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军曹长一声令下,早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几十个小鬼子瞬间纷纷扣下扳机。
几十只三八大盖以及两挺歪把子机枪同时猛烈开火,一颗颗灼热的子弹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道流光,那璀璨的弹道痕迹,于这夜色下的密林深处,交织出一张美轮美奂的火力网。
与此同时,十几支手电筒也接连亮起,瞬间照向两点钟方向的位置。
然而,随着一轮火力倾泻后,电光所指之处,让所有小鬼子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两点钟方向那里,一切都空荡荡的,除了一套血迹斑斑的诡异服装飘荡在草丛上之外,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
先前众人所听到的声音,正是那套干瘪的衣服在草地里拖拉而过的响动,但却没有任何人在操控!
“鬼啊!有鬼啊,这一定是鬼!”
终于有胆小的鬼子兵尖叫了起来,那声音的惊恐程度,显然是被吓破了胆。
其他的小鬼子闻言也是一片哗然,几乎全都不由自主的打起哆嗦来,说到底,日本也是一个信仰鬼神的佛教国家,对于山精鬼怪这一类的东西,从小就经受熏陶,心底还是有着一定认可的。
“八嘎!你这个胆小鬼,给我闭嘴!”
不过鬼子的军曹长此刻还算保持着理智与清醒,他挥手一巴掌扇醒了那个吓破了胆的士兵,然后高喝几声安抚了下队伍的情绪。
他深知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尤其是不清楚敌人在哪的时候,自身慌乱,最容易出大问题。
并且他压根就不相信,他们所面对的,会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鬼怪,他的恐惧来源于对方那各种妙到巅峰的作战手段,让人简直无暇以对。
而从这方面他自然也推断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中国杀手,定然是一个经受过各种顶尖训练的精英士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并非魍魉精怪。
否则的话,对方根本不需要浪费那么多精力,去进行这么多的布置。
“所有人停止射击!”小鬼子军曹长扬起右手,枪声便戛然而止。
整个树林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只有十几束雪亮的光柱仍在两点钟方向周边,来回扫射着,照亮了四周大片空荡荡的枯草丛。
这时,鬼子军曹长暗暗观察了一番,然后就那么站起身来,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那仍在飘荡的血迹斑斑的衣服旁边,抬起军刀就朝着衣服上方的空气挥斩而去。
锋利的刀刃在手电筒光芒反射下,映照出一片璀璨夺目的光芒,刀芒闪过,那无依无凭的衣服随之顺着微风飘落,软绵绵的掉在地上皱成了一团。
“这……”
顿时,四周的小鬼子们都震惊了,满目不可思议的看着鬼子军曹长,瞪大了眼睛。
“八嘎!一群白痴,哪有什么鬼魅,这不过是狡猾的中国人的一点小伎俩,用一根细绳吊着一件衣服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你们简直把我们帝国的脸都给丢尽了!”
小鬼子军曹长怒吼,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小鬼子都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们的确是被接连不断发生的惊悚事件搞怕了,从心底就丧失了理智的判断。
小鬼子军曹长的做法,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们脸上,令所有人都觉得脸颊发烫,羞愤难当。
接着,鬼子军曹长弯腰从草地里拾起那件血衣,站在那向着四周大吼,“胆小的中国人,只会躲在黑暗里的小老鼠,有本事出来啊,少在那偷偷摸摸的装神弄鬼,我帝国勇士的尊严不是你这种下等人可以践踏的!出来啊!”
寂静的山林中,小鬼子军曹长的声音随风飘过,传播出去极远,但半晌过去,四周却没有任何响动传来,回应他的,也只有呼啸的风声。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鬼子军曹长身上,压根就没向别处留意,就在这时候,忽然间,一声无比凄厉的怪叫从队伍的后方突然传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怪叫只是响了一声就没了,下一瞬,世界再次恢复寂静,就像是一辆正在高速行驶当中的列车忽然一个急刹,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秋田桑!秋田桑!军曹长,秋田桑不见了!”紧接着,同一个方向,又有另一个小鬼子的尖叫响起。
那小鬼子士兵连枪都忘了拿,仓皇爬到鬼子军曹长的面前,因为过度的惊惧,牙齿都在打颤,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军军军曹长,秋秋田桑桑,不,不不不见了!他他就在我旁边,消消消消失了!”
“纳尼?”小鬼子军曹闻言顿时神色一凛,急忙快步来到秋田刚刚趴伏的那棵大树旁边,果然,此刻地上只剩下了一支三八大盖,而刚才还趴在这里射击的秋田却不知道哪去了。
忽然间,小鬼子军曹也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他是个老兵了,见识过太多的死亡,就他自身而言,死亡并不可怕,他也并不畏惧,只要是光明正大的交战,他绝不怕死。
但是现在,他们这支小队连中国人的边都没沾到,甚至对方连在哪都不清楚,就已经牺牲了十多个人,这仗,还怎么打?
这简直比屠杀还要可怖,最起码屠杀的时候,被屠对象也会知道刽子手的模样啊,而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这种诡异的战斗方式,已经渐渐开始动摇他那可牢不可撼的心了。
“啊……”
毫无征兆的,夜空下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就像刚才一样,紧接着,那声音便再次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扭断了脖子。
“大木桑?大木桑人呢?军曹长,大木桑不见了,他……”一个小鬼子刚刚树立起的信心,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连滚带爬的跑到鬼子军曹面前报告,却被对方给打断了。
“八嘎!别喊了!”小鬼子军曹牙关紧咬,满面惊怒,指挥着剩下的小鬼子们说道:“全部人员,背靠背结阵,手电筒重新分配,每一个角落都给我照到!我倒要看看,那个中国人究竟是怎么搞鬼的!”
剩下的几十个小鬼子立刻领命,转身向外,把那些被阔刀地雷炸伤的伤兵围在中间,背靠背结成了一个圆形阵列。
与刚才搜索前进时的队列一样,当下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而已,约四十把明晃晃的刺刀在颤抖中向外平举,像是一个布满了尖刺的圆环。
小泉五郎位列在这圆环的其中一环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明明想要逃离,但作为一个帝国士兵,却不得不服从命令。
他只能一边不断的默念天照保佑,一边哆嗦着举枪环顾四周,紧绷的神经细若游丝,只要再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或许下一秒就会断裂开来。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约半分钟的时间,在这忐忑不安的半分钟内,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下来,所有的小鬼子都大气不敢喘,密切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有些紧张到极致的,额头上甚至都沁出了汗珠,足以看出其内心的波动有多剧烈。
然而就在这么的严密防守之下,圆形阵列也没能帮到这些小鬼子抵御住鬼魅的袭击。
小泉五郎是最先听到动静的那个人,半分钟过后,他恍惚中隐隐听到背后有一个东西落地的声响,等他回过头来一看,正好看到在远方一颗大树繁密的枝桠间,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悄悄的往这边又丢过来了两个东西。
小泉五郎当时就是一愣,随即在看到那两个正在半空中自由落体的东西的模样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爆发,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恐惧感,简直让他肝胆俱裂。
紧接着,小泉五郎拼了命的拔地而起,猛的纵身向前一跃,同时嘴里发出一声惊恐的不似人声的尖啸,“有手雷,快卧倒!”
“轰!”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大部分的小鬼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人群当中,突然传来一声炸响,一阵强烈的冲击波顷刻间摧枯拉朽,把那圆形的阵列直接轰开了一个口子。
下一秒,又是两声巨响传来,夹杂着大量泥土的冲击波,震天撼地,彻底将那圆形的阵列轰击的面目全非。
十多个小鬼子直接丧命在了这三枚手雷的爆炸之下,那些个被之前阔刀地雷炸残的伤员,更是处在爆炸的最中心位置,连跑都跑不了,被炸的血浆四射。
“所有人散开,快找掩体躲避!”鬼子军曹长心脏狂跳,他因为身处的地势较低,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四散的弹片,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那一瞬间的感觉,就算他不怕死,也不由亡魂皆冒。
“八嘎!八嘎!那该死的中国人到底躲在哪?”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小鬼子军曹气得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当兵这些年,鬼子军曹也曾参加过各种大大小小的行动,还曾经在朝鲜服役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身经百战,可是,他还真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对手。
算一算,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死在对方手里的帝国勇士已经有二十多人了,整支小队都被灭掉了一半,可他们却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有摸着,更不用说能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了
这样的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根本就是单方面的杀戮,不仅憋屈,更多的是让人恐惧。
“军曹长,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刚刚看到那个中国人了,他不是人,他是一个魔鬼!”
小泉五郎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战战兢兢的上前对鬼子军曹长说道,“那个中国人隐藏在树顶上,浑身漆黑,多半是被鬼魅附体,来找我们报仇来了,我们再待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趁着现在还没到午夜,赶紧离开这里吧。”
日本文献中有大量的传说都记载,鬼魅只会在夜间出来活动,午夜时法力尤为高强。
对比之前在矿场内的无声狙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隐藏在暗中的身影所展现出的手段,越来越多,这让小泉五郎不禁联想到鬼魅的传说,一时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剩下的那二十多个小鬼子也都用紧张而又期待的眼神看着军曹长,期望军曹长能够答应小泉五郎的提议。
这个鬼地方,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就算是立即被调往前线,他们也不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黑暗的山林里。
到了这会儿,小鬼子军曹长其实也同样害怕,他怕的不是鬼魅,而是对方的棘手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可他不能答应小泉五郎,不能下这个命令。
因为大尉佐藤伊夫下达给两支搜索小队的命令,是务必要将那个中国狙击手擒住,并且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一定得尽量留下活口。
如果他们现在因为害怕而离开,底下的这些士兵不会有什么事,作为这支小队的军曹长,他却肯定会被逼的切腹谢罪。
军曹长虽然不怕死,可并不代表他想死。
“八嘎!不要再胡说了,扰乱军心!”军曹长当即扇了小泉五郎一个耳光,怒骂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魅,那是人,是中国兵,一个中国兵而已,他再厉害也是个人,就算是真遇到了鬼魅,身为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也无所畏惧!”
军曹长骂完,又问小泉五郎道:“你刚才说那个中国兵躲藏在树上?是哪棵树?”
小泉五郎摸着脸,再也不敢冒然发话,满目委屈的抬手指向刚才看见黑影的那颗大树,哆嗦着道:“军曹长,就是那棵树,我看见树上有个人影,往下扔了两枚手雷。”
闻言,小鬼子军曹长发了狠,目光死死的盯着小泉五郎手指的方向,发誓要将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中国兵给揪出来。
“所有人听命”鬼子军曹长恶狠狠的道:“各小组呈战斗队形展开,机枪手就位,开火!”
鬼子军曹长一声令下,二十多个小鬼子便立刻展开了队形,然后各自站位,接着,鬼子军曹率先掏出王八盒子,对着那片枝桠丛生的树冠连续开枪,其他的小鬼子们也随着他纷纷开火,密集的子弹就像一阵狂风暴雨般席卷而去,无数的枯枝败叶飘飘扬扬落下,犹如天女散花。
毫不夸张的说,如此集中的火力倾泻,无论任何生物在那个方位,顷刻间定然会被打成筛子!
随着枪声的响起,整片山林都被惊动了。
嘹亮的枪鸣在这空旷死寂的夜里传播极远,就算在矿场距离最远的另一端,也完全能够听到这纷杂密集开火声。
火力集袭持续了约十秒钟左右,小泉五郎所指的那棵大树,已经在强大的火力下面目全非,无数的枯枝腐叶被打落,让整个树冠都呈现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再也无法容纳任何人藏身。
这时,小鬼子军曹才挥手中断了射击。
夜色下的大山再次恢复了沉寂,甚至在枪声刚刚停歇的这片刻间,四周比刚才更加寂静。
接着,十多支雪亮的手电光柱向着那棵大树集中照去,映的整个树冠犹如白昼,但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影迹。
“八嘎,那该死的中国兵又逃掉了!”
小鬼子军曹长这次反倒是没有再震怒,对于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偷袭者的神出鬼没,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如果说对方在偷袭成功后依旧在原地不动,等着他抓的话,那他反而会觉得事情透着蹊跷。
“全体集合,保持队型,搜索前进,火力支援小组负责火力支援,都注意头顶,对方很可能还在树上藏着,一定不要掉以轻心!”片刻沉思后,小鬼子军曹做出了决定,指挥着队伍继续向前。
其实,小鬼子军曹不是没有想过与另外一支搜索小队汇合,然后共同展开围剿,只是那样的话,一来时间将会耽搁太久,对方很可能在这个空档直接潜出他们的封锁,继而逃下山去。
二是,那个黑暗中的幽灵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给他们汇合的机会,一直在暗中不断的骚扰,又是埋雷又是暗杀,大有不歼灭他们队伍全员不罢休的势头。
这就让鬼子的军曹深感乏力了,他从未有过面对这样的敌人的经验,对于当下这种情况,他简直一筹莫展。
并且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足足五十多人的搜索小队,如今只剩下了一半,如果再抓不住那个中国狙击手,即便是返回营地,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倒不如拼一把,就算是再损失掉一批士兵,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反之,撤退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
这时,剩下的二十多个小鬼子自动分成三个步兵小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负责保护侧翼,鬼子军曹与火力支援小组则走在队伍的最中间,随时准备以机枪火力以及掷弹筒支援三个步兵组,这是步兵操典上的经典战斗队形。
只不过,现在小鬼子所面对的,却根本不是常规战斗。
不远处,苏穆躲在一棵树冠更加茂密的大树上,看着小鬼子的举动,嘴角立刻勾起一抹杀机,终于是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
二十多个小鬼子与五十多个看起来只是相差一倍,但在战斗中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无论是战术组合还是火力支援,一个满编步兵小队的多元化战斗方式,完全不是这二十多个散兵可比拟的。
虽然说二十多个鬼子对于个人来讲,这个数字依旧十分庞大,但在苏穆看来,已经丝毫不成问题了。
况且,小鬼子军曹看来已经是昏了头了,竟然在夜间的山林里,摆出这样的队形,难道忘了之前被手雷洗礼的教训了么?
三个步兵小组,如果按这样的队列前进,三枚手雷下去就足以让这支小队面临团灭了。
但既然小鬼子找死,苏穆没道理不成全他们。
下一刻,苏穆便轻手轻脚的从这棵大树上横生而出的枝桠上,向着另外一棵大树的交汇处爬去。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甚至连一片枯叶都没有碰落,然后如法炮制,接连越过四五棵大树,最终在一棵树干上的空洞足以容下半个人躲避的大树上停下。
接着,苏穆掏出一颗手雷,短暂的观察局势后,便直接向着远方正在摸索前进的三个小鬼子扔去,并瞬间闪身躲进了树干上的空洞当中。
按照苏穆原本的计划,他是打算先杀掉人数最多的三个步兵小组,或者是鬼子军曹所在的火力支援小组的,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与这几个小组中间有着大量的树枝阻隔,手雷根本无法出其不意的准确命中目标。
所以苏穆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杀掉最容易解决的这几个再说。
此时,距离他五十米开外的三个小鬼子懵然不知的走了过来。
这三个小鬼子是尖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负责替整支小队开路,破片手雷在黑暗的密林间悄无声息的划过,若无意外的话,落地后的位置,正好是在这三个小鬼子的中间。
然而就在这时,黑暗中,在这枚手雷运动的轨迹上,突然有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而来,圆滚滚的手雷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下,那反射着淡淡金属色泽的外壳,在空中变得无比闪耀,立刻就吸引住了大量小鬼子的目光。
同时,寂静的山林间,小鬼子军曹根据手雷的运动轨迹,瞬间推测出了苏穆的位置,接着就听他一声大吼:“十一点钟方向有敌人,全体开火!”
随着鬼子军曹长一声令下,十几束雪亮的手电光立刻照射过去,一下子锁定了苏穆藏身的那棵大树。
两挺歪把子机枪以及二十杆三八大盖同时开火,密集的子弹顷刻间就像雨点般向着苏穆泼洒了过来,粗大的树干霎时被子弹击打的木屑飞溅,照这趋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这厚实的树干彻底击穿。
苏穆暗骂一声自己的愚蠢,没想到小鬼子军曹竟不惜拿鬼子尖兵来充当诱饵,也定要将自己的位置给揪出来。
“妈的,这狗日的小鬼子学聪明了!”生死攸关之际,苏穆瞬间掏出三枚烟雾弹,向着树下的草丛里一扔,下一刻,刚才那枚破片手雷就爆炸了。
“轰!”
顿时一道轰然巨响,在山地里炸裂开来,小鬼子队伍的正前方,一片沙石四溅,落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