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物王国,存在一种奇特的雌雄同体的现象,有的动物雌性和雄性共生,从身体中间被一分为二,分成雌雄和雄性两半。也有的动物雌雄寄生,比如大西洋扁贝。雄性扁贝会在寻找到配偶之后伏在雌性扁贝的背上,当雄性扁贝失去生殖器后,就会完全变成雌性扁贝。没过多久,还会有另外一只雄性扁贝过来,从而形成一种“雌雄同体”的现象。
在人类中,性染色体的不同决定了新生儿的性别,不过,当基因发生突变,或者胎儿在孕育的过程中出现了特殊的变化,也会发育成雌雄同体的胎儿。在心理学上,“雌雄同体”并非像生物学所讲的那样雌雄共生,而是一种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共存的人格原型。
古代人类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比如,希腊神话中就有这样一个故事:
最早的人类是球形的,有四条胳膊、四条腿、一个头、两张脸。两张脸朝着相反的方向看。这些球形人类有着非凡的力量和智慧,他们与诸神战斗,结果被嫉妒之神砍成了两半。
于是,人类从球形变成了两半,一半是女性的,一半是男性的。从此以后,这被分成两半的人类一直在寻找对方,渴望重逢。当他们中的一个遇到了另一半时,就会融化在爱、友谊和亲密当中,他们片刻都不能分离,并且一起度过一生。
或许有人觉得神话故事不过是无稽之谈,是人类面对无法解释的现象时编造出的答案。当人类文明发展到十九世纪,心理学家荣格通过观察,发现了人格中雌雄同体的现象。荣格认为,在男人的身体中,存在着一个女性的原型,叫做阿尼玛;在女人的身体中,存在着一个男性的原型,叫做阿尼姆斯。荣格用这两种原型解释了男人身上阴柔的气质和女人身上阳刚的气质,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男人和女人会一见钟情?为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由于阿尼玛的作用,一个看起来阳刚硬朗的男人,做事豪爽,不拘小节,他内在的自我可能胆小而软弱;同样,由于阿尼姆斯的作用,外表小鸟依人的女子可能铁骨铮铮,一身硬气。
在男人身上,阿尼玛的原型通常和母亲或者意中人联系起来。荣格说:“每一个母亲和每一个被爱的人,都被迫成为这一无处不在的、超越年龄的意象的承载者和体现者,与男性最深层的心灵现实相呼应。”因此,男人往往在看到女性第一眼时,就会感觉“这个人对了”,其实,是对方符合了男人无意识中的阿尼玛形象。
在女人身上,阿尼姆斯则是深藏在女性的无意识中,以男性的方式表现的一种人格。父亲是女人最早接触到的男性,因此,女人的阿尼姆斯基本是受父亲的影响。女人在孩童时代就会在无意识中形成一个模糊的男性气质,直到成年后,才会在恋爱对象的选择上表现出来。如果父亲的影响是正面的,女儿的阿尼姆斯就会内化为一个“白马王子”的形象,当她在寻找恋爱对象时,也会按照“白马王子”的标准找。当然,这些都是不自觉的。
不过,囿于时代的限制,身在一个父权制社会的荣格将阿尼姆斯作为女性的精神引导,在今天看来,他提出了女人身上存在的男性气质,却大大忽略了女人本身的独立意识,很可能成为女权主义者口诛笔伐的对象。
实际上,荣格在提出这一概念时,并不是以“性别”作为出发点,而是以“灵魂”之名。因为拉丁文是分阴阳属性的,于是同样意思的两个词,阿尼玛和阿尼姆斯便成了男女两性心灵中隐藏的人格原型。
由于社会文化的影响,男人必须作为男人而存在,女人必须作为女人而存在,因此这两种人格原型的表现只能通过投射来完成。比如,一个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的正人君子会受到妖冶女郎的诱惑,上演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一个品行端正的良家妇女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一个浪荡子,甚至为了他抛弃家族名声,选择私奔。在文学作品中可以找到很多这样的例子,如茨威格的小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这些近乎疯狂的爱恋不仅仅是因为恋人的魅力势不可挡,更是恋人身上流露出了潜藏在无意识中的阿尼玛或阿尼姆斯。
在《红楼梦》中,贾宝玉和林黛玉初次相见时。黛玉一见宝玉,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宝玉看过黛玉,也笑着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他胡说后,宝玉又笑道:“虽然未曾见过她,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由此可见,黛玉便是宝玉心中的阿尼玛,宝玉则成了黛玉的阿尼姆斯。
此外,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的存在也为同性恋者找到了理由。社会文化让男人隐藏起自己身上的女子气,也让女人隐藏起了男子气,于是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变成了被压抑的性别原型。当阿尼玛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表现出来时,就会让男人成为女性化的男人,如人们常说的“娘娘腔”,更严重的情况下,男人会成为带着女子气的同性恋者。反之,女性无意识中的阿尼姆斯原型如果极端表现的话,女人就会变成带着男人气的同性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