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Diplomat in Japan
关于理查德逊的被杀,以及日本政府拒绝为其身亡和6月发生的袭击公使馆事件进行赔偿等诸般事项的报告提交到英国外交部后,尼鲁上校在1863年3月收到了向幕府将军和萨摩藩两方面继续追索赔款的指令。4月6日,上校派尤思顿乘“海沃克”号炮艇前去江户向幕府提交照会,要求为被害者家属提供约合一万英镑的黄金并向其郑重道歉;同时,鉴于幕府在其领土上竟容许凶手于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杀害英国公民且至今仍未逮捕归案,英国政府还要求幕府另外支付10万英镑的赔偿。同时,尼鲁上校还要求尤思顿警告日本人,如果拒绝上述要求,将给日本招致非常可怕的后果。考虑到大君和他的重要谋臣已于当月3日离开江户前往京都,尼鲁上校同意给予他们20天的宽限期,即幕府必须在20天之内给予回复,否则,英国将立即采取强硬措施。此外,“海沃克”号从江户返航后,“珍珠”号将被紧急派往鹿儿岛,以便促使萨摩藩藩主立即在一名或一名以上英方官员的监督下,审问并处决杀害理查德逊的凶手,并向理查德逊的家人及其他被害人博罗戴尔夫人、克拉克先生、马歇尔先生支付合计2万5千英镑的赔偿。
尤思顿于4月10日从江户返回,带回一张外交照会的收据,以及幕府方面声称无法承诺向萨摩藩派遣官吏并说服藩主接受英方条件的声明。由于摸不准阁老们的真实意图,派遣“珍珠”号前往萨摩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毕竟,如果他们打算负隅顽抗,我们可以随时采取行动。但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动用一切手段压制大君接受条件,随后再考虑如何处置萨摩藩方面。尼鲁上校如约等到了4月26日,那时,港口里已停满了我们的军舰:配备35门大炮的古柏海军上将的旗舰“尤里亚勒斯”号、配备21门大炮的“珍珠”号、配备14门大炮并由英勇的罗德里克·丢指挥的“决战”号、配17门大炮的“响尾蛇”号、配6门大炮的“阿耳戈斯”号和“人马”号,还有三艘炮艇。此外还有“赛马”号和“斑鸠”号两艘联络舰往返于横滨和上海之间运送信函和物资,从香港派来的“风情”号不日也将抵达。
不出所料,幕府方面请求我们再宽限30天,而尼鲁上校只同意延期15天。
我的日本教员高冈要与纪州大名有些私人交往。据他说,幕府方面本来并不指望能再得到15天以上的宽限期,考虑到英方一定会讨价还价,因此故意提出了30天的要求。他还认为,幕府方面有意在拖延时间以便为开战做准备。而幕府内部则盛传英国人主动要求延长宽限期,阁老们出于仁慈之心才勉强同意,否则日本将在英国人所定的期限后立即开战云云。江户的居民深信战争不久即将降临,纷纷开始向乡下转移财产。我们的随从、年轻的小太郎也在20日那天被母亲唤回老家去了。恐慌情绪还在江户湾入海口最外侧的小港浦贺蔓延开来,当地人带上所有可携带的细软,纷纷向东海道的保土谷一带逃亡。另一方面,外国人聚居区也人心惶惶,人们数次召开集会,讨论各国外交使团是否有义务保护在日欧洲人的安全。商人们认为,一旦他们擅自逃离,英国政府将不会赔偿他们的财产损失。于是,他们表示,除非尼鲁上校亲自签发命令,否则他们不会离开日本。毕竟,他们对1839年发生在中国广东的事还记忆犹新:当时的商务代表义律命令商人们向中国政府交出鸦片
。这一次,他们打算让政府当局承担可能发生的损失。
5月1日,幕府方面再次请求宽限15天。尤思顿再次前往江户,向幕府递交上校的照会。上校称,在决定是否同意宽限之前,幕府必须派出一位阁老成员前来横滨接收一封重要的信函。那时,横滨人也已感觉到事态的严重,神奈川的店铺老板们开始向保土谷转移家财,生怕遭到大炮的轰炸。万一战争真的降临,他们还计划沿着田间小道向更远的内陆撤退。5月2日,幕府发布公告,禁止横滨居民向江户转移财产。政府还挨家挨户散发布告,声称绝不会开战,要居民人等不必恐慌。而与此同时,横滨周围两英里范围内的百姓也收到了公告,要求他们随时准备将自家的房屋上缴军用。可直到那时,横滨周围连一个士兵的人影也不曾出现。
5月4日和5日,英法两国代表、海军将领与两名日本洋务奉行进行了冗长的会谈。竹本甲斐守和竹本隼人正两人代表阁老前来阐述再次请求延长宽限期的理由。他们解释说,幕府之所以迟迟不能做出答复,是由于大名们的强烈反对。而大名们之所以提出反对,似乎是因为英法曾向幕府提议以军事力量协助幕府镇压“攘夷派”,从而确保幕府能够履行条约所致。至于赔款方面,他们提出可以以“采购军舰”的名义向英方支付,即幕府对外声称向英国购买军舰,之后以货款的名义支付赔偿金,而那艘子虚乌有的军舰将“在驶向日本的途中不幸遇难沉没”。最终,会谈达成了协议,英法方面同意将回复期限延长至5月23日。因为大君预计将在那一天返回江户,应该可以就英国的最后通牒给出他的答复。
5月5日下午,我骑马前往保土谷,在路上遇见了正向西而行的某位大名家的女眷,她身边只带了很少几个武装护卫。传言说附近的村庄里埋伏着上万人的军队,但看来显然是无稽之谈。
5月5日晚上,外国人聚居区里的所有日本仆役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踪影,其中很多人还上演了“对埃及人的掠夺”
。早晨,我和威利斯一起床便招呼仆人送早餐来,但回答我们的只有一片沉寂。我走进餐室,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仆人和厨师都已逃走,并顺手偷走了一把左轮手枪、一把日本刀和几根他们必定以为是银制的刀叉。就连前天晚上剩下的食物也被他们用台布包好后拿走。多么不可思议的偷盗!就在前一天,我还打发我的仆人去将一笔相当大数目的钱兑换成墨西哥鹰洋,他老老实实地把钱带了回来。然而似乎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一些蛛丝马迹:他提前预支了半个月的薪酬,而且还心满意足地领取着直到昨天为止的工钱。高冈和马夫仍是忠诚可靠的,此外还有一个信差,当发现我保存的一个小钱箱没被偷走时,他满心欢喜地向我道贺。在大部分人都纷纷从外国人身旁跑开时,我们的马夫和信差却仍忠诚地守护在他们面临困苦甚至危险的外国雇主身边,使我不由地对这个阶层的人们产生了深切的信任之感。
后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鸡蛋和蛋糕勉强充饥。随后,我前去海关衙门,报告我们遭遇的劫掠。海关的官吏自然满口答应,声言一定要捉住那些强盗,但之后便全无下文。整整一天里,城中的居民都在大批逃离。我走进城里,发现很多人家都门户紧闭,还有一些人家的财物都已打好包裹,等待随时运走。我的老相识、弁天通拐角那家书店的老板一家也早已溜之大吉。到了下午,海关方面发布了公告,告知市民不会发生战争,很多人便又跑了回来。包括日本人和外国人,全城的人都处于极度紧张和亢奋的状态。就在这种时候,某个法国人的轻率举动又引发了一场悲剧:一名日本商人和他的两个同伴去向法国人收取一笔微不足道的债务,遭到对方拒绝后试图动用武力。于是,法国人便朝他开了枪。另外两个法国人——其中一个是副领事,也开了枪。那个不幸的日本商人身中四枪,幸亏没有丧命。法国海军司令听闻此事后暴怒不已,立即拘捕了那名法国人,并将他送往自己的旗舰看押。结果两个美国人遭到了日本人的报复性袭击,其中一个被八个日本人挟持着带进沼泽地,受到长矛和铁钩恐吓威胁。幸亏我们公使馆的大个子军医及时救了他,否则,那些根本分不清外国人国籍的日本人即便不杀了他,也会将他痛殴一顿。
5月11日,高冈告诉我,有位江户的大人物派来的特使曾拜访过他,希望私下探听尼鲁上校的真实意图,看看他是否能再多等上三四个月,以便大君回来后亲自处理目前的局势。据说,这位大人物的地位还在阁老之上,他答应,如果公使同意再多等上一百天,他将会采取措施恢复横滨的安宁和秩序。这无疑是一招险棋:如果尼鲁上校厌烦了反反复复的拖延,而提议将谈判地点移至大坂的话,那么这位大人物则犯了“擅自串通外邦”之罪,即使本人不情愿,也不得不领受切腹自裁的惩罚。我将此事转告了尼鲁上校,上校回答说,他可没有耐心再等上三个月。
阁老们曾经声言大君将于5月24日返回江户,尼鲁上校因此才同意将期限放宽至他大驾回宫的日子。然而5月16日,阁老们又发来信函称,因有紧急政事需要处理,大君的回归日期暂时难以确定。看来,他们打算无限期地拖延时间了。但尼鲁上校还是没有失去耐心。事情的进展果然应验了高冈要的预言。那位曾秘密派使者来访的大人物——此时我们已经得知——原来是尾张藩藩主。高冈说,藩主已将尼鲁上校的回复秘密通告给京都方面,朝廷也免除了他“擅自勾连外人”之罪。尼鲁上校虽然出于“外国人的固执”否决了他的议题,但藩主不必为此承担责任,更无需切腹谢罪。
直到16日之前,我们还认为幕府最终很可能会做出让步。但当阁老要求再次宽限后,和平解决争端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一位日本友人告诉我,无论如何,大君终究不能借助外国势力去压制大名,更遑论动摇天皇的崇高威望。如果萨摩藩遭到外国军队的进攻,大君和其他各地大名将不得不与萨摩藩并肩对外。虽然鲁道夫·林道(普鲁士当时外交官)在他1862的公开信中曾质疑幕府将军作为日本统治者的地位,但在我当时看来,各国仍是倾向于支持大君一方的,他们甚至愿意为大君提供援助,支持他反对由天皇和某些大名组成的“攘夷派”。如有必要,他们甚至不惜将大君推上名正言顺的君王的宝座。但我们都忽略了“天皇”这一君王名分背后所代表的无限的权威性。在我们所掌握的有关日本的知识中不曾提到这样的事实:在以往日本所有的内战中,控制了天皇和国玺的那一方每每是最终获胜的一方。恐怕世界上哪个国家的君王也不会拥有像天皇那么稳固的、不可动摇的地位。
25日,英法两国的外交代表、海军将领与竹本甲斐守和新到任的柴田贞太郎再次举行会晤。日方首先以大君的名义就各国提出向幕府提供援助一事表示感谢,又称,大君须以自己的权威和军力解决与大名之间的纷争,对各国提出的援助事宜只能敬谢不敏。此外,幕府认为英国提出的赔偿要求是妥当合理的,只是在实际支付赔款时恐招致大名们的反对,因此提议分数次支付以避人耳目。至于其他各项,还请稍待时日另行计议。尼鲁上校此刻正急于回复外交部的指令,既然事态有了相当程度的进展,便也无心纠缠更多的细节。因此,会谈总算达成某些共识。此外,英法两国代表还提出,幕府应尽快向各国通告防止攘夷派进攻横滨的对策等事,日方也一口答应了。
之前,尼鲁上校曾致信驻守上海的布朗少将,请求他派遣2000名士兵赴日。少将回信称,他既无能为力又绝不赞同向日本出兵。事实上,早在尼鲁上校提出请求之前,他就对向日本派兵的想法不以为然。然而他的拒绝只是推迟了英军警备队进驻横滨,1864年春,阿礼国爵士返回日本后,形势的变化又促使少将改变了他的看法。
当时,还有一股势力——即神秘而不可思议的“浪人”阶层——的动向和意图也十分值得警惕。所谓浪人,即未投身于任何一个大名,而以自由之身投入政治狂热运动中的武士阶层。他们的政治诉求主要包括两点:首先,恢复天皇自古以来的权威统治地位,并将大君的地位恢复至其原本与大名同级的臣子身份;其次,将外来的“夷狄”尽数从“神之国度”上驱逐一空。这些人大多出身于南部、西部各藩及东部的水户藩,其余则出身各地不等。5月下旬,传闻说浪人们准备攻打神奈川,仍坚持将驻地设在那里的美国使团不得不紧急迁至横滨,对外还声称他们因此拿到了“骚动事件的赔款”。
而从幕府的意图来看,一方面,他们确实打算动用一切手段镇压国内的政敌,另一方面,似乎也有意借此尝试将横滨的外国人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特定区域内——正如长崎那些被隔离在小岛之上的荷兰人一样。不久,便有人将上述想法付诸行动。英国领事馆的一位助理秘书在神奈川小山上的一家茶叶店买茶时,遭到了两名佩刀武士的恐吓。他赶忙掏出手枪对准他们,对方便悻悻地退开了。他趁机逃到码头,总算平安无事地乘船返回了横滨。后来有报告称,码头哨卡的官差曾试图阻扰船夫开船。但事实证明,正是官差们劝阻了追赶而来的暴徒,其中有个家伙已将他的刀拔出了一半。众所周知,一个武士一旦拔出他的刀来,刀刃不染上敌人的鲜血是不会将它收回刀鞘里去的。如此想想,助理秘书的遭遇的确叫人后怕不已。
6月初,又有传言说六名浪人已潜入本地。于是“别手组”——江户专为外国使领馆担任警戒护卫的团体——和一些受过训练的士兵奉命进驻横滨,驻扎在野毛山下新建的兵营里。从那时起直至几年后——事实上直到1868年明治维新前后——他们一直跟随在我们左右,护卫我们的安全。我在别手组的队伍发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遂记起他们都是在我拜访江户期间结识的朋友。后来,“美洲豹”号和“帕修斯”号两艘单桅帆船式舰艇也驶入了横滨港,加入英国舰队的行列,开战的传言暂时平息下去。幕府公开宣称,由于大君已承诺妥善处置萨摩藩,英国人将不再要求与萨摩藩直接进行交涉。但人人心里都明白,无论幕府将如何处置萨摩藩,内战恐怕仍是不可避免的。
6月14日,两位洋务奉行菊田伊予守和柴田贞太郎来到横滨,与英国公使馆签订协议,承诺将在六星期内分七次向英国支付44万美元(约合11万英镑)的赔款,其中首笔款项将于18日即刻划拨。但到了18日当天,我们突然收到某位阁老大人的来信,称因发生了某些“不可避免的意外”,幕府无法按约定履行协议,他本人将在一两天内前来横滨直接向代理公使作出解释。尼鲁上校拒绝再与阁老们纠缠不休。经过两天的深思熟虑后,他认为应将此事的最后决策权转交给海军上将。但上将对应该采取何种措施完全不得要领,他从未在战斗中发射过炮弹,对尼鲁上校“应立即扣押日本人新近购买的几艘汽船”的暗示也全无反应。不过,江户的阁老们那时也已惊慌失措,他们的本意不过是再拖延些时间,谁知英国人竟失掉了耐性。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想尽办法避免公开向英国示弱。阁老成员、老中小笠原长行亲自前往横滨拜会法国公使馆,请求法国代理公使和海军司令充当调停。但法国人拒绝了他的要求,法军海军司令还劝告他,幕府应尽快满足英国的要求,并提议将横滨的城防交给法国军队负责。实际上,小笠原那时刚刚从京都返回,随身携带着大君按天皇和攘夷派的要求颁发的指令,命他就地与各国协商关闭一切通商港口之事!但小笠原本人似乎对闭港的做法并不赞同,甚至还私下暗示法国代理公使应该如何回复。大君这个毫无道理的决定一经公布,在横滨的外国居民中造成的震惊恐怕用一整页长的咏叹调也难以倾诉。然而他们随即又记起附近港口里停泊着的各国舰队,便又立即放了心,也不再顾虑外交机构如何对付眼前的局面了。日本政府试图拉拢法国方面居中调停的策略完全未能奏效。事情是明摆着的:他们一面要求法国人调停,一面又不由分说地要把外国人都赶出横滨,谁会为如此蛮横愚蠢之辈充当调停呢?6月24日凌晨1点,尼鲁上校收到了日本人的公函,称大君已同意按约支付赔款,请我们通知可以接受赔款的日期。上校回复说,因日方未能按时履约,之前约定的分批付款条件已告无效,日本政府必须在当天一次性付清全部赔款。日本人只得照办。一大早,木箱里满载着价值几千美元钱币的一辆辆马车便陆续抵达公使馆门前。公使馆还从全城调集了中国的钱币鉴定商(为确定金银货币的真伪,远东的商人或银行都雇有专门的鉴定商)。这些精明老练的人挤在档案室里忙个不停,他们叮当作响地敲击钱币,又将它们分类堆成一个个的小堆,又吩咐人将它们装进木箱,准备搬上军舰。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才将赔款清点完毕。而尼鲁上校早在24日就已通知海军上将,那让他甚为无所适从的授权可以撤消了。
支付赔款的当天,小笠原还向尼鲁上校转交了大君有关封闭港口、驱逐外国人的命令。我于是第一次得以将我的日语翻译技能用于重要的公事上。虽然我还需要日本教员从旁协助才能完全理解原文的准确含义,幸而,从布朗先生的授课中,我已掌握了日本信函的大致结构,因此,我自信自己的译文应该比其他人的译稿更接近原文。这篇令我大为满意的译文如下所示:
吾特派此使者与尔通信。
因本邦国民无意与外国交通往来,奉京都天皇陛下圣诏,本将军现令即日起闭锁一应通商港口,居港外人亦应择日退出本邦。此令已蒙天皇陛下恩准,即刻生效。在此先行告知,以容后议。
各国使团亲启
【英文原文】
I communicate with you by a despatch.
The orders of the Tycoon,received from Kiôto,are to the effect that the ports are to be closed and the foreigners driven out,because the people of the country do not desire intercourse with foreign countries.The discussion of this has been entirely entrusted to me by His Majesty. I therefore send you this communication first,before holding a Conference as to the details.
Respectful and humble communication.
现在看来,这段译文多少有些拘泥于原文。除对方在荷兰语原文的开头和末尾重复使用的“公使阁下亲启”之类的句子外——我在英译文中将其省略了——其他部分都准确地进行了逐字逐句的翻译。此外,日本人用荷兰语所写的原文里没有直接提到天皇,但我根据其隐含的意思在英译文中添加上了。我本不打算在这本个人回忆录中引用公开发行的资料,但在这里,我仍不禁要附上尼鲁上校的回函以飨读者。
尼鲁中校
致日本外务大臣,
1863年6月24日,于横滨
本人,大不列颠女王陛下之代理驻日公使,谨收阁下处转来将军大人之训令,共同僚人等,不胜惊骇。
贵国就此事先全无告知,而悍然令阁下(You)下达关闭港口、驱逐外国公民之举,不禁令我等深感疑惑:日本之神君世主,是否已得悉此违背条约之举将给日本造成何种灾难性后果?
故,本人,大不列颠女王陛下之代理公使,在此特向阁下(Your Excellency)提出如下回复。其一,吾等确信贵国统领仍可采取措施缓和事态发展,否则大不列颠将以有效手段确保条约之履行。其次,如有能更为顺利地履行条约,或为此目的奠定基础之合理之计,务请天皇陛下及将军大人尽快予以首肯并昭告天下。以目下之情势,唯有此举方可救济贵国于战端。
另,本人有义务向阁下提出严正警告,阁下(Your Excellency)所提交之通告将转交由女王陛下及其政府按例处置,虽目下尚无明确定论,但可预计,英国政府将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促使贵国元首收回此令。
最后,本人奉劝阁下(Your Excellency),此次阁下转达之轻率决定,无论文明国度抑或野蛮之邦,均属罕事。而自各条约国立场所见,无疑为贵国与各国宣战之举动。倘不及时阻止,则贵国必将承受各国最严重之惩罚。本人愚见,阁下(You)应及早将此事态之严重性转达将军大人及天皇陛下为要。
谨致敬意。
爱德华·圣约翰·尼鲁
除了在第二节与第五节,我偶然将“阁下”的第三人称(Your Excellency)变为第二人称(You)之外,这篇译文算得上结构精妙、句式工整。措辞方面,如果按现代人的习惯看来或许稍微有些过于强硬,但在当时,一想到我们背后有一支强大的舰队作为后盾,就很难在行文中完全避免感情色彩。
以笔者看来,原文中“如有能更为顺利地履行条约,或为此目的奠定基础之合理之计”以及“务请天皇陛下及将军大人尽快予以首肯”似乎另有含义。姑且猜测,或许是英方在向大君暗示可以提供某些援助行动,以便压制那些始终反对幕府对外亲和政策的西南诸藩,或者那些为了反对天皇批准对外条约而在幕府和天皇之间挑拨离间的家伙。如果能够获得各国的支持,大君便可稳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江山,1868年那场颠覆了幕府统治的革命也将不会发生,日本也将避免一段血流成河的历史。但它的国民,也将会对那个依靠外国势力来巩固自己地位的统治者充满厌恶和憎恨。如此一来,大君则不得不采取更为严酷的手段确保权力,而日本国民将永远屈服于独裁暴君的淫威之下。以这种结论来看,幕府的大老们在拒绝外国势力支援时所表现出的爱国之心真算得上难能可贵。而如果日本人凭借自己的力量来拯救国家,即使爆发革命,民众的生命和财产损失也可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随着革命的成功,日本便可建立起相对文明和自由的政治制度,日本人民也将获益匪浅。我庆幸日本人最终没有听取欧洲某国(此处指法国)的建议,否则一切希望都将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