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学家认为,大多数连环杀手所做的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的谋杀行为,其实都是他们内心中早已策划好的心理游戏,而杀手就是这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他们会按照自己设定好的规则进行杀戮,在这些心理游戏中,杀手就是“上帝”。
1976年7月29日凌晨,多娜·劳里亚一家和多娜的密友乔迪·瓦伦蒂从纽约布朗克斯区的一家餐厅中走了出来,显然她们对今天的聚会非常满意。尚未尽兴的多娜邀请乔迪同自己一起回家,乔迪欣然同意。劳里亚夫妇将车停在楼下,他们先行回屋,留下兴致依然不减的乔迪和多娜待在车内谈话,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人已经暗中盯上了留在车中的女孩。劳里亚夫妇离开后,乔迪和多娜马上遭到了一名陌生男子袭击,这名男子向车中连射五枪,多娜被击中颈部当场死亡,乔迪被子弹击中股部,侥幸逃过一劫。劳里亚夫妇听到枪声之后马上冲出房间,但此时那名开枪的陌生人已经远遁。随后赶到的纽约警方将这起案件归为一起寻常的枪杀案,但他们并不知道这起看似寻常的枪杀案只是一系列恐怖事件的开端。
1976年10月23日凌晨,年轻情侣卡尔·德纳若和罗斯玛丽·凯南驱车前往纽约皇后区约会。情侣们需要这种独处的时光,但今晚他们却遭到了一次突然袭击。卡尔和罗斯玛丽被一名陌生人袭击,凶手连开两枪,卡尔被陌生人用枪击碎了一片颅骨,但幸运的是子弹并没有击穿颅骨,卡尔逃过一劫,罗斯玛丽则受到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因为现场没有目击证人,罗斯玛丽因为惊吓也没有看清袭击者是男是女,所以纽约警方仅仅以枪击案对此案进行报备。1976年11月26日深夜11点,两名少女在皇后区再次遭到枪击,开枪的是一名陌生男子。在这次袭击中,子弹擦伤了一名女子后又击碎了另一名女子的脊柱,这颗子弹让这名女孩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连续枪击案的发生让纽约警方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连环杀手,而物证鉴定部门发现这三起枪击案中现场遗留的弹壳,都是一把44口径的“斗牛犬”左轮手枪的专用子弹,这种大口径的左轮手枪是黑帮分子常用的武器,因此警方又将怀疑的目光转移到纽约黑帮身上,他们怀疑这是一系列与黑帮有关的案件。
1977年1月30日凌晨,情侣克里斯蒂娜·弗伦德和约翰·迪尔在去一家位于皇后区的舞厅时遭到枪击。约翰被子弹擦伤,克里斯蒂娜则身中两枪,经过数个小时的抢救,克里斯蒂娜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警方发现这次凶手所使用的作案工具依然是44口径的“斗牛犬”左轮手枪,这让他们终于相信近期发生在纽约皇后区附近的枪击案是属于连环杀手所为。此后,警方开始将调查的重点转移到近期在皇后区出没的可疑人物。就在警方搜查皇后区内的可疑人物时,凶手于3月8日傍晚再次作案。这一次,凶手用手枪射杀了一名女大学生,在凶手开枪的瞬间,女学生曾试图用手中的书挡住子弹,但子弹依然击穿了她挡在脸前的书本,射进她的大脑,这名女学生当场死亡。4月17日凌晨3点,一对情侣在布朗克斯区受到枪击,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抢救无效死于医院。案发现场遗留的证据依然指向“44口径杀手”,警方还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封“疑似”凶手写的亲笔信。在这封信里,凶手称自己为“山姆之子”,他将自己的父亲“山姆”描绘成一个嗜血怪物,他说自己经常遭到这个怪物的凌虐和监禁,“山姆”每次醉酒都会将他绑在正对后院的柱子上,而后院则是山姆埋葬尸体的地方。现在“山姆”已经老了,他指使凶手为自己收集血液。警方从凶手遗留下来的信中判断他很可能患有偏执型精神病,在凶手的潜意识中,他可能已经认为自己被恶魔附了身。
同年5月30日,纽约时报的一名专栏作家再次收到一封来自凶手的信件。在这封信中,凶手称自己依然没有收集到足够多的血液,他会在“山姆”得到满足之前继续杀戮。最后,凶手在这封信的末尾,暗示自己很可能会在7月29日那天做一些事情,这件事情可能会是为“山姆”准备的。对纽约警方来讲,这明显是一次挑衅行为。因为凶手曾在去年的7月29号首次杀人,所以他们必须有所准备。纽约警方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在凶手首次作案的地方布防,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凶手的狡诈程度。凶手故意制造假信息迷惑警方,他会在警方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手。7月31日,布鲁克林区发生枪击案,一对情侣在车内遭到枪击,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则永远失去了视力。在这次枪击事件中,凶手尽管成功实施了杀人计划,但他也露出了致命破绽。凶手行凶之前竟然大意地将自己的福特牌银河车停靠在了消防栓前,而当他在作案之后返回时,这辆车已经因为违规停放而被交警贴上了罚单。最重要的是,凶手揭罚单的这一幕被一名目击者看到,目击者在得知此处发生枪击案之后,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警方。警方根据那张开出的罚单确定了当时曾在案发现场出现过的嫌疑人——大卫·柏克威兹。
1977年8月10日晚,警方对大卫·柏克威兹实施了抓捕。大卫在被警察抓获的时候,竟然还对警察说了这样一句话:“怎么花了这么久才找到我?”显然大卫并没有丝毫的畏惧感,而最让警方感到意外的是,大卫并没有一位“嗜血”的父亲。大卫信中提到的“山姆”是以邻居山姆·卡尔为名虚构出来的,而大卫口中指使自己不断杀人的“山姆”则是一只拉布拉多犬。在大卫看来,这条狗是一个有3000岁的古代恶魔,他告诉警方,自己曾尝试用22口径的手枪杀掉它,但这只狗并没有被打死,所以他认为自己反抗失败,于是决定服从恶魔“山姆”的命令。在陪审团看来,大卫的这些话全都是他为了逃避法律惩罚的托词,他们认定大卫·柏克威兹有罪。1978年6月12日,法庭认为警方指控大卫·柏克威兹犯有多起二级谋杀罪的罪名成立,宣判大卫·帕克威兹共服刑365年。
在联邦调查局调查支援科的心理专家看来,大卫·柏克威兹具备了较为明显的行刺者个性,他和典型的系列杀人犯有着明显的不同。特工们对大卫的个人经历很感兴趣,决定对大卫进行访谈,但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调查清楚大卫的人生经历。大卫在1953年6月1日出生于纽约市布鲁克林区,他是个私生子,他的父亲有自己的家庭,而且他父亲并不希望他出生在这个世上,他希望大卫的母亲将这个孩子打掉。大卫的母亲坚持生下了大卫,但就在大卫出生后不久,便有一对生活在布朗克斯区的柏克威兹夫妇将他领养了。柏克威兹夫妇都是不善社交的人,尽管他们很宠爱大卫,但他们的性格也让大卫从小就显得有些自闭。大卫14岁那年,他的养母因癌症去世,这让大卫很悲痛,他悲观地认为养母的死亡与自己有关,而自己是一名被上帝抛弃的可怜人,这种想法加重了大卫的自闭程度。从此以后,大卫开始逃学并拒绝与他人交流。养母死后的第4年,大卫的养父再婚,而大卫和他的新妈妈相处并不融洽。不久,大卫的养父母就从纽约搬到了佛罗里达州定居,而大卫则自己待在纽约,这让大卫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举目无亲的人。几乎没有办法维持生计的大卫只能去参军,在这里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在军队里待了三年,军队教会了大卫如何使用枪械。
退伍后,大卫决定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开始从各种渠道收集关于自己生母的信息。心理学家认为,大卫这样做是为了给自己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让大卫惊喜的是,他的生母竟然就在纽约生活,而且他还有一个姐姐。激动不已的大卫马上就去生母的住址认亲,但是他的母亲并不愿意与大卫有更多的联系,母亲冷淡的态度让大卫备受打击。心理学家认为此时的大卫已经到了心理上的承受极限。屋漏偏逢连阴雨,大卫在心情极度低落的情况下又被医生诊断出他患有性病(在韩国服役期间的一次嫖娼所致)。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危机让大卫彻底崩溃,隐藏在大卫内心深处的“魔鬼”终于苏醒了。
特工们在做了充足准备之后对大卫进行了访谈,而大卫对他们的到访也表示配合。大卫向特工们补充了自己儿时的经历。大卫告诉特工,他曾在布鲁克林区和昆斯区一代有过近2000次的纵火记录,这些纵火的起因和结果全都记载在他的日记本中。特工们从大卫的日记中得知,他口中的纵火是属于骚扰性行为,他通常会点燃垃圾桶或者在一些废弃的建筑内纵火。大卫和大多数纵火犯类似,都会在观看火灾的时候发生手淫行为,甚至在消防队赶来救火的时候,他都会躲在一旁这样做。特工们还发现大卫从本质上来讲是一个独行者,他过分醉心于写日记,他不愿与任何人发生肢体接触。大卫既不是强奸犯也不是恋物狂,他从不会在作案后寻找纪念品,所有与他有关的指控统统来自于枪杀案本身。
让特工们更感兴趣的是,大卫不管是追踪“猎物”还是开枪射击的时候,他所站的方位都在副驾驶座位的一侧,他从不会在驾驶座位这一侧出现。这是因为,坐在这一侧的通常都是男性,他们的存在可能会给大卫带来一定程度的威胁。特工们还认为,大卫之所以选择从另一侧开火的原因是另一侧坐的一般是女性,而他发泄怒火的对象就是女性。连射多枪就和连捅多刀一样,代表了大卫内心中的愤怒程度。大卫还告诉特工,他通常会在夜间外出“捕猎”,如果他不能碰到偶然出现的受害者,那他就会回到上一次或者原来得手的地方象征性地在地上翻滚几下或者踢几下泥土。这和大多数杀手会返回弃尸地点类似,他们需要在那里重现内心中的幻想。很多杀人犯之所以会拍照和录像都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们需要在受害者死去或者尸体被处理掉之后重温作案时的那种刺激感。大卫告诉特工,他不会选择任何“纪念品”,故地重游之后他会返回家中,在家里进行手淫并回忆心中的幻想。大卫的“内心独白”解开了特工们心中的一个疑问。要知道在执法界一直有凶手会在作案后重返案发现场的推测,但他们不能得知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卫的回答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大卫告诉特工,当“山姆之子”成为全国性的“知名人物”时,自己正待在上班的地方工作,他很乐意听到周围同事们惊恐的议论声。这些人添油加醋地议论“山姆之子”,却不知“山姆之子”正和他们共处一室,这让大卫感受到了一种真切的刺激。特工们发现大卫所写的信件也是一个值得推敲的问题。在第一封信中,大卫的字迹整洁有序,而到了后面的几封信,字迹就写得很糟糕,甚至还经常出现一些错误的单词,看起来这些信就像是两个人写的一样。特工们将这个疑问告诉了大卫,而大卫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据此,特工们认为大卫是一个性格非常脆弱的人,他正处在极易出差错和小过失不断的年龄。如果特工们能在大卫信件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潦草的时候对他进行心理推测,那纽约警方就会获得很多有效的消息,尽早制止大卫的杀戮。
特工们最感兴趣的就是大卫口中的那条代表恶魔的拉布拉多犬,提到这只犬的时候大卫就开始喋喋不休,大谈这只犬如何成为恶魔,如何成为他的作案动机,但特工们直接打断了大卫的讲述,他们直白地告诉大卫自己要听真话。大卫点头大笑,他告诉特工,其实他之所以杀人(女性),是因为他对母亲以及生活中碰到过的其他女人对待自己的方式感到愤怒。在这些女人身边,大卫总有一种很明显的欠缺感,这就是导致大卫对女性产生幻想的原因。而生活中的遭遇让他把内心中的幻想一步一步发展成为现实,这才是大卫·柏克威兹作案的真正动机。
犯罪心理学家认为,大多数连环杀手所做的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的谋杀行为,其实都是他们内心中早已策划好的心理游戏,而杀手就是这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他们会按照自己设定好的规则进行杀戮,在这些心理游戏中,杀手就是“上帝”。
杀手凭借严谨的思维逻辑制定了整个心理游戏的规则,杀手们需要这种“精妙”的控制手段,这是他们躲避警方追捕的法宝。幸运的是,大多数杀手都会在自己制定的规则中迷失,他们会愈发沉迷于渐渐失去心理控制能力的过程,这会让他们变得大意起来,严密的思维逻辑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漏洞。这种放纵自我的行为不仅会让杀手们忘记清理罪案现场,还会让他们的行为变得越来越疯狂,这就直接导致了犯罪现场会遗留下更多的证据,而杀手们也会因为这些证据而被警方捕获。
在外行的人看来,连环杀手们是在经历了思想和情感上的极度压力之后,通过反复的强迫性行为走向精神分裂的,但实际上杀手们的精神从来没有分裂,他们只不过是被思维或潜意识中激增的愤怒所支配罢了。我们从大卫·柏克威兹寄给警方的挑衅信中就可以看出,越到后来,信中凌乱的笔迹和错误语法出现的频率就越高,这就是大卫逐渐在自己制定的规则中迷失的最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