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刘姥姥救巧姐,是一个“红楼”中人的“乡村梦”。由焦大口中知道,贾氏的祖上是行伍出身,于战争血水中拼搏,得到高官厚禄,一大家子人,过上金堂玉马的生活,却丧失了真情与天良。骨肉之间,相残出卖,还不如一个从乡下远来的村妪重义气。从贾母“想着吃点地里现摘的瓜瓜菜菜”,“想个积古的老人来说说话”的享福人寻清乐,到了巧儿,要靠这“地里现摘的瓜瓜菜菜”来过日子了。从宝玉路过乡户人家,乱动二丫头的纺车,到巧姐未来将在纺织机上劳作的预言图画。当贾政对贾府中一帮不读书不成器的子弟失望至极后,评论巧姐定亲时,说了一番话,大致是:庄户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只要肯读书上进,倒比那城里娇养的王孙公子强。朝廷里这些做官的难道都是城里人吗?这个“乡村梦”是归落到“科举梦”的希望上的。可见,“科举”仍然是封建社会中一项有生命力的制度。
2.希望在乡下,在那些还在寒窗苦读的士子身上。“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是不可能。从“科举”出身的人才,比起贾府里动不动就“拿点银子给蓉哥儿捐个什么官”,于家于国都要靠得住些。所以,贾政主张巧姐选择那乡村周姓人家的读书儿郎了。但贾雨村亦是通过科举选拔上去的官员,却贪婪成性,投靠豪门,忘恩负义,草芥人命,后来也趋炎附势,更害贾府一畴。可见,只有选拔制度,却没有“监督制度”,选上去的人才也进了染缸,便“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3.凤姐曾怀过一个男胎,却掉了,从此埋下她的心腹大患,就是要防着别的女人来生儿子。凤姐对尤二姐为什么这么歹毒?因为尤二姐将是那个生儿子、为贾府传宗接代的女人。这尤二姐备在外面,计划一旦生下儿子,禀明老太太,就可以明正言顺地进府来,不说替了凤姐,起码也是和她比肩。将来儿子长成,凤姐便成末路英雄。凤姐之狠毒,是因为这个家庭、这个社会对她这样的女人也阴险狠毒。尤二姐的“外室”地位就是一种阴谋。作为一个失去了丈夫宠爱与生育能力的中年女人,她不可能再有天真幸福,只有为求生的恶斗。
4.谈到凤姐,又不能不谈“二尤”,“二尤”在红楼的繁华中,近于布衣女子,小家碧玉,尤其让父亲怜惜。但他并不因爱怜而以为她们无瑕。凤姐对尤二姐有一席话:“妹妹做女儿时在家名声很不好,太太老太太很不喜欢。”从那之后,便开始大肆施虐了。二姐初嫁贾琏,曾有洞房内悔过流泪的情节。说自己虽然绝色,但是“名节”已坏,反是无色为好。贾琏劝慰道:“改了就好,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可见“名声不好”,不是凤姐编派的。这与贾琏后来宠秋桐,未尝没有相干。洞房里的一番劝慰,竟是过眼浮云,只为销魂。就在小花枝巷内,贾珍还去鬼混。名节不好,做人就先软了,也被人看轻。总之,二姐之毁灭,有种种因素,是一起在贾府默许下的谋杀。
5.假如二姐竟在外面生了儿子,情况又会如何呢?也好不到哪里去。首先,她自己是一个毁了名节的女子,而且破坏了人家的家丧国丧,“告出去二爷罪加一等”。如果进府来,其儿子,一是可能长不大,一是长大了就像探春那样,“只认老爷太太”,不认亲娘的。立身不稳,忍气吞声是命定。贾琏轻佻,露水恩爱一朝绝。贾府终容不得她。败落人家,因贪富贵,背弃张家原配,被富贵所杀。
6.父亲说,“误会法”决非雪芹手笔。所以二宝成婚的“掉包计”,决非原作原意。元妃指婚,早露端倪。从宫中送出礼物给众人,“唯宝钗的与宝玉的一样”,可见圣意所属。明写了“王夫人常入宫”,暗写了元春进入家庭与宫廷的联手斗争。凤姐虽靠取得贾母欢心和王家人的势力,在府里称霸,但是后来宝黛的“掉包计”却不会是她所为。将一切坏事悲剧推到她头上是不公的。曹雪芹写的决非是现代那种“偶然性悲剧”,那其实不是悲剧只是误会。伟大的作品不是靠一时误会而存在的。宫中传出旨意,贾母亦无奈何。哪有母亲会逼死自己女儿的女儿?当初贾敏仙逝时,贾母接外孙女儿,哪有不考虑她的终身大事的?不可能是办一所孤儿院吧?此一接,就是接终身,正如宝玉所意念的,“要去连我带了去”。贾母岂有不疼贾敏之女?贾母之意,要黛玉归了荣国府,与自己在一起,方才对得起逝世的女儿。
7.贾探春是曹雪芹笔下“女子有其才不能伸其志”的一个抱屈形象。理家,让她小施展。远嫁,让她长抱恨。有后续说探春远嫁后帮助丈夫立业之类。曹雪芹明明说:“清明涕泣江边站,千里东风一梦遥。”哪有“立业”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