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看重亲情、友情、爱情和一切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可我的周围所有的人似乎都将我视为仇敌。他们总是从他人那里不失时机地争夺东西——无论这些东西对他们是否有用,哪怕这些东西对他们没有多少用处,他们还是用尽手段想争夺过来。弄得每个人都十分紧张,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面具,每个人都时刻处于戒备和猜疑之中,每个人都处于患得患失之中,算尽机关,用尽心思。我发现我被搅入到这个恶性的游戏里很长时间了,我受够了,我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为什么人世间会如此这般呢?我应该怎么办?
你不会发现在宇宙中有哪一个星球能比地球还美,只要你到自然中去看一看,听一听,感受一下,你一定会发现在宇宙中没有任何一个星球比地球还美,日出、晚霞、白云、春风、百花、溪水、群山、森林、百灵鸟、草原……你不会发现有任何一个星球能比地球还美!地球是宇宙里唯一的天堂,地球是宇宙中唯一的极乐世界,地球是宇宙中唯一的伊甸园。
地球是宇宙中所有真善美的唯一结晶,地球是宇宙中灵魂展现的唯一场所,宇宙将它最宝贵的爱给了地球。——唯有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是最丑陋的!如果说宇宙本身就是上帝,那么我们人类就是唯一的撒旦——魔鬼,人类使所到之处的一切都变得丑陋!
人类是撒旦玩弄出来的一场永恒的游戏,这个游戏只有一个最终指向:摧毁所有能摧毁的,并最终连我们自己也将一同摧毁。我们都是这个游戏里的一个组成部分。多么美丽的地球啊,它是宇宙的一个奇迹!多么美丽的人类啊,他是生命的一个奇迹!可是有一个东西——自我介入了进来,使得一切都被弄得一团糟,使得一切都被弄得满目疮痍。
当我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和智慧来改变他人、改变地球的时候,我们能怎么办呢?我们唯一的办法只能下功夫来改变我们自己。可是反观我们自己又怎么样呢?我们不仅摧毁了这个天堂般美丽的地球,我们同样地也摧毁了我们自己。在时间上,我们摧毁自然要晚于摧毁我们自己。我们是首先摧毁自己的,然后才延伸到自然界。自然界的疮痍是我们自己身心上的疮痍的外在延伸。
我们用来摧毁自己和他人的时间和功夫要比用在摧毁自然所用的时间和功夫多得多,我们用在摧毁自己和摧毁他人的功夫和精力十分持久而深刻。人类到底在干什么?!
你以为你的人生遭遇只有你一个人才有的吗?不,你的遭遇很多人都遭遇过,而且以后还会有很多人将遭遇到。有很多人就是因为实在厌倦了人与人之间那无休无止的争夺和算计,所以他们避开,跑到山里去,跑到喜马拉雅山上去。可结果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并没有真正地离开这个尘世。
只要你在这个尘世里生活得足够长,你就融化在这个尘世里了,这个尘世也同样地融进了你的存在。你成了这个尘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这个尘世也成了你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必然地会带着这个尘世一起走。你走进山里,这个尘世就会被你一起带到山里;你去喜马拉雅,这个尘世也会被你带到喜马拉雅。——因为这个尘世对你而言,它已经不是独立于你之外的一个客体了,它内化在你的身心里,它成了你的自我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它成了你的内在,你是在透过它而生活,它在透过你而存在。这就是释迦牟尼反复强调的“业”。
“业”是释迦牟尼时常使用的一个词。在释迦牟尼的语言里,“业”的意思就是:只要你在一个事物里生活得太久,这个事物就会内化为你存在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在你还没有因开悟而引起自发的蜕变(脱胎换骨)之前,无论你走到哪里,被你内化进来的这些事物都会被你带到哪里。这些事物在你的内部不是静止地存在的,就在它们内化进来的当下,它们就参与进了你的身心活动。它们以它们自己的特性来参与你的身心活动,它们以它们自己的运动特性来左右你的身心运动。这就是释迦牟尼所说的“业”和“业力”。业力的意思是:被身心内化进来的事物有它们各自的特性和运动轨道,这些特性和运动轨道对你的身心起到干扰和左右的作用,这就叫做“业力”。
你以为你没有仇恨吗?你以为你没有想从他人那里争夺一些东西的欲望吗?你以为你没有暴力倾向吗?我告诉你,凡是你周围有的东西你的内部全部都有,即使你以前没有,你现在也一定会有——被你内化进来的,只是你被你的道德、被你的伦理、被你的良心等东西暂时压抑着没有释放出来而已。这就是每个人的内部都潜藏着一个邪魔的意思。
弗兰西斯·培根说过:我发现——我惊奇地发现,所有的那些圣人、绅士和有教养有修养的人的灵魂里都潜藏着一些自私、仇恨、下流的东西,所有的圣人和看起来有教养的人一生都有可能做过一些只有小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当代被公认的继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思想家霍金先生说:要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些重要的物理学定律而不得不使我们时常提起他,我根本不愿意提到牛顿这个家伙,除了他在物理学里有一些较大的建树以外,牛顿这个人简直是一个无赖,是一个地痞。
这个世界被搞得如此的糟糕,你以为都是那些战争狂、暴力狂和地痞们弄的吗?根本不是,这些人只占10%的成份,有大约90%都是被那些所谓的圣人、文明人、君子和“好人”们造成的。那些所谓的恶人、小人们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只是他们在摧毁人类这个星球的时候表现得有点直接而已,而那些所谓的“好人”们在摧毁人类这个星球的时候是以微妙而阴暗的方式进行的。但不要忘了,这些被称之为好人和君子的人群里面很可能就有你一名。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错觉:社会是存在于我们身心以外的一个客观的事物。根本不是,社会其实存在于每个人的身心内部,所有存在于社会中的东西都是来源于你我的身心内部,你我身心里没有的东西,你在社会中永远也不可能找得到。
社会是一个虚词,严格地讲,社会这个东西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只有人是社会中唯一真实的东西,一切存在于社会中的东西说到底都是存在于内部的东西。
无论是社会中比较美好的东西,还是社会中比较丑陋的东西,它们之所以能存在,那是因为它们以人为它们的基础。如果人类本身不存在了,那么依附于人类而存在的所有被认为是美好的或是丑恶的东西也必然随之消失。社会以你的生活和人生为基础,你的生活和人生以你的身心为基础,你的身心以你的先天、以你的生命、以你的整体的存在为基础。要想彻底地解决你所处的社会、你的生活和你的人生中的诸多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你的根基着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反复强调你要深入到你的存在的深处,你要深入到你的先天、你的根、你的源头深处的意思,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奥秘。这个奥秘就是:你在你的存在里到达一个什么样的深度,被你内化进来的一切都会和你一起到达这个深度。如果你还是你的自我,那么被你内化进来的一切爱恨美丑都将由你的自我来承担——由自我来承担只能将一切事情弄得很糟糕;如果你深入到生命之中,那么你的身心中的一切爱恨美丑和被你内化进来的一切爱恨美丑都将由生命来承担——生命能自然地将你的一切都全部吸收以后自发地转化为光明、喜乐和智慧再散发出来。这是生命的一个很大的奥秘!
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当我在说“生命能自然地将你的一切都全部吸收以后自发地转化为光明、喜乐和智慧再散发出来”这句话的时候,请不要误解为:从此以后你不会再痛苦了,从此以后再不烦恼再不发火了。你仍然会有痛苦,你仍然会有烦恼,你仍然会发火发怒,只是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你痛苦的时候,你不仅有痛苦的形式,你还有痛苦的品质;现在你在痛苦的时候,你只剩下了痛苦的形式——一个空的外壳,痛苦的品质变了。此时当你在痛苦的时候,在别人看来,你的痛苦里有一种稀有的美在散发,你自己同样能感受到这一点——因为你此时的痛苦的内部品质被生命改变了。
我不止一次地见过当代的一些开悟者,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和一个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仍然有常人的痛苦和烦恼——和你一样。可当他们痛苦和烦恼的时候,很不可思议地,你会发现从他们的痛苦里、烦恼里、怒火里散发出来一种十分稀有的美,散发出来一种慈悲和智慧的芬芳!他们自己也能十分清楚地体会感受到这一点。这绝对不是说他们的痛苦和烦恼不是真的,是假装出来的,不,绝对不是。根本的奥秘在于他们已经获得了开悟,他们对内的旅行已经到达了一个很深的深度。
那么我们怎么来表述这种痛苦和烦恼呢?从形式上来看,这些获得开悟的人的痛苦和烦恼和我们凡俗者的痛苦和烦恼一样,可就内涵上来讲,可就性质上来讲,开悟者的痛苦和我们凡俗人的痛苦和烦恼又有着质的不同。怎样用语言来表述这种不可思议的痛苦和烦恼呢?释迦牟尼不得不创造一个新的词语来表达这个现象,这个新的词语就叫“示现”。
释迦牟尼说:对于那些以痛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痛苦,我们只能还叫它为痛苦;对于那些本来也是痛苦,但被生命彻底地自然而然地吸收了以后,被自发地转化为光明、智慧、慈悲和美,再以痛苦这种形式表现出来的痛苦,我们就不能再叫它为痛苦了,我们只能叫这种现象为“示现痛苦”,以这种形式表现出来的愤怒,我们只能叫这种现象为“示现愤怒”。
“示现愤怒”的意思不是说我本来没有一点怒火,我假装在发怒,不是这样,这种发怒就是真的在发怒,只是开悟本身自发地赋予了这种发怒以全新的内涵,并能给发怒者和发怒的对象以一种爱的享受和美的享受,而且这种享受十分的浓郁,十分的深沉。
当你开悟的时候,你会十分惊奇地发现,不仅好的事情里有一种美感,不仅好的事物能给人以一种美的享受,你还能更深入一层地发现那些痛苦和烦恼,那些看起来似乎很丑陋的事物里也能散发出一种美的享受——但只有当你是一位开悟者、觉醒者你才能看到这种别具一格的美,你才能享受这种别具一格的美。
这很有点像那些悲剧艺术一样,悲剧给人的感受应该是痛苦的,可悲剧在那些能够欣赏它们的人那里,它能给人们带来一种与喜剧和闹剧都不相同的美,甚至有很多人能被从悲剧之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十分独特的美感深深地陶醉。
悲剧的美感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就能够发现的,悲剧之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十分独特的美感只能被能够真正欣赏它们的人所享受。
悲剧的美感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就能够发现的,悲剧的这种独特的美感不是每个人都能分享的,你必须要有一定的深度才行,你必须要有一定的深度才能够发现、分享并喜爱上悲剧的美。
当代的中国已经很少有悲剧了。一个失去了真正的悲剧的民族才应该是一个真正的悲剧,一个失去了悲剧的时代才应该是一个真正的悲剧。只有喜剧的民族是一个悲剧的民族,只有喜剧的时代是一个悲剧的时代!——因为这个民族是一个肤浅的民族,这个时代是一个肤浅的时代!
生活本来就是一场悲剧,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剧,而最大的悲剧还不在于生活本身,还不在于人生本身,真正的悲剧在于我们是这场悲剧的导演,是这场悲剧中的一个角色,是这场悲剧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一个悲剧。
清楚地发现并同时能享受生活这场悲剧的人,清楚地发现并同时能享受人生这场悲剧的人,他就是一位开悟者。——这是我对开悟者下的一个定义。开悟者的人生和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场悲剧,所不同的是:开悟者能清楚地自然地发现人生这场悲剧的美——并能很好地分享这种独特的美。开悟者的生活悲剧不是悲剧,准确地讲应该叫“示现悲剧”;开悟者的人生悲剧不是悲剧,准确地讲应该叫“示现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