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至219号公路的1 700千米处,路况顿时改观,从这里开始的一段公路是我们在西藏期间所见保养得最好的公路,尽管同样是砂石路面,但行车的感觉不亚于从拉萨至贡嘎机场的高等级路面。司机说,保养这段公路的是一个著名的先进道班。这段公路同样处于4 500米以上的高寒地带,气候同样恶劣,这个道班却能使公路保持着超常的优良状态,说明事在人为,也说明有了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完善的管理,改善西藏的交通是完全可能做到的。
我们的车在细雨中翻过一座大山,却不见后面一辆车的踪影。天色渐渐转暗,我们只得在37千米处耐心等待。直到8点,W的车和东风车才姗姗而来,原来W的车在上坡时熄火了,忙了一阵才修好。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在这样的雨天很难露宿,还是赶往萨嘎县,司机估计有两小时就能到了。
雨声更紧了,除了公路、不远处的河流和后面车的灯光,周围已是一片迷蒙,幸而公路保养得好,雨中行车丝毫不受影响,我们的车速一快,东风车又落在后面。经过的几条小河都顺利通过,但在一百多千米处的一条小河面前我们差一点受阻。河上原来有一座公路桥,说明河水本来就较深,因为一般的河上是不建桥的。但现在桥已被冲毁,在夜色中只听到湍急的流水撞击着残留的桥墩,车灯照射下的河水显得相当混浊,可见洪水已经不小。等了一会,见不到任何过往车辆,水势却在继续上涨,事不宜迟,还是由W的车先过,P打开车上的大灯为他照明。接近对岸时,W的车突然往下一滑,还没有等我们叫出声来,差一点没顶的车却已冲上对岸。等W在对岸打开大灯,我们的车立即循着原路过河。这时的水位的确比前几次都高了,过河后我发现座位底下已经进了水。十几分钟后,东风车到了对岸,两辆车都开了大灯照着刚才过河的地点,引导它安全过河。
接近萨嘎县城时,下起了倾盆大雨,驶完这段148千米的路程已是10点半。我们急于找旅馆休息,匆忙中将车开进了边境检查站的大院。又驶往一家藏式旅馆,却已客满。经指点,我们驶入了县政府大院,找到了县招待所。可那里也没有足够的床位,但大家在院里走了一小段路就衣衫尽湿,再要找旅馆也不可能。幸而服务员很热情,表示只要我们愿意,每间房多睡几个人也没有关系。T一家急于要休息,决定合睡两张床,J也挤进了他们的屋子;东风车的司机和两位厨师主动睡到车上去,H请服务员拿来卧具睡地铺;11个人凑合着安顿下来。我们到外面一家四川人开的餐馆中吃完晚饭,回来睡觉时已经12点半。雨越下越欢,这使我领教了西藏的大雨。
7月12日早上还时断时续下着小雨,但今天我们就将渡过雅鲁藏布江,南下樟木,沿途不必涉水过河,洪水对我们的威胁已经解除。
散步到家属院,就看到了一片奇特的景观:每家每户都以堆得厚厚的柏树枝为墙,每堵墙都有几个立方。大院的干道旁也筑起了一座柏枝墙,空地上还堆放着刚从卡车上卸下的树枝。县里的干部告诉我,这些都是从山上砍来的,是准备过冬用的,也是平时的燃料。凝视着这些厚实弯曲的柏枝,我既对这种愚蠢的行为震惊,也为这些行将化为灰烬的树木而感到悲哀。萨嘎县的平均海拔高达4 600米,最低处也有4 300米,县城所在地的海拔是4 500米,这些树木至少生长在4 500米以上,已是树木生长的极限,要不是有特殊的小气候,它们本来是无法生存的。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树木的生长极其缓慢,多少年才能长到如此粗大。在这样的高度上残存的树木即使不受人类的砍伐,要继续生存下去也不容易,而一旦被破坏,就再也无法得到恢复。年复一年,整个萨嘎县要砍掉多少树木?多少高山就此失去仅有的一点绿色,将山体裸露在烈日狂风、冰雪严寒面前,最终产生昨天路上见到的滚滚流沙,无情地吞噬草场农田、公路村庄。
我无意指责在艰苦的条件下工作和生活的萨嘎县干部和居民,他们当然需要解决生活用的燃料。要是没有可以替代的燃料,砍伐树木还只能继续下去,即使他们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务之急是当地和上级政府要采取切实措施,如开发太阳能、地热、风能,改用燃油或电力等。在萨嘎县和西藏大多数地方,采取任何一项措施都会困难重重,但不这样做,留给子孙后代的困难会更大,将来为环境遭受破坏而付出的代价将大得无可估量。
走出县府大院后,不远就是一个丁字路口,往左拐是昨晚来的路,我继续往前,路旁有邮局和两家商店,但都还没有开门。昨夜的大雨已将路面湿透,这时又下起小雨,我只得折回招待所。9点,大家已做好了出发准备,一起去昨晚吃饭的餐厅用早餐,吃到了久违的稀饭和油条,胃口大开。但看到餐馆的院子里也堆着大量树枝,总觉得不是滋味,更为那些残存的树木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