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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千古古格

在札布让安顿好是北京时间下午5点半,正是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我们向往着山巅的古格故城,迫不及待地驱车上山了。

越野车越过几道平缓的土岗后,就开始沿着陡峭的土路往上爬了。拐过一个弯后,神秘的古格故城终于显示在我们的面前:与其说这是一座古城,还不如说是一座承载着整个古城的山峰。由鬼斧神工凿成的悬崖峭壁上如蜂窝般嵌着大小洞穴,高低错落地布满了断垣颓壁、废殿残塔,唯有山麓和山顶的殿堂在骄阳下风光依旧,令人想象着古格王国昔日的辉煌。此时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像深沉的海洋,而这座古城却似一座耸峙的孤岛,任凭尘世的潮涨潮落;如一片扬起的风帆,由过去艰难地驶向未来。

当我们终于跨进挂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牌子的院墙时,见到的是外观已经整修过的度母殿(卓玛拉康)、白殿(拉康嘎波)和红殿(拉康玛波)。由于明天开始还要做更仔细地考察,今天只想走马看花地在山麓转一下。但当我面对着丰富多彩、精美绝伦的壁画时,就再也不忍马上离开了。

在白殿的墙上画着一组古格国王的画像,共有28位,包括古格的最后一位国王在内,说明这座殿堂延续到了这个王国的末期。透过这些君主或明或暗的形象,我仿佛看到一部至今鲜为人知的古格王朝兴衰史。

时光倒流到一千一百多年前,盛极一时的吐蕃王朝内乱迭起,迅速衰败。公元838年,赤热巴巾赞普(吐蕃君主)之兄达玛在世俗贵族的支持下发动宫廷政变,刺死赤热巴巾,自任赞普。达玛掌权后,实行毁佛灭法,捣毁寺院,焚烧经籍,驱赶僧侣,一时间吐蕃境内骚乱四起,佛教几乎绝迹。此时又接连爆发天灾,地震、山崩、饥荒,引起百姓的惊恐和怨恨,受迫害而隐藏逃亡的僧侣也一直在伺机反抗。四年后,隐居在西康的僧人拉隆·贝吉多吉在拉萨大昭寺前将达玛赞普刺死。

达玛死时,次妃已经怀孕,但当权的大妃琳氏唯恐次妃之子继承赞普,就以布缠身,伪称也已有孕。次妃生子后,为防止暗害,夜间点烛守护,为儿子取名爱达维松,意为“光护”。琳氏将其兄尚延力刚出生的儿子乞离胡取来,宣布为自己所生,取名爱达云丹,意为“母坚”。二妃各自拉拢一批贵族,争夺王位。

维松一派据有云如地区,云丹一派则控制伍如地区,各自称王,其他贵族也乘机自立,混战了近三十年。平民和奴隶不堪忍受,揭竿而起。河陇一带的随军奴隶首先起兵,多康、山南、工布、达布等处纷纷响应,天下大乱。895年,爱达维松之子贝科赞在娘若香波堡被义军所杀,其子吉德尼玛衮的领地也被爱达云丹一派夺去,被迫逃往阿里。

阿里古称象雄,当地部落于公元7世纪末被吐蕃征服,成为吐蕃属国。吉德尼玛衮逃到阿里后,在拉若修建了红堡和孜托加日宫堡。布让土王扎西赞对他礼遇有加,不但将女儿卓萨廓琼嫁给他,还推他为王。

吉德尼玛衮生三子,晚年将他们分封于三处:长子贝吉衮据芒域,次子扎西衮据由让,幼子德尊衮据象雄。芒域在今克什米尔南部,后成为拉达克王国。布让在今西藏普兰县境,后为古格王国所并。象雄一支则建为古格王国。

德尊衮受封为古格王时,吐蕃的佛教徒已先后在康区和卫藏重兴佛法。古格君臣追念吐蕃盛世,又为潮流所动,确定以恢复佛教、崇尚佛法为国策。德尊衮的次子松埃笃信佛教,出家修行,取法名拉喇嘛意希沃。他主持修建托林寺,命译师仁钦桑布等21名青年前往印度求法,迎回印度高僧希达噶惹、哇玛达,译定佛经,弘扬上派律学。

德尊衮的长子柯日继位后,支持其弟意希沃,并在克什米尔建立寺院。其子拉德波继位后,也迎请印度高僧到古格讲经。拉波德的次子绛曲沃也出家修行,幼子沃德继位。当时,拉喇嘛意希沃前往印度迎请高僧,途经噶洛国时被异教王扣押。他的侄孙绛曲沃闻讯,立即派人携财宝赎取,异教王提出苛刻的条件,要求交出与意希沃身体重量相等的黄金。绛曲沃与其弟四处搜集黄金,全部用作赎金,但在称量时还缺相当头部的重量。意希沃听说后告诉来人:“我头颅的命门已被他们用火烤炙,有如牲畜,不如一死了之。可将赎取我的黄金带往印度,奉献给阿底峡尊者,迎请他来弘扬佛法。”不久意希沃被害,遗体运回古格,安置于灵塔中。

拉喇嘛绛希沃遵照意希沃的遗愿,于公元1042年派甲尊僧格等人携黄金前往印度迎请阿底峡。阿底峡到达古格后,受到国王和僧俗各界隆重礼遇,驻锡托林寺讲经弘法,由仁钦桑布等翻译。三年后阿底峡返回印度,在普兰又被僧人仲敦巴迎往卫藏,1054年死于聂塘。沃德之子赞德在位时也崇尚佛教,于藏历火龙年(1070年)在托林寺召开法轮大会,卫、藏、康等地大批高僧到会。阿底峡入藏和火龙年法会是西藏佛教史上两件大事,被称为“上路弘法”的开端。

这个笃信佛教的古格王国雄踞于青藏高原的西部,一度拥有可观的人口,足以击败一支10万人的印度穆斯林军队。但差不多与此同时,古格与同出一系的拉达克关系恶化。15世纪初,第十七代拉达克王对古格发动战争。16世纪前期,古格王吉丹采取和亲政策,将女儿嫁给二十一代拉达克王甲央朗杰,但双方关系并未得到改善。

17世纪初,藏传佛教的格鲁派(黄教)在阿里取代了噶举派(白教)的优势地位。1618年7月,应古格最后一位国王墀扎西巴德的父亲、叔父和叔祖父的邀请,四世班禅抵达古格,在托林寺受到隆重欢迎,并视察了一些寺院,到10月初才返回后藏。1622年墀扎西巴德继位后,与其兄弟为代表的黄教寺院集团的矛盾日益尖锐。

古格因地处内陆高寒地带,与外界来往很少,数百年间也幸免于外界的纷争,但就在这预伏了内部危机的时刻,西方的神甫却扣开了古格王宫的大门,为危机的爆发送来了导火线。

1624年3月,受印度果阿教区总主教的派遣,天主教耶稣会神甫、葡萄牙人安东里奥·德·安德拉德,葡籍修士玛奎斯及两名仆人混在印度香客中,取道恒河河谷抵达印度教圣地巴德林拉斯。他们在玛那山口翻越喜马拉雅山,于8月到达古格王都札布兰。

安德拉德先向国王送上重礼,博得了国王的好感。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当地民风质朴,虽然偏于一隅,人口有限,却是通向人口众多、地域广阔、语言相通的卫藏地区的门户。他欣喜地向罗马教廷报告:“上帝的力量为我们打开了进入该地的大门,来年我将善用此机。”

1624年11月,安德拉德回阿格拉汇报,准备请求主教增派教士,以便在札布兰建立据点传教。墀扎西巴德国王却以为天主教是可以用来制约黄教的力量,所以在他临行前给果阿主教带去了一封盖有国王玺印的手书:“安东尼奥·弗朗古因(印度人对葡萄牙人的称呼)莅临我地,以圣教启迪斯民,甚为欣喜,兹令其为喇嘛首领,授以弘扬教法之权,任何人不得侵扰之。……我切盼大神父(果阿主教)迅速遣返安德拉神父,使其协助我人民。”

1625年8月,安德拉德玛奎斯和另一位教士回到古格,增派的三名神父也在次年8月抵达札布兰。他们在学习了一段时间的藏文后就开始向王室和民众传教,企图通过王室的力量推行天主教。国王不仅允许他们建教堂,还亲自选定于靠近王宫的向阳处,命当地居民拆迁,又拆除两间宫室辟为花圃,种鲜花供应教堂。为了使教堂环境安静,国王还下令改修了道路。1626年4月12日复活节,国王亲自为教堂奠基,并向教会赠送巨款。教堂落成后,国王夫妇常去听讲,作祈祷,王后与一位亲戚接受了洗礼,国王则因臣下反对而未能受洗。以往军队出征前都由喇嘛祈祷,至此改请传教士祈祷。国王还对其兄弟为首的黄教集团进行限制,以寺院新收130名平民当喇嘛为由,剥夺了他们的所有收入,又宣布:如他们仍不悔改,将取消为他们服务的士兵。

天主教的传教活动和国王对传教士的支持怂恿引起寺院上层人士的强烈不满,国王的兄弟等规劝他“不要追随才来几个月的陌生人而背弃先辈传下来的古老信仰”,还请他到寺院住了几个月,想通过在寺院的隐居、默想和佛事活动来恢复他对佛教的感情,但他仍无动于衷。为了继续争取国王,黄教集团还与传教士召开了多次辩论大会,结果也莫衷一是。最后,国王的兄弟对国王发出了警告:长此以往,“将触怒臣民”,受到“在精神方面有重大影响的为数众多的喇嘛阶层反对”。但这一切都未能使国王回心转意,相反,他甚至计划采取行动消灭黄教寺院集团,与传教士策划令全部喇嘛还俗。消息传出,群情激愤。本来对传教士在国王支持下拆房改道建教堂的行为不满的百姓,在喇嘛们的鼓动下,大多数人也反对传教。在这种形势下,传教士虽多方努力,但收效甚微,一年多内受洗者仅12人,并且大多为王室成员。直到他们四年后撤出古格时,发展的教徒也不足百人。

1630年,国王患病,安德拉德奉命返回印度任果阿大主教,黄教集团乘机发起暴动,一些地方官和百姓响应。黄教集团请求拉达克支持,本来与古格国王不睦的拉达克王僧格朗杰立即派兵进入古格,包围了札布兰。暴动的喇嘛和百姓聚集在王宫山下,要求国王投降。国王拒绝,率军队固守了一个多月。

据民间传说,拉达克人将俘虏的舌头割下,堆积在山下,国王不忍,决定下山投降。他一手捧着一个装满黄金的盘子,一手捧着装满玉石的盘子,一步步走下山去。拉达克人背弃了诺言,将他和全部俘虏押解到拉达克首府列城。拉达克军队又相继占领了日土、噶尔、达坝等地,拉达克王任命他的独生子恩扎普提朗杰为古格的统治者,古格王国从此烟消云散。

拉达克人的统治并未持久,到1682年,五世达赖的军队驱逐了拉达克人,在阿里地区设立了五个宗,其中的札布让就设在古格故都所在地,宗的办事机构就设在原王城山下。

现在还不知道拉达克人统治时是否利用了古格王城,但从现在的遗址看,王城遭受过严重破坏,此后完全沦为废墟。除了废墟中还能见到的壁画外,古格的历史文献已荡然无存,其前期历史较多记载在一些藏文史籍中,其后期历史目前只能从耶稣会传教士的记录中复原。

在古格灭亡近三百年后的1912年,英国人麦克沃斯·杨从印度来到象泉河谷,他见到的是“一排石灰粉刷的塔耸立于宗本(宗办事处)房屋附近,其中一座约40英尺,高出其他塔之上,其顶端横卧一个饱经风霜的木十字架,那或许就是喇嘛摧毁附近教堂时修建的塔”。40年代当意大利著名藏学家杜齐来到这里时,他拍摄了大量照片(据说还有一百多张没有发表过),但他只将它当作一座废弃的寺院,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当年的古格王都。

在夕阳的余晖中,我步出白殿,从沉重的历史回到现实,踏着残缺的石阶上山。要是外人没有闯入这神秘的高原王国,古格文化能保存到今天吗?这当然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问题,但却引起我长久的思索。 JpJAOsPPNIn3IVtPHA5Jl6Nd7h+KXUVC/Y3ANVDkem1ybjPMqnUooHvla2jbW3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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