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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如月如光 如照如澈

作为中国话剧高地的北京人艺,每年携重磅话剧作品登陆申城,从2012年的《窝头会馆》到2015年10月的《吴王金戈越王剑》,濮存昕为人们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经典的艺术形象。

当濮存昕饰演的名臣范蠡与西施在水边相遇的时刻,就是闻一多先生所说的“一个奇迹的时刻”的发生。通过舞台上时间并不太长的人物对话,濮存昕让范蠡这个人物之“大美”、之家国情怀、之清风气骨、之收放有度,全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那种平稳中有拿捏的情绪暗涌,语言之后的情感依托和家国之大爱,恰如其分、合凿夯实,台下的观众心中如月光洒过、清凉震慑。

常年在艺术角色中潜心打磨的艺术家,犹如赤子。濮存昕身上拥有一种“浓荫不语、静水深流”的从容平静,这份平静,就是与俗世的对抗,是世上最温和真实的表达方式。

虽然集“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全国政协委员”等众多冠冕于一身,我们看到的濮存昕仍是一位艺术家,一位视艺术为心中“神坛”的艺术家,一个澄静通透的活生生的人,一位艺术的传教士。濮存昕常说:我们要坚持,老一辈艺术家退出舞台后,我们走到了舞台中央,我们有过彷徨,有过观众比演员少的时候,但是我们坚持了!是的,坚持!在不慌不忙中安静地坚持,在艺术之海中劈浪前行、痴心不改,如一轮明月,皎洁坦荡、本心如初!

2015年金秋时节,在上海市演讲与口语传播研究会承办的“越冬的白桦”诗歌朗诵会上,濮存昕为全场观众朗诵了《船》,在巨大的蔚蓝色大海天幕背景下,一艘海轮鼓满风帆缓缓驶来:

把生命放在征途上,

让勇敢来决定道路的宽窄、长短。

我完完全全自由了,

我在波浪中有节奏地跳跃,

就像荡着一个巨大的秋千。

这里有一个幸福的灵魂,

它曾经是一艘前行着的航船

……

此时,排山倒海般的情感把全场吞没,自由了,完完全全自由了!这生命源源不断喷涌的活水聚成的海洋啊,层层叠叠、涌动翻滚,承载着朗诵艺术的终极使命。如倾如诉,如舟如渡;如月如光,如照如澈!

《中华朗诵》专访

《中华朗诵》:您强调朗诵的“不着力”,建议去除外在的附加和矫饰,强调朗诵本身的质朴和“送达”的能量,建议给听者提供理解的空间,与自己的生命体验形成自己的理解,就是“留白”的艺术,您能否多给我们讲讲这方面的建议和感受。

濮:“着力”就是技术。在口语表达中,基本功就是每一个字的“字正腔圆”,这指的是字的“正音”。打比方说,我们书写汉字时字得规范、得正,说话也一样,它也必须归音到位,每个字得在属于它的位置站稳。声音也是具有音乐性的,它也必须动听,而动听悦耳的前提就是音得“正”。长期训练的字正腔圆的发音习惯,进而形成的肌肉记忆,就可以在发音这个过程中破除为了刻意发音而着的“力”,使情感的流露、艺术的创造,成为自然。

每一个艺术作品都有属于作品希望传达的意图,朗诵从本质上来说,是朗诵者表意、受众者达意的过程,取得内容与形式之间的平衡是朗诵表达的要点。朗诵是与观众共同创造、观众全程参与的一个艺术方式。朗诵者表达的艺术留白部分,则由听众用内心的体验将其构建完成。

《中华朗诵》:很多艺术种类的命门或者说是精髓,无非“呼吸”二字,比如“舞蹈、书法、声乐”等,您觉得呼吸本身对于艺术语言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否可以通过训练更加娴熟地表现语言艺术的张弛感、松紧感、节奏感?

濮:人生不过一呼一吸之间。唱歌的时候要调动呼吸,运动的时候要运用呼吸,朗诵亦然。呼吸形成节奏,构成长短的起伏。当从平地而起的情绪喷涌而至时,当顿、挫、快的处理方式迅疾运用时,呼吸就是调节的工具。而且呼吸的变化,即便是极为细微的,也有力量,比如我们在概念的陈述中“偷个气”,意思的转换和表达就完全不同了,这些艺术表现方式,需要我们好好地琢磨、耐心体会和恰当地运用。

《中华朗诵》:您建议现在的青年语言艺术从业人员及演员,从语言的基础,即中国汉字的四声归音到位开始练习、确保稳扎厚实的诵读基础和字正腔圆的功底,在这个方面,您对于各个年龄层的朗诵者来说,有没有提高朗诵基本功的建议或者对于提高诵读能力的有效练习方式?

濮:一定要多读多练,让口腔充分运动起来,不能习惯于懒散的状态,让身体的发音的肌肉和声带形成正确的记忆。这样在使用艺术语言、公众语言的时候,才不会觉得累,才会自然而然,充满力量的支撑和质感。我小的时候有读书读报的习惯,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阅读、朗读和朗诵,充分调动起声带和口腔的积极性,是生活有机的组成部分。

有时候开车我听北京交通台,这个频道的主持人声音非常好听,让人心情舒畅、如沐春风,所以说,声音是有传达情感、传递能量的效力的,我们要勤于去练习、勤于自己的声音的塑造和锻炼,它是非常具有开发空间的。

音色是材质,发音是剪裁,合成之后形成整体的声音效果。所以只要改变不正确的发音习惯,那么就能够在声音效果上取得很大的改善。字正腔圆的发音自然会带来悦耳的声音,共鸣区域对了,字音圆润饱满了,加上气的带动和托送,那么声音就自然对了。所谓“源正则流清”,只要我们初始的发音是归位的、源头是正确的、归音是到位的,那么流淌出来的声音必然是高山雪源的清流,澈澈流畅,滋润人的心田。

年轻人声音训练和培养,在基本功上下苦功夫是不可或缺的,有些人会觉得自己嗓子沙哑,音域狭窄,不适合朗诵,其实,通过字正腔圆的口腔运动,通过正确的练习,是能够改变声音的。而这份基本功的训练需心怀虔敬之意,让自己变“小”归零。当然,若能在训练的过程中找到语音传递的乐趣、并尽情享受这份乐趣,那就是在艺术学习的“苦海”中找到了真正的乐趣了。

《中华朗诵》:2016年猴年新年伊始,请濮老师为我们广大的朗诵爱好者和朗诵艺术工作者,送上几句祝福和建议吧。

濮:一年一道,生活之道。让我们追随内心那份真正的对于朗诵艺术的喜欢和执着,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情,不去计较眼前的得失,为自己的心灵营造更为广阔的空间,在美文、美诗、美声、美意的世界里,恣意徜徉!

最后以云盖法师的一首禅语诗,送给广大喜爱朗诵、从事朗诵艺术的朋友们,共勉:

一年春尽一年春,

野草山花几度新。

天晓不因钟鼓动,

月明非为夜行人。 y5Ff5dMDT/+eZlMRW4rHdAvZ2Mpgr83xKnKeev7GO+b4CrvYh+gQoqhfsuUhaU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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