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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喜

死亡是必定的。谁也无法从死亡里逃脱出来。无论是在你的肉体结束的时候,还是在你的肉体尚未结束的时候,死亡一定会对你降临。逃避死亡是软弱的,加速自己肉体的死亡是愚蠢的,就像努力延长自己肉体的寿命一样愚蠢。

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走在通向死亡的路上——无论你是谁!早几天死亡和迟几天死亡并没有多少差别,事实上它们一点差别也没有。在死亡里,只有一个东西是不同的,那就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你是穿透它还是对抗它。

释迦牟尼不想死亡,因为他还没有开悟,因为他还没有明白生命的真相。他用坚强的意志对抗他的肉体的死亡,他明白,如果此时没有那个强烈的求生意志在支持着他,他可能随时会死去,他的肉体之所以还在疲惫地活着,那是因为他的求生意志。

他只是晕了过去,他之所以没有死去,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求生意志还残存在体内。

据说是一位牧羊女喂了释迦牟尼一些乳糜,使他的肉体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就在释迦牟尼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又一次严肃地思考了自己活着的意义和价值。他再一次发现了人生的虚幻本性:他至今所走过的人生无非是一场梦、一场闹剧。追溯过去,看一看现在,再看一看未来,一片迷茫,一片黑暗,释迦牟尼再也找不到一个支持自己再活下去的理由了——所有的理由都破灭了。

他跌坐在泥连禅河岸边的一棵树下,只是对自己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如果那个伟大的东西再不降临于我的话,我的肉体就坐死在这里。

那个伟大的东西并没有马上降临于释迦牟尼,但通向那个“伟大的”大门开启了。

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说那个“伟大的”大门向释迦牟尼开启了呢?就是因为释迦牟尼对自己轻轻地说的那句话:如果那个“伟大的”再不对我降临,我的肉体就死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成为所有人的咒语,应该被反复默念。这句话太伟大了!这句话里透露出一个无比伟大的讯息:生命不能被你的目标所实现,只有你彻底地放下你的所有目标和关于实现这些目标的方法、途径以及你自己,生命才能对你降临,才能向你显露出它的全部。

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说了一句最真实、最伟大的话:神圣的父(上帝)啊,您向我降临吧,我做好了一切向您臣服的准备!

在那棵被称为菩提树的树下,释迦牟尼说了一句和耶稣一样伟大的话:那个“伟大的”降临吧,如果它再不降临,我将把我的肉体坐死在这里——要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释迦牟尼不把那个“伟大的”称之为神?不,他不会这么称呼它,他宁愿叫它为“存在”,叫它为“智慧”,叫它为“道”,无论叫它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再叫它为神。释迦牟尼对神(宗教里的神)彻底失望了,他甚至对神(宗教里的神)产生了愤怒。释迦牟尼宁愿叫它为“空”“佛性”“神性(神的本性)”“存在”,或干脆就叫它“这个”或“它”,他也不愿再称呼它为神了。

生命中最大的一个悖论出现了,这个悖论就是:只有你彻底地向生命臣服的时候,生命才能向你显露;只有当你放下你的一切目标的时候,生命才能把你马上带向人生的最高目标——解脱(或叫极乐);只有你从你的肉体里、精神里和身心里彻底退出来的时候,生命的光芒才能充满你的肉体、你的精神和你的心,并赋予你的肉体、你的精神和你的心以圆满的和谐、圆满的智慧、圆满的优美;只有对生命彻底消融你自己的时候,生命才能把你提升到永恒里去。

释迦牟尼开始臣服了,释迦牟尼开始进入臣服的状态里去了。他不再挣扎,他不再对抗什么了,他不再给自己创设什么目标;他只是臣服,他只是消融——甚至连被臣服的对象都没有。

只有没有对象的臣服才是臣服!

有人对知识臣服,有人对他人臣服,有人对权力臣服,有人对想象出来的神臣服——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臣服,这些只能被称为对目标的一种态度。只有没有对象的臣服才是真正的臣服!

据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的前几天里,他遇到了一群又一群魔来干扰他,来攻击他,来诱惑他,来折磨他。

不要上当,不要上语言的当。语言的所有意思都在语言之外,如果就语言本身来看语言的话,语言里什么也没有,语言是思维和存在的梦幻!语言相对于你我来说,之所以有一定的价值,那不是因为别的,那不是因为语言本身,那是因为语言的身后携带着一些东西——一些语言本身不具有的东西。

释迦牟尼在下半生四十九年的传道生涯里所说的话,有90%都是用象征或寓言。因为那个真实的东西相对于常人来讲,是那么的深广博大,深广博大到使它无法被缩减为苍白的语言,无法被缩减到僵死的文字里面。释迦牟尼为了要使“它”尽可能地不被常人误解和曲解,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采用最能接近于反映和表述它的语言方式:比喻、象征和故事。

释迦牟尼所说的那些变化无端、几近于神的魔是不存在的。释迦牟尼所说的魔是一个语言象征,是一个形象化的比喻——之所以用象征比喻,那是因为我们的理解力太差了。

魔不是什么东西,魔正是你以前从外界内化进来的东西,魔是你以前从外界有意无意间复制进来的东西,魔是你内在的东西的外在幻化。

魔一直都存在于你的内部。它们一直都在无情地、残忍地破坏着你的身心,魔一直都在努力地将你的身心改造成为一个地狱、一个火宅,它们一直是你内部的主人、内部的王。但是你不会发现它们,它们把你引出了你的内部,它们幻化出很多个外在的诱惑让你去追逐。它们压制着你的基础(存在)、你的根(生命)透露出来的任何一点光明,它们将你努力地与你的基础、你的根分开——分得越来越开。

你的身心太麻木了,你的发现能力太弱了,你的身心被外界的诱惑牵引着奔跑得太疲惫了,你太缺少明白人的启迪和点化了,所以你发现不了你的内部,你发现不了你的内部都生活着一些什么东西——一群可怕的东西。

当释迦牟尼开始放弃一切目标,放弃一切与社会、与整个天地的对抗,放弃占有与成为,放弃过去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肉体和精神,生命第一次得以向释迦牟尼显化她的娇美和博大,一道来自存在、来自生命的光芒第一次穿透了他的身心,照亮了他的身心。

一场生命的真正显示开始了。以前内化进来的存在于社会中的一切幻想、一切野心、一切知识、一切梦影借着来自生命的第一缕光芒显化了出来,它们从以前的阴暗里第一次走入了光明,它们以前被乔装打扮的嘴脸第一次从隐藏走到了明亮的舞台上。原来这些看似(有着)可爱、辉煌、炫丽的外表(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场无常的游戏,而正是这些隐藏在阴暗之中的东西将自己的生命践踏得一无是处!身心解缚了,一切的阴晦光明了,一切的幻景真实了,一切都得到了返本归元!整个世界进入了光明、安定与和谐之中。

这是一场真正的人生决战,这是一次真正的生死决斗。所有的人最终都要正面面对这场决战,而且结果只能有一个:你必须胜利!决战是痛苦的,决战是惊心动魄的,决战是无形的,但相对你而言却是万分真切的。释迦牟尼说:很遗憾,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去面对这场必须取胜的生死决战,一万个人中也未必能找出一个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吓了回来,几乎所有的人都逃向了远方。释迦牟尼说:可怜又可悲的人们呀,你们能逃避到哪里去呢?每一条路都是漫漫长路,每一条路都是茫茫不归路!

既然你有了你以前的那些颠倒和愚蠢的行为,这场战争是你的以前在现在的复活,要想与你的以前彻底断绝,你就必须穿过这个战场。释迦牟尼说:这些看似有形的、看似无形的、看似像一些神、看似像一些鬼的魔们都是你以前存留在内部的野心、颠倒、愚蠢、幻想、目标、知识、经验、欲望的化现——借助从生命那里降临的光芒的化现,它们看似十分逼真,实则是一些幻影。只需要一个办法就可以令它们马上消失——不动心地消失。

但谁能不动心呢?它们看起来那么的逼真:一个个“真实、辉煌”的权势向你走来,一堆堆“真实”的黄金白银放在你的面前,一个个无价的知识“真实”地向你走来,一个个圣洁的神灵们“真实”地向你走来……

谁能不动心呢?!释迦牟尼说:我在人世间没有见到一位是真英雄、真丈夫的人,除非他是一个佛陀。因为释迦牟尼明白,只有那些真正能穿过魔军诱惑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丈夫、真正的英雄。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称释迦牟尼为“大雄”或“圣雄”的原因,因为他顺利地穿过了一切幻化出来的群魔。

人类所有的圣者或叫开悟者,在即将开悟成道的时候,他们必然会遭遇到那些被称之为“魔”的东西,无一人能够例外!所不同的只是:有的人遭遇到的“魔”是有形有相的,有的人遭遇到的“魔”是无形无相的。尽管这些“魔”是无形无相的,但对当事人来讲,却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很不幸,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遭遇到的“魔”是有形有相的。一个个绝艳的美女向他走来,一个个他曾经做梦都想看到的“神”向他走来,财富、荣誉、权力、真理、天堂都以各种形式向他走来……据说当时有一个“人”走到释迦牟尼面前对他说,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财富,当他发现释迦牟尼久久无动于衷以后,悻悻地走开了;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人”对他说,我可以给你天下一切荣誉,当他发现释迦牟尼还是久久无动于衷以后,也悻悻地走开了;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对他说,我可以实现你想要的一切真理,我可以实现所有宗教里所描述的那些天堂,我还可以……

释迦牟尼看穿了整个事件的无常与诱惑。这太可笑了!神也罢,天堂也罢,真理也罢,这些都是无法以有形有相的方式来授予我的。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只是一种诱惑而已。想将我拉回到无常与幻灭之中,这太荒唐了!我已经勘破了所有目标的本性——一个唤起你堕落、挣扎的幻影。在追求目标中,我不但得不到任何东西,还将失去我珍贵的生命!任何占有欲的存在都是没有将事物复归于生命的肤浅表现。你的欲望是一种暴力、一种摧残,是对自己及事物的无情残害!——释迦牟尼如是说。

场景一次又一次来了,场景一次又一次消失了;场景一次比一次逼真,场景一次又一次地幻去。但释迦牟尼无动于衷,他仍然完全地安住在深深的臣服状态之中!

天下所有的事物都被存在赋予了一些不易的法则,臣服这个东西也没有例外。臣服有两条不易的法则:

第一个法则是它能使你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我这里所说的“消失”并不是指你进入了“隐身”状态,而是在别人看来你的身体仍然存在,但你自己却没有了这一感受,你的唯一感受只是你不存在了。这种消失不是指你肉体上的消失,而是指你长期积压于身心中的渴求与幻灭消失了,连同它们对你造成的任何影响都消失得无声无息。此时,你唯一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全然无知,你只能感受到你的愉悦、轻松与自在,你不存在了!释迦牟尼说,这就是你的空,你必须进入到你的空里——你感受到了你不存在了,你“消失”了,你才能进入到开悟里。

臣服的第二条不易法则是:它能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你的心眼,使你进入觉悟与觉醒,从而达成生命的圆满!

当这一切从梦幻中化现出来的场景都在释迦牟尼深深的臣服状态里相继消失以后,那个“伟大的”——生命的真相、存在的真相显现在了他的身心中,那么真切,那么美丽,那么迷人,那么令人狂喜!

但释迦牟尼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被这几天来的幻化欺骗怕了。很久很久,这次这个东西没有离去,它不仅没有离去,反而相对于释迦牟尼来说,它还更加真切了,更加美丽了。一切的事物都得到了彻底的归位,都从以前那种幻化、无常的异化中彻底地安定了,万物自在,其乐融融。这种存在是那样的清净、极乐与光明。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眼泪在流——但那不是在哭,那是因为狂喜!无边无际的智慧、欢乐、爱、光明、敏锐、安全感、自由感、幸福感、永恒感都止不住地从释迦牟尼的身心里流溢了出来,从万物之中、从宇宙之中流溢了出来!到家了!蜕变了!再生了!自由了!但释迦牟尼哈哈大笑说:没想到新我原来是故人呀!

“新我原来是故人”成了后世的中国禅宗那些也开了大悟的禅师们最常讲的一句话。

怀疑是必然的。谁刚一走到自己的源头、自己的根、自己的基础那里都会或多或少地滋生出一点怀疑。假如你一出生,母亲就离开了你,红尘坎坷了几十年,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告诉你“我就是你朝思暮想的母亲!”你会有什么反应?你一定会不敢相信你的耳朵,你一定会不敢相信你的眼睛。这是真的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儿子愣在了母亲面前。释迦牟尼愣在了生命面前。

你的母亲相对你而言,她的身上、她的眼睛里有着和所有女人都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只有你的母亲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产生。你也许见过天下所有的女人,但她们在面对你的时候,你找不到母亲的感觉;只有你的母亲在面对你的时候,她才能给予你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儿子愣在母亲面前——他在寻找着那种只有他真正的母亲才能带给他的那种特殊感觉,这种感觉不需要太长时间寻找就会有结果。这个儿子寻找到了母亲的感觉以后会是怎么样呢?对!扑上去,拥抱!将自己彻底地融进母亲的怀抱里——含着幸福、狂喜、欢笑的泪水。

释迦牟尼愣在生命面前,他不敢相信这次是真的,他在感觉,他在体会,突然他眼前一亮,扑了进去……

结束了,一切都真正地结束了。到家了,到终点站了。一切都在这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一个无边的句号。

当东方的启明星升起来的时候,一个人——乔达摩·悉达多(释迦牟尼的俗名)消失了;当又一轮崭新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个人——释迦牟尼诞生了,他和东方的太阳一起升了起来!

当释迦牟尼从菩提树下站起重新环顾一下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的时候,他惊奇地说:每一个人都是生命的化现!每一个人都有佛性——作为基础的生命!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佛陀——生命大觉醒者!——但都被他们自生的梦幻妄想阻挡住了!

释迦牟尼对世人说:不要再叫我乔达摩·悉达多了——他在菩提树下已经死了,称呼我为“佛陀”吧!

释迦牟尼对世人说:可怜又可悲的众生啊,看一看吧,你们知道你们都在干些什么?!小心着走吆,不要被纷纭梦幻的世界迷住眼睛!

耶稣说:进入死亡的门是宽的,进入上帝的门是窄的…… Km429j1AwTWTMoH0tQeyJR+YHhSIMWBLJJm8C5ttSoc2c3aL8S4Jf1jzG/w8cIt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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