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此整段是曾子进一步阐明齐家之要。
齐家:家庭和家族成员之间于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等观念与言行上,力求达到接近与相通。辟:偏颇,偏向。哀矜:同情,怜悯。敖:骄傲。惰:怠慢。硕:肥壮。整段释为:一个家庭或一个家族,其各成员之间如果想达到三观上的高度接近与相通,成员之间力求达到最彻底的沟通与默契,其核心要点在各自都能有很好的修身工夫。如果修身这一环节的工夫做不到位,就会出现情感上的极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对于自己所敬的人,则认为他完美无缺;对于自己同情的人,则会过分纵容与溺爱;对于自己所轻视、怠慢的人,则会存有顽固偏见。很少有人能喜爱某人的同时,又能冷静地看到那人的种种缺点;厌恶某人的同时,又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种种优点。所以有谚语说:“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坏,人都不满足自己的庄稼长势好。”这就是如果修身工夫没做好,就没法让自己的家庭和家族有一个很好的情感互动与三观统一。
儒学的进修阶梯是由内向外、由形上向形下、由先天向后天、由先验世界向经验世界等逐次展开。(这也只是言语表述和逻辑推演上如此,事实上它们是同时完成、相互贯通的。在大成化境之中,本不存在什么先天后天、形上形下、内外人我等等分别,皆通化于心性之中而涵摄之,圆成之,贞定之。)“修身”是儒家进修次第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在此之前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都是个体化的“慎独”工夫(即本体即工夫,即工夫即本体),在此之后的齐家、治国、平天下,开始承体起用,化体为用,贯通体用,由独善其身转向兼济天下,兴发文明,实现大德淳化。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此整段是曾子进一步阐明治国之要。
中国传统的社会和政治结构,自始即以家庭和家族为基本单位。无论是诸侯所治之小邦,还是天子所辖之大国,皆是家庭和家族之放大而已。故一家齐则一邦齐,一邦齐则一国兴,一国兴则天下平。老子“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yǒu,窗户),见天道”与《大学》此处的“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有异曲同工之妙。孔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此句释为:君王的道德好比劲风,平民百姓好比弱草,劲风吹于弱草,弱草一定顺着风的方向倒伏。小人之所以小,是各个方面都是小的,包括影响力也是小的。君子俊德美誉,像劲风这样广被天地,四海内外,无所不至。是故一个拥有俊德美誉的君子,即使终日不出家门,其影响力也会如劲风一样,传遍四方,所及之处,民众无不受其德风感化,“而成教於国”——完成和实现其仁德之教化于整个国家。
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弟:即悌,指弟弟敬爱哥哥。整句释为:在君子德风所化下,国民愈发明白道德的意义与价值而自觉地践行之,自觉地走上德化人生之路。在家对父母恪守孝道之人,在国自然就会成为忠君爱国之臣;在家谨守悌道之人,在国自然就会敬重长官,摆正上下级的关系;在家疼爱子女的父亲,在国自然就会施仁政于民众。
《康诰》曰:“如保赤子。”
此诰命整句为:“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勅懋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有:能。叙:顺从。时:这。明:顺服。勅(chì):告诫。懋(mào):勉励。和:和顺。毕:尽。咎:罪过。如保:原文为若保。赤子:初生婴儿。整句释为:(周成)王说:“呜呼!康叔,如果你能照这样去做(指施行仁政),就会使臣民顺服,臣民就会互相劝勉,和顺相处。要像医治病人一样,尽力让臣民放弃自己的过错。要像爱护柔弱的婴儿一般爱护臣民,使他们健康安宁。”
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整句释为:如诚心地企求修身、齐家、治国者,有可能不会一蹴而就,如能坚持不懈,很快必有成就。这就犹如一个姑娘,她不可能先学会了抚养孩子,才去嫁人的。(即使她先学习如何抚养孩子,那也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都是在嫁人后,当真实地有了孩子时,才逐渐地学会养子之道。)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
机:作用。偾(fèn):败坏。尧舜: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的两位领袖,即尧帝和舜帝,历来被认为是圣君的代表。帅:同“率”,率领,统帅。桀(jié):夏朝最后一位君主,以暴戾无度著称。纣:即殷纣王,商朝最后一位君主,亦以暴戾无度著称。二人被认为是上古时期暴君的代表。求:追究,寻求。诸:“之于”的合成词,反过来追问自己,让自己先做到。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论语·卫灵公篇》 )意思是:君子总是努力地完善自己,小人总是责备他人。恕:即恕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论语·颜渊篇》 )——凡是自己不喜欢的,需知他人也很可能和你一样不喜欢;凡是不想别人那样地对待你,你也不可那样地对待别人。这种推己及人,将心比心的品行,就是儒学一直倡导的“恕道”。喻:使别人明白。
整句释为:如一家践行仁义,(受其影响)整个国家都会崇尚仁义;如一家谦让恭敬,(受其影响)整个国家都会谦让恭敬;如一人(统治者)贪婪暴戾,全国都会群起作乱。它的“蝴蝶效应”就是这样。这就叫做一句话可以败坏事业,一个人可以安定整个国家。尧、舜用仁义来引导天下,民众就跟从他们追求仁义。桀、纣用暴虐来引导天下,民众就跟着凶暴。统治者形式上的命令与他们实际的嗜好相反,那么民众是不会听从这种命令的。所以有德行的君子始终在努力地完善自己,然后才去用品德感化别人;只有小人才会一味地去责难别人。如果总是试图隐藏自己的过错,总是为自己的毛病找借口开脱,如此还想让别人明白品德的重要性,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永远给不出你没有的东西!因此,治国之要,在于齐家。
圣君只是以仁政恕道为治国之本,教每个民众都能认识到生命中的良知性德。能真知者,必有真行,真行者必然是有高度自觉、自律之人。而对于具有高度自觉的人来说,是无需用什么规章律法来制约的,规章律法只是对那些不自觉的人才有用处。在尧、舜大治之世,是没有刑法的。
据史书记载:周王朝八百余年,其中用刑法的时期不过区区四十余年。反之,当一个国家的国民皆需要用严刑峻法来制约各自的行为,那就说明这个国家的国民素质已经非常糟糕了,因此这个国家就算不得文明和先进的。一个国家就譬如一个人,人有病才需药,病愈重而药就越繁多。如果无病,当然用不着药了。诚然,乱世不可不用法,所谓“乱世须用重典”。但法度只能制其身,而不能约其心,治身只是治标,心治才是根本。所以,尧、舜大圣,以仁道感召万民,各明其德,各复其性而同归其根,使万民归心,心悦而诚服,无不从善如流者。孟子说:“天下溺,援之以道。”离开了这个至仁之道,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治盛世,是绝无可能的。要让他人认知和复明这个心性本有之良知性德,就必须首先自己能知,能明。如果自己尚不能明达仁道的真义,又怎能去让他人明白和知晓呢?所以真理必须接受实践的检验,有一言就当有一行。说起来或许头头是道,却不能用之实践,那就是愚民、害民的伪理和伪善,是算不得真理的。圣人是真知者,是真语者,是真德者。老子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故圣人是真爱民、真利民者。君子耻躬之不逮,重于行而轻于言,言教不如身教。要取信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身体力行,实践为道。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此诗引自《国风·周南·桃夭》。整句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夭夭:此处指美艳之状,《论语·述而篇》“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之“夭夭”为舒缓和睦之状。灼灼:花开鲜艳的样子。华:花。之子:指出嫁的姑娘。归:古时称女子出嫁为“于归”,或单称“归”,是往归夫家之义。宜:和顺,和善。室家:指夫妇。蕡(fén):硕果累累之状。蓁蓁(zhēn):树叶茂盛之状。
整句诗文释为:这是一首送新娘时唱的诗歌。在新婚喜庆的日子里,伴娘送新娘出门,大家簇拥着新娘向新郎家走去,一路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红灿灿的桃花比喻新娘的美丽容貌,娶到这样的姑娘,一家子怎不和顺美满呢?果实累累的桃树比喻新娘将会为男家多生贵子,使其一家人丁兴旺。枝叶茂密的桃树比兴新娘子将使一家如枝叶层出,永远昌盛。通篇以红灿灿的桃花、丰满鲜美的桃实、青葱茂盛的桃叶来比喻新婚夫妇美好的青春和前途无量的未来,祝福他们的爱情像桃花般绚丽、桃树般长青。
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经》里有很多歌颂爱情、婚姻的诗句,如《关睢》和此诗,反映出上古人民对美好幸福生活的追求,同时也生动地再现了上古人民的质朴、热烈、从容、通达、智慧与和谐,以及“发乎情、止乎礼”的生活状态,非常令人向往。也许他们的物质不富足,但他们的精神却很充实,情感很丰富,人与人之间的那种亲情友爱、那种其乐融融,体现出一种旺盛的生命力。不似现在,人人都显得筋疲力尽的样子,人人都显得浮躁不安的样子。今昔对比,让人感叹!有如此之国风,那是因为有如是之家风,每家每户风气淳厚了,国风自然也就清正了。“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是故曾子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宜兄宜弟”引自《诗经·小雅·蓼(liǎo)萧》。此诗是一首典型的颂诗,表达了诸侯朝见周天子时的尊崇、歌颂之意。整句诗词为:“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
孔燕:非常安详之状。岂弟(kǎi tì):通“恺悌”,和乐平易之状。令德:高尚道德。寿岂:长寿而快乐,岂,通“恺”,欢乐之状。整句释为:我们所见到的周天子呀,发现他是如此的安详平易。兄弟之间则亲爱和睦,道德高尚且长寿快乐。引申为:为何周天子所辖之国民、国风,呈现出如此的太平安乐之状?那是因为我们的周天子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他只不过把家放大为国而已,故有此盛世出现。——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此诗引自《诗经·国风·曹风·鸤鸠下》。整句为:“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鸤(shī)鸠:布谷鸟。淑:因内在品德高尚而外显圣洁之状。忒(tè):差错。正:良好的表率。整句释为:善良贤能的君子,他的风仪令人倾慕,因为他那令人倾慕的风采仪表,(他)成为了四方各国的表率。方玉润(1811~1883年)在其《诗经原始》中论此句诗意曰“诗词宽博纯厚,有至德感人气象。外虽表其仪容,内实美其心德”,信然也。
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此为曾子引述三处《诗经》之后的总结:因为这些美德的行为,于家中父子兄弟所效法践行,因而其影响所及,德风所被,亦为四海国民所纷纷仿效。这就足以证明“欲治其国,先齐其家”之理。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自此开始申明“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之理。天下者,四维之外,无极之远,无限时空之谓也,收而为人人之个体身心,又无比切近者也。故陆九渊曰“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此之谓也。一切现象、一切存在,合而言之,曰“天下”。儒者所谓“天下”,主要是指吾人心性彰显之处、道德文明所化之域而为言。
老老:先秦时期中国学者修辞之习惯,喜将名词作动词之用,以成重词,如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等等。此处之义是:让老人如其所是地获得赡养,根据老年人的特征——如身体与感官严重退化、易孤独、喜怀旧、多疾病等,应给予尽力照顾之,而不是根据年轻人或局外人的主观臆断来对待老人所需。儒家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老老幼幼、兄兄弟弟,此为人伦之极致、人本之真理。弟:读作悌(tì)。恤:体恤,周济。孤:孤儿,古时专指幼年丧父之人。倍:通“背”,背弃。絜矩之道:絜(xié),度量,用绳子作成的规;矩,画直角或方形时用的尺子,引申为法度、规则。儒家以“絜矩”来象征道德上的规范,但此规范是指自律之道德,非指他律道德,是指心性在道德上的绝对命令和心性内涵本有之道德结构,即道德先天而有的自生、自发、自在、自明、自定规矩和自定方向。
整段释为:之所以说安定天下之要在于先治理好自己的国家,是因为,在领导位的人如尊敬老人,受其影响,百姓就会孝顺自己的父母;在领导位的人尊重长辈,老百姓就会尊重自己的兄长;在领导位的人体恤救济孤儿,百姓也会同样跟着去做。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总是实行以身作则、推己及人的“絜矩之道”。如果厌恶上司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你的下属;如果厌恶下属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你的上司;如果厌恶在你前面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后面的人;如果厌恶在你后面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前面的人;如果厌恶在你右边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左边的人;如果厌恶在你左边的人对你的某种行为,就不要用这种行为去对待在你右边的人。这就叫做“絜矩之道”。
一个人处于社群之中,犹如一棵树处于森林之中,与前后左右上下先后,构成了一个动态的、立体的因果关系,这是一个网络化结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我们与他人、他物的关系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对立敌视关系;一种是同体共生关系。一般而言,小人是将人际关系视作敌对和冲突的关系,大人将其视作同体和共生的关系。一旦我们将自己与他人、他物的关系,确定为一体共生之关系,仁义之道、絜矩之道,必然伴之而生,于个人则是步入德化人生,于国家、于天下,则是行仁政和兴德化。佛道两家是以出尘离世的方式来规避之,儒家则认为将人安处于世间人群之中,与前后左右的他人、他物之间建立“絜矩之道”,将一切人生理想、道德理想,皆放置于此生此世之内来贞定之,实现之,此方为正道,是为人本,亦为仁道。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此诗引自《诗经·小雅·南山有台》。这是一首上古贵族宴饮聚会时,颂德祝寿的乐歌。整句为:“南山有杞,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只:语助词。杞(qǐ):枸杞。德音:好名誉。整句释为:南山生枸杞,北山长李树。君子以“为民父母”为真正之快乐,君子以远近传颂之德誉为真正之快乐。曾子引述此诗后总结道:“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此句浅显易懂,无需解释。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
此诗引自《诗经·小雅·节南山》首段。《毛诗序》说:“《节南山》,家父(fǔ)刺幽王也。”这是讽刺周幽王时太师尹氏的诗。整句为:“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节:通“嶻(jié)”,山势高峻的样子。南山:终南山,秦岭中段之主脉,今陕西省西安市南郊,周朝发源地——岐山,即位于此山北侧,故周文王、武王和周公等皆长期生活于此山之侧,山北即著名的关中平原,物产丰富,先秦时有“天府之国”美誉。维:如此。岩岩:山石重叠堆积的样子。赫赫:显贵盛大、威势可怕的样子。师:太师,官名。周代官制,称司马(掌兵权)、司徒(掌教育)、司空(管理土地)为三公,兼职三公即为太师,为职位最高的执政官。尹:尹氏,周王朝的贵族,其祖先尹秩在周武王时有功,宣王时尹吉甫伐异族有著勋,其子孙沿其官名为姓。具:通“俱”,都,全。尔:你。瞻:仰望。惔(tán):火烧。国:指国运。卒:尽,完全。斩:断绝。何用:何以,为什么。监:通“鉴”,察觉。僇(lù):通“戮”,杀戮。
整句释为:高峻伟岸的终南山呀,层层叠叠,山峦起伏。权势显赫的尹太师呀,为万民所仰止。民众的内心疾苦犹如火煎,外表也不敢随意流露出谈笑(诚惶诚恐之状)。如此的民风证明,大周朝的国运就要斩断了,上天为何还不开眼呢?曾子总结道:(此诗提醒我们)当权者(国君、王公、诸侯等)于治国理政时,不可不小心谨慎呀。稍有不慎,就会被天下人推翻,(如桀、纣和周幽王那样)引来杀戮。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
此诗引自《诗经·大雅·文王》。师:民众,引申为法度、原则(君王的仁政德治之原则)。配:匹配、符合。仪:法制、准则,“设仪立度,可以为准则”。监:鉴别、监察。峻命:天降之命令,峻,高大。郑玄注曰:“天之大命,得之诚不易。”不易:恒久、不变。
整句释为:殷商未失民众时(即殷商昌盛之时),能谨守仁政德治之道,时刻听命于上帝并与之心心相印(即能恪守作为上帝仁爱在世间化身之身份)。殷商灭亡的教训(即失去民心,不再行德治)应该很好地借鉴,要牢记永葆天命在躬,是很不容易的。
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道:所以,故而。曾子总结曰:得民心者,则得国;失民心者,则失国。这就是古来圣君贤王为何如此地重视心性之发明、品德之修养的原因。(不敢有丝毫之大意。)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此:乃,才能。争民:与民争利。施夺:施行劫夺。
内明性德,外显德行,如此必然感召越来越多的人归附你,臣服你,拥护你。得人,自然也就得土地(此土地或为带领大众开垦而来,或为大众原有生活处所);有了大众和土地,也就自然有了各种财富物产;有了这些人民和财富,就可以更好地实行仁政德治,兴发心性之全体大用于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就是这样诞生的。)由此而知,性德才是成就王道大业之根本,而外在的这些财富物产,只是用来彰显心性本有道德的工具和手段。如果不明白此理而颠倒轻重本末,势必出现统治者与民争利,成为巧取豪夺的暴君强盗。(结果必然被民众推翻,引来杀戮而天下大乱。)
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如果不明“德为本,财为末”之理,而颠倒本末,统治者必然与民争利,成为民贼独夫,成为巧取豪夺的暴君强盗,这样有可能会获得一时之财富,但在获得财富之时,却失去了比财富更为重要得多的民心,人们就会避之如疫,离你而去。如果能深明“德为本,财为末”之理而行之,统治者还利于民,将财富与民共享,如此表面看上去好像临时失去了财富,但统治者却收获了比财富重要得多的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就如同我们日常说话,如果言正行邪,言高行低,后果必然如仰天吐痰,还致于己,自取其咎。同理,如果统治者将自己变质为民贼独夫,变质为巧取豪夺的暴君强盗,结果必然是民众与你反目成仇,将你从他们那里抢夺去的财富,再抢夺回来。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道:因此,引申为“顺着……道路”或“恪守……法则”。《荀子·天论篇》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上帝和一切天神地祇都必须遵守道德准则之制约,如他们违背道德律,神也将神不起来,而不如人。故知道德律(性德)才是天地之主宰,宇宙人生和国家历史之真主人。说上帝或神祇是永恒的,那只不过是永恒的心性在神祇那里的一种体现。天帝是永恒的,但并不表明天帝对某一个暴君或国家的眷顾是不变的。得到天帝的眷顾唯有一个规律可循:遵循善行(性德)而行者,则得之;违之者,则失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