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刚退潮的海滩上,一只螃蟹和两只蚌开始了午夜漫谈。
一只蚌对另一只蚌说:“我每时每刻都感到非常痛苦。”“为什么呢?”它哀怨道:“有一粒沙子进入了我的身体,而且好不安生地滚来滚去。它每动一次,我就浑身剧烈地疼痛,一天都无法安息。”
另一蚌感慨地说:“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要知道,当你驯服了沙子,将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后,它就会变成一颗美丽的珍珠,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海滩上一只普通的蚌了,你会身价倍长,还会受到人类的称赞。”
第一只蚌说:“我宁愿不要那份浮华的荣誉,像你一样,享受轻松和快乐。看到那颗璀璨珍珠的人,只会羡慕珍珠的光泽,有谁会想过我的痛苦呢?”
听到两只蚌的对话,躲在石头下面的螃蟹开口了,它说:“你们都不要互相羡慕了!既然沙子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就坦然地接受这份痛苦吧,至少,你会因为这段短暂的疼痛而变成永恒的珍贵;至于没有经历痛苦的你,也不用羡慕别人了,在尚且没有沙子的日子里,好好地享受这份轻松和快乐。日子这么开心,有什么好羡慕,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螃蟹的话说得非常好。常言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们常常感到悲伤,感到痛苦,除了追寻错误的东西,就是自寻烦恼。看不到自身的优点,只知道去羡慕别人的好处。殊不知,当你在艳羡他人悠闲的时候,别人可能在羡慕你的充实。就像卞之琳在诗中写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任何人都有值得他人羡慕的地方,与其暗自神伤,不如开心过活。
因为《卧虎藏龙》一片享誉国际影坛的导演李安,在成名之前,曾经度过一段漫长而艰难的岁月。
从大学毕业之后,李安没有顺利地开始他的事业,反而陷入了失业的窘境。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李安除了偶尔到一两个剧组去帮帮忙,照管一下设备之外,其余时间都赋闲在家,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家庭妇男。
那时候,全家的生活都依靠妻子微薄的薪水。他只能包揽所有的家务,负责买菜、做饭、带孩子,以此来缓解内心的愧疚。李安曾经笑谈过这段往事,他说:“我想我如果有日本丈夫的气节的话,早该切腹自杀了。”
在此期间,他也看了大量的剧本,开始阅读、看片、收集材料。当他仔细研究了好莱坞电影的剧本结构和制作方式后,试图将中美的文化结合起来,创作一些新的作品。根据他自身的成长背景,李安相继写了三部关于家庭的剧本,分别是《推手》《喜宴》和《饮食男女》。在这个“家庭三部曲”中,李安诠释了在西方文化冲击下的华人家庭和中国的传统文化。随后,三部作品的相继成功,也为他迎来了在好莱坞拍片的机会。
在张靓蓓编著的《十年一觉电影梦》中,作者用李安的第一人称口吻写道:“当晚七点多飞抵纽约,没想到车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家里灯光通亮,原来太太带着儿子已经在家等我回来了。家的温暖,治好了我的杀青忧郁症;家,也是我做收心操的地方。”
其实,无论多大成就的人,都会有那么一段忘不了的伤痛岁月。有的是理想无法实现的痛,有的是爱情无法圆满的痛,有的是远在异乡,思念亲人的痛,有的则可能只是简单的触景生情,在今天的某个时刻想起了过去的伤心往事,产生了悲伤的情绪。
当然,事业的成功可以弥补失意的伤痛,婚姻的幸福可以弥补失恋的伤痛,可是有些伤口,好像在时间中变成了记忆的伤口,即使愈合了,还留着硕大的一个疤痕,让人想忘也忘不掉,想丢也丢不下。这个时候,人们就需要给悲伤的心灵寻找一个出口,将沉积的伤痛发泄出去。
曾经有一个女孩,因为出车祸,撞坏了眼睛,从此变成了一个盲人。因为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她变得脾气暴躁,怨恨身边的所有人。渐渐地,她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她变得一无所有。这时,身边的一个男孩始终没有离开她,每天照顾她,陪着她经历每一次痛苦的挣扎。后来,他们成为了男女朋友。男孩带着她用手感受阳光,感受风,感受雨水的洗涤。女孩觉得,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她已经很幸福了。
有一天,男孩对女孩说:“如果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女孩点了点头。男孩又说:“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睛好了,你还会答应吗?”女孩再一次点头答应了。没过多久,女孩得到了眼角膜的捐赠,重新见到了光明。可是,她却发现,男孩是一个盲人。
没过多久,男孩真的向女孩求婚了,可是女孩拒绝了。男孩没有任何抱怨,在离别之前,他只对女孩说了一句话:“请照顾好我的眼睛!”这时,女孩才知道,原来她的眼角膜是男孩捐赠的,而她,已经彻底伤了他的心。
看起来,快乐总是很难寻觅,悲伤又是那么轻易获得。然而,治疗悲伤却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告别悲伤的出路有很多种,有的人躲在回忆里反复咀嚼,当日子变成回忆,回忆变成日子,也就无所谓开心和悲伤了;有的人则选择告别,去哭诉,去旅行,去逃离原本受伤的地方,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其实,在所有的方法中,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面对。如同面对自己的不完美,面对自己的错误一样,坦然地面对此刻的悲伤心情。如果找不到发挥才能的机会,就安心地过平淡的日子;如果找不到知心的爱人,就计划好一个人的生活;如果遭到背叛,就接受这一伤害,因为那个选择主动背叛的人才是真正的弱者。
在北美洲大陆南部的危地马拉,生活着一种叫做落沙婆的小鸟。这种鸟要经过七天七夜的艰难挣扎才能下一个蛋,难产的落沙婆无以排解痛苦,只能彻夜不停地鸣叫。没有人能解救它的痛苦,因为一切都是自身存在的命运。
七天七夜之后,鸟妈妈的辛苦换来了可喜的成果。生出来的鸟蛋非常健康,蛋壳特别坚硬,因为这样,幼鸟孵出来也会更强壮,更健康。作为一个母亲,落沙婆用七天的痛苦换来了孩子的健康,而那彻夜不停地哀啼,则是落沙婆唯一释放肉体痛苦的方式。
正如但丁在《神曲·第十三歌》中写道:“哈比鸟以他的树叶为食料,给他痛苦,又给痛苦以一个出口……”受啄是痛苦的,但却给了原有的痛苦一个流淌的出口——以皮肉之苦来释放内心的痛苦,痛苦之深可见一斑。人类的痛苦未尝不是如此,用一种面对时的痛苦来释放原本的伤害之痛,虽然一时让人无法承受,却是对心理彻底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