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这几天的广播新闻——这是目前我们与外界的唯一联系——不断传来各地洪水成灾的消息，就连西藏的拉萨等地也在防洪了。我们最担心的是雨季提前到来，如果雅鲁藏布江及其支流涨水，南线的公路交通就会断绝，我们将不得不由北线返回，时间和路程都将大大增加。我们决定再花一天时间就结束在东嘎、皮央的考察，然后前往神山——冈底斯山的主峰冈仁布齐峰，以便赶在雨季来临之前由南路返回拉萨。
第二天早晨，天空万里无云，起来后就了无寒意。但我们的第二架汽油喷灯也罢工了，厨师只能用借来的藏式锅煮稀饭，以牛粪拌汽油为燃料，到9点多才开出早餐。这架喷灯一直没有能修好，好不容易从老乡那里买了一架旧喷灯。除了新宰的羊肉，蔬菜已所剩无几。这一切似乎都在催促我们抓紧时间，摆脱困境。
T等人继续上山拍照，我们请乡长租了几匹马，往皮央村周围看看。乡长和一位乡民陪同我们骑往皮央，51岁的乡长在途中告诉了我东嘎乡的概况：全乡有三个村——东嘎、皮央、东波，共有200余人；皮央村有14户人家，70人；乡民以牧业为主，也有少量农业，去年人均收入800元；东波和皮央二村有两年制小学。
这一带地势比较平坦，加上我已不止一次骑马，所以既没有第一次骑马时的恐惧，也不必担心路途的崎岖。我们离开皮央村后，任凭马儿缓步徐行，漫无目的地一步一步走向那寂静的旷野。远处的雪峰似乎永远不会靠近，近处则除了旷野还是旷野，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任何人烟。走了一程，马儿都自动停下了，显然它们不愿再走向陌生的地方，因为这不是通向邻村的方向。我们不得不折回原路，绕过皮央村，走回我们在东嘎的营地。
当我回首那蜂窝般的山上一片片寺庙废墟，一个长期困惑的疑问又涌上心头。要是这些寺庙还在，靠村里区区数十人如何供养得了？而当年要建造这些规模不小的寺庙，又要开凿如此之多的洞穴，绘成如此精美的壁画，供上外来的或本地的佛像，又需要多少古格人付出辛勤的劳作和虔诚的奉献？古格的全盛时期的数十万人口是如何消失的？他们的后裔而今安在？
在来到阿里之前，我曾经看到过一些文章，认为古格人神秘地消失了，以至有人声称一项重大发现——重新找到了古格人的后裔。还有人对古格王都遗址的藏尸洞作了夸大的联想，认为古格人已在亡国时被斩尽杀绝了。尽管我也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但所见所闻已破除了这些神话。
1630年古格的内乱和拉达克人的入侵，必定会造成古格人口的损失。古格王国覆灭后，王室和一部分人口被迁往列城。但拉达克王封他的儿子恩扎普提朗杰为古格王，证明大部分古格人还在旧地，否则这位新的古格王就没有臣民可以统治。1682年，西藏的五世达赖派军队驱逐了拉达克人，在古格旧地设立了五个宗（相当于县），这也证明当地还有一定数量的人口，否则何必设立这些宗？
至于古格为什么会从数十万人减少到今天数万人，看来还得从自然和社会各方面寻找原因。在生存条件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即使全体人民都从事农牧业，社会财富都用于民生，生育能力得到充分的发挥，也只能使人口有缓慢的增长。而当相当大一部分人口成为职业僧侣，社会的财富基本都用于宗教活动，出生率又大大降低时，人口的不断减少就不可避免。一旦出现天灾人祸，更会造成人口锐减，并且再也难以恢复。所以，大多数古格人是消失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的，而他们的后裔数量越来越少，寿命越来越短，要是没有根本性的变革，这种递减趋势最终将导致一个民族的灭绝。
阿里不乏外来移民，像带领我们寻访壁画的那位老人就来自拉萨。当年五世达赖驱逐拉达克人，设置行政区域时，必定要留下驻军，迁入行政人员。古格人也迁往拉达克和其他地方，所以在阿里以外发现古格人的后代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古格人的后裔主要还在阿里，就像古格人的主体依然在阿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