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宗教徒,以前我信奉道教,现在我改信了佛教。这几年来,我读过不少关于佛教和道教的书籍,也读过其他一些宗教流派的书籍。在阅读这些书籍的时候,我有一种很深的宁静、超脱和喜悦,这也正是我能虔诚地信奉宗教的一个主要原因。可当我面对现实的时候,我就会处在一个充满了矛盾、无聊、困惑、仇杀、无奈的境况里,有时候甚至想到了自杀,但我又担心我死后万一不能进入宗教所讲的那种天堂天国里。请问我应该怎么办?如何才能将现实转化成为天堂和极乐世界?如何才能将天堂或极乐世界转化成为现实生活?
现实生活中的确充满了仇杀、无聊和各种痛苦无奈,现实生活中的确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缺憾和失落。怎么办?不仅你一个人会问起这个问题,所有的人都会问起这个问题。
宗教是什么?它就是自我意识的延伸,它是这个世界的安慰剂,没有它,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将更难以生活下去,宗教是这个充满了苦难的世界的麻醉剂。
无论你到任何一个教堂或寺庙之中,你一定能发现那里的老人比小孩多,那里的女人比男人多,那里的男人和女人的比例至少是1:3,甚至能达到1:10,1:100,这种现象很值得重视!
每个人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野心,每个人都想要成为这个世界里的王,每个人都想在这个世界里成为主人。可这个世界太小了,它不可能使每个人都能有机会来实现他们的野心,它只能使一小部分人的野心被实现,而且还只是让他们的野心实现一小部分。那些实现不了的野心怎么办呢?那些不能实现野心的人怎么办呢?他们一定不甘心,他们一定要跟那些野心实现了的人——哪怕野心只是被实现了一小部分的人抗争,即使抗争了,失败的可能性还是远远大于成功的可能性。怎么办?社会开始思考。社会发现,要想使人们的野心全部都在这个世界里被实现,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个人类所处的世界是这么的小,人类所生活的这个地球是如此的小,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将人们的野心引导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另一个想象的世界里去,在那里,你的所有野心都可以被实现,因为它只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世界!
社会不可能直接去创造一个想象中的世界用来满足你们那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欲望和野心,就需要找来一些它的代言人。于是那些宗教家、宗教哲学家、宗教思想家、宗教文学家、宗教狂想家、宗教理论家们被社会产生了出来,这些人使用逻辑,使用诱惑,使用逼迫,使用虚假的慈悲、虚假的博爱,他们使用一切可以被使用的方法将人们带领到“另外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完成社会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这些人在完成社会交给他们的这个任务以后,还顺势享用社会中的一些权力、地位和荣誉。——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宗教在人类社会中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它几乎伴随着人类所走过的每一段历史。为什么?因为你们需要宗教。世间所有的事物只有当人们真正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才能存在。世间没有一个事物是在人们根本就不需要的时候而仍然能存在的。从表面来看,人们一直都在反对宗教,如果你从本质上来看,整个人类其实是在支持宗教的。
自我——对不起,请允许我再次提到这个词——永远无法被满足,自我总是在你的背后告诉你说:你只要再向前努力一点,我就被满足了!
事实上,那是一个假相,自我永远不可能被真正满足。
人类为什么非得要去月球,我们有几千年几万年都没有上过月球,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干嘛花那么大的代价非得去月球?为了科研的需要,为了探索宇宙的奥秘,为了给人类的未来寻找一个新的家园,为了寻找人类新的能量来源,为了……你真的相信这些连篇鬼话吗?!他们最根本的目的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最根本的目的是在满足自己的野心!他们最根本的目的是在满足他们的自我!自我说:去,去征服它,去征服那个高高在上的月亮,它悬在我们头顶的时间太长了,我早就受够了它那无拘无束的神情了;去,你们把我带上去,我要将它置于我的掌握之中,我要让它被我踩在脚下,我应该成为它的主人!
即使你把月亮征服了,即使你把喜马拉雅山征服了,但你距离征服太阳,距离征服整个宇宙还很远。但你永远想不到来征服你自己!因为当你将自己征服了以后,你的自我就破灭了——自我怎么可能将它自己摧毁呢?自我怎么可能将它自己征服呢?
征服是自我的食物,自我依靠一个又一个征服来生存,来成长,来发展它自己!征服什么它是不需要知道的,征服什么对自我来说无所谓,自我只需要你不断地去完成征服就可以了:人类的野心就是这样日益庞大的。
可是我们的身体和五官太有限了,我们的生活范围太有限了,我们的人生范围太有限了,我们所处的时空太有限了,我们生存的这个地球太有限了,有无数个有限束缚着我们,我们在这么多有限的束缚下不可能全部实现自我那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征服欲和要成为一切、要占有一切的野心,怎么办?自我需要有一个空间来实现它自己,来满足它自己。——自我找到了,它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工具来实现它的所有征服欲和所有的野心,那就是我们大脑的无限想象的能力。
透过大脑无限构想的能力,透过所有的开悟者那些精妙的教导和启迪,自我开创了一个可以满足它的所有欲望所有野心的世界——一个被称之为“彼岸”的世界!
无论古今,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所有的宗教都在谈论着一个美妙的彼岸世界。这个彼岸世界美妙到什么地步呢?你想它有多么美妙,它就有多么美妙!
只要你深入地看一看宗教所描绘的彼岸世界,你一定会发现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们在此世此地百求不得的东西。这绝对不是一种巧合,这是一种必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凡是你在此岸世界得不到的东西,而又正好在那个彼岸世界可以唾手可得,在那个彼岸世界得到这个东西的容易程度简直令人难以想象。宗教说:凡是你在此岸世界难以获得的,在那个彼岸世界里立即可以得到,容易到只要你轻轻地坐在那里想一下!
我们有一个错觉说:那些宗教里的圣人们都是一些没有野心的人,都是一些随时准备放弃征服欲望的人,都是一些没有自我的人。错了,他们的野心比什么人都大,他们的征服欲望比什么人都强烈,他们的自我比什么人都要庞大;只是他们将他们的野心、征服欲和他们的自我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去了,他们要让他们的野心、征服欲和他们的自我在那个“彼岸世界”里得到实现!——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生活过的灵魂最丑陋的人!
此岸世界就是彼岸世界的源头和根基,彼岸世界就是此岸世界的源头和根基。这两个世界是一枚硬币的正面和反面,这两个世界是长江的南岸和北岸,在中间流动的正是那个自我。
此岸世界是一场永远难以结束的梦幻,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到处活动的自我本身就是一个梦幻,因此它给接触过的所有的事物都打上了一层浓浓的虚幻的色彩。彼岸世界同样是一场永远难以结束的梦幻,因为开创那个世界的主人——自我本身就是一个梦幻,毫无例外地,它也给那个彼岸世界打上了一层浓浓的虚幻色彩。由于我们生活的这个此岸世界里有一些具体的物质和具体的人,尽管他们都被自我打上了一层浓浓的虚幻色彩,但由于这些物质和人本身是真实的,所以此岸世界无论它看上去有多么虚幻,但它毕竟还包含着三分真实在里面。由于彼岸世界纯属自我的化现,纯属大脑的构想,所以它连一分真实也难以找到——你最多可以透过彼岸世界对你的自我、对你的大脑、对你的思维有一个更加透彻、更加明了的认识,对你的自我、对整个人类的自我的运作方式和运作规律有一个更加透彻、更加明了的认识!
每个人都潜含有宗教的本性,因为每个人都潜含有一个“真实的”自我。只要你的自我存在,你就有随时滑入宗教里的可能性。当你在这个世界上遭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彻底挫败以后,当你感觉到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一个立锥之地了以后,当你发现你无论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奋斗都不能使你的人生和生活得到一点意义和价值这一点以后,当你对这个世界上到处充满仇杀、愤恨、绝情、冷酷、竞争、无聊、空虚等感到实在厌烦了以后,当你对你的生老病死无可奈何的时候,当你面对你死亡以后不知将要去到何处的时候,当你对生活感到很累的时候,当你受到诱惑的时候……你能怎么办?你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进入宗教之中,成为它的一名虔诚的教徒。
所有的宗教都在谈论信仰,没有一个宗教流派不在谈论信仰,只有中国的禅宗是一个例外,因为禅宗就其核心来讲,它不是一个宗教流派,它是一个由一代又一代开悟者组成的教导传承系统。为什么宗教那么注重信仰,并且把信仰看成了它的命根子?因为所谓的彼岸世界只是一个想象,只是自我的一个幻想——面对一个幻想,它怎么样才能在你面前存在呢?唯一的方法只能是你对它信仰。信仰的意思就是:无论你想象出来的这个东西多么虚幻多么荒诞,你都要对它说“是”。
人不属于此岸世界——凡尘世界,也不属于宗教所展现出来的那个彼岸世界,人是超越于两者的一个存在。
我的发现是:那些回避彼岸世界而投身于此岸世界的人,他们并不是什么拥有多高觉悟的人,他们所以反对那个彼岸世界,他们之所以不信奉那个彼岸世界,那是因为他们错觉地认为他们在此世此地此生的此岸的世界里就可以实现他们的一切欲望、一切野心、一切价值、一切意义,因此他们觉得不需要有一个什么所谓的彼岸世界介入到他们的生活和人生之中。这种人大多属于年轻人,或思想仍然属于年轻状态的人。
那些回避此岸世界并向往彼岸世界的人,这本身并不能证明你比别人的觉悟高多少,你和那些信奉此岸世界的人们处在同一个档次里。当投身于彼岸世界的时候,你基本上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当投身于此岸世界的时候,你基本上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一个逻辑主义者。现在你投身于彼岸世界的时候,你基本上是一个非理性主义者,一个非逻辑主义者——主张想象和联想!这些差别只是从外观上看来才有,如果你深入到你的内部来看你的话,你还是原来的你,你并没有和以前有什么差别,所不同的是:你对此世此地的欲望和野心本身并没有变化!
你说你投身于宗教书籍和宗教教理的时候,身心里有一种超脱和喜悦。这种超脱感和这种喜悦感无论看起来多么真实,但它毕竟是一场梦幻——一个深深的梦幻,一个深深的催眠!你会发现你越是深入地进入宗教中,你就越是能感受到一种身心的超脱和喜悦,最后你能被宗教带给你的这种超脱和喜悦所陶醉!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堕入宗教里的时候比较容易,而再从宗教里跳出来则非常困难的原因,因为彼岸世界是自我做出来的比此岸世界更深的一场梦。自我很难从它自身里走出来。
无论投身于彼岸世界的信教徒,还是挣扎在此岸世界求生存求发展的人们,没有一个不感觉到我们身处的这个人类世界是一个无际的苦海,社会是一个苦海,人生是一个苦海——每个人对此都有切身的感受。
苦海不是一个客观存在物,苦海只有在人类的自我意识出现以后才出现,所有的苦海都不能先于我们的存在而存在。我们身处的苦海是我们内在精神世界的外化,是我们的自我的外化。自我的根本特性就是苦海,就是地狱!自我是苦海——除此之外没有苦海,自我是地狱——除此之外没有地狱。
你的自我,我的自我,他的自我,在这个世间组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自我之网,组成了一个自我森林,组成了一个自我之海,这就是苦海,除非你的自我彻底被破除掉,不然,你永远不可能从这个苦海中跳出来。释迦牟尼反复地对你们说:唯有解脱,不然你将永远受苦,不仅你以前已经经受了无尽的痛苦,现在正在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煎熬,你以后还要经受无休无止的痛苦折磨——除非你获得了解脱。
什么是解?解就是你从人间的这个自我大网中将你的结松开。什么是脱?脱就是你从你的自我里跳出来。你的自我是一个蛋壳,只有打碎它,你才能从中跳出来。
人类几乎所有的宗教——至少人类的几个大的宗教,都一直高举着使你获得从苦海中解脱的大旗。我告诉你们,“解脱”这个词不是宗教的首创,这个词来源于那些大开悟者对人们的教导,宗教只是从这些宝贵的生命教导中沿用了这个词。宗教中大部分所谓的解脱者对开悟者所指的解脱都是些曲解和误用。二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开悟者所说的解脱全部指向你的内在的深处,生命的深处;宗教所说的解脱全部指向你的外在,你的神的垂怜拯救。开悟者所说的解脱归根于生命,宗教所说的解脱归根于自我和想象。
你担心你自杀或死后不能进入彼岸世界,这种担心不仅你有,它在所有的信奉彼岸拯救的人那里都存在着。道理很简单,因为你时刻都感觉到你进入此岸世界——你周遭的这个凡尘世界都十分困难,都毫无把握,你当然对你能否进入到那个虚幻的彼岸世界也没有必然的把握。
你越是对一个东西没有把握,对它就会越产生恐惧,这是一个必然的事情。你对你能否进入那个彼岸世界没有把握,怎么办呢?
只有两个选择:一种是你放弃对那个彼岸世界的向往——既然没有必然的把握了,干嘛下那么多精力和感情呢;再一种选择就是投入更大的精力和感情去信奉它。
你的错觉告诉你说:只要你能再多下一些功夫,再多投入一些精力和时间,你进入那个彼岸世界的把握性就越大。一个恶性循环就此诞生了。这是宗教给它的信徒们设立的最大的一个圈套:信仰得越深,你就越有进入彼岸世界去生活的把握;你信仰得越深,你获得拯救的希望越大。
我的发现是:选择眼前的此岸世界来生活的人相比较于那些选择迷信中的彼岸世界来生活的人更容易获得开悟,他们的开悟的可能性最大,他们最容易接受明师的点化而进入开悟。这类人的自我一般来讲都不是太强大与坚固,尽管他们的自我也时刻在向外扩张,向外扩张它的生存空间,向外实现它欲占据其他事物的野心,但这个野心和征服欲并不十分强烈,并不十分强大。拥有这样的一个自我的人的内部并没有被他的自我完全充满,他的内部还很松动,他的内部还有一些空隙,他的内部的自我还犹如一个婴儿般软弱,所以这样的人不去选择彼岸世界——没那个必要,此时此地的此岸世界就足够了。因此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最容易获得开悟的。
那些宗教徒最难获得开悟,那些信奉彼岸世界的人最难获得开悟,因为他们投身彼岸世界那个行为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自我已经十分强大了,强大到此岸世界已经容纳不下他们的自我了,他的自我还要向此岸世界以外的地方扩张。——彼岸世界正是自我对此岸世界向外扩张的部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世界上被人类创造出来的神灵,保守一点说吧,至少有一万个。这一万个神灵后面,每一个神灵后面,都跟着不下一万个信仰者。如果你到一位信仰者面前去说一些对他们信奉的神灵不尊敬的话,这些信仰者马上会和你反目为仇,他们马上会将你视为他们的敌人,他们会认为你给了他们巨大的伤害。宗教不是慈悲的,所有的宗教只有当你还没有伤害它们之前,它们才会看起来似乎是慈悲的。当你一旦以某种方式伤害了宗教,甚至你对宗教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是它们认为你伤害了它们,仅仅是它们认为你似乎将要来伤害它们,宗教马上就会给予你最严厉的惩罚——只要看一看被烧死在鲜花广场上的那位可怜的布鲁诺,你就能清楚地看到宗教所谓的慈悲、所谓的博爱是多么的有限!
为什么当你对一位信仰者只说了一句对他所信奉的那个神灵不太崇敬的话,你马上就会受到他的回报,他的攻击?为什么?甚至他所信奉的那个“神灵”都没有发怒,都没有对你做出恶意的行为,而那位信奉者却首先暴跳了起来。
不,你没有伤害神灵,你事实上伤害的是那位神灵的信奉者。一个神灵不是什么,它只是那位信神者的自我,所有的信神者的自我都转化成了他所信奉的神灵。信神者的自我以前是以人的特性存在的,当他成了一位信神者以后,他的自我就开始以他所信奉的那个神的特性存在了:同一个自我,不同的存在形式,不同的存在特性,不同的显露方式,不同的运作方式。
当一位信仰者深入他的宗教体系之中足够深的时候,当一位信仰者深入到他的那个神灵之中足够深的时候,他们就会在梦中、在幻觉中、在直觉中、在冥想之中,发现那个神灵越来越真切,和他有了越来越深入的联系。
为什么一个纯属虚幻的神灵会在它的信奉者们的心目中看起来显得那么活生生的存在?不为什么,就是因为那个信奉者本身,就是因为那个信奉者的自我,那个神灵不是什么,它只是它的信奉者的自我!
创造神灵的主体是自我,信奉神灵的主体也是自我;创造神灵拯救论的主体是自我,被神灵拯救的主体还是自我。这一切只不过是自我跟它自己玩的一个把戏,是它自己发展自己、自己壮大自己、自己蜕变自己、自己隐藏自己的一种技巧、一种手段!
我们一直被教导说:释迦牟尼是佛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是伊斯兰教的创始人,耶稣是基督教的创始人,老子是道家的创始人。我的发现是:他们全部不是宗教的创始人,这些人全部是生命文明的开创者,但他们绝对不是宗教文化的开创者。宗教是他们的追随者所开创的,宗教是那些自我主义者们以他们的名义开创的。这些人不是宗教的开创者,事情正好相反,他们都是被宗教谋杀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被宗教摧毁了。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老子的确很老了,他已经离开中原足足有好几百年了,他比他当年骑着青牛离开中原西渡函谷关去云游的时候,显得苍老了很多。他有点想回家,落叶归根嘛,谁在老年以后不想家呢?于是,老子决定回来看一看,看一看中原的情况——还像他离开的时候那样国民动荡吗?
老子一路上看到人们都在谈论他和他的道,他感觉很高兴,他所发现的生命真理、宇宙真理终于得到了弘扬,于是老子很高兴地向前走。
很晚了,老子又饿又困,他进到一处供奉着他的塑像的房子里,对房子里的几个人说:我就是你们供奉的那个人,我现在又饿又困,想在这里借住一宿,明天就走。
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这个人就是那位失踪了几百年的老子,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这位老人与自己心目中的老子有什么相似之处。因此,没有人愿意收留老子,一直认为他是一个骗子。老子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各地的情况都一样,各地人对他的态度也都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他。
在万般无奈之下,老子只好又骑着他那头忠实的青牛再次西出函谷关了。
这不仅是老子的待遇,这是所有的生命文明开创者共有的待遇。
信奉一位开悟者是容易的,崇拜一位开悟者是容易的,但如果让你去跟随一位开悟者,甚至让你进入一位开悟者则十分困难,因为选择跟随一位开悟者,进入一位开悟者就意味着选择死亡、进入死亡——自我的死亡,自我怎么可能去选择它的死亡呢?自我可以选择来让你的肉体死亡,自我可以选择来让你的精神死亡,但自我从来不会选择来让它自己死亡。
耶稣必须死亡,他一定要在十字架上消失,因为他的存在令所有的人不安,他的存在会令所有自我深深的不安。对自我来讲,这个叫做耶稣的家伙太可怕了,从他的身上时刻喷射出来的火焰能杀死每个人的自我。自我说:在我没有被他干掉之前,我必须先将他干掉。
耶稣的存在甚至对他最亲近的门徒来说也是一个深深的不安,耶稣的存在给他的门徒也造成了深深的恐惧感。因为门徒们与耶稣靠得比其他人更近,所以他们产生的不安和恐惧的感觉也就更强烈,因此想摧毁耶稣的欲望也就最迫切、最强烈。第一个想干掉耶稣的人就是他的门徒——犹大。
我本人既不属于此岸世界,也不属于那个彼岸世界,我两者都不是。当我说“我不属于此岸世界”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根不在这个此岸世界,你在此岸世界里找不到我的根,同样的,你在那个彼岸世界里也找不到我的根,因为我的根也不在那里;我的根深深地深入到生命里!但我不回避此岸世界,我也不回避那个彼岸世界,我可以让自己在这两个世界的任何一个领域内畅游,但我从不使自己属于任何一个领域。我和生命是一体的,生命是那样的博大和深幽,我怎么可能将它缩减入某一个十分有限的领域里呢!
我是彻底敞开的,我随时准备让任何人来分享我的智慧、我的开悟和我对内朝圣的经历。在我的内心里没有恐惧,没有对抗,所以我不害怕任何人和任何一个世界。我不像那些选择了此岸世界而去反对彼岸世界,或选择彼岸世界而去反对此岸世界的人那样,我没有理由只喜欢一个世界而又去反对另一个世界。反对这个事物就表明你在惧怕这个事物,因为你惧怕这个事物可能会伤害到你,你此时才会对这个事物产生抗争和惧怕。
有一个圣人到处向他人声称他是一位真正的禁欲主义者,可他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相信他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因为他们经常看到这个人出入这个城市最大的一个红灯区,并时常于半夜里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来过夜。
他身边的大弟子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对他说:师父,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四处宣称你是一位真正的禁欲主义者了,我听到有很多人都在你的背后嘲笑你,说你是一个伪君子,不是一位真诚的圣者。求求你了,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如此宣称了。
圣者说:不,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在我看来,天下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禁欲主义者——除了我,我是天下唯一的一位真正的禁欲者。所有的欲望都从我身上和心里消失了,一种光明和智慧从我的存在深处涌现。这种光明和智慧是那么的深邃,是那么地不能干扰它不能玷污它,伦理道德不能干扰它不能玷污它,女人和性同样也不能干扰它不能玷污它,你说,我算不算是一位真正的禁欲主义者?!
此岸的红尘世界占有不了我,干扰不了我;彼岸的天国世界也占有不了我,也干扰不了我。透过我而存在的生命可以穿透一切,它又可以超越一切,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地干扰生命,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地摧毁生命,所以我不在乎什么此岸世界、什么彼岸世界,我可以十分悠游地涉入这两者,但我保持着不受这两者的迷惑!
此岸世界里的痛苦和烦恼,彼岸世界里的宁静和虚幻,它们都只能占据你很浅的一个层次,它们只是你很浅表的一些层次的外在显化,它们是一些没有根基的浮萍,它们都是一些纸做的老虎,它们无法深入到你的最深层,它们无法去干扰你的最深层,它们无法玷污你的最深层。当你只属于你的最深层而不属于你的浅表层时,你自然就不会惧怕此岸世界,也不会惧怕什么彼岸世界,你穿透这两者而存在!——此时你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位真正的禁欲主义者了。
一点金钱就把你摧毁了,一点小小的性挑逗、一点小小的红尘陷阱、一点小小的彼岸诱惑就把你统治了,就把你击倒了,那说明你也太肤浅了吧,那说明你也太缺少深度和力度了吧,这说明你还在欲望中,你还在你的自我中。你以为你真的是被那些金钱击倒的吗?根本不是,你是被你内在的金钱欲望击倒的。你以为你真的是被那个性挑逗击倒的吗?根本不是,你是被你内在的性欲击倒的。严格地说来,外界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东西能击中你、击倒你、击碎你,包括你的身体的老化和死亡也不能,真正将你击中、击倒、击碎的全部都来自于你的内部:永远都是自己击中自己,自己击倒自己,自己击碎自己!
天下没有一个寺庙不声称它是一个清净的道场,这里的人们是在从事一项十分神圣且伟大的事情——对内朝圣,对内旅行,直到有一个时刻获得开悟获得生命的涅槃。
可是有很多寺庙不准许女人进去,即使勉强同意进去,也不准许穿超短裙或低胸上衣进去——仅仅是因为裙子短一点,仅仅是因为上衣的领子低一点!
和尚们说:这样是对神灵或菩萨们的冒犯,这样会引起神灵们或菩萨们的反感。这是胡扯!你们怎么胆敢断言这样就是对神灵们的冒犯?反感的是和尚们,但与神灵无关。鲁迅先生在什么地方说过:“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臂膀,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唯有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让我再补充一句,那些和尚们道士们神父们在这一层里的想象更加跃进。
超短裙和低胸上衣都指向性和性欲,他们的宗教说:性是丑恶的,性是魔鬼,性能摧毁那个修行的目标——神性。当他们看到漂亮女人的超短裙或低胸上衣的时候,压抑在他们心灵深处的那股强烈的性欲就被挑逗起来了,他们因此产生了恐惧,恐惧他们的神性和修行因此被摧毁。对性的恐慌使他们拒绝看到女人,更是让自己保持着不去看女人的大腿和裸露的胸部——因为这样容易想到性。
仅仅因为一个超短裙,仅仅因为裸露出来的那点乳房,你的整个道整个修行就被动摇了,就被摧毁了,那么这个道、这个修行一文钱也不值,这个道这个修行一定是一只纸老虎。这样的道貌岸然不值一提,这样的道不值一修。
您说成道的人是对内旅行到达了终点的人,他们只是一个空的存在,他们是一个无我。请问,我们现在在听谁说话?我们现在和谁在一起?
你们现在在听空说话,你们现在跟空在一起。你们的耳朵在听我说话,你们的身体和我在一起,但你们要明白,你们从来就没有和我在一起过。你们在你们的自我世界里,我在我的生命世界里——我们从来就没有待在一起过!
除非你们也开悟,不然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在我的身边。只要你们开悟了,无论我们之间在空间上相距多远,无论我们在时间上相距多远,我们都是在一起的。此时你才能发现,你无论在哪里,我都在你身边;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在我身边。
请具体地告诉我们获得开悟的方法,好让我们可以循此方法来修行。
你这个傻瓜!你知道你现在在问什么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你在骑驴找驴!驴哪里也没有去,驴就在你身边,可你却在四处找驴。
我的哪一句话不是开悟?我的哪一句话不是获得开悟的方法?可你还要我再告诉你们什么“具体的方法”。没有什么方法,我的每一句语言本身就是结果,同时也是获得那个结果的方法,这一点请永远记住!
你们不是第一位询问寻找获得开悟的方法的人,你们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位。在你们之前,在你们之前几千年几万年里,人们一直在询问寻找如何获得开悟的方法,所有的人都相信开悟应该有一些方法。
我们要学会走路,必须有一个人来告诉我们走的方法;我们要学会驾驶汽车,必须有一个人来告诉我们驾驶汽车的方法;我们要学会电脑,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告诉我们操作电脑的方法。你在社会中要想学会任何一件事,都需要学习一些关于这件事的方法。因此,你们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要想学会一件事情,必须有个人来传授你一些关于这件事的方法。所以你们认为获得开悟也和社会中的这些事情一样,得有一些方法。
开悟和你以前在社会中遭遇到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同,这是不能拿来相互类比的。这个社会基本上由逻辑组成,逻辑本身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它有自身的因果链条。开悟则不然,开悟不是一个逻辑的结果,你不能通过逻辑的推导来试图将开悟推导出来。事实的情况正好相反,只有当你的逻辑的推导结束的时候,此时才正是开悟的开始!
因为人们太相信方法了,因为人们太与方法认同了,因为人们太与他们的过去经验认同了,人们太依恋于方法了,以至于一旦失去了方法,人们就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控制,失去了方向,似乎掉进一个未知的深渊之中,下一步的境况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对每个人来讲,都太有点冒险了,都太有点令人恐惧了。所以整个社会、整个人类构架起来的文化知识体系都在力图逻辑化,力图将一切置于可控制可操作之中——这样人们才能产生一种主人般的感觉,这样人们才能产生一种安全感。可是所有的事物就在这种“主人感”和“安全感”里被彻底杀死了,它们内涵的所有的美、所有的深度、所有的幽香、所有的真相都被这种“主人感”和“安全感”摧毁了,都被抛弃了。——看似五彩缤纷的人类世界实则是一潭死水、一片不毛之地的沙漠,没有水,没有生机,没有绿色,没有活力,成了一个巨大的“废都”!
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说:都市相对于人类而言,它是一个废都;人类相对于地球而言,它是一个废都;地球相对于宇宙而言,它是一个废都。因为人们太注重方法了,太注重过程了,所以人们都在寻找方法,所以人们都在创造进入一些事物的方法——人们将关于这个事物的方法看成了能够将自己带入这个事物的大门。
我们总是容易犯一个错误,那就是整个宇宙、整个生命、整个存在是一个独立于我们之外的巨大的封闭体,只有用他人或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些方法才能将这个巨大的封闭体强行地打开,只有将它们强行地打开,我们才能够走入其中去成为它们,去分享它们。人类的整个科学都是建立在这样的认识之上的,人类的整个教育都在向我们灌输这个态度。所以我们在这种氛围里,在这种教育宗旨里产生了对方法的创造的崇拜,对逻辑本身的依赖。我们在这种崇拜和依赖中成为了一名斗士,成了一名伟大的暴力主义者,对真理、存在、生命时刻准备使用我们的暴力!
暴力是什么?暴力的意思是说:你必须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地按照我的意思去做,要么你就摧毁我,我不让你有第三种选择。在你还没有力量将我摧毁之前,你只能老实地按照我的意思去做。这就是暴力,暴力指向永远都是摧毁,要么去摧毁对方,要么被对方摧毁——暴力不准许自己和对方有第三种选择。整个社会都在教导你应该变成一位暴力主义者,因为社会说:如果你不能成为一名暴力主义者,你将无法生存。能在社会中取得一些成就的人,基本上都是那些将暴力使用得较为成功的人,只有极少数的人是通过使用博爱和慈悲的智慧在人间取得成功的。
我们忘了一个最基本的要点,那就是真理、存在、生命从来就没有对我们封闭什么,从来就没有向我们关闭和隐藏什么。事情正好相反,它们一直都在向我们彻底地展现它们的一切,它们一直都在尽它们最大的可能性从所有的角度、从所有的层面、从所有的方位在展现它们自己的一切——只有我们在时刻远离它们,只有我们时刻在背叛它们。我们太习惯于使用武力了,我们太习惯于运用暴力了,当我们在面对真理、存在、生命的时候,我们还是不愿意放下我们的武力和暴力,仍然没有忘记了对它们说:“你们必须置于我的掌握之中,你们必须按我的意思去做,不然,你们只有一个选择——摧毁我。但我要对你们说,在你们没有摧毁我之前,你们必须向我打开你们自己,你们必须让我进去,你们必须按照我的意思去做!”——难道你不觉得人类(包括我们在内)这么做太荒唐了吗?
人类一直都是荒唐的,你之所以觉得人类是正常的,那不是别的,那是因为你本人也是荒唐的。只有一个荒唐者看另一个荒唐者才觉得对方是正常的,对方也这么对你说:嘿!兄弟,你也和我们一样,都是正常的。
面对开悟这个事实,我们很难用什么方法去达成它,所有的开悟者都在告诉我们说:你本来就是开悟的,你本来就是充满神性的——神性是你唯一的本性!你本来就是一个佛,你本来就是一个基督,你本来就是真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真理!你本来就是一个先知,你本来就是道(存在)!
据说有一个人去拜见释迦牟尼说:请传授我成佛之法。释迦牟尼说:你本来就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佛。此人当下获得大悟。可在释迦牟尼身边的两位弟子不仅没有和这位问道者一样当下大悟,反而他们两位因为过于震惊,当下惊吓而死。在这二位弟子看来,成佛太高深了,简直对我来讲高不可及: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一些平凡的人,我们是一些罪人,我们的罪恶有高山那么大,我们给佛陀擦鞋子都不配,我们怎么可能本来就是一个佛呢?
整个社会都在教导你说:你是有罪的!你有无量无边的罪过,你是由一大堆罪过组成的。整个社会都在谴责你,整个社会都在打击你,整个社会都在以微妙的方式摧残你征服你!而要想谴责你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产生你是一个有罪过的人的认识,要想打击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产生你是有罪过的认识,要想摧残你、征服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产生你是有罪过的认识!社会设立了很多陷阱让你跳进去,而最好的陷阱就是性、发展和开悟,因为这几个东西都是每个人在人生中时刻都会遭遇到的。谁不会遇到自己的性的问题呢?谁不会遇到发展的问题呢?谁不会遇到开悟的问题呢?那好,社会就会在每个人必经的地方设一些陷阱:社会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你说性是一个罪恶;社会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你说不要发展,就待在原地;社会一次又一次地吿诉你说不要开悟——因为对你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你难道没有发现开悟是你的一个痴人梦想吗?不要去想关于开悟的事,不然别人一定会说你是一个白痴的,别人一定会说你是一个神经病,快别想了,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在你的性还没有成熟之前,社会早已就将“性是丑陋的,性是罪恶的”的观念灌输给你了,于是当你于某一日必然地遭遇到性的时候,无一例外地就从你的内部生起了你在从事一件罪恶的事情的认识——你是有罪的!当你于某一日正式想到开悟的时候,社会就会马上透过你说:不要妄想,不要去做不可能的事,这样不好,你在上别人的当,不要当白痴,这样不好。看,你周围的人都没有获得开悟,你怎么可能获得开悟呢?你一定被某个人误导了,你一定不小心上了某个人的贼船了。
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陷入了一个“罪恶的深渊”之中的,你就是这样被一步一步地带入到一个死寂的沙漠之中的,你就是这样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充满斗争,充满了暴力,充满了仇恨与挫败感的。
你本身就是一个佛,佛性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你本来就是一位基督,神性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只是你一直在逃离它,只是你一直在背叛它。
道家几千年来一直在对你说,它有一些方法可以将你带入成道之中。佛家几千年来一直在对你说,它有一些方法可以将你带入开悟之中。在道家的方法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方法是通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最后就可以达到炼虚合道。在佛家的方法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方法是四禅八定。除了这几个最具代表性的方法以外,还有很多方法,在印度有各种各样的瑜伽术,在中国有各种各样的炼内丹、炼内功、炼大小周天、炼气法和炼脉道、炼穴位、炼关窍,在西方有各种炼金术、祈祷法、运用神秘能量术等等,声称通过这些方法就可以开发神性、获得开悟。这些方法在人类的所有宗教中、所有的文化体系中都存在,尤以中国和印度这两个国家最为丰富,在这两个国家里又以佛家和道家最为丰富。
这些方法都是一些未开悟者和已开悟者创造的,但几乎所有的方法都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都声称这些方法是神灵传授的——这样做似乎就可以将这些方法提升到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度,似乎使人产生“这是上天垂示给芸芸众生唯一的一条天梯”的认识。这些流传下来的现在已经十分复杂的方法的来源真相是:这些方法都是一些未开悟者和已开悟者们创造出来的,都是他们给人们设计出来的。
这些方法里有90%左右都可以对人们的身心有很好的调理作用,对充满颠倒、充满混乱、充满病态的身心起到很好的调理和协调的作用,对人们的身体和精神里的各种毒素可以起到很好的洗涤作用——它们的作用仅此而已。这些方法可以健康生理,也可以健康心理,但它们最大的能力只能是对身心的健康有较大的帮助作用。
如果你仅仅出于求得身心的健康来实践这些方法,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如果你想通过这些方法来求得人生的觉悟、求得生命的开悟,这是永远办不到的!
所有创造和设计出来的方法,基本上都是严格地经过逻辑校验过的,所以它们都不可能超出逻辑的范围,它们不可能超出身心的范围,它们不可能超出自我的范围。这些方法都是在存在和生命之外建立起来的,它们最多能将你带领到存在和生命的面前——它们的使命到此也就发挥到了极限。它们不可能将你直接带入到存在和生命里面去!所有前人创造和设计出的那些方法都有一个深度,它们自身的深度决定了它们的范围,它们自身的深度决定了它们的有限性。而存在和生命是如此的广博深邃,它们本身超越时空,它们本身无限。你可以试着来理解一下:那么广博、那么无限的存在和生命怎么可能被装入到一个十分有限的方法系统里呢?
如果你从佛家的四禅八定这条路子上向前走,如果你从道家的修炼精、气、神的路子上向前走,你一定会来到一个极限——一个这些方法本身所能达到的最高的极限,再向前走就没有路了,再向前走就不属于这些方法本身所能达到的了。如果你太过于相信方法,如果你太过于依恋方法,你将永远被束缚在方法里面——方法就是你最大的监狱,方法就是你最大的枷锁!
方法只是过程,方法只是桥梁,但方法永远不是那个结果。一旦你太过信任方法,一旦你太过依恋方法,那么所有的方法都将成为你的监狱,所有的方法都将成为你的枷锁。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被囚困在方法里,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方法里。
开始踏上这条对内旅行的朝圣之路的时候借助一些方法是可以的,但借助方法不是唯一达成开悟的途径!开始时借助一些方法对达成那个开悟是有一点帮助的,等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方法此时失效了,如果再向前迈进,方法反而成了一种阻碍,此时必须放下方法——无论它们在此之前曾给予过你什么帮助,你都必须抛弃方法。
释迦牟尼曾对借助于方法来试图达成开悟的人作过一个有名的比喻。他说:所有的方法都很像过河时的船,在你要过河的时候,你有很多种途径,一种是直接跨过去,一种是从上游顺水漂流到下游的对岸,再有一种是借助船只过去——方法就是你的船只。过了河以后,船只的使命也就到此结束了,上岸以后向前走,就不是舟船所能帮助的了,如果你上了岸以后再把船带在身上,那一定很愚蠢。你应该在上岸以后弃船而走。
有一个人生和生命的奥秘必须被你们知道,那就是选择的奥秘。有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十分快乐,无论你什么时候看到他,你都会发现他神清气爽、满面春风。有一次,他周围的人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什么我们每次看到你都是那么地快乐,你总是神清气爽,难道你这一生从来都没有不顺心的事吗?为什么我们却感觉到生活得很累,我们发现自己的生活是一副泰山般的重担,我们每天都在艰难中度日,我们犹如生活在炼狱里一样。你如此快乐,有什么秘诀吗?
这个人说:我没有任何令人快乐的秘诀,我以前也和你们一样感觉生活得很累,感觉就像生活在炼狱里一样。这样不行,我对自己说,我不能这样痛苦地向前生活,我应该快乐一点才行。很奇怪,从此以后我就开始越来越快乐了,可我并没有对快乐做什么,我只是对自己说:应该快乐起来。我从此就快乐了,而且还是越来越快乐。现在你如果想让我不快乐都不行了,我的快乐已经形成了一种深沉的惯性力量了,这种力量很强大,连我自己也止不住它,我只能被它带着向前走。
这就是人生和生命里最大的奥秘之一——选择的奥秘!你选择什么,你就是什么。你选择痛苦,你就是痛苦;你选择快乐,你就是快乐;你选择我,你就是我;你选择生命,你就是生命!——这一切都依你而定,这一切都依你的选择而定。
这是人类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最大的自由——你本来就是自由的,至少对你自己而言,你本来就是自由的!上帝赋予所有的人最大的一个自由就是:你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的批准——包括不经过上帝的批准——选择一切事物。你可以选择信仰上帝,你也可以选择不信仰上帝;你可以选择爱,你也可以选择恨;你可以选择无知,你也可以选择智慧;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圣人,你也可以选择做一个恶人;你可以选择永恒,你也可以选择死亡;你可以选择生命,你也可以选择自我……你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的许可,选择你想获得的那个东西。——这是人类所具有的最大的自由!
可是人们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上帝所赋予的自由权利,人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个人生和生命里最大的一个奥秘。在我们出生以后,我们几乎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发挥过我们这一天赋权利,我们总是让他人、让社会来代替我们选择这个事物或不选择这个事物,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信任过自己的自由选择能力,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发挥过自己的自由选择能力,以至于我们几乎遗忘了我们内部还有这么一个神圣的能力!
在社会来代替你决定你的选择的时候,它的决定总是错的,它在绝大部分的时候总是替你决定选择痛苦和无知,它总是让你选择你是无能的、你是无知的、你是有罪的、你是一个混蛋或诸如此类的决定。于是你产生了深深恐惧:为什么我总是选错?为什么我总是决定错?于是你再也不敢轻易地信任你的选择能力了,即使事情迫使你必须对它们作出选择,你也显得总是小心谨慎,你也显得不那么彻底。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将“我们可以完全自由地选择一切情感和事物,一旦你决定选择了这个事物、这个情感,你马上就是这个事物、这个情感”的奥秘告诉过别人,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总是找上我说:你在欺骗我们,我们试着使用了你所说的这个奥秘的方法,可总是没有效果。比如说,今天早晨起床后,我决定我应该快乐,不应该苦闷;可没过几分钟,我们又像以前那样不知不觉地进入到了苦闷的心境里去了,而且一整天都在这种苦闷的心境笼罩之中。这种方法对我们根本不起作用。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奥秘在我身上一直都能很好地被实现,而到了别人那里就没有效果了呢?最后我发现原因出在全然和彻底上面。当你在选择快乐的时候,只有你的选择十分全然和彻底,你的选择才能是真正的选择,不然,你的选择就不能算是一个选择,它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试探性的选择,只能算是试探,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选择。
我和我以前的开悟者在形式上有一点不太相同,那就是以前的开悟者大多都传授你一些可操作性很强的方法。他们明白人们都十分信仰方法,都十分依赖手段,这些开悟者为了度人的需要,他们在开始的时候会传授一些方法给你们,等你的内部调理到一定的程度以后,他们会过来告诉你说:丢掉你以前的方法,这些方法只是我以前顺应你们的一个随意的设计,只是为了使你们留在我身边的一个随意的设计。如果我不传授一些方法给你们,你们会认为我这个人不近人情,因为在你们心目中,师父的职责就是给弟子们传道、授业、解惑的,而当你们发现在我身边什么东西也没有学到,每天只是傻傻地坐在师父身边,这样你们会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感觉,你们会相继离开我。这样你们会无一例外地错过我,你们会无一例外地错过开悟。为了能暂时地满足一下你们那种贪婪的欲望,为了使你们能停驻在我身边,所以在开始的时候,我会传授一些所谓的开悟的方法给你们。
释迦牟尼就时常这么干,他会在你刚一到他身边的时候,传授一些所谓的方法来让你练习,他甚至会告诉你说这些方法十分重要,重要到千金万银也买不来。很自然地,你就中了释迦牟尼的圈套了,你会很自然地将你的野心、欲望甚至连你的整个自我、整个身心都投入到这些方法里。此时这个方法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方法了,它成了你的野心的化身,它成了你的欲望的化身,它成了你的自我的住宅。这个时候,释迦牟尼就会开始设法将你的方法拿走,他会设法将他以前传授给你的方法彻底摧毁——当然地,他也就摧毁了你的自我。
真正的师父不会给你什么,相反地,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从你身上带走一些东西,等到将一切粘附在你身上的东西都带走了,你的那个源头,你的那个基础,你的那个真相,你的那个神性和光明就会显露出来。如果你发现你的师父开始给你一些东西、开始传授你一些方法了,那就证明他已经开始对你下功夫了,他是在用这些方法将你的欲望和自我套住,等到了某一个时刻他就会来取走他传授给你的方法——自然地,同化在这些方法里的你的欲望、你的无知、你的自我也被一同带走了,摧毁了。
如果你透过释迦牟尼的经典,《金刚经》《心经》《楞严经》或是《涅槃经》,随便一本什么经,你会在开始的时候越看越糊涂。释迦牟尼一会儿对你传授很多方法,并一再声称这些方法都是大法,都是万金难求的大法。再过一会儿他又对你说:放弃这些方法,丢弃得越彻底越好。这些方法是地狱,是枷锁,是臭屎橛,赶紧抛弃它们。释迦牟尼在干什么?他怎么一会儿像一个圣人,一会儿又像个骗子?他为什么如此前后矛盾?他为什么前后如此不一致?
释迦牟尼不可能前后一致。如果他保持是前后一致的,那么他一定不是一位生命导师,他一定不是一位教导你开悟的大师,他最多只能是一位逻辑家,只能是一位学者,一位伟大的教授,一个伟大的自我。我的方式不同于释迦牟尼,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你实践了什么方法,现在请你抛弃它,你现在不需要再待在那些方法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它会成为你的枷锁。
仅仅是一个全然的选择就足够了,你选择什么这是你天赋的自由,我只能告诉你:无论你选择什么,你都将成为你所选择的那个事物!你跟一位师父的时候,就是你在调整你自己的时候,师父跟着你的时候,就是你在调整你自己的时候。以前的你总是爱出错,以前的你总是在一个错误中前进,你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导致一连串的失败。
师父有可能一见到你的时候就会对你谈这个谈那个,一直喋喋不休。他在干什么?他在向你展现一个你未曾见到过的世界,他在一直提醒你有一些宝贵的东西被你遗忘了。你开始不相信——因为你距离那个真实的世界太遥远了,以至于你对它是否存在产生了疑虑。师父在你面前一直不停地说,一直不停地活动,他让那个真实的世界毫无阻碍地透过他的语言、他的行为被展现出来,时间长了,你就能透过师父越来越清楚地看见那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自己。这个时候,师父的使命就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待你的选择了。师父的作用只是将你们带到那个真实面前,师父的作用只是让那个真实的世界透过他被显露出来——师父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向前就不是师父所能做的了,剩下的就是你的选择。在你决定选择这个真实的同时,你就成了它,你与这个真实之间合二为一了,你成为了它的一个组成部分。
师父无法替你选择什么,师父的使命只是告诉你的哪个选择是错的,哪个选择是对的,师父只能告诉你你所选择的结果将会怎样——但选择需要你自己来完成,师父无法代你来选择。