矮,她跪着爬出小屋,睡在她身旁的初一每天夜里都睡得很香甜,他猜测自己曾经像初一一样整夜无梦。

来到屋外,猛烈的海风毫不留情地拍打她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由重阳节到现在,大概有两个多月,如今已是初冬时节。

不远处有一堆亮着火星的灰烬,灰烬里包藏火苗,海岛潮湿,所以留好火种很重要。

他赤着脚一步步往海岸走着,走出林子,望见了漫天繁星和轻雾弥漫的海面。海风冷得让她揪心颤抖,但还不够冷。

她踩着滩上冰凉的沙子,偶尔被一些坚硬的贝壳硌到脚,干沙慢慢变湿,又冷又软,慢慢地,她走到海水里,海水来来去去,撩拨她的脚。

她站住,仰望繁星,让亮晶晶的星星充斥她的眼睛,慢慢地,星星模糊了,温热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还是睡不着吗?”身后传来了苍老有力的声音。

萧子仞知道是谁,她微微侧过身,点了点头。

站在那的是一个精瘦硬朗的老人,白发白须在海风里舞动着,老人和她一同落难至此,身上本就破旧的衣服更加褴褛不堪,但老人从来不以为意。

“上来吧,现在最好不要得伤寒。”老者精神饱满地说。

她一直等到泪水在眼中褪去才转身往回走。

“我一生行医,”老人缓缓开口,“什么样可怕的病都见过,什么样的病人都有,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例病情。”

老人虽然年纪大,但口齿清晰,底气十足。他在两间临时搭建的小房子前停下,两间小房子靠在一棵大树两边,其中一间,传出初一发自睡梦中的呢喃声。

萧子仞在盘踞错节的树根上坐下,老人往火堆里埋了几根木棍,木棍上空冒起一缕白烟。老人见她一直沉默,主动问:“你知道世上最难治的两种病是什么吗?”

萧子仞摇头。

“一个是老死的病,一个是心病。”老人说着,也走到树根上坐下,与她相距不远。

萧子仞仍然无语,她知道老人在说她,她只是感觉难受,只是不想说话,只是整夜地睡不着,只是整天没精神,她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心病是什么病?”最后她忍不住抬头问。

“这是一种最无辜也是最可怕的一种病。”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病了,她摇头,但没说什么。

老人接着说道:“如果吃不饱肚子,人会饿死,老到一定程度,会老死,得了暴病,也会死。但得了心病,并不会马上死,虽然有的人会用死来解脱,但绝大部分人还是疲劳地活下来。他闷闷不乐地过完了一辈子,闭上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得如此痛苦。”

她动作轻微地点点头,她的头沉重得点下去就像抬不起来一样,她茫然地望着一片虚空,她不敢去想,每次心念一动,就像有一只饿狼在啃噬她的心。

“我们会从这个岛上离开吗?”最后,她问了一个她完全不在乎的问题。

“没人会知道明天发生什么。”老人回答。

“爷爷,你没有名字吗?”

老人爽朗地笑了两声,他摸了摸胡子,笑吟吟地说:“名字跟睡眠一样,年纪越大,越不须要。年幼的时候,名字是最重要的,因为孩子的母亲会一天几十遍上百遍地唤着,人长大了,走南闯北,建功立业,名字也很重要,等到岁数大了,隐迹深山街巷,就没人再提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名字,姑布子,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萧子仞不知道这是老人本来的名字还是别人对他的代称,亦或是他临时想的名字,不管怎么说,她知道他叫什么了。

姑布子老人抬头仰望渐渐暗淡的星空,知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了,他说:“天快亮了,去吧,试着睡一会儿。”

说罢,老人起身再到火堆旁添了几根树枝,翻了一下火红的木炭,确保能支撑到天亮,他便钻进他的小屋子里去了。

萧子仞看着姑布子老人的一举一动,等老人消失后,她的目光便失去重点,她茫然地四处望着,她不敢睡,一躺下,恐惧便排山倒海袭来。

不容她多想,纷乱嘈杂的场景出现在面前的黑暗里,眼前越黑暗,场景就越清晰,三清教的女弟子把她捆绑起来,不住扇她耳光,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脸上热辣如火,那感觉,至今还在她脸上。她杀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道长,所有人都要杀她报仇,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谩骂不绝,她没有抬头看他们,任凭污言秽语充斥耳朵。

然后出现了一个黑影子,她很长时间都忘了这个一身黑衣的人,最近几天才记起来,他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救一个臭名昭著的女魔头?

不知不觉中,眼前黑得只能望见闪着红光的火堆,周围静得没有海潮声。恐惧稍稍退去,心酸的感觉占据上风,正哥哥,天宇,她在心里泣血般呼喊着,灼热的泪水滑过脸颊。

等她从摇晃迷茫的梦里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她听见外面已经响起树枝燃烧的毕剥声,闻到烤鱼的香气。

她顶着昏沉的脑袋走出小屋,海面上的水雾逐渐消退,太阳刚出海面,把雾气照的绚烂缤纷,姑布子爷爷又升了另一堆火用来烤鱼,原本那堆火没有完全燃烧,向上散发着阵阵浓烟,向远处传递着信息。

她走到岛上唯一有淡水的一个小坡下,蹲下身掬起一把清水,先洗脸漱口,然后喝了几口水,她抬头望向云雾中的太阳,这日子对她来说有何意义?

“初一,初一,萧姑娘,萧姑娘,萧姑娘!”姑布子老人突然高声大叫。

萧子仞猛然心惊,忙向姑布子跑去。

“船,孩子们,船来了!”老人兴高采烈地喊着,高兴得像个孩子。

萧子仞向海面望去,果然在轻薄的雾气里见到了一艘大船,萧子仞突然一下像恢复了停止许久的心跳,此时小屋里传来初一伸懒腰的嘤咛声,萧子仞到门口喊她:“初一,起来了,有船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把烟扇大一点!”老人到那堆柴火旁用几片巨大的树叶给火堆扇风,萧子仞一边望着越来越大的船一边添柴。

“它会停吗?”萧子仞有些担心,因为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船只,大概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见过一艘船,尽管他们也燃着烟,可船来了又去,没有停下。

“有这个希望。”

初一揉着惺忪的睡眼爬出小屋,“有船吗?”她仰头果然看见一艘大帆船,她兴奋地尖声呼叫,赤裸着双脚奔向海边,两手挥动。

“喂,有人,这里有人,喂——”她不停地呼唤,人已走到海里,海水及腰,但她似乎还要往里走。

萧子仞怕一个浪把她拍在水下,不得不跟上来。她眼睁睁看帆船从云雾里显出全部,并越来越大,那是一艘巨大的帆船,船上有两个高高耸立的桅杆,桅杆上撑着鼓鼓的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船正在朝他们所在的岛屿靠拢。

“是艘商船。”姑布子望着船说,他的口气却分不清是喜是愁,“桅杆断了,原来是桅杆断了,看到没!”他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口气放轻松了,至少找到了他们在此停靠的原因。

萧子仞看到船上立起的两个高高悬挂的船帆前有一根折断的桅杆,她想起几天前的一场暴风雨。

船上慢慢地放下两艘小船,每艘小船上各有四个男子。而初一正在他们不远处游着,她仍然兴奋地高声叫喊。

两艘小船靠到岸边,船上八人下了船,他们个头不高,全部面目黝黑,却各个精壮结实,第一个下船的人衣着较其他人稍微考究一些,其他人则衣衫破旧,各处打着补丁。

他们腰上别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短刀、斧头、镰刀、匕首,为首那男子两腮未经修剪的络腮胡毛糙杂乱,什么武器也没带,初一也跟在他们身后上岸。

起初,他们还张望着岛上的风光,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慢慢走近后,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放在萧子仞身上。

这种目光让萧子仞感到恐惧,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几乎衣不蔽体的样子,宁愿他们没有上岸。

“欢迎各位!”姑布子笑呵呵地说。

为首的男子把目光从萧子仞身上移到姑布子身上。“老人家,这岛上有多少人?”他仍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萧子仞。

“只有我们三个。”

“是落难至此?”

“是,老天保佑,遇到你们。”

“老天保佑,我们遇到了暴风雨,差点翻了船!桅杆断了,这岛上可有适合做桅杆的木头?”

“楠木,岛上有楠木!”

为首男子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他上下打量着这个老人,赞叹道:“老先生是位行家啊!”

“碰巧知道!”说罢,姑布子带着那些人往岛中央走去,去寻找楠木。

萧子仞虽然期盼有人来救他们,但她又感到忐忑不安,她怕别人认出她。

“姐姐,我们可以坐上这艘大船离开了!”初一从海里游上岸说道。 S1N06A2YPp4LxKgEZsnQqOJUaLUc4ZKuZ3TNWzMLTZDyzsqjuhSqWSKo5kBQSzq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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