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去林园路市场,看到一种鱼,有点像南方的黄颡,禁不住问卖鱼的师傅:“这是什么鱼?”
卖鱼的师傅回答:“嘎牙子。”
“嘎牙子是什么鱼?”妻子不明白地问。
“嘎牙子就是嘎牙子。”卖鱼的师傅有点蒙了。
类似的经历还有“三道鳞”,我们见过了,买过了,也吃过了,味道跟鲤鱼、草鱼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它是什么鱼!
显然,我们希望得到的回答是跟从前的知识能够结合起来的。比如说刚到东北来,春天见人采野菜,一问说是“婆婆丁”,没听说过;再一看,原来是蒲公英,我们就认识了。
我们认识世界的途径似乎总是从既有的认识开始的,即我们的认识是历史的,我们并不能从一片空白中开始我们的认识。客体就在眼前,我们的知觉可以对其充分考察,但是对它的认识必须跟自己既有的知识联系起来,才能够完成认知的过程。所有人都生活在历史中,没有人能够例外,没有认识能够例外。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抽象地讨论物质和意识之间的关系,认为意识能够反映物质或是不能反映物质都是一种理论的幻觉,因为我们并不能超越历史认识世界。即使是最早的人类祖先,他们的认识也不是一片空白,他们的认识建立在更久远的动物认知的历史基础之上。
我们之所以不认识某个东西,通常是因为它不能在我们已有的知识体系中找到相应的位置,也就是说,我们是在某个知识体系中认识世界的。每个人,每个地区,每个时代都可能有自己的知识体系。韩少功讲过一段经历,他是湖南人,后来到海南去工作了,有次他也到市场上买鱼,看到有种鱼很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于是就问卖鱼的人。卖鱼的人回答:“海鱼。”废话!当然是海鱼。又问。“大鱼!”卖鱼的人接着回答说。又是废话!当地人对海鱼有数百种不同的称谓,只是无法翻译成普通话而已,对说普通话的顾客,只能这么回答。这让我想起老家对于水稻田的称呼,大概有十多种,冷水的、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圆的、淤泥深的,等等,而它们很难在普通话中找到对应的术语。
我们当代的认识处在一个叫作科学的体系中,许多地方的知识都被统一化了,包括我们的头脑。我们只知道蒲公英,而不知道婆婆丁,因为它不在我们的科学知识体系中。
当然,我们除了科学知识体系外,还有许多知识体系,这些知识体系反映时代的认识水平与局限。我们所处的知识体系正是需要反思的地方。如果我们的知识体系出错了,那该怎么办?就像《圣经》主导下的西方,19世纪以前人们一直无法接受人类的古老性,虽然考古发现已经层出不穷。要突破一个固有的知识体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当前的知识体系有什么问题呢?我们笃信的唯物主义辩证法,我们信奉的经济中心论,我们有意无意运用的环境决定论……
反思是必要的!唯有如此,我们才可能发现自己的不足,拓宽自己的眼界,更清楚更真实地认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