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卡兹寺,这也是一座千年古寺。1936年,意大利旅游家杜奇从印度越过喜马拉雅山口,访问了卡兹寺,以后在他的游记中作了详细介绍,使卡兹寺名闻西方。前几年在文物普查中,还有牧民反映,在卡兹一带的山洞中有佛像和壁画,但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情况。卡兹寺位于札达县西南,110千米的公路只通到附近的帕尔村,剩下的路就只能步行了。
6月27日上午11点,我们的车队又出发了,还增加了一辆县文教局Y等陪同人员的车。沿着朗钦藏布向西走了不久,路就折向西南山中。开始还能见到姿态各异的土林,随着汽车不断爬高,极目望去,就只剩下一片荒漠。唯有山巅一层积雪,在蓝天下勾勒出弧形的山形。在开阔的谷地,可以看到远处喜马拉雅山的雪峰,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条车辆很少的简易公路,很多路段又陡又窄,加上长年缺乏养护,从山上塌下的土石往往堆满了一半路面,形成一道斜坡。每当越野车艰难地沿着斜坡绕崖而过时,就听到碎石滚动和沙土下泻,坐在外侧的我既担心车子会随着土石滑下山去,又害怕过度的倾斜会使车子翻入万丈深谷,始终紧紧地抓着把手,似乎这样就增加了安全系数。汽车由谷底盘上山口,又由山口绕到谷底,翻越了三座近5 000米的高山。当最后一座山口已经在望时,我们的车在陡坡上突然熄火,W猛拉手闸,我们赶紧跳下车去,捡起石块就往车轮下垫,总算将车刹住了。我们步行上坡,等了好一会儿,W才修好车开了上来,他说是汽油中的杂质堵住了喷油嘴。这辆车从此多灾多难,经常在关键时候熄火,令人提心吊胆。
过了波林,道路更加简陋,事后知道这是村民自己修的,但基本没有什么车辆来往。接近帕尔村时,我们看到不远处的山上有一片洞穴,心想可能就是我们要探访的地方。下午6点,县里的车和我们的车到了村旁,村长和留在村里的人几乎都出来了。村长告诉我们,这是村里第三次看到外面的汽车驶来。我们卸下行李,准备就地搭帐篷,可是后面的车还是不见踪影,T联想到刚才见到的山洞,估计那辆车上的人很可能已经上山进洞了。他让我们先安顿下来,自己坐上W的车又赶了回去。半小时后东风车来了,知道后面车上的人果然迫不及待地上山洞去了,T也跟了上去。直到8点多,这批探险家兴高采烈地来了,原来他们已经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13世纪的壁画。司机W立了大功,因为他首先攀上了那个有壁画的山洞。
宿营地海拔4 150米。由于白天很暖和,我睡觉时没有在睡袋中衬上鸭绒被。谁知到半夜狂风大作,一层层寒气透过帐篷,把我冻醒。开始我还想坚持一下,但很快就作出了明智的选择──赶快卷上鸭绒被,但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感到被子的温暖。
28日早晨,天气依然像初冬一样,寒气入骨,洗脸刷牙时几乎不敢触摸凉水。好在太阳一出来,气温很快就上升了,等到出发时,耀眼的阳光已经带回了初夏的感觉。
为了当天能往返于卡兹寺,昨天晚上已经向村里租了马匹,9点过后,村长和各家将十几匹马陆续牵来,各人选择自己中意的马匹。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骑马上路,1982年9月在帕米尔高原曾骑在马上摆姿势照了个相,还得有老乡在旁边保驾,但今天不骑就去不了,再说以后几天还得以马代步,自然就顾不得什么害怕了。不过我还是挑了一匹样子和善一点的棕色马,以增加一点安全感。第一次跨上马时动作太慢,左脚踩在鞍上,右脚却迟迟跨不过马背,由于手没有抓紧缰绳,马儿耐不得重心偏移,跟着向左转起来,我的右脚就更跨不上去了。老乡见状忙把马牵住,推着我坐上了马背。我想要在山上这样如何能上得了马,还是趁现在练一练吧!于是上上下下跨了几次,大致能做到让马儿站在原地不动,自己的感觉也好多了。幸亏练了这几下,要不以后上坡下坡时就惨了。
我们这支不整齐的马队前前后后地出发了。马儿都是一个村的,平时就熟悉,不等我们操纵就自动跟上了。我刚骑得平稳,忽然那马奔跑起来,而且越跑越快,原来X趁我不在意时在马屁股上抽了两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地区文化局的Z教我:“把缰绳慢慢勒紧就行了。”我两手使劲一拉,马头稍稍昂起,果然停了下来,因祸得福,我倒又学会了一招。
转眼到了山前,马队开始爬坡。藏族朋友都会骑马,他们教我在上坡时人向前倾,这样既安全又不累。坡不陡,马走得平稳,我很顺利地到了山顶。下山时坡很陡,只能牵马步行,第一次牵着马绕过崖旁陡峭的小道,真担心它会一脚踩空。其实马走得比我还稳,有时我小心翼翼地跨着步子,走得比我快的马儿已经用头抵住了我的背。但有时马儿发现了路边有可口的青草,又赖着不肯再走,非得让它吃上一些才能牵着上路。
下坡的路很长,显然海拔在不断降低。路旁出现了一丛丛高山杜鹃,大片粉红色的花朵就像蓝天中绚丽的彩霞。离开拉萨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成片的鲜花。再往下走就到了谷地,一条潺潺的小溪蜿蜒而下,两旁不高的杂树丛生。我们重新上马,沿着溪边的小道继续下山。马儿时而下到溪中,时而踏上左右的小道,还得留意横在头上的树枝,坐得并不舒服。
走出谷口,眼前耸立着一道二三百米的石壁,抬头仰望,只见石壁中间有一道像裂缝一样的山洞,沿石壁砌着红墙,墙上竖着经幡,右边的洞门口架着一架木梯,这就是我们要寻访的卡兹寺。
有两位喇嘛在山下迎候,帮我们放马休息,然后领我们上山,爬上百来米的坡道进寺。高度计显示,寺的海拔是3 800米。紧靠山洞的外墙是一座小小的门楼,平台上竖着经幡。寺的主殿就建在山洞中间,约6米见方,顶高约3米,左右和后面都有一条转经道,正面有5扇木门,两旁墙上绘着壁画。由于外墙只遮住了山洞的一半,洞内阳光充足,空气畅通,与平地无异。
据记载,此寺建于吐蕃时代,以后屡毁屡建,原来规模很大,现在仅此一洞完好。最年长的喇嘛68岁,他只听说以前有外国人来过。于是,他请出镇寺之宝──一尊小铜佛,据说铸于十二三世纪。殿中还供着大小铜佛,其中有几尊带着明显的印度风格,年代也颇久远。供桌上是两排银碗,但碗内不是注着酥油,而是在清水上漂着美丽的杜鹃花瓣。或许是由于香客不多,酥油的来源有限,但这样就地取材,倒使这座小小的殿堂显得更加圣洁。我们各取所需,或观察壁画,或端详佛像,或测量,或照相,或询问喇嘛。我登上平台,见此洞左右和上方还有一些大小不等的山洞,有的还留着建筑物的遗迹,也给人们留下了无限的遐想。此时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平台上蓝白红三色的经幡直指苍穹,强烈的色彩对比构成了一道瑰丽的风景,似乎是卡兹寺历久弥新的象征。
喇嘛献上酥油茶和糌粑,又在瓦罐中烧了开水,我们泡了几包方便面,就在门楼底下用了午餐。
2点半下了山洞,我们又向前步行了一二里,除了见到两座废弃的佛塔和山上的一些山洞外,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可惜时间有限,没有能再探几个山洞,根据历史记载分析,这些山洞估计不会一无所有。
马儿休息时得将它的笼头解下,以便它自由地吃草喝水,出发前又得把笼头套好。我们几位新骑手都不知所为,T和他太太却相当熟练,T太太套好笼头后又来帮我套,一问才知道他们家的庄园里养着四匹马,专供他们跑马,这套手续自然十分熟悉。再次休息时,我顺利地解开了马笼头,但再套上时却总是不顺手,依然是T太太帮的忙。
回去的路以上山为主,为了避免过于陡峭,我们没有走来时的谷道,离寺后就直接上坡。骑了一段,坡更陡了,大家纷纷下马。牵着马爬山自然更费劲,又是在海拔4 000米的地方,我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几乎是一步一歇。藏族朋友劝我上马,他们说:“你是年纪最大的,可以骑马,菩萨不会怪罪。”想到明天还得爬山,我也不再客气,翻身上了马。我问他们为什么不骑,回答是:“像我们这样年轻的人不能在爬山时骑马,马也受菩萨保佑。”我虽然有了心安理得的感觉,但骑在马上也不轻松,因为路很窄很陡,都在山脊,仅容得马的单脚,山脊下虽非万丈深渊,望着也令人目眩。但这时要再下马也非容易,只能听之任之。到了险处,马儿也踟蹰不前,往往又提缰绳,又夹马肚,才将它赶了上去。这倒使我心定了不少──马儿也珍惜生命,它不会冒险,我可以放心地托付给它。T太太和她的儿子小D也是骑马上山的,其他人都是步行,但X却取了巧──他不是牵着马,而是拉着马尾巴,让马拖着他上山。
终于又回到了平地,我的马术也能凑合了,不但能在马上喝水、照相,还让它奔跑了一阵。待将马交还村民时,倒真想再骑一回。
到溪边洗脸时水还是冰凉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位藏民见了,带我来到另一股水边,我一试,果然暖和多了,原来这是才冒出地面不久的泉水,我干脆从头到脚痛痛快快地洗了一遍,又洗了衣服。今天一天很累,睡觉前又盖了鸭绒被,所以一点没有感到半夜的寒冷,直到29日早上7点多才醒来。
这天要去的山洞遥遥在望,越野车将器材运去,我们就步行上山。本村的向导是一位37岁的壮年人,年轻时曾经到过周围大多数山洞,看到过山洞中的壁画,但已有多年不去,只有一个大致的方位。这里的山洞大多是成片挖在悬崖绝壁上,上上下下有好几个,洞与洞之间或者由山道相连,或者有暗洞沟通。但年深日久,有的山道已断,有的暗洞已塌,进洞后如入迷宫,往往进退不得,上下无门,或者因崖高壁险,只能望洞兴叹。而且有的山洞本来就没有绘过壁画,有的虽画过,也已荡然无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一无所得。附近的山洞少说有几十个,为了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有所收获,我们都寄希望于这位向导。
到了崖边,发现通向第一个山洞的路已经风化坍塌,人一踩上去就身不由己地与沙石一起往下滑。好在向导早有准备,背上一圈麻绳,像猿猴般快步攀至第一个洞口,然后逐个而上,直到把麻绳牢牢地缚在最高一层洞的岩石上。有了这根穿洞而下的绳子,我们都有了安全感,尽管得手脚并用,一个个爬过了五层暗洞,攀上了最高一层山洞。这一层山洞基本是在同一高度上沿崖开挖的,共有十几个,由山道和暗洞连接,有的地方还架着栈道,海拔都在4 250米左右,当年修建的艰巨可想而知。我们逐洞搜寻,却一无所获。
正在失望之际,向导说,绕过山崖,对面山上还有几个洞。但贴崖的路仅够容足,又已严重风化,他刚走了一步就引起大片的沙土崩塌,人都站不稳。悬崖离地少说也有一二百米,要过去实在危险。正在犹豫间,向导已贴崖而过,到了对面山角,地区文化局的ZH也紧紧跟上。当他们从那边山洞返回时,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喜讯:“洞子里有壁画,涂着金粉,还有唐卡和佛像。”根据ZH的描述,这些壁画估计是古格王朝后期的作品。大家都想过去,但路实在太险,又无法安排任何防护措施,为了防止意外,商议再三,决定将各人的照相机交给ZH,请他代大家一一照相。ZH今年二十几岁,是日土县人,胆大心细,会照相,不一会儿他肩上就挂满了各种装足胶卷的照相机。至于洞里的唐卡,县文教局的Y同意先拿一部分下来,供拍照和鉴定。
一小时后,ZH和向导不负众望,满载而归。向导取来了28张唐卡和两卷经书,在山上粗粗看了一下,都保存得相当完好,Y决定先带回住处。正在此时,我们发现X也从对面归来,原来他没有听清大家的决定,自己闯了过去,幸而安然无恙。刚从其他山洞过来的T得知这一消息,就说既然X能过去,他也必定能过去。这下Y和H几位都紧张起来,要是T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闹着玩的,好说歹说不同意他过去。这时有人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你真要过去,就立个字据,出了事自己负责。”谁知T立即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了这样的话,并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Y还是坚决不同意,他说:“你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要对客人的安全负责。”T虽然十分不满,也只得怏怏下山。
我知道,按T的性格,他决不会就此罢休,到晚上,T和他太太果然就此事提出了抗议。
我们就在山坡上以带来的馒头充饥,稍作休息后就下山,绕到前面一座山的洞前。此洞海拔4 260米,先攀上去的Z说洞里墙上画着八尊曼达拉(佛像)。接着上去的H告诉我们壁画质量不高,可以不必上去,不如抓紧时间去前天探过的那个洞。
那个洞其实也是一群洞中的一个,但最下面一个洞离地面不远,进洞后可以从洞内的暗道一层层爬到最高一个有壁画的洞。向导和ZH先攀上第一个洞,然后用绳子将我们一一拉上去。最高一层海拔4 280米,是几个有暗道相通的洞,但只有一个洞的壁画基本完好。此洞高约2米,长、宽都约3米,四周有转经道,洞内的佛像已毁,但壁画色彩鲜艳,从颜色、风格和内容判断,应是12世纪的作品。洞口面向悬崖,凿成门堂,本来也绘满壁画,由于长期风雨剥蚀和人为破坏,仅剩下一组九个骑士像,但上面藏文的题记还相当清晰。
转到另一洞室,除了门堂还有一些壁画外,洞内的壁画和佛像已荡然无存;其他几个洞内也都空无一物,显然都遭到过破坏。洞里到处是鸽粪灰,有的地方堆积着厚厚一层,还有大量鸽毛。正在这时,两只灰白的野鸽飞进洞来,对我们这些陌生的客人它们似乎毫不介意,照样停留了一会儿才飞走。野鸽比平时所见家鸽略小,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异样。目送野鸽出洞,我忽然发现远处的山上野鸽颇多,最有趣的是,野鸽与老鹰竟能和平共处,并且一起在泉边饮水。
同伴们还在不停地照相,我没有这种专业上的需要,坐着靠在洞壁上休息。洞外的层层山峦延伸至天际,雪峰与白云已经完全交融为一体。目力所及,不见人迹,不见牛羊,也不见道路,分外空旷,分外寂静。但闭目遐想,似乎见到了当年那些虔诚的僧人携着经卷,奉着佛像,翻越雪山,跋涉荒原,用他们的信仰踏出一条条道路。尽管有人葬身途中,有人到不了目的地,还是有人继续上路,直到一个个绘满壁画、供满佛像和经卷的山洞出现在卡兹和整个古格王国。T告诉我,由于地质构造的差异,相邻的尼泊尔和印度的喜马拉雅山区都是花岗岩和石灰岩,开凿山洞就非常困难。显然,这是古格僧人因地制宜的独创。
下午8点离洞下山,越野车已在等候。就在上车前,X发现左上方的一个洞内似乎有壁画。我们抬头望去,果然见到在夕阳映照下,洞内有彩色可见。Z与X试着攀援,但找不到登洞的暗道,无法接近,只能望洞兴叹,带着遗憾而归。
晚饭以后,T太太要我向主人转达她的话:“对今天发生的事我感到愤怒,甚至感到是对我们的侮辱。T不是小孩,他完全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是律师、会计师、博士、工程师,他懂得安全和珍惜生命,不会随便冒险,他有资格为自己负责。既然他已经写了这样的保证,为什么还不让他过去呢?”我告诉主人后,他们再三向T解释,但显然无法说服他。T提出第二天让他单独回到前天我们去过的一所古寺去一次,大家当然知道他肯定会在途中去那山洞,只能默许了。不过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在下午2点前回来,我们的车队还要赶回县城。
30日的安排就是回县城,本来可以晚一点起来,但这两天都睡得不错,所以早上醒得也不迟。当太阳缓缓地爬上山脊,一幅天然的图画呈现在眼前:在淡淡的晨雾中帕尔村里冒起袅袅炊烟,平顶的藏式民居在光和烟的衬映下,就像一幅线条简洁的版画。村前的谷地上一个个隆起的小丘上长满了细密的野草,被阳光照到的一面翠得可爱,背光的一面绿得深沉,构成了一片起伏的波涛。一位绕村而行的老人和几头享受晨趣的牲口给这幅画带来了一份动感,却更增添了几分恬静。
这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界,但也远离了现代文明,至少在表面看不到任何迹象,所以对我来说,帕尔村像卡兹寺和那数不清的山洞一样,显得遥远和神秘。趁着等候出发的空隙,我采访了27岁的村长札西次仁,终于充实了我对这个村的印象。
帕尔村属札布让区波林乡,有15户97人,都是藏族。村民半农半牧,在札布让有120亩地,夏天去耕种,冬天回村;这一带山上是夏牧场,冬天要把牲口转移到卡兹去。粮食和畜产品能够自给。牲口主要有牦牛、马、牛、山羊,羊毛收入比较多。在札布让耕地用小拖拉机,其他都靠手工,牧业还没有机械。去年人均农牧收入700元,每户收入一般有四五千元,主要靠牧业。
这里交通不便,虽然接通了往县里的公路,却没有汽车来往,运输还是靠牦牛。波林乡距此有15千米远,还没有修通公路。人们要办事得上县城,但一般很少。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也从县城买,没有商贩,靠有人去时带。全村没有人去过拉萨,1980年以来也没有人去过狮泉河(阿里行署和噶尔县驻地)。这里也有道路通印度,但没有什么联系。
全村人都信佛,前几年有三四十人去转山,一般隔几年轮流出去一次。平时拜神去卡兹寺,此外还有一处佛殿和山洞。大家想给山洞修个门,只是没有钱。人死了后都天葬,但没有专门的天葬师,临时找胆大的年轻人干,不找外人,也不送出去。其他村子也一样。有病而死的不能天葬,先埋起来,过几年后火化。
全村没有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每家有1—4个子女。一般女子20岁至22岁结婚,但更早更晚的都有。本村人少,又有亲戚关系,所以年轻人找对象很困难。村长的妻子来自波林乡,现有一个4岁的儿子和2岁的女儿。村里没有学校,学龄儿童送到札布让去,那里有香港人捐资办的希望小学,可以念到三年级,再念就得上县里。孩子在札布让可以住在村民家,到县里就得寄宿在学校里,所以上过县小学的只有三四个人,全村还没有中学生。村长本人上过二年级。不过邻村更困难,因为不通路,孩子连小学也难上。
村里有两位藏医,一位是乡里派来的,一位是本村的。县、区都有医院,收费很低,贵的药都不付钱。札布让有产院,但多数妇女还是在家里生孩子。村里最年长的是一位78岁的男性。
村民中有6名中共党员、6名共青团员,以前有人当过兵。村长和支部书记不领工资,由集体收入发给少量补贴。近几年来,耕地和牲畜都已由个人承包。
帕尔还是一个贫困落后的小村,但已经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出发前,Y找来村长和村民代表,将昨天带下山的唐卡和经卷交给他们,请他送回山洞,并注意保管。
快2点了,我们早已收拾好行李,在车旁等候。到了3点,还不见T回来,我们既焦急又生气,既怕他出事,又恨他影响了出发,可是T太太却和小D在悠闲地玩牌。我问她不急吗?她说:“T没有事。”“可是时间过了。”“迟到当然不好,T回来应该向大家道歉,但野外考察有时免不了掌握不住时间。”到了3点3刻,T太太也坐不住了,带上小D往山麓走去。我们甚至在议论,T会不会已经摔死了。但一想到藏族向导也没有回来,又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
4点过后,T终于回来了,T太太满脸怒气,T却微有得瑟。大家见他平安归来,也顾不得多说,立刻驱车上路。这一天我没有坐在他们车上,因为他们夫妇间肯定需要说些不便让我听到的话。
第二天一早,T迫不及待地向我透露了他的重要发现。原来前天从古寺回来后,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英文本《仁钦桑布传》中提到一件事,仁钦桑布为纪念他的父亲,从克什米尔请回两尊佛像,与其父等大,其中一尊在过桥时摔倒,一只手上手指摔坏。在古寺时他见到两尊佛像,却没有去看它们的手指是否损坏。昨天特意赶回,果然发现其中一尊的右中指折断,右无名指损坏。经测量,佛像高150厘米。他兴奋地说:“这不仅证明了这两尊佛像的确是仁钦时代的原物,而且说明这本传记相当真实可靠。”当然他没有提顺便攀上了途中那个山洞,但我估计他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