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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学科学吗?

课上课下都有同学质疑这个问题:考古学科学吗?原因多是因为大家发现田野考古实践工作充满了主观性,从地层的划分到遗迹单位边界的确定,从器物的定名到器物的描述,如此等等。研究者可能因为一时心情不好,或是不认真,或者仅仅是因为当时没有看出来(事后几乎没有可能去修改所有原始记录),错误也就铸成了,这些材料就成了客观的实物材料,被用来检验各种观点。

还有更深入的质疑者比较考古学与经典科学(数理化天地生)的区别,他们发现科学都有自己的原理与理论,如物理学有牛顿的三大定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地质学中有板块构造理论、大陆漂移理论,生物学中有进化论、基因理论等,这些经过了众多检验的理论可以用来解释更复杂的自然现象。考古学研究产生了什么带有普遍性的理论呢?得不出规律性认识的学科能够称之为科学吗?也许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宾福德提出考古学要向人类学的方向发展——人类学是有理论的,虽然它的理论是不是科学理论还有颇多的争议。

OK!考古学既然不科学,那么它就是伪科学,它也就没有价值!面对这个判断,我想先做一点分析,厘清问题之所在。纵使我们就考古学是不是科学可能形成不了共识,至少我们的思考能够深入一些,知道我们应该向哪个方向努力。首先,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什么是科学,科学与伪科学的关键差别在哪里;其次,我们需要了解考古学是彻底的不科学,还是部分的不科学,考古学的科学性是否有层次之分;再者我们也许应该区分究竟是考古学不科学,还是中国考古学不科学,还是中国考古学中的某些实践不科学;最后,我们也许应该回答科学是否是人类唯一有价值的认识论。

什么是科学是个难以简单回答的问题,推荐大家看看马修·约翰逊的《考古学理论导论》第三章“作为科学的考古学”,广义的科学定义视科学为知识的理性积累,那么考古学自然是科学。但是狭义上哲学家们至今就科学的定义也没有共识,极端强调客观的有实证主义,认为材料必须绝对是客观的,要剔尽主观性;极端强调主观的有费耶阿本德,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科学方法,所谓的科学方法都是成功者的经验总结,从来都不可能复制,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依从什么方法。

既然我们无法找到一个准确的科学定义,那么我们说考古学不科学是什么意思呢?不难猜出我们大多数人说到科学的时候等于“正确”加“客观”。即使是最自信的实证主义者也不敢说科学等于正确加客观,所以以这么高的标准要求考古学是不是有点儿太高了呢?若是一视同仁的话,又有哪门学科敢自信地站出来呢?我有点怀疑。

也许有人会说我在转移话题,我们不能准确地给科学下一个定义,不等于说大家不知道科学是什么。科学与巫术的区别还是一目了然的,“它们之间的区别不在于想要的结果或希望达成的目标,而在于程序。科学通过一种程序或方法,通过它能够得到可测的结果。每当程序出错,它就会自行纠正。科学有效运作的关键在于符合准则、有条理的思考,且坚定承认实验必须是可重复的” (1) 。也就是科学的核心不是说科学不犯错误,而是能够通过批评争鸣,以及不受压制的自由研究来纠正错误。以这个标准来衡量考古学,应该说还是合格的,皮尔敦人骗了考古学家几十年,最终被揭穿了;藤村新一造的那么多的假石器,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对于不满当前研究的青年学生而言,重要的也许不是理想的幻灭,而是对真理无悔的追求。也许今天你不能做到那么准确客观,但是我相信你终究有一天是可以达到的!

考古学发展到今天,颇有一些分支已经与自然科学融为一体,从动物考古、植物考古、分子考古到地质考古、绝对年代学、生态考古等,考古学至少有几分科学色彩了。所以说从研究考古材料层面上来看,考古学家研究材料的形成过程、材料属性,面对的是相对客观的对象,考古学可以说是科学的。也正因为如此,有考古学家愿意把考古学看成是研究考古材料的科学。

但是,大多数考古学家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他们还是希望通过考古材料重建人类历史,重建人类的行为,于是这就要求考古学对考古材料进行解释。解释考古材料能不能归属于科学呢?显然,这些考古学家相信发生过的事是客观存在——无论我们知不知道,即解释可以无限接近历史的真实,但谁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历史的真实。这与自然科学研究的直接检验是有所区别的,所以我把解释层面的考古学视为亚科学状态。后过程考古学家则主张多元的阐释,认为不同立场阐释都具有合理性,如男性与女性、中央与地方、社会上层与下层、殖民者与土著等,根本就不承认存在一个客观存在的历史真实,即便有也毫无意义。从这个角度上说,考古学就不那么科学了,但同样合理。

再一个问题涉及中国考古学研究的问题,大部分年轻学子批评的、失望的不是笼统的考古学,而是中国考古学的现状。中国考古学秉承地层学与类型学两条腿,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这两种方法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曾经还是高科技呢!现在出了什么问题呢?任何研究方法都存在边际效应递减(经济学上,边际效应递减应是指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如果连续等量增加一种要素的投入,达到一定产值后,所提供产品的增量下降)的问题,刚开始时,解决一些相关性很高的问题,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后来,随着研究的深入,问题越来越困难,方法的效用也就不如从前了。

还有一点更加关键,即任何方法的应用都存在一个适合度。真理与谬误只有一纸之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运用地层学区分基本的地层单位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要用它来复原灰坑开口的原始形状,就勉为其难了。用类型学建立相对年代早晚有合理之处,但用来划分一个个明确的历史发展时期,就未免有点匪夷所思。再如石器的类型,基本的区分还是比较可靠的,但搞到繁复又无意义的详细分类时,也就走火入魔了。怎么知道适合度在哪里呢?主张某个方法的人定然认为它放之四海而皆准,科学的方法是通过批评纠正其中走过了头的地方。批评争鸣是不可或缺的。再正确的方法离开了其适合的范围也都会成为谬误。

最后一个问题,科学是唯一正确的认识论吗?应该承认科学是我们人类目前已知的最有效的认识论。只有科学的才是正确的说法是科学主义的态度,而非科学的态度。对于中国的学术界而言,科学主义与反科学观念是两种截然相反但又普遍流行的思潮。科学主义者将科学视为正确的代名词,认为任何非科学的东西都应该被取缔,中医自然难以豁免,连哲学也最好科学化;反科学者相信科学已走到了末路,指望一套类似玄学的东西能够取而代之,也是痴人说梦。考古学希望采纳的是科学的态度,崇尚理性,追求真理,尊重客观,符合现实。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9fh5Ye5Wf0c8UOSEAznHpn5Txfb8cAbN9T531Qn13EolF3/uXgHvNB+ZScHIlp3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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