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过一个电视节目,是讲中国最后一个蒸汽机车修理组的,其中一些工人有绝活,凭一把锤子的敲击,就能判断机车的毛病出在哪里,然而,中国的蒸汽机车全部停产了,也很少再有地方使用,他们的一身绝活都成了往日的怀念。这让我们想起一个古代的寓言,曾有人去学屠龙术,历经数十年寒暑,总学会了,但是到哪里都找不到龙。这则寓言讽刺了那些脱离实际的知识。如果完全没有意义的话,我们学这样的知识做什么呢?考古学是否是屠龙术呢?考古学存在的基础是什么呢?
考古学是通过研究古代遗存去研究人类过去的学问。人类有过去,而且过去是不断增加的。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过去都存在着。毫无疑问,我们需要了解过去,就像我们希望了解将来一样。从这个角度来说,考古学有无尽的资源。我们有时也因此把考古学视为历史学的一个部分,只要人类存在,人类就有历史。历史学不消失,考古学也不会消失。
当然必须澄清,考古学研究的是古代遗存,不同于历史学主要研究文献。现在考古学比历史学的日子好过,因为考古材料日新月异,经常能够让人耳目一新,但是古代遗存是有限的,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不然的话,我们也就不需要去大力保护了。如果有一天考古材料耗尽的话,考古学家还会存在吗?
考古材料会耗尽吗?当然有可能,看看西方发达国家的历程,考古发掘的规模也是萎缩的。目前考古学家在做两件事,一是发展考古学理论与方法,尽可能从有限的材料中获得更多的信息;另一件是扩充考古材料的内容,从古老的艺术品,到毫不起眼的垃圾,都进入到考古学研究的范畴中,不仅如此,如行为考古学的开创者谢弗提出还应该研究现代物质遗存,他就研究过收音机。如果把考古学扩展到所有时代物质遗存研究范畴,那么考古学的研究资料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当过去所留下的东西第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人类就需要对实际存在之物进行解释,就像需要解释星星、岩石、河流,人类由此而萌生天文、地质、地理之类的学问。考古学要解释过去所存留的物质遗存现象,它的由来,它的归属,它的用途,等等。古人除了寻找其实际功能之外,还寻求它的意义。在远古神话时代,人们就用神话来解释它,于是一把手斧、一个箭头就有了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进入历史时代,人们将之视为艺术品,将之视为文化的载体,财富的标志,身份的象征。到现代民族国家主导的商业时代,古代遗存更意味着民族的尊严,社会认同的途径,更是现代旅游工业必不可少的资源。
这些意义本不是古代遗存自身所具有的,是人们不断赋予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人类存在,我们就会赋予古代遗存更多与更新的意义。人类不灭,意义永存。
归纳起来说,考古学存在的基础一是人类有过去,二是古代遗存与物质遗存,最后是我们还在不断赋予这些遗存以意义。从中我们也可以得到启示,考古学的研究方向不仅在于扩大考古材料,更需要发展理论方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从而更多更好地了解人类的过去,还需要发展更多的创意与反思,更充分地利用古代遗存与相关的知识,让它们在现代社会中产生更丰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